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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4章

前者在遭遇战中,那张脸庞被划拉出一条触目惊心的血槽,皮开肉绽。后者也好不到哪里去,四五根枝弩箭透甲而不坠,如同刺猬,满身鲜血,想来是伤筋动骨了。 这名陇关甲字豪阀豢养的健硕马栏子想不明白,好好的一场占尽上风的狩猎,怎么到最后就反过来变成北凉游弩手的猎物,身为边境头等斥候,他不是看不出乌鸦黑狐栏子并非如此不堪一击,若是愿意死战不退,人不是没有机会跟两股北凉游弩手来个鱼死网破,但是那名实权万夫长和姓耶律的皇亲国戚选择了撤退,所以当他在被一枝弩箭射穿脖颈摔落马背的时候,似乎想通了,也许是那两人的命,太值钱了。 比起先前北莽斥候追杀孙吉部游弩手的种种暴虐行径,像是弯腰割取头颅,纵马践踏无首尸体,或是将那些跌落在地的尸体当做箭靶子,李翰林和魏木生两部游弩手,同样是衔尾追杀,毫不拖泥带水,若是有北莽斥候下马,不论官职身份,就近的游弩手清一色皆是抬臂持弩倾斜朝下,精准补上一枝弩箭,确保其死亡即可。 武力惊人的重瞳子陆斗率领百骑游弩手,负责在北莽败军左翼游曳,防止马栏子阵型散开,不利于己方扩大战果,右翼则仅有寥寥两骑盯梢,但是对北莽骑队的震慑力毫不弱于凉州百骑,这两骑分别是少女剑客王生,先前跟随幽骑主将郁鸾刀一起赶赴凉州关外的斥候伍长余地龙。 王生不但所负剑匣藏剑多达六柄,还用绳子歪歪斜斜绑缚了当年师父帮她从武帝城城头取下的四柄名剑,细如初春柳叶的蠹鱼剑,旧北汉儒圣曹野亲手铸造的三寸短剑“茱萸”,大奉王朝散仙黄慈山云游四海之时用以斩妖除魔的道门符剑“野鹤”,以及曾经被无名刺客洞穿东越皇帝腹部的长剑“衔珠”,腰间还悬佩有两名取自听潮阁武库的传世名剑,分别是“肥竹”和“击缶”,可以说仅凭王生身上这十二把剑,垂涎三尺一说,便已经不足以形容世间所有练剑之人的复杂心情,千年以降,除了扬名于春秋的西蜀剑客黄阵图,那个同样喜欢收藏名剑背负剑匣的剑九黄,再无第三人能够媲美这位少女,在后世那个陆地神仙逐渐成为绝响的江湖,皆言女子剑圣王生,因一生极情于剑,故而能够几近于女子剑仙,这位继姜泥之后和东越剑池宗主单饵衣一样,被誉为拥有先天剑胚之资的女子剑道宗师,一生不曾婚嫁,仗十二剑单骑行走四方,她有个怪癖,对于不用剑的江湖宗师,比如师出同门的余地龙和刀道魁甲吕云长两人,还有那位与余地龙共称举世无敌的苟有方,王生从不与之切磋,即便萍水相逢近在咫尺也从不愿意出剑,王生败尽天下数十位享誉江湖的剑道高手,唯独与为自己铸剑一把“绿水亭”再无其它佩剑的东越剑池单饵衣,成为终其一生的命中宿敌,互为苦主,传为一桩经久不息的江湖美谈。 王生之师,从不以剑术冠绝天下著称于世。 后世便因女子剑圣王生而忆徐凤年。 此时余地龙偷偷转头望着那位少女,他原本以为她会不适应沙场厮杀,先前只知道她曾经陪着那位跟师父渊源颇深的白狐儿脸,两人一同游历北莽,只知道她的剑道修为突飞猛进。 少女的衣衫血迹斑斑,策马前奔途中,她双手按住腰间剑柄,满手鲜血,抬头望向前方,两鬓发丝轻轻飘拂,神采飞扬。 师父私底下曾经跟他说过,只要是女子,就没有不喜欢胭脂水粉的。余地龙之所以上次跟师父讨要犒赏军功的银子,除了给裴姨寄去用以修缮那栋小院子,也是想着偷偷攒下些碎银子。