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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3章

“出风头的好事和做恶人的坏事,哪能一般计较。” 燕文鸾撇了撇嘴,对于恶名昭彰的褚禄山,北凉本土的老派武将,几乎就没有喜欢这个胖子的。 北凉武将的跋扈蛮横,不说褚禄山,还有如李陌藩曹小蛟之流,其实都一脉相承,打仗死战没二话,可就为人品行而言,对老百姓来说,当真称得上好人?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这其实是大将军徐骁留给新凉王徐凤年的一个难解死结,北凉境内终究已是承平十多年,将种门户多如牛毛,做出多少恶事歹事?远的不说,就说此时站在高墙之上的原步军副帅刘元季,老人的三个儿子,就杀了多少良家子?如果不是林斗房这个退出军伍多年的至交好友,在关外那场风波中连打带骂教训了一顿刘元季,恐怕老统领一辈子都会被蒙在鼓里,误以为三个儿子只是没出息了一些。其实燕文鸾这些相对作风刚正的老人,对于那些袍泽后代年轻子弟的乌烟瘴气,也并非没有腹诽怨言,只是当年大将军在世的时候总觉得亏欠了一起打江山的老兄弟,从没有痛下杀手的念头,而且新凉王早年也是吊儿郎当的无赖模样,大将军就更要“将心比心”了。 燕文鸾开门见山道:“除夕夜这件事,做得挺漂亮,可既便如此,我燕文鸾对你褚禄山还是喜欢不起来。” 褚禄山搓着手转头笑道:“燕老将军啊,你又不是啥美人,一个糟老头子喜欢我的话,也没啥值得高兴的嘛。” 燕文鸾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拥挤的城头之上,附近无人的顾大祖显得格外鹤立鸡群,锦鹧鸪周康犹豫了一下,还是离开林斗房等人,独自走到顾大祖身边,不过两人之间还是隔着一个身位。 顾大祖没有开口说话的迹象。 周康犹豫了几次,到底还是没有愤懑离去,语气略显生硬,讥讽道:“顾副统领,你老人家不是一向很硬气吗?事先明摆着也是不乐意王爷领军南下中原的,怎么昨夜心甘情愿当哑巴了?” 顾大祖微笑道:“周大人,那么你想听什么理由?是不是要我承认自己察言观色,做了墙头草才开心?” 周康也直截了当,点头道:“要是你这么说,我下了城头就去找酒喝。” 顾大祖平淡道:“那就要让周大人失望了,之所以没有拦阻王爷,虽然没啥大义凛然的说头,却也没有龌龊不堪的心思,我顾大祖为人处世,已经不需要在北凉证明什么。” 那位锦鹧鸪歪头,伸手掏了掏耳朵,嗤笑道:“这话,才像顾副统领该说的话,可惜啊,王爷已经出城了。” 顾大祖自言自语道:“哪个老头子没有年轻过?谁没有一两个求而不得的心仪女子?我顾大祖就有一位,只不过当年错过了,所以活到了今天这把岁数,还是不知道当年是跟她真的不合适,还是只因为胆小怯弱才失之交臂。你周大人是出了名的夫妻二人相濡以沫,想必是不会懂的。” 周康沉默了很久,重重呵出一口雾气,小声道:“老夫老妻了,自当相敬如宾,其实年少时,也曾有过一场干柴烈火。” 顾大祖感慨道:“好歹处过,那就比我强了。” 周康突然转头扯开嗓子喊道:“林斗房!据说你老人家当年不是跟某位南唐公主私奔过吗?