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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3章

:“两位大人,要不要我让人将那些女子赶走?” 坦坦翁连忙摆手,笑道:“赶走?唐侍郎,我劝你还是算了,兵部本就举步维艰,你就别给自己添乱了,小心被记恨。一旦出了纰漏,更是要被戳脊梁骨的。” 齐阳龙也笑道:“宫中那边要是都不管,那唐大人就别掺和了。那拨声势浩大的胭脂军,说实话,连我和坦坦翁都惹不起。” 这位中书令大人轻轻挑了挑眼角,不加掩饰地幸灾乐祸道:“瞧瞧咱们那位朝野公认‘以道德写道德文章’的温大学士,身为局中人,不还是不动如山吗?” 坦坦翁嗯嗯了两声,添油加醋道:“唐侍郎学着点,这就叫任你宦海风波,我自老僧入定。” 原本心中不悦的唐铁霜,听到两位老人不符身份的插科打诨后,也由衷跟着笑起来,火气顿消,有些苦中作乐的滋味了。 唐铁霜百感交集,记得在自己即将离开朵颜铁骑的时候,顾大将军曾经半真半假笑言过,在太安城当官,的确不容易,但是未必就没有一点意思,有机会多跟那几位老人聊聊,千万别觉得那就是谄媚,能让他们跟你开玩笑,你唐铁霜差不多就算真正在京城登堂入室了。否则任你做到了兵部尚书,胸前官补子再吓人,其实也没跨过那个门槛,始终都是个声音大不起来的外人。 在兵部侍郎神游万里的功夫,一两个靠近武英殿大学士的高官,眼神交汇后,看似面无表情,嘴角有弧度。 果然,咱们温大人开始念经静心了。 这时候一个匆匆忙忙跳下租借马车的胖子,彻底懵了。 马夫没给自己带错地方吧?咋都是些贼水灵贼年轻的娘们,咱们京城的青楼都开张到御道这来啦? 身材臃肿差点把朝服崩裂的胖子给了自己一耳光,疼的,应该不是做梦。 胖子使劲晃了晃脑袋,好不容易清醒几分,但是等他闻到那扑鼻而来的香气,脑子又开始晕沉沉了。 他使出吃奶的劲头蹦跳了几下,万分庆幸,隔着这堵胭脂厚墙,是能看见那边的文武百官的! 一位气态雍容的女子好像是不满这胖子挡住视线,怒气冲冲道:“让开!” 性子温吞的胖子二话不说就横移几步,结果又给几位女子异口同声训斥道:“让开!” 胖子那个冤啊,这才刚要胆战心惊地继续挪步,就又给别的女子呵斥了,“别动,死胖子你就站原地,她爹只是个四品芝麻官,别管她!” 胖子对面那个女子转头冷笑道:“我爹四品官怎么了,是御史中丞!可以弹劾所有官员!你爹是个破侍郎,真就了不起?回头我就让我爹参你爹一本!” 什么你爹我爹的,加上什么御史中丞什么侍郎的,不过是国子监五品无权小官员的胖子,听得两颊肥肉直颤! 我的娘亲唉,别管是不是御史中丞,四品官真不是那啥芝麻绿豆大小的官了,放个屁都能崩死我王铜炉了! 王铜炉欲哭无泪,我脚下这条御道是很宽,可敌不过你们这些姑奶奶们已经站满大街啊。 耽误了朝会时辰,我这个差点连正五品天策祭酒都给人一撸到底的小人物,就真要从国子监卷铺盖滚蛋了。 刚想硬着头皮穿过人墙的王铜炉立马给身前那女子指着鼻子,吓得他倒退了好几步,这下子王铜炉想拿根头发上吊的心都有了。 蓦然间,尖叫声响彻云霄。 王铜炉目瞪口呆,看着眼前那些女子或捧心口或捂脸或抓头发的疯癫模样。怎么比自己还更早失心疯了?苦命的是我不是你们啊! 