只是年纪尚小的余地龙,觉得即便是买了那些女儿家的物件,也未必送得出去。 什么极情于剑,我此生寄情于剑罢了。 而未来百年被尊称为陆地天龙的天下第一人,一生不用兵器,赤手空拳便打败了苟有方之外的天下豪杰,相传没有过心仪女子,却年复一年,会亲自去买几盒胭脂,最终在一栋屋子里堆积如山。 很多年很多年后,活了将近两甲子高龄的老人打开那间屋子的房门,眉发皆如白雪的老人然后独自坐在门槛上,回望一眼,好像有个肌肤微黑的少女,双手负后,在那座胭脂山前挑挑拣拣。 ———— 浑身浴血的魏木生驱马来到李翰林身侧,嗓音沙哑道:“李校尉,这帮蛮子不愿竭力而战,不太对劲,乌鸦栏子跟咱们游弩手是死对头了,骨头从来不软,看来是跟我们一样留了后手,小心埋伏。” 李翰林随意吐出一口血水,抬头看了眼天色,然后点头沉声道:“魏校尉,你部伤亡较重,追杀一事暂时交给我们,能够趁机换马就换马,不怕耽搁那么点功夫。一旦遭遇北莽大股骑军,就需要你们拖延时间,务必要支撑到袁南亭的白羽轻骑赶到战场,按照先前的谍报显示,相信以目前北莽董卓慕容宝鼎两军的既定部署,他们抽调不出太多的骑军来应对这场战事,而我们还有齐当国的铁浮屠,到时候是战是退,都留有余地。” 魏木生思索片刻,杀气腾腾道:“董卓那厮毕竟一心想着靠步卒跟咱们幽州步军一较高低,这胖子麾下的骑军人数始终不多,有袁南亭和齐当国两位将军策应我们,想来即便有些变故,咱们也算立于不败之地,这场仗,可以往狠里打!” 李翰林笑意苦涩。 魏木生犹豫了一下,“既然要引蛇出洞,北莽蛮子也不全是傻子,当时孙吉提议咱们三人抓阄,谁抓到谁来当这个诱饵,说实话当时孙吉他第一个抓阄就抓到了,我心底是有些庆幸的,倒不是我魏木生贪生怕死,可是怕手底下五六百兄弟跟着我送死啊。李校尉,你也不用太过自责,老魏我其实心里敞亮着,这场谋划是你给都护府提议的,最想担任诱饵的也是你,怪谁都不能怪你,孙吉要怪就怪他命不好,也怪他瞎了眼,交了我这么个不仗义的兄弟……” 李翰林摇了摇头,抬起手臂胡乱抹了抹嘴边的鲜血,“抓阄一事是孙吉提议的,抓阄的物件也是他亲手准备的,最后更是孙吉抢着第一个抓阄,魏校尉,难道你真的没有想明白?” 魏木生愣了一愣,惨然一笑,“好一个连大将军都说是吉人自有天相的福将孙吉,好一个‘孙命好’,他这辈子打了无数场恶仗,但是连受伤次数都不多,原来是到头来一股脑都把福气还给老天爷了。” 李翰林欲言又止,有些话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孙吉和魏木生两人,是幽州胭脂郡老乡,年轻气盛瞧不起本地的幽州步军,一起投的凉州边军,曾经都是北凉游弩手前身列炬营的底层小卒,深受胡魁器重,之后兄弟两人的进阶步伐都大致相当,最后也都陆续做到了游弩手的校尉,成为北凉边军数十位校尉里最风光的两个,但是在谁成为校尉的时候,当时分别属于北凉都护陈芝豹和骑军统领钟洪武两座山头的好兄弟,出现了矛盾,毕竟游弩手的校尉,一直被北凉边军称为三州将军也不换的官位,远远不是高官厚禄四字可以简单解释的一把特殊座椅,最后是背靠老军头怀化大将军钟洪武的孙吉率先成为校尉,当时钟洪武尚未一气之下卸甲归田,在边军中权势正值如日中天,这就使得战功略胜一筹的魏木生待在都尉一职上继续熬了两年,以至于兄弟二人谁先去了幽州老家过年另外一人便会留在边军,大有兄弟反目成仇而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 