咱们顾统领说了,其实他爱慕过那位公主,听顾统领的口气,早年两人还有那么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要不然你们两位唠唠嗑?” 林斗房瞪眼道:“啥?!姓顾的,你给我说清楚!” 刘元季立马乐了,跟尉铁山挤眉弄眼,“这下子有好戏看喽。” 顾大祖懵了。 等顾大祖回过神,坑害自己的锦鹧鸪已经脚底抹油只见远处一个背影了。 看到林斗房气势汹汹地一路小跑过来,顾大祖二话不说地也一溜烟跑下城头,喊道:“姓周的,老子今天不打死你就姓顾!” 等到两人都跑远,林斗房停下脚步,开怀大笑。 林斗房又不傻,哪里真会相信周康的胡说八道。 郁鸾刀站在胡魁身边,类似已经卸任和即将卸任刺史一职的徐北枳田培芳,胡魁他这个幽州刺史也很快要让出位置,不同于徐北枳的出于大局和田培芳的顺水推舟,胡魁始终就志不在为官,视线一直投放在关外沙场,幽州不但他胡魁如此,就连幽州将军皇甫枰好像也开始蠢蠢欲动,像是想要把屁股挪到霞光城那边去,而且这次胡魁连同老帅陈云垂一起赶来凉州,老人言语之中也透露了些蛛丝马迹,幽州步卒的确需要一位正值当打之年的青壮武将。陈云垂虽然没有把话说透,但显然老人是希望他胡魁来担任幽州步军第三号人物,更希望胡魁能够借此机会跟王爷开一次口,别被皇甫枰抢占先机。但是到最后,胡魁还是没有开口,为此老人今天就没给他半点好脸色。 如今的北凉边军依旧有大小山头,但已经不如早年那般泾渭分明,随着第一场凉莽大战落幕,又有一些顺其自然的微妙变化,比如陈锡亮跟整支龙象军就颇为投缘,也比较受何仲忽周康等诸位老将的器重,认为这个年轻人是少有铁骨铮铮的读书人,便是不做文官做儒将也做得。而徐北枳则和陵州将军韩崂山副将汪植等人比较亲近,可以说整个陵州系军方,都乐意把徐北枳当成自己的娘家人。而在幽州真正发迹起家的郁鸾刀,和胡魁最说得来,对于王爷心腹皇甫枰的结交,反而很不上心。 就在两人不远处,站着并肩而立的皇甫枰和寇江淮,虽然如今都是一州将军,但无论出身还是口碑,都有着天壤之别。 皇甫枰其实也不明白,为何寇江淮愿意靠近自己这个出了名的官场“孤家寡人”。 寇江淮笑眯眯趴在箭垛上,一语道破天机,“皇甫将军,北凉边军能人无数,不过我觉得还是咱俩最像,不但敢赌,而且不是小打小闹,要赌就赌大的。” 皇甫枰摇头道:“我一个江湖莽夫出身,倾家荡产能有几文钱,比不得原本就有望在西楚封侯拜相的寇将军。” 寇江淮也摇头道:“我倾家荡产掏出一千两黄金,愿意把一千两黄金拍在赌桌上,你明天就要饿死了,兜里只有十文钱,一样把十文钱都放在赌桌上,赌瘾大小其实是一样的。” 皇甫枰说了莫名其妙的一句话,“也许赌瘾不分高低,只是不知道寇江淮的赌品如何?” 寇江淮扭头看着这个在北凉毁誉参半的幽州将军,笑问道:“咋的,将军是在替王爷担心我今天做了两姓家奴,明天就有可能投奔北莽做三姓家奴?” 皇甫枰脸色如常,“寇将军,我可没有这么说,也不敢这么说。” 寇江淮一笑置之,问道:“听说皇甫将军的故事后,我很好奇你为何会当真对徐凤年死心塌地,能不能说道说道?” 皇甫枰皮笑肉不笑道:“寇将军,我这个人说话不中听,别见怪,咱俩啊,感情没到那份上,不过如果有机会哪天一起上阵杀敌,再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也不迟。” 寇江淮笑道:“怎么,皇甫将军要去流州龙象军担任副将?” 