第42章
,又捕捉到了一抹突兀的雪白,于是又扫了回去。 这尊泥塑太子像的左手上,握着一束雪白的花朵。 花瓣洁白,沾着一点晶莹的露珠,娇嫩至极,一缕若有若无的清香浮动,甚是可爱。 太子像的标准姿势是“一手仗剑,一手执花”。那左手执的花,当然是工艺精绝的黄金花、玉石花,这还是谢怜第一次看到拿真花的。 细看他才发现,泥像左手原先应该的确是拿着一支泥巴花的。但不知是断了还是给人恶作剧摘下了,如今拳中只剩一个小破洞。那束小白花,若是谁特地摘来填补这泥塑神像左手空缺的,那可真是有心了。 刚想到这里,谢怜便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隐了身形,携着那把伞轻飘飘地掠到了神台上。只见庙外灰蒙蒙的大雨中,闯进来一个少年。 这少年不过十二三岁,浑身湿透,身上是脏兮兮的旧衣,脸上是脏兮兮的绷带。右手牢牢地拢在左手拳头上,仿佛在护着什么东西。奔进庙中后,他才缓缓打开双手。 一束小小的雪白花朵,静静绽放在他手中。 谢怜想起了点什么,轻轻“咦”了一声。 那张缠着层层绷带的脸,不可避免地让他想到了三年前遇到的那个小孩子。但他也不能确定。悲观地想,那幼童逃下太苍山之后,真的还能再活三年吗? 那少年走过来,踮起脚尖,把泥像手里的花朵取下,换上了自己手里那一束。谢怜就坐在神台上,看得清楚,新换上的这一束花,花瓣更为娇嫩水灵,香气也更加馥郁,一定是刚刚才采来的。莫非,他每天都来到这座不起眼的庙里,给这尊泥塑像的左手换上一束新摘的鲜花? 奉上鲜花后,那少年站在泥塑太子像下,合掌默默祈福,竟不是像旁人那般不分青红皂白地跪了再说,当真是把谢怜的话听进了进去。 三年了。那么多参拜过谢怜的信徒,有达官贵人,有当世名流,有惊世才子,可让谢怜第一次觉得用了心的,居然是这样一个才十二三岁的孩子。而且是个衣着寒碜,那些华美金殿都不会放进去的小孩子,所以才只能到这草根神庙来参拜。 这可真不知是何滋味。 这时,庙门口传来一阵啪啪的踩水声,一群孩子撑着雨伞,嬉闹奔过。原本谢怜以为他们只是路过,谁知这群少年跑过去后,又跑了回来,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稀奇一般,拍手道:“呜哇呜哇,丑八怪又被赶出来了!” 这群少年与庙里这名小信徒年纪相仿,却个个都比他高大,看样子被父母养得很好。大概是节日将近,都穿着新衣新鞋。他们在庙门口踩水打闹,笑容天真活泼,不带一丝一毫的恶意,仿佛并不觉得“丑八怪”是个坏话,也不觉得自己话语伤人,就真的只是觉得这么喊好玩儿。那少年握紧了拳,然而拳头太小,毫无震慑力,门外又喊:“丑八怪今天又要睡破庙啦,当心回家你娘打死你!” 谢怜蹙眉。那少年绷带下露出的一只眼睛爬满血丝,扬拳怒吼:“我没有家!!我没有娘!她不是我娘!都滚!都滚!再喊我打死你们!!!” 那群孩子却有恃无恐,吐舌头道:“你敢打我们,小心我们再告诉你爹,让他教训你。” 有的则挤眉弄眼,道:“是啊,你没有娘,因为你娘不要你啦。你也没有家,你家里人都嫌弃你。所以你只能在这个破庙……” 到这里,那少年突然大叫一声,扑了过去。 他个头虽小,气势却足,一声暴喝,吓得几个孩子要跑,可跟他扭打作一团的那少年喊道:“怕什么!我们人多!”于是又都回来,七手八脚地去拉他打他。谢怜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一挥手,空气中一阵突如其来的怪力分开了两拨孩童。欺负人的孩子都跌到了水洼里。 毕竟是孩子,被莫名其妙摔了个诡异的跟斗,又喝了一口泥巴脏水,身上的新衣也全都湿了,变得比他们嘲笑的对象还脏还丑,登时从哈哈大笑变成了哇哇大哭,从地上爬起来,哭哭啼啼抓着伞一溜烟跑掉了。 