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 我气结,推了他一把,起身离开。 他从背后抱住我,轻声地哄道:「别生气,俭俭,我得为我们的将来打算。」 我就知道,他这样的人,是不会坐以待毙的。 无力地垂下眼眸,我心里堵得厉害,闷声道:「周彦,你要记得,这天下是萧家的天下,将来无论是不是太子登基,大概率都不会容得下你。」 他「嗯」了一声:「你怕吗?」 「不怕。」 我回头看他,目光清明:「跟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 「但是周彦,你要明白,海晏河清来之不易,大宁经不起再一次的四王之乱了,每一次皇权纷争,死伤在朝堂,受苦的却都是平民百姓。」 「夫人,我懂的。」 周彦眸光沉沉,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最终只是摸了摸我的脸:「这些都不是夫人该操心的事,放心,我有分寸的。」 昌武八年,我已是三十一岁的妇人。 对镜梳妆,那女子眉目如此熟悉又陌生。 人人都说我生了副菩萨心肠,也长了副菩萨的脸。 都是假的,若真的有菩萨,我乞求她指条明路。 昌武十一年,皇帝寿辰。 宫宴开始前,内官突然唤我面圣。 太极殿内,萧瑾瑜一身明晃晃的龙袍,掩不住面上倦色。 人至中年,终究是无可避免地由盛转衰。 他已经四十三了。 在位十载,朝无废事,废除苛政,整顿吏治和财政,称得上是位明君。 当皇帝是件劳心费力的事,尤其是当一位明君。 慧极易伤,情深不寿,这句话用在他身上勉强合适。 三公子萧瑾瑜,一生心机深沉,机关算尽,性情凉薄。 到了这等年纪,突然对已逝的陶皇后深情了起来。 内官记载,帝念及孝存皇后,数次悲恸,泪流不止,日渐憔悴。 感情的事真是奇怪,陶皇后没了九年了,萧瑾瑜突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少年夫妻,却没有等来老年之伴。 自此之后,萧瑾瑜再力不从心,后宫如同虚设。 他唤我过来为他梳发。 这倒也不奇怪,他还记得陶氏最喜欢我为她梳头发。 陶氏曾说:「春华的手又轻又软,梳头时的手法跟她打络子似的,真是灵巧。」 我为皇帝梳着头发,不经意看到他藏于发间的几根白发,心惊了下。 萧瑾瑜浑然不觉,他已经不在意这些了,絮絮叨叨,跟我说的都是闲话家常—— 「秦俭,你还记得晚晴那头长发吗?青丝如柳,真真是生得极好。 「晚晴的左眼睑下,有一颗褐色小痣,她说有此痣者,今生多泪,后来她哭的时候果然像滂沱的雨。 「她初入王府,天真烂漫,率真如孩童,朕一心盼着与她成亲,犹记新婚那日,朕说过,以后必定不会让她多泪,朕喜欢看她笑。 「后来,朕应是让她伤心透了,她才会一言不发悬梁自尽,朕悔之晚矣。 「朕这一生,结发之妻只她一人,只是不知将来见了面,她还肯不肯对我笑……」 我从不知萧瑾瑜这样的人,何时变得如此脆弱,那一刻他如垂暮之人,拉过我的手,将头靠在我的胳膊上,痛哭流涕。 我很久不曾想起陶氏,她字字清醒的话语仿佛又浮现耳边—— 雁过无痕,把心收回来,永远不要去爱他。 可是即便把心收回来,她还是心死了。 人都已经不在了,皇帝的深情又能给谁看呢? 13 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这种预感周彦也有。 皇帝寿诞不久,宫内又发生了件事。 道是太子殿下不知因何时与皇上起了争执,皇上一怒之下,气得吐了血。 太医诊脉过后,说他是郁结于心,气血亏虚。 太子在床边守了两日,待他醒来,父子俩又抱头痛哭。 如此行径,更加证明太子地位不可撼动。 周彦似乎有所行动了。 那日我无意听到他在书房与人对话。 是他那些干儿子里最受器重的一位。 他说:「干爹,不能再等了,现在下手抢占先机,这些年皇帝削蕃太猛,咱们这个时候动手,掌控好京城防卫,根本不必担心各路藩王生异心。」 第二日,我同周彦商议,把周时送回钱塘。 周时已经十二岁了,出落得明眸皓齿,十分出挑。 我打算将她托付给窈娘等人。 京中局势莫名地变得紧张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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