王铜炉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捶地,碎碎念道:“完了完了,这次肯定连老爷子也护不住我了,可我还没能在太安城买栋指甲盖大的小宅子啊,我还没有攒够老婆本啊,我这两百斤秋膘是天生的、真不是吃出来的啊……” 啪嗒一声。 王铜炉抬起头,看到眼前那位据说她爹是御史中丞的姑奶奶,就那么两眼一翻直挺挺往后倒去了,也没个搀扶的人。 而她身后两个紧紧抱在一起的同龄女子,泣不成声。 王铜炉很用心很认真地想了想,要不自己也晕了一了百了? 就在王铜炉权衡利弊的时刻,一只手突然搀扶住他,把他拉起了身。 好似腾云驾雾的王铜炉茫然转头。 那是一张自己每天照镜子都梦寐以求的英俊脸庞,笑眯眯,是很能坑骗女子的那种,差不多是靠脸就能打遍半个天下无敌手的那种境界了。 那人笑道:“祭酒先生,这么巧,两次早朝都能碰到你,缘分啊。” 王铜炉还在迷糊,“嗯?你说啥?” 那张脸庞满是温煦笑意,“上次不是你提醒本王要多加小心,别僭越礼制吗?御史台和六科给事中的言官,以及司礼监宦官都会盯着。” 白日见鬼的王铜炉吓得往后倒退数步,“是你!” 屋漏偏逢连夜雨,这日子他娘的真是没法过了! 上回藩王齐聚的早朝,就是因为自己鬼使神差要死不死地做老好人,结果陪着这个年轻人一起走向了那大门,就那么两三百步路程,然后自己在国子监就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如果不是当时坦坦翁这位老爷子还当着左祭酒,帮忙说了几句公道话,他王铜炉的两百斤秋膘早就给削成一百斤了! 王铜炉一屁股坐在地上,猛然间嚎啕大哭起来,“王爷,下官求你了,大人有大量,你就当我是个闷屁,高抬贵脚走吧,朝会少了王爷就算不得蓬荜生辉了啊……你老人家饶了下官吧!下官委实经不起折腾了呀,书上先贤告诫我们后人,千夫所指无疾而终,是真的哇!” 身穿紫金藩王蟒袍的年轻人站在这个胖子身前,微笑道:“祭酒先生,你还有没有一点读书人的风骨了?” 王铜炉撕心裂肺哭不停,哽咽道:“王爷,下官是想有啊,可是上有老下有小,一家几十口人,要养家糊口啊!” 附近一个有家中长辈不凑巧在国子监担任清贵官职的女子,三言两语比那仙人飞剑还致命,“你不是国子监那个绰号‘王炉子’的可怜虫吗,我大伯好像提到过你这个胖子,说你痴心妄想,早年好不容易攒下些银子,给一位青楼女子赎了身,结果她却跟一位年轻士子跑了。你不是没有妻儿家眷吗?我大伯还说了,你命途多舛,是座再多柴禾也烧不旺的冷灶。” 王铜炉顿时止住哭声,安安静静,默然伤神。 随着王铜炉识趣地没了呱噪,大概又有这么个绝佳的臃肿绿叶陪衬,将那位玉树临风又年纪轻轻的西北藩王,衬托得比谪仙人还谪仙人。 胆子大的一个女子向前跨出一步,脸颊绯红,双手往死里拧着衣角,咬了咬嘴唇,终于鼓足勇气道:“王爷,我……我叫宋郁霖,甘霖的郁,郁郁葱葱的霖……” 其实她身边以及那些不断涌来的妙龄女子,根本没有人笑话她的口误,因为根本就没有人在听她说什么,但是意识到自己蠢笨至极的这位姑娘,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然后所有人就望着那个百闻不如一见的年轻藩王,对她柔声笑道:“宋郁霖,郁郁葱葱的郁,甘霖雨露的霖。宋郁霖,你好,我叫徐凤年,很高兴认识你。” 年轻异姓王的这个举措,引发了一场空前轰动。 这次,再矜持含蓄的女子,也要发疯了。 