李翰林在茯苓军镇那场抓阄之后,和孙吉一起走在街上,原本不熟的两人聊得不多,孙吉在北凉边军中向来很有痞气,也有人缘,敢跟大将军徐骁撒泼打滚要马要钱,也敢跟燕文鸾何仲忽这样的春秋老将开玩笑,甚至连那位虎头城刘寄奴都愿意跟孙吉称兄道弟,反观闷葫芦一般的魏木生就要逊色许多,尤其是在昔年靠山陈芝豹叛出北凉后,愈发沉默寡言。以至于经略使李功德的儿子李翰林,一路平步青云当上游弩手校尉,不少边军武将都猜测归根结底,仍是新凉王不放心北凉白马游弩手的缘故。 那场茯苓军镇大街上的谈话,李翰林跟孙吉说了他为何进入边军游弩手,很开诚布公,而孙吉也没有觉得是什么此地无银三百两。孙吉聊了胡魁和钟洪武这两位官场贵人,也聊了渐行渐远的老兄弟魏木生,聊了新老两位凉王,聊了战死在虎头城、最后尸首被徐凤年用杨元赞等数颗头颅换回的刘寄奴,最后孙吉说了句跟炎炎夏日很应景的题外话,打趣李翰林这位从前北凉道屈指可数的官宦子弟,说陵州富贵人家在夏天既有避暑胜地,也能享受好些祛暑的奢侈吃食,说他这辈子的前些年一直有个梦想,就是以后自己打不动仗了,就拖家带口去陵州养老,到时候一定要让李翰林这个有钱人尽地主之谊。李翰林当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好笑着说陵州富人在夏日时分,家家户户都会有一样食物叫仙人草,是从遥远南疆道通过驿路快马加鞭送至北凉陵州当地的玩意儿,研磨后加冰做成一大碗凉粉,一口下去真正是清凉似神仙。 当时街道上孙吉披甲而行,烈日当头,这位身材敦实的中年汉子满头汗水,闭上眼睛,咂摸咂摸嘴巴,满脸灿烂笑容,呢喃了一句,以后自己最心疼的小闺女,她一定要每年都能吃上那玩意儿。 李翰林在和魏木生分别之前,没来由说了句,“魏校尉,早就听说你和老兄弟孙吉争了一辈子,从打仗军功当官,到娶媳妇,最后连生几个孩子也没落下,是不是真的?” 魏木生既赧颜又愤懑道:“孙吉这家伙运气好,一口气生了三个儿子,去年他家里又添了个小千金,老魏我的媳妇肚子就不争气了,尽给咱老魏家生女儿,至今一个带把的都没有,我这辈子啥事情都没输给过孙吉,唯独这件事,不服气不行。” 李翰林笑道:“魏老哥如果不怪罪我多事,我可就要吃饱了撑着多说一句了,如果以后嫂子要是帮老哥生了个儿子,不妨跟孙吉的小女儿订个娃娃亲吧?女大三抱金砖嘛,别嫌弃人家姑娘年纪比自家儿子大,会疼人比什么都好。” 头一号被李翰林称为魏老哥而非魏校尉的魁梧汉子,怔怔出神,不知其所想所思。 最后,魏木生朗声笑道:“这事儿,我看行,回头这次我要是没死在战场上,就亲自去问问孙吉……那老小子要是不说话,就当答应了这桩娃娃亲!” 人已死,如何能开口说话。 那么这桩临时起意的娃娃亲,多半是板上钉钉了。 祥符二年,大暑。 北凉白马游弩手校尉孙吉、魏木生先后战死于关外龙眼儿平原。 这一日,还有北莽耶律洪才战死。 还有老凉王徐骁的义子齐当国战死。 而那桩在铁蹄如雷的边关沙场中,一桩显得是那么不起眼的娃娃亲,终究不成。 第885章 北莽那几股分属不同势力阵营的马栏子,已经溃败至先前那个设伏圈,游弩手校尉孙吉正是战死此地。 