谢怜摇了摇头。他堂堂武神,斩邪魔鬼怪,保出行平安,还是第一次介入这种幼儿纷争,即便是赶跑了坏的一方,也一点成就感都没有。他回头去望那少年,微微一怔。 混乱中,那少年头上绷带被扯下了一半,露出的半张脸上都是瘀青肿紫,显然不是方才被打的。他一声不吭缠好了绷带,抱着膝盖,坐到了泥塑像脚边。没一会儿,那少年腹中传来咕咕的声响。 供盘里有几个果子点心,虽然看着干瘪,不大好吃,但聊胜于无。谢怜便择了一个,轻轻往他身上一丢。 那少年被果子砸中,一下子双手抱头,蜷成一团,呈现一个防御姿态,仿佛丢到他身上的是一块石头,而且马上会有更多石头砸来。良久,四下望望,发现只是个果子、也没有第二个人在场之后,他迟疑片刻,捡起果子,在衣服上擦了两下,放回了供盘,竟是宁愿饿着肚子也不吃盘子里的供品。 接着,他走到门口,望了望庙外的大雨,似乎想出去找吃的。但雨实在太大,不想再淋了,便又回来,在泥塑像脚边蜷缩着睡下了。 谢怜想了想,对风信和慕情发出召令。少顷,二人便来了。他们已在通灵中得知噩耗,脸色都比平时严肃。风信郁闷道:“殿下,你上哪儿找了一间这么小的太子庙?为什么要在这里传令?”一低头,忽然看到一团人缩在地上,险些踩中,脱口道:“什么鬼?!” 那少年在地上辗转反侧,抹了一把脸,竟是在口鼻嘴角边抹出了血。见状,谢怜道:“不能让他就这么躺着。” 风信道:“殿下,火烧眉毛了,眼下没空管这小事了。他家在哪里?我送他回去?” 谢怜摇头:“他家里恐怕不太好,不会管他的。” 上天庭的神官,从来没有哪一位是对所有信徒的祈愿都照单全收的。须知世上信徒千千万,每个人都管,岂不是烦也烦死了,因此有时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些微不足道或微妙的祈愿则会假装没听到,可以省去许多麻烦。可大抵是谢怜太年轻,还没有到认可这种灵活应变的时候。他想了想,携着路人所赠的那把伞,走到小庙外。 谢怜缓缓撑开那伞,雨珠噼里啪啦地打在伞面之上。地上那少年听到这声音,以为有人走近,微微一动。但可能想到有人来了也不关他的事,又躺了回去。谢怜把打开的伞放在门口,那少年听声音一直没有消失,大概终于奇怪了,起身出来一看,就看到了一把红伞斜斜搁在雨中地面上,仿佛一朵孤零零盛开的红色的花,当即愣住了。 看到那少年冲过去抱起了伞,慕情道:“殿下,到这一步就可以了吧。做太明显给他发现,就多生枝节了。” 谁知,谢怜尚未答话,那少年又冲了回来,在他们身后大声道:“太子殿下!” 三人齐齐吓了一跳,回头望去。只见那少年抱着伞,赤红着眼,激动至极,仰头对那泥塑像喊道:“太子殿下!是你吗?!” 第64章 世中逢尔雨中逢花 4 风信不知谢怜之前已经帮他赶走了一群孩童,还丢了果子,奇道:“这小孩儿还挺灵光,居然被他发现了。”慕情却似乎猜到了前景,看了一眼谢怜。 那少年道:“如果你就在这里,请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坐在高高在上的神坛上时,谢怜每天都要听到无数次的“请您显显灵吧”。任何声音听多了,都会麻木。可是,每当他听到这样的声音,还是会忍不住为之注目,为之驻足。 那少年双手紧紧抱着那把伞,咬牙道:“我很痛苦!我每天都恨不得死了才好,每天都想杀光这世界上的人,再杀死我自己!我活得很痛苦!” 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孩子,大声喊出这一席话,这画面大约真是又可笑、又可怜。可是,那副小小的身体里,却有一种爆发的东西,支撑起了他的愤怒和嘶吼。 风信诧异道:“现在的小孩儿都这样了?杀光这世上的人再自杀,这是小孩儿会说的话?” 