名叫宋郁霖的姑娘整个人都在摇晃,颤颤巍巍走出几步,伸出手的时候,已经闭上了眼睛。 哭笑不得的徐凤年犹豫了一下,横过手臂,让她握住了手腕,打趣道:“男女授受不亲,以后宋姑娘如果因为这个嫁不出去,不妨来我们北凉,我帮你介绍我们北凉大好儿郎。他们杀北莽蛮子很狠,但对自己喜欢的女子,都会好一辈子。” 轰动之后,是诡谲的全场寂静。 才十六岁的宋郁霖终于睁开眼睛,抽泣着天真无邪道:“可是我只想嫁给你。” 徐凤年轻轻缩回手臂,但是揉了一下她的脑袋,“其实等你真的长大了,就会自然而然嫁个读书人,那时候天下太平,会跟他过真正的太平日子。当然,千万别忘了,那时候我们北凉,也一样会有学富五车的读书人。” 在场所有人,此时都想不到,不再是祥符年号的那个时候,天下真的很太平了,太平到从太安城去北凉青苍城,甚至去昔年的北莽南朝,都一路畅通无阻。有个叫宋郁霖的女子,果真在北凉找了个读书人,那个读书人虽未金榜题名,到头来也只是个囊中羞涩的私塾先生,但是夫妻相敬如宾,从新娘对新郎,到白首对白头。 太安城的这个清晨,等到年轻藩王半拖半拽着那个悲惨胖子穿过人流,仍有很多女子没有回神。 好似认命了,心情低落的王铜炉耷拉着脑袋,不言不语。 徐凤年松开手,“行了,接下来我先走,你远远跟着便是。” 王铜炉看着不远处那些凌厉的刀子眼神,颓然摇头道:“没用了,那些官员眼神都好得很,读书识字未必厉害,可挑错最拿手。” 徐凤年笑道:“也不是没办法,我一脚踹飞你,你可以连朝会都不用去了,还能有个从天上掉下来的美誉清名,如何?祭酒先生,放宽心,我会用巧劲,你秋膘多,最多疼半天,绝不会伤筋动骨。” 王铜炉咧咧嘴,“王爷,算了吧,当年就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大不了就当一辈子的天策祭酒,反正俸禄也够养活自己……反正……反正那个姑娘也嫁人了。” 徐凤年斜了他一眼,问道:“当初把全身家当给她赎身,最后为他人作嫁衣裳,竹篮打水一场空,后悔了?” 王铜炉叹了口气,随后脸色淡然地望向前方那龙潭虎穴,道:“后悔肯定有啊,我又不是圣人,不过也没那么后悔就是了,喜欢的女子,最不济能知道她过得还算幸福,就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就像我连中两元风光无限,却差点考不中进士,最后总算还是成功进了国子监,不用花钱就能看一辈子书,不也挺好。一样的道理,老爷子……嗯,就是坦坦翁,他老人家说过活人不能给尿憋死,这种话在书本上是读不到的,但是我记在心里。” 徐凤年笑道:“嗯,不愧是被坦坦翁说成是一斤肉一斤学问的祭酒先生,就是比一般人豁然坦荡。” 王铜炉脱口而出道:“你以为我想这么豁然啊!” 这个胖子战战兢兢赶紧缩脖子。 身份悬殊的两人,再一次结伴而行走在这条御道上。 胖子转头看了眼那些还不愿散去的女子,唏嘘道:“王爷,真像做梦似的。下官这辈子还是头一回经历这种阵仗,以后肯定遇不上了。” 胖子在内心嘀咕,希望也别再遇上! 徐凤年笑道:“我也差不多,这种事情比面对北莽数万铁骑,并没有轻松多少。” 胖子一脸不信道:“怎么可能!” 徐凤年说道:“你别不信,我以前逛青楼也是要花大把大把银子的,而且还比一般人花得多,回头看,都是些冤枉钱。不过脸皮也是那时候厚起来的,再到后来,听多了你们离阳的骂声,就更习惯了。对了,你上次朝会以后,有没有骂过我?” 