白马游弩手一路追逐,势如破竹,伤亡极小,偶有骑卒中箭受伤无法再战,便下马去附近寻找那些死于败退途中袍泽们的无首尸体,放到马背。 一路上,许多北莽马栏子的无主坐骑,在躺在地面血泊中的尸体身边徘徊不去,时不时低下马头去轻轻触碰尸体的身体,试图唤醒那些被北凉边军射杀落马的北莽骑卒,而这些战骑,大多马鞍附近都悬挂着一两颗死不瞑目的孙吉部游弩手头颅。李翰林和魏木生两部负伤游弩手默默无言,返身向南,一路上有尸体收起尸体,有头颅取回头颅,不断拢起那些孤苦伶仃散落各处的一匹匹北凉战马,若是有些尚未咽气的战马,游弩手也不会视而不见,蹲下身摸了摸它们的脑袋,然后一刀快速捅入马脖子,给个痛快。 北凉边军铁骑,几乎人人都相信这辈子自己视为小媳妇的战马,下一辈子一定可以投胎做人,成为和他们一样的北凉边军,能够再度并肩作战。 戏文里总说瓦罐难逃井边破,将军不离沙场死。可是再荡气回肠的戏文,也永远说不出沙场金戈铁马的那种悲怆。 乌鸦栏子主将耶律楚才和黑狐栏子统领林符两骑并驾齐驱,两人身后已经看不到几名负责殿后的陇关斥候,绝大多数马栏子都已经死在白马游骑的轻弩和凉刀之下,脸上被划拉出一条血槽的林符大口喘气,每次呼吸都牵扯到深可见骨的伤口,痛彻心扉。耶律楚才随手拧断一枝钉入肩头的弩矢,回头望去,陇关马栏子算是全都折在这龙眼儿平原了,乌鸦和黑狐栏子战力也是十不存四,耶律楚才突然皱起眉头,“怎么后头的游弩手放缓马速了,难道李翰林魏木生两人开始察觉到我们意图?只要他们再往北推进三十里,我姐夫的八千骑军就能形成包围圈!林符,这次能不能把北凉三支游弩手一锅端,就看北凉肯不肯被咱们继续遛完这三十里路程了,你有没有法子?” 林符忍着痛狞笑道:“法子怎么没有,死人即可,就看你耶律楚才舍不舍得下血本了。” 耶律楚才虽然一直被董卓骂作蠢货,可毕竟是打老了仗的领军将领,只是林符不捅破那层窗户纸,仍是存有恻隐之心,耶律楚才深呼吸一口气,打了个手势,招来一名乌鸦栏子副将,根本不需要耶律楚才多说什么,那名自少年起便跟随董卓一起在南征北战的骁勇副将,对耶律楚才咧嘴一笑,没有说什么,点了点头,干脆利落地拨转马头,呼喝几句,带着八十余骑精锐乌鸦栏子刻意放慢马蹄,很快从前方落在后部。与此同时,林符的黑狐栏子也有六十多骑多出相同举动,双方共同摆出要拼死彻底截断游弩手追杀的决然架势。 在负责衔尾追杀的李翰林部有意放慢后,魏木生第一时间快马来到李翰林身边,带着点兴师问罪的意味,火急火燎问道:“李校尉,如果你部人马疲惫无力追击,就事先打声招呼,换由我部来杀敌便是!为何要做出这般纵敌逃逸的行径?” 李翰林凝望着前方北莽马栏子的迹象,当他看到北莽蛮子那一百四十余骑精锐藏藏掖掖的动静后,扬起手中战刀向前指了指,沉声道:“看情形,北莽有伏兵已经确认无误,而且敌人的大股骑军绝对不会太远,否则乌鸦栏子和黑狐栏子也不会让那一百多骑来故意送死。魏老哥,你部依旧不要出手,继续养精蓄锐,真正的死战还在后头。袁南亭的白羽轻骑很快就能够赶赴战场,我倒要看看谁能吃掉谁!” 北莽南下,是为了策马过北凉而吞并中原,北莽将士人人为战功为封赏而搏命。 我们北凉,却是为少死人而人人搏命。 不一样的。 魏木生顺着李翰林的战刀所指,果然看到一百多骑北莽精锐的拖后阻截,看似是为各自主将赢取脱离战场的时机。 李翰林突然满脸戾气,“你们这一百多骑,想死有何难!李十月,方虎头,各领百骑随我冲阵,这次不用继续保留人马体力,只管杀人!” 