慕情则道:“太小没什么阅历罢了。长大一点他就知道,现在经历的这些都不算什么。这世上痛苦的人太多了。就说永安大旱,哪个永安人不比他痛苦。” 谢怜轻声道:“或许吧。” 一个人的痛苦,对另一人来说,大概都是“不算什么”罢了。 那少年仰头望他,一只眼睛红得厉害,却没有流泪,一手抱伞,一手伸出去,抓着泥塑像的衣摆,质问道:“我到底是为什么还活在世上?人活着到底有什么意义?” 静默半晌,无人应答,那少年似乎也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慢慢垂下了头。 谁知,忽然,一个声音打破了沉寂,在他上方响起:“如果不知道要怎样活下去,那就为了我而活下去吧。” 谢怜身旁的风信和慕情都没料到他当真会回答,而且还是这种回答,皆瞪大了眼:“殿下?!” 那少年猛地抬头,却没看到任何人,只听到一个轻柔缥缈的声音传来: “你问的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不过,如果不知道你活下去有什么意义,那么,不如姑且把我当做那个意义吧。” 风信和慕情的脸都裂了,双双伸手去堵谢怜的嘴,大叫道:“别说了殿下!你犯禁了!” 在被他们捂住之前,谢怜还是抢着又喊了一句:“谢谢你的花!很美,我很喜欢!” 那少年完完全全地呆住了。 风信和慕情两个人恨不得生出七手八脚来堵他,好容易才把谢怜拖下来,谢怜却一把就将他们二人挥散了,道:“知道了!不说了!我知道犯禁了,你们都假装没听到不就行了。只要你们不说,没人会知道的。只此一次。不许说出去,听到了吗?” 慕情一脸仿佛被迫吃了袜子的表情,摇着头道:“怎么会有你这样……理直气壮地说出‘为我活下去’这种话,真是……” 谢怜本来根本不觉得有什么的,被他这么一说,反倒闹了个大红脸。风信立即板着脸道:“行了,殿下都说不说了,你还提干什么。”自己却嘴角抽搐。谢怜看不下去了,辩白道:“干什么干什么,我的话明明就很有用。你们看。” 那少年呆坐了好一阵,没再听到谢怜的声音,于是用力揉了几把脸,取下桌上供盘,抱在怀里,开始吃里面干瘪的果子和点心,用力嚼啊嚼,吃出了一股小动物般可怜巴巴又凶巴巴的劲儿。谢怜弯腰看他,露出笑容,对另外两人道:“你们看,有用的。他刚才不吃的,现在吃东西了。” “……” 慕情道:“不说这个了吧,殿下,您召我们来,可是有什么决断了?” 谢怜连忙正色,道:“是的。我的确有了决断。” 方才轻松了不到一瞬的氛围又凝重起来。慕情道:“这事还管吗?” 谢怜道:“管!” “怎么管?” 谢怜道:“很简单。仙乐国内的水不够,就到仙乐之外的国家去。” 慕情迟疑道:“到别的国家去?那就只能到南方的雨师国去借了,那也太远了,得消耗多少法力?你法力再多,终归有耗尽之时。你会累死的。” 谢怜道:“我先试试吧,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 他下定决心后,便开始凭一己之力,频繁往来于南北之间作法降雨。 每降一次雨,他都要横跨千里,耗费大量法力。若不是他,恐怕真没人能撑得住这般来回奔波。当然,君吾除外。 君吾本来就不同意他去做这件事,对他离开上天庭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已经格外宽容,他哪里还能再去求他。况且,就算君吾肯,谢怜也开不了这个口,君吾统辖之地比他更广,要费精力的信徒和领地远比仙乐一国要多,他总不能让君吾为帮他而分神。 可是,再精疲力尽,只要看到那些半死不活的人们不敢置信地冲出门去淋雨欢呼雀跃、急忙把家里洗脸洗脚的大盆小盆都推出来接雨,谢怜便觉还能再撑撑。 一连几月,谢怜都在全力搬雨,往往是还没感觉到消耗大量法力的疲倦,就又跑起了下一轮,比以往斩妖除魔时累百倍不止。