老实憨厚的王铜炉下意识道:“骂肯定是私下有……” 王铜炉突然斩钉截铁道:“没有,绝对没有!” 徐凤年调侃道:“呦,见风使舵还是会的嘛。” 王铜炉小声嘀咕道:“我这点道行,碰到那帮油滑贼精的老狐狸,就没啥卵用啊。” 随着两人的缓步前行,王铜炉已经可以依稀认出最前头官员的脸孔身份。 徐凤年轻声道:“真不要苦肉计?” 王铜炉天人交战,两条大腿愈发沉重。 就在徐凤年都有点于心不忍想帮他做决定地时候,这个秋膘结实的国子监小官员握紧拳头,“来不及了,老子今儿就硬气一次!窝囊了将近十年,十年啊,老子窝囊到想清清净净读书都没法子,大不了就不当这个鸟官!老子收拾铺盖打道回府!” 徐凤年问道:“老子?” 王铜炉飞快道:“下官!” 徐凤年给逗乐了,玩味道:“不管你信不信,这次不同上次,你只会升官发财,不会丢官帽子的。” 王铜炉实诚道:“别,王爷你别这么说!不说还好,一说下官有了盼头,就牙齿打颤。” 当徐凤年越来越走近大门那边,无形中那些官员开始后退。 王铜炉自言自语道:“上次走得云里雾里,没体会到狐假虎威的感觉,今儿横竖是死,王铜炉,腰杆挺直喽!这辈子八成就风光这一回了,还不珍惜,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然后王铜炉听到那个打心眼讨厌不起来的藩王说了句话,王铜炉正要跟他聊几句壮壮胆,再然后……自己身边就没人影了! 王铜炉立马给打回原形,下意识就要转身,然后撒腿跑路,其它一切后果惨况都管不了了! 就在这个时候,有个老人喝声道:“王铜炉!” 就像被仙人施展了定身符,听到那个嗓门,这个胖子停下脚步,扭转脖子,看到那个老人快步走来。 老人踹了这家伙一脚,气笑道:“王祭酒啊王祭酒,好了伤疤忘了疼是吧?先前不知死活跟藩王并肩而行一次,你还走上瘾了?!” 王铜炉试图伸手抹泪装可怜,可惜发现没啥泪水,只得干笑道:“老爷子,真不是下官想凑上去,下官一下车,先是给那些姑娘小姐们堵在外头进不来,然后就给那位王爷拉进来了。” 坦坦翁眯眼冷哼道:“哦?怎么不晓得装死啊?” 王铜炉挠挠头道:“下官光顾着冒冷汗了,没想到这一茬啊,然后不是一眨眼就走到这里了嘛,后来想了想,干脆破罐子破摔,别人爱咋的咋的了。” 王铜炉欲哭无泪道:“老爷子,要不送佛送到西,再救下官一次?” 坦坦翁冷笑道:“你是不是佛不好说,但是你想去西天的话,想必不用人送行。” 王铜炉束手待毙。 坦坦翁没好气道:“行了,跟着我走。” 死胖子笑逐颜开。 老人轻声问道:“那姓徐的小子跟你说啥了?” 胖子憨笑道:“全给吓忘了,一时想不起,等老爷子带下官进了门,在朝会上一定好好想,回头就给老爷子禀报去。” 坦坦翁刮目相看道:“开窍了啊!” 胖子悻悻然,突然灵光乍现,压低声音道:“老爷子,想起来一点了!最后那位王爷好像走前说了句话,徐……老凉王第一次走御道的时候,身边没有谁愿意同行,他徐……王爷第一次不作数,第二次是真有人不怕死跟着,那么他就懒得那啥‘朝堂不跪,佩刀入殿’了。” 坦坦翁一双眼眸精光四射,哈哈大笑,拉着王铜炉的手快步走到齐阳龙身边,然后坦坦翁跟中书令大人交头接耳说了几句,脸色古怪,有种我赢不了你但是有人可以压你一头的表情。 王铜炉看到那位高不可攀的本朝首辅大人盯着自己笑了几声,一巴掌拍在自己肩膀上,“王铜炉,王大祭酒是吧?你小子可以啊!” 王铜炉肩膀一歪,咽了咽口水,脸色发白道:“小祭酒,下官是小祭酒,很小的祭酒!” 