远处陆斗高声道:“算上我一个人!” 双方马弓轻弩的箭矢差不多都已消耗殆尽,所以就只能以战刀搏杀了。 北莽马栏子手中战刀挥舞。 北凉游弩手同时握紧战刀。 乌鸦黑狐两部一百四十余骑跟李翰林的两百骑游弩手凶狠对撞在一起,然后是生死一线的交错而过。 两股骑军人数本就不多,阵型都没有大范围铺散开来,称得上是狭路相逢,各自都默契地一排仅有四五骑并肩而行。 在这种形势下,身先士卒者容易死。 李翰林、陆斗、李十月和方虎头,校尉一人,都尉一人,副尉两人,四人一起冲锋在最前方。 李翰林出手最干净利落,一刀直截了当抹掉了一名乌鸦栏子的脖子。 天生膂力惊人的重瞳子陆斗出手最是势大力沉,一刀横扫不但砍断了敌骑的战刀,甚至直接把那名黑狐栏子的上本身都给砍断。 李十月的那一刀最为精巧,扭头躲过了敌骑的劈刀,凉刀挑中了那名乌鸦栏子的喉咙。 唯独方虎头直来直往,没能杀敌,只是跟敌方马栏子的战刀重重磕在一起。 在李翰林和陆斗各自杀敌三骑后,李十月接连杀死两骑北莽斥候后,被那条直线上的第三骑敌人一刀就要刺在脖子上。 李翰林和李十月隔着陆斗,眼角余光瞥见这一幕,低喝道:“老陆!” 陆斗几乎同时就侧身伸手抓住身边敌骑那具尚未坠马的尸体,一手扯过,恰好砸在李十月所面对的那骑斥候身上。 陆斗仍有闲情逸致对躲过一劫的李十月咧咧嘴,好像说了个六字。 李十月冷哼一声,没有理睬。 陆斗的意思是说李十月这辈子已经欠了他六条命了,按照兄弟四人的约定,以后回到陵州喝花酒,李十月就得请他陆斗睡六次最贵的花魁。 但是谁都心知肚明,他们的那些犒赏银子,早就都给战死袍泽了。 所以其实四人都是根本攒不下几两银子的穷光蛋。 当两支骑军几乎半数交错在一起的时候,方虎头被敌骑一刀劈落下马,就要被下一匹战马践踏在胸口的时候,李翰林正要去救,陆斗已经喊了句我来,率先跃起马背,越过李翰林一人一马,双脚弯曲落在黄沙地面上,向前一扑,双手重重锤在那匹北莽战马腹部,竟是将那一骑连人带马都给侧飞出去,陆斗轻轻一脚踹在方虎头肩头,把后者踹出战场,此时北莽敌骑已经直接撞杀过来,陆斗狞笑一声,也不躲避,只是身形灵活如蛇狸,身体蜷缩,双手双脚紧贴在地面向前游行,在那匹北莽战马下方几乎就要钻腹而过的时刻,猛然起身,那匹北莽大马被低头弯腰的重瞳子瞬间以双肩挑起,在马背上措手不及的马栏子一个身形不稳,被附近擦肩而过的游弩手骑卒一刀割掉头颅。 李翰林顾不得其它,只能埋头杀敌,当他意识到身边仅剩的李十月也没有出现在眼角余光之中,抓住一个空当回望一眼,看到已经落在身后十几步的李十月刚好斩杀一名北莽蛮子,满脸鲜血,李十月这个出身优渥的官宦子弟刚好也看到李翰林的回望,笑脸灿烂,点头致意,让李翰林不要担心自己。 李翰林会心一笑,转头继续厮杀。 只是当他终于头一个凿穿敌军阵型后,稍作喘息,耐心等着李十月的身影出现后,他却没有能够等到。 这辈子,都再没有等到。 当时李翰林眼眶发红,发疯了一般拨转马头,疾冲而去。 终于,当一百四十骑北莽精锐斥候全部死绝,当校尉李翰林麾下大部游弩手继续追杀,李翰林终于找到了李十月。 他倒在血泊中,睁着眼睛看着天空。 李十月的呼吸逐渐微弱。 李翰林坐在地上,双手轻轻抱住他。 满身血迹的陆斗和方虎头怔怔坐在李翰林对面。 