他许久不回皇城,本已觉得永安旱情稍有起色,这日却突然接到风信的通灵:“殿下你在哪里?出事了,你快回皇城!” 神武大街两侧都是百姓,群情激愤。一群士兵押着一众衣衫褴褛、头手带枷的汉子。押送他们的士兵后面还跟着几个老头、一些神色惶恐的妇女和小孩。风信和慕情拦在两侧,似乎在严防百姓暴动。谢怜回来就问:“出什么事了?这押的什么人?” 风信道:“殿下,你可算回来了。这些都是永安人!” 原来,这几个月来,有许多原先定居永安的人无法忍受那熔炉地狱,陆陆续续逃难到东边。这群一无所有的人来到一个陌生繁华的城池,自然要抱作一团取暖。可永安土地贫瘠人也贫穷,百姓的脾性风俗也和皇城人士天差地别,眼看着往昔的风雅之地里涌现越来越多难民,整天熬药哭丧,许多附近百姓不堪忍受,自然脸色不怎么好。而永安人本来背井离乡便觉凄凉,被看不起当然更是激愤。几个月下来,双方已发生多起口角。 听到这里,那列士兵押着几十个永安男子来到菜市场门口,喝令:“跪下!” 那些永安男子个个脸上都是不服气,但刀架在脖子上,不跪也得跪。围观的百姓见他们参差不齐地跪了,有的叹气,有的解气。谢怜道:“那今天这又是怎么回事?” 风信和慕情都尚未答话,人群里有妇人哭天抢地道:“你们这群贼!偷鸡摸狗还把我夫君打成那样,爬都爬不起来,要是他有个什么万一,我跟你们拼命!” 还有人指责道:“背井离乡到了旁人地盘上,也不知道夹着尾巴做人,还偷东西!” 一名戴枷的年轻人沉不住气了,辩解道:“早便说了根本不是我们偷的!先动手的也不是我们!而且我们这边也有人受伤……”一名老人喝止道:“别说了!” 那年轻人愤愤住嘴。风信道:“皇城有个人丢了一条狗,因为以前有永安小孩儿饿极了偷人家的鸭子煮了吃,所以疑心这次也是被永安人捉去烧了吃了,跑到他们那边去问,一言不合,打起来了。” “……”谢怜只觉不可理喻:“就因为一条狗闹这么大?” 第65章 温柔乡苦欲守金身 风信道:“是的,就因为一条狗。两边都忍了多时,小事也变成大事了。两边都赌咒说是对方先动手的,是对方的不是,乱七八糟打了一架,不知怎么的越打越大。” 一名将士道:“聚众闹事,严惩不贷!戴枷示众!”说完退了开来。许多人开始冲这群永安男子丢菜叶子、臭鸡蛋。几名年长者则向四周躬身道:“对不住啦,各位,对不住啦。”“还请手下留情,手下留情啊。” 谢怜满心的荒谬,道:“那狗呢?” 风信摇头道:“那谁知道。吃完了骨头渣子一倒,谁还找得着?不过看神情,我倒觉得,不像是他们偷的。” 可是,皇城士兵,裁决当然偏向皇城百姓,不管偷没偷,打起来了,肯定是永安人理亏。尤其是皇城男子多爱玩乐,不如永安男子能打,想来这回是被外地人揍得很惨,面子丢大了,梁子也结大了。谢怜一眼扫过,忽然发现,这一人里正中间一个低着头的青年十分眼熟,正是那小树林埋儿的青年郎英。 谢怜当即一怔。这时,有人抱怨道:“我怎么觉着这几个月皇城里的永安人越来越多了,今天还敢打人了。他们该不会全部都要过来吧?” 一男子双手乱挥,道:“国主陛下不会允许的!我家屋子前几天就被永安人偷了,要是他们都过来了,那还得了?” 闻言,一直垂首任砸脸的郎英突然抬头,道:“你看到了吗。” 那商人没料到这人居然会找他说话,顺口答了:“什么?” 郎英道:“我们偷了你家的东西,你亲眼看到的吗?” “……”那商人道:“我没亲眼看到,但之前都好好的,自从你们来了之后才突然被偷,难道跟你们一点关系都没有吗?” 郎英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我懂了。我们来之前,偷东西的就都是你们,我们来之后,偷东西的就全都是我们……” 话音未落,一颗烂柿子打着旋儿飞来,砸在他嘴边,仿佛呕了一大朵血花。