齐阳龙笑眯眯道:“听说姓徐的家伙因为你,连朝会也懒得参加了?” 王铜炉眼珠子急转,拍胸脯震天响,“绝对没有!” 老子真他娘急智啊,机智啊。 王铜炉都有点佩服自己了,惹恼了老爷子坦坦翁,大不了被骂得狗血淋头,撑死了被踹几脚,可要是惹怒了这位曾经的齐大祭酒,别说两百斤肉,他就算有两千斤秋膘也不够削! 坦坦翁先是一愣,然后跳脚骂道:“狗日的王铜炉!养不熟的白眼狼崽子!你他娘的今天就给我滚来门下省,看老子收拾不了你!” 王铜炉张大嘴巴。 齐阳龙笑脸那叫一个和蔼,轻轻拍着这个年轻胖子的肩膀,“别听坦坦翁瞎咋呼,嗓门大,没用!小朝会上,我会亲自跟陛下打招呼,要你来我我们中书省,官不大,还是正四品,至于能不能爬上去,靠你自己的本事。” 胖子左看看右看看,然后低头小声道:“中书令大人,下官很用心想了想,还是觉得去门下省好了。” 低着头的胖子,没有看到两位老人相视会心一笑,都悄悄点了点头。 桓温又踢了这胖子一脚,“滚回国子监同僚身边去,别杵在这里碍眼。” 就王铜炉那体型,屁颠屁颠小跑起来,真跟滚没什么区别了。 桓温转身望向那扇大门,“齐先生,等广陵道战事平息,我就辞官回乡,以后……” 齐阳龙打断坦坦翁的言语,沉声道:“没事,我尽量再撑几年。” 桓温突然哀伤道:“碧眼儿啊碧眼儿,你还是输了。” 齐阳龙摇头道:“桓温,你错了,看似一人输而天下赢,其实啊,是天下输一人赢。我齐阳龙相信,后世百年千年,很多人翻过有关我们的书页,翻过也就翻过了,唯独张巨鹿,这个碧眼儿,会让人在夜深人静之时,缓缓翻回那几页,仔细再看几遍,说不定还会遗憾一句:为何桌边无酒可饮?” 桓温喃喃道:“手边再有碟花生米,就更好了。” ———— 多年以后,那个爆竹声声辞旧岁的冬末,病榻之上的坦坦翁,临终言语,无人可闻。 老伙计啊,有无酒?有无花生? ———— 桓温辞世的第二年,离阳新帝为永徽年间第一人张巨鹿平反,追封安国公,美谥文正。 有个姿色并不如何出众的温婉妇人,带着已经可以背诵许多儒家经籍的孩子,看着那一排坟墓,让她儿子依次磕头过去。 最后娘俩并肩坐在一块刻有张边关这个名字的碑前,孩子像往年一样,为他爹,为他爷爷,为母子两人和一位女子之外的那张家一家人,大声读书。 更远处,站着没有任何扈从的离阳皇帝和皇后,却不敢打扰。 ———— 有个归隐田园的老人,在一个大雪纷飞的暮色中,步履蹒跚,不是前往那仅有娘俩扫墓却也不算缺酒的安国公墓,而是去了远远称不上极尽哀荣的一座小坟前。 在碑前倒了杯酒,放了碟花生米。 ———— 就在老人离开后,又有个毅然辞官的门下省官员。 为他经常挂在嘴边的老爷子,又添了酒,又添了花生米。 一夜独坐风雪中。 ———— 也许有些人,临死事也未了,也从未如何潇洒拂衣去。 但是这些离阳读书人,到底还是无愧离阳的。 第830章 齐阳龙还真就去了下马嵬驿馆,亲自催促年轻藩王带兵离京,只不过等到老人才下马车,驿丞就跑到跟前,双手捧着一只小布兜,因为不敢确认老人的身份,小心翼翼问道:“敢问老先生是不是中书省……?” 驿丞的问话点到即止,没有直接问是否中书令大人,而是折中提到了衙门而不提官职,即便出错,也能补救。 老人点头嗯了一声,问道:“北凉王难道已经离京了不成?” 驿丞膝盖一软,好在这个时候老人已经一把拿过了布兜,掂量了一下,纳闷道:“印章?” 差点跪倒在地的驿丞硬生生挺直腰杆,手足无措,涨红了脸。