四人中,虎背熊腰却最是性格柔和的方虎头突然抱着脑袋嚎啕大哭,“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不顶用,老陆就不用来救我,只要有老陆盯着十月,十月就不用死……是我害了十月……” 一个在战场上受过三十多处伤却从没有流过眼泪的汉子,泣不成声。 李十月嘴唇嗡动,似乎想要说话,又似乎想要摇头。 脸色苍白的李翰林抬起头,对方虎头轻声道:“虎头,是兄弟就不要说这种话,难道你想让十月走得不安心?” 方虎头艰难止住哭声,抬起手臂堵住嘴巴,满脸泪水望着李十月。 陆斗胡乱抹了抹脸上的鲜血,结果原本还能依稀认得出模样,这么一抹整张脸都成了张大花脸,陆斗轻轻握住李十月的一只手,“咱们青州人那边,都讲究一个亲兄弟明算账,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李十月欠了我陆斗六条命,别想耍赖,哪怕这辈子还不上,下辈子还得接着还……所以咱们还接着做兄弟。” 李翰林嘴唇颤抖,始终没有像方虎头那样哭出声。 他看着这个曾经说过读书比挨刀子还难受的年轻人,看着他胸口被北莽战刀破甲划出的两条伤痕,看着这个也曾经说过算命先生说自己会死在十月的年轻人。 李翰林挤出一个笑脸,低头对李十月柔声道:“十月,你以前经常说家里有个貌美如花的妹子,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子,还总念叨着要我做你妹夫,只是后来你去过我家后,就再也不提这一茬了。当时我们去了方虎头家也去了你家,我见过她后,说实话,你妹妹长得一般,比起我李翰林当年花天酒地时候见到的女子,差了不少,但是她性子真的很好,我其实很喜欢,相信娶了她,她一定会是个贤惠持家的媳妇。只不过那会儿一想到要喊你小子一声姐夫,就开不了口。现在跟你说一声,你别嫌晚。” 李十月缓缓闭上眼睛。 李翰林伸手揉了揉眼睛,轻轻呼出一口气,转头对方虎头说道:“虎头,你陪着十月,把十月送回清源军镇。” 方虎头还要说话,陆斗朝他摇了摇头。 李翰林和陆斗换了一匹凉州大马,李翰林望向远方,“十月那份我来补上,虎头那份,你来?” 陆斗默然点头。 陆斗突然说道:“翰林,你是真的喜欢十月的妹妹吗?” 李翰林毫不犹豫地微笑道:“我不是为了十月才说那些话的。是真喜欢,一眼就看上了那女子,不讲道理的那种喜欢。” 陆斗眼神温柔,望着远方,“十月和虎头只知道我是青州人,但是翰林你应该知道更多,知道我曾经是青州陆家豢养的死士,更是北凉王妃陆丞燕的扈从。” 李翰林嗯了一声,说道:“你喜欢的女子,也值得你喜欢,这就够了。” 陆斗破天荒笑道:“她喜欢那个人,我输得心服口服。我陆斗这辈子,有你们三个朋友,这就足够了。” 李翰林转头看着方虎头那一骑逐渐远去,轻声呢喃道:“十月这辈子最怕鬼,以后不用怕了。” 第886章 (这个大章节算是插叙,不妨碍下个章节继续写那场龙眼儿骑战。最近有个书评大赛,欢迎大家踊跃参加。比如可以写雪中人物的各种结局,如果写得真好,我甚至可以直接搬到书中。) 祥符三年,在桃花盛开的春风里,有个中年汉子骑着头老驴过剑阁入西蜀,他装模作样地拎着一枝桃花,沿途路人尤其是年轻人,难免会心一笑,呦,又是一位仰慕剑神邓太阿卓然风采的江湖人士啊。可是江湖传言那位桃花剑神,不但在当今剑林如鹤立鸡群,本人更是丰神玉朗,眼前这位大叔的相貌嘛,实在是有些上不得台面。 