旁人噗的笑出声来,郎英目光淡漠,闭嘴不说了。 谢怜已是精疲力竭,但仍一直守在旁边化去那些投向他们的尖锐石块,让这群永安青年不至于头破血流。风信慕情得他令去解决这件事,总之,这场示众闹剧持续了小半个时辰才打住,围观的百姓渐渐散去,士兵们也倨傲地开了枷,警告一番。几名年长者一直哈腰点头赔笑脸,保证不会再犯,郎英却神色平淡,自顾自走开了。谢怜看他一人独行,看准时机,从树后闪出,拦住了他的去路。 他一闪出来,那青年先是目光一凛,刹那似乎要出手掐他喉咙。电光石火间看清来人之后,收了还没探出去的手,道:“是你。” 谢怜被郎英方才那没探出去的一把微微惊了一下,心想:“这人身手真是有点厉害。”道:“我送了你那颗珠子,你为何不拿着它回永安?” 郎英望着他,道:“我儿子在这里。我也在这里。” 顿了顿,他从腰带中取出那枚珊瑚珠,道:“这个你要拿回去吗?给你。” 他递珠子过来的那只手鲜血淋漓,是被铁枷砸的。谢怜默然,没有接,须臾才道:“回家吧。永安今天下雨了。” 他指天,道:“明天!还会下雨。我保证,一定会的。” 郎英却摇了摇头,道:“晚了。做什么都没用。没有家了,也回不去了。” 目送他离去,谢怜呆了许久。他感觉有什么东西堵在心口,沉沉的上不来下不去,好半晌,他终于猛地转身,向南方狂奔而去。 他想的是:“再拼一些!再多一些!也许是还不够,我去的再频繁些。不会没用的。一定会有用的!” 可惜的是,虽然他一腔热血,但似乎那青年冷漠的话才是对的。 搬雨之术耗费大量法力,因山长水远,雨水还会在途中不断流失,到了永安城只能滋润一小部分土地,终归是治标不治本。一个月后,永安人开始正式成群结队地向东方迁徙。 原先是几十人一批,现在是几百人、几千人,大批如长河苦流。皇城的压力不断增加,一年之后,仙乐的国主陛下终于颁布了一道命令: 鉴于长久以来流民纷争不断、斗殴频发,即日起,流散皇城的永安人必须全部撤出。每人给予一定盘缠,到其他城镇去安家落脚。 也就是从这一道命令开始,仙乐国就彻底乱了。 █ █ █ █ █ █ “为太子殿下而战,是我等至高无上的荣耀!” 铺天盖地的血气中,永安战士们丢盔弃甲,夺命狂奔。仙乐国的士兵们根本都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敌人们倒的倒、逃的逃。 而残骑裂甲中,谢怜收剑回鞘,白衣衣角连一丝血迹都没沾上。。 这次,不到一炷香战斗就结束了。仙乐国的士兵们确认了己方压倒性的胜利,举剑向天,狂喜高呼。上千人层层叠叠包围住谢怜,一圈一圈地朝中心跪拜下去,高呼道:“誓死追随太子殿下!” “战无不胜,所向披靡!” 又是一次胜利。当夜,仙乐的将士们在城楼上开了一场庆功宴。 士兵们扬眉吐气,觥筹交错间道:“不愧为天神降世!自从两年前殿下回来,我们就再也没输过。殿下一定会带领我们打败那群叛军贼子的。干杯!” 所有人都在为他干杯,谢怜却一个人躲在城楼角落边上吹夜风。 他抱着剑,靠在女墙边,出神地凝望远方星天。那是他离开了两年的地方。 两年前,一场骚乱后,几万永安人终于被遣出了皇城。但他们并未走远,而是撤出一段距离,在山中安营扎寨。 以流离失所的灾民之众,想对抗仙乐皇城军队无异以卵击石。但无路可退之人,就是会生出螳臂当车的勇气。 这些人背离家乡,一路逃荒到这里已是千难万险,如何还有余力继续前行?走也是死,耗也是死,有什么区别?凭借之前国主发放的水粮,山中的野草菜根、虫蛇鼠蚁,以及积压了多日的怨气和不甘,这些人以超乎想象的生命力死钉在深山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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