下马嵬驿馆一直是个寻常官吏避之不及的瘟疫之地,他也是去年不小心惹恼了兵部一位职方清吏司的主事大人,才给丢进这里自生自灭,哪里能想到会有跟中书令大人面对面说话的一天?驿丞当时听王爷说中书省的齐阳龙今早会来下马嵬,也没当真,觉得撑死了来个三四品官员就算自己祖坟冒青烟了。驿丞一咬牙,也顾不得唐突,满脑子都想着多跟齐首辅多说一个字就多为家族增添一分荣光,颤声问道:“中书令大人,要不要进驿馆小憩一会儿?” 齐阳龙笑了笑,正要婉言拒绝,突然想起一事,问道:“这下马嵬有没有绿蚁酒?” 驿丞小鸡啄米道:“有有有!” 驿丞领着中书令大人进入驿馆内院的时候,故意兴师动众地让驿馆诸多小吏忙着忙那,齐阳龙也没有揭穿他这份浅显心思,任由驿丞带路跨入那栋僻静小院。 驿丞连忙给老人搬出一条藤椅,解释说王爷有事没事都喜欢躺在藤椅上养神,听上任驿丞说过王爷上次进京也是这般,对这藤椅可谓情有独钟。 齐阳龙在藤椅上躺着,看着像是在闭目养神,驿丞从下属手中拎过了两壶酒,也不敢打搅,就弓着腰站在檐下安安静静候着。 齐阳龙休息了一炷香左右,睁眼后轻声问道:“把东西交给你的时候,那位年轻王爷说了什么?” 驿丞一拍脑袋,赶忙说道:“小人差点给忘了,王爷的确叮嘱了句,如果是中书令大人大驾光临,那就让小的跟大人说,这小玩意儿是一个姓张的读书人暂借给他的,如今就当还给天下的读书人了。如果不是中书令 大人亲自来下马嵬,那就什么都别说。” 齐阳龙愣了一下,“姓张的读书人?” 碧眼儿?肯定不是,张巨鹿绝对不会跟北凉有任何私交。即便果真有这遗物留下,那也是交给桓温才对。 哦,那应该就是张家圣人衍圣公了。 齐阳龙缓缓站起身,收起小布兜后,从驿丞手中接过那两壶绿蚁酒,笑问道:“喝过这酒?” 驿丞汗颜道:“昨儿才喝过几口,有些难入口,太烈了,火烧喉咙似的。” 驿丞说到这里,溜须拍马道:“中书令大人,便是要喝,也慢些才是。” 齐阳龙一笑置之,拎着酒径直离去。 给银子? 老人没有这个念头。 真要给了银子,这名不知姓名的官吏,如何敢拿自己中书令的名号去与同僚吹嘘,如何心安理得地凭此谋取前程? 太安城太安城。 是很太平的一座城,可这儿没有几个真正心安人啊。 ———— 今日朝会,昨天那个到了门口却返身的年轻藩王,终于没有再次露面,这让那支声势比昨天更为浩大的胭脂军,大失所望。 礼部侍郎晋兰亭已经接连两日没有参与早朝,跟礼部老尚书司马朴华告了假,近期连衙门也会不去了,闭门谢客,据说连高亭树吴从先这些人也不接见。 在吏部侍郎温太乙和安东将军马忠贤,分别出任靖安道经略使和副节度使后,彭家当代家主火速接任吏部左侍郎,禁军高层将领李长安顶替马忠贤成为新任安东将军。 就在京城早朝散会的熙熙攘攘之际,有八百轻骑在京畿西营主力骑军的小心护送下,已经在奔赴蓟东边境的路途上。 京畿西骑军中上下眼瞅着不太像会有风波了,有些如释重负,都说请神容易送神难,这位西北藩王和八百白马义从,真是请神送神都不容易啊。听说征北大将军马禄琅都已经活生生吓死了,麾下某支兵马也在前天遭受一场大劫,钦天监门外那条大街到现在都还没有擦干血迹。兵部尚书吴重轩带到京畿南大营的私军更是无缘无故受到重创,起因好像是在兵部衙门那边跟那位年轻藩王起了冲突,当场就有一位南疆悍将给打得半死不活。 出身天潢贵胄的安西将军赵桂好像身患重病,别说披甲骑马,就连床下地都困难,所以就只剩下一个胡骑校尉尉迟长恭担任西军主心骨。 