貌不惊人的汉子悠悠然骑驴看那蜀国风光,走走停停,并不着急。之所以入蜀,是他在一栋熟悉酒楼收到了徒弟的一封信,信上说他喜欢上了一位女子,差不多到了谈婚论嫁的火候,想着让他这个做师父的当个媒人。徒弟还在信上多次提醒他千万别邋里邋遢就去西蜀,不说帮徒弟涨涨面子,毕竟江湖人信奉有其师必有其徒,若是师父不顶事,徒弟能好到哪里去不是?所以师父你老人家千万要把自己拾掇得清清爽爽,否则姑娘家里人恐怕便不放心把闺女交到他手上。 汉子收到信后没有像以往那般万事不上心,是真正用了心的,跟酒楼掌柜借了三十两银子,置办了两套崭新衣衫,这才从遥远的东南剑州赶往西蜀。那封信是半年前就寄出,好在那个徒弟知道他这个师父常年漂泊不定,就把日子足足推移到了大半年后,信末尾还信誓旦旦说如果看到信晚了,也无妨,他这个徒弟耐心等着师父便是。 这个用过剑也铸过剑唯独不曾佩剑过的汉子,一路上都在犹豫要不要买把剑挂在腰间,因为徒弟信上说那位心仪女子出身西蜀江湖豪门,帮派上下从掌门到杂役弟子都用剑,连那一把把剑名都起得极有韵味,掌门的佩剑叫火烛,首席供奉的那把名剑更是在大器谱榜上有名的山魈,就连几个关系熟稔的外门弟子,佩剑取名也一个比一个大气磅礴,最重要的是掌门老来得女的千金小姐,也就是他徒弟瞧上眼的女子,佩剑恰好名叫桃花,缘分啊。 中年汉子到了益州,在州城内稍稍问路就找到了那个在西蜀道大名鼎鼎的帮派,剑雨楼,据说每逢大事盛事,剑雨楼所有剑客三百余人,便会联袂登上那栋高达六层的主楼,同时抛剑出楼,落剑如雨。虽说剑雨 楼在整个离阳江湖名声不显,远不如那个出了一位胭脂评美人谢谢的春帖草堂,但是在西蜀辖境内的确算是名列前茅的宗门,素有西蜀剑出雨楼一说,遥想当年,那位之后在徐家铁骑面前誓死为国守城门的西蜀剑皇,便曾多次登上主楼,亲口评点剑雨楼内杰出弟子的剑术高低。而那最高一楼内,也悬挂有自宗门建立起的历代江湖剑道宗师画像,以此勉励门内弟子坚持不懈砥砺剑心,比如远的有跟高树露同一个时代的大奉剑仙嵇心定,近的有百年前的大魔头刘松涛,最近十几年还纷纷挂上了剑九黄、宋念卿、祁嘉节和柴青山等人的画像,当然李淳罡更是天下剑士绕不开的一座巍峨高山,剑雨楼尤其推崇这位春秋剑甲,将其画像悬挂在居中位置上,与吕祖并列。 剑雨楼门房一听说远方客人是找那个年轻人后,本就看他骑驴挂桃枝不顺眼的年迈门房愈发不待见,在老人看来,那个年轻人不坏,剑术平平,不过眼光不差,跟几位供奉纸上谈兵的文斗也都侥幸赢了,可要说迎娶他们剑雨楼楼主的独女,既无显赫家世也无坚实的修为,不是痴人说梦是什么。还真不是楼主刻意刁难那个外乡小伙子,整个西蜀道江湖都晓得他们楼主早就发话了,他就这么一个女儿,只要没能跻身一品境,那就谁都别想当他的女婿。 老人终究是秉性良善之人,听说中年汉子走了好几千里路,就把实情竹筒倒豆子说出口,也给中年人指路,说那年轻人死皮赖脸在附近大街上租了栋小院子,隔三岔五就到这剑雨楼大门口逛荡,去年冬末西蜀难得有场小雪,那个年轻人还天未亮便拿着扫帚扫雪来着,结果差点挨了顿揍,下雪啊,这在西蜀是多稀罕的事情,人人恨不得积雪如山一般,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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