不等皇甫枰回话,寇江淮已经自问自答道:“幽州将军和龙象军副将,官职上算是平调,只不过在北凉,凉州边军里骑军看不起步军,凉州边关步军又看不起幽州军,幽州军反过来看不起连像样边境都没有的陵州军,龙象军作为从边关凉州骑军中抽调出去的精锐,龙象军的实权副将,当然不是束手束脚的幽州将军可以相提并论,那么我就先在这里祝贺皇甫将军高升了,看来要听见皇甫将军的肺腑之言,不用等太久。” 皇甫枰不露痕迹地瞥了一眼胡魁,嘴角勾起,“寇将军果然机敏过人。” 寇江淮笑眯眯道:“这话我爱听,很久没听人当面称赞了。” 皇甫枰点头道:“事先说好,等我到了流州履职,也许寇将军想不听都难了。” 寇江淮哈哈笑道:“放马过来便是。” 突然,正跟皇甫枰臭味相投相谈甚欢的寇江淮听到有人喊他,是那个被他视为称得上生平宿敌的郁鸾刀,相比在广陵道寇江淮对谢西陲的不冷不热,同样是豪阀子弟出身的郁鸾刀,同样是年幼成名的当世俊彦,寇江淮对郁鸾刀就很不顺眼,想必后者对他也差不多,一山不容二虎,应该就是说他寇江淮和郁鸾刀。只不过两人之争,只会在暗处,从不在面上,听到郁鸾刀的喊话,寇江淮笑着转头问道:“郁将军有何贵干?” 说话的不是郁鸾刀,而是胡魁,后者走近几步,轻声问道:“寇江淮,有关西楚接下来北上南下和西进三策,我思量许久,都不敢妄下断言,毕竟不是西楚人,加上远离中原十多年,远不如寇将军你对西楚局势的掌握,不知能否解惑一二?” 寇江淮没有丝毫犹豫不决,干脆利落道:“如果西楚是我当家作主,自然是北上,跟卢升象死磕到底。说句题外话,我一直猜测曹长卿跟两辽顾剑棠甚至北莽王遂,达成了某种共识。换成谢西陲坐曹长卿的位置,那估计就是南渡广陵江,竭尽全力打败已经有吴重轩叛出的南疆大军,然后争取划江而治,若是连广陵江也守不住,那就一退再退,退到那瘴气横生的十万大山中去,等到北莽离阳打得半死不活,再找机会跑出来今天拣点芝麻明天啃点西瓜皮,就这么可怜巴巴地积少成多,但说到底,最后能不能成事,已经不靠人,只能靠命了。至于说曹长卿本人如何想,我想不出来,也懒得想。反正我总觉得这个大官子,已经疯了。” 胡魁是那种天生为沙场而生的武人,给寇江淮挑起了瘾头,下意识就开始在垛口上指指点点,“西楚如今已是被包了饺子,东边是鸠占鹊巢的宋笠,南边是刚刚亲自出马的燕敕王赵炳,以及站在这位老藩王身后的纳兰右慈,西边有征南大将军吴重轩麾下从南疆脱离出去的十万精锐,不容小觑,何况现在做了离阳的兵部尚书,粮草兵饷都有了极大倾斜,连同靖安王赵珣,经略使温太乙和节度使马忠贤,都如同成了西线吴重轩的户部官员,至于北线,卢升象开始像最早的春秋战事,不按规矩打仗了,又有陈芝豹和那一万神出鬼没的西蜀步卒呼应,故而西楚的北线最为吃疼。寇将军,若是依你之见,往北走,该如何打?是先找陈芝豹的步军还是寻觅卢升象的骑军?若是以谢西陲的挥师南下来论,岂不是正中离阳朝廷驱虎吞狼的下怀……” 说了半天,等到胡魁抬起头,结果看到一张猛翻白眼的年轻脸孔,很快自嘲一笑,胡魁就不再热脸贴冷屁股了。 寇江淮没心没肺地笑道:“胡大人啊胡大人,我一个在你们北凉藏头藏尾的大楚子民,如今都不关心广陵道战事了,你胡大人操哪门子的心?” 胡魁也没有生气,坦然笑道:“寇将军,想来是我咸吃萝卜淡操心了。” 郁鸾刀皱着眉头。 寇江淮一挑眉毛,都给郁鸾刀一个挑衅的眼神。 在北凉,