过了京畿西营百余里路程,北凉骑军中数骑拨转马头,停在原地,只敢远远跟在八百北凉轻骑后头的西营骑军见状后,尉迟长恭亲自一骑出阵率先靠近,见到其中那位北凉王的身影,顿时提心吊胆,缓缓前行。 身穿素雅便服腰系一根白玉带的徐凤年轻轻夹了夹马腹,单独来到尉迟长恭身边,沉默片刻,望着那幅离阳大队骑军驰骋尘土飞扬的画面,开口说道:“尉迟校尉,先前去往京城,让你们为难了。” 尉迟长恭愣了愣,心一抽紧,咋的,这是要先礼后兵?这位胡骑校尉一时间不敢搭话,生怕惹恼了这尊嚣张跋扈的徐家瘟神,就要连累他的两营骑军。 徐凤年微笑道:“再往西去,估计很快就会有蓟州兵马相迎,你们就送到这里吧。” 尉迟长恭硬着头皮说道:“王爷,不是末将不肯领情,委实是上头有军令,一定要让京畿西营骑军护送王爷到蓟州边境上。” 徐凤年笑问道:“是吴重轩还是唐铁霜?” 尉迟长恭脸色尴尬。 就在此时,单独一骑从东北方向狂奔而来。 徐凤年叹了口气,缓缓前行,迎向那名不速之客。 两骑隔着二十几步对峙,徐凤年面前的这个男子,比他年岁稍长,既无安西将军赵桂那种纨绔气,也没有尉迟长恭这种武人的沙场气息,如果不是他出现在这里,在太安城大街上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士子书生。 那名男子抬了抬屁股,伸手揉了几下,嗓音沙哑道:“一直不敢相信真的是你。我回京后,听说之前太安城出现一个向祁嘉节挑战的年轻剑客,就叫温华,我也不信,那么到底是不是当年我见到的那个家伙?” 徐凤年点了点头,“就是他。不过……如今他不练剑了。” 男人脸色苦涩,“那当初在吴州那边,你是不是就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 徐凤年无奈道:“好几次醉酒后,你自己跟温华说你是本朝大将军的嫡长孙,我又不是聋子……温华当然不信,就像他一开始觉得我也是吹牛皮不打草稿……等我回到清凉山,就知道你马文厚是谁了。征平镇这几个字的将军,离阳王朝屈指可数,姓马的,更是就一家。” 男人轻声呢喃道:“那时候买不起好酒,劣酒一喝就容易醺醉昏头,我有什么办法。” 徐凤年看着这个当年在吴州偶遇的读书人,神情复杂。那时候,吴文厚是个负笈游学独自行万里路的士子,喜欢撰写游记,恰好遇到在小巷下棋赌钱的自己和温华,输光了银钱,然后就赖上他们了。一起厮混过两个多月,温华跟吴文厚好像格外不对路,双方看不顺眼,总能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就红脖子瞪眼睛,温华总不相信这个抠门的贫寒书生出身名门望族,吴文厚则不相信挎木剑的游侠这辈子真能练出个名堂,只不过那时候离家在外的吴文厚不愿动用家族在地方上开枝散叶的人脉,一直囊中羞涩,加上又愤懑于师承离阳棋坛国手的自己,跟姓徐的下棋竟然一盘都没有赢过,硬是跟这两个无赖货色纠缠不休了差不多三个月,后来他要渡江南下前往南疆游历,这才最终分别。 马文厚看着徐凤年,直截了当问道:“如果不认识我马文厚,你这趟入京,是不是会登门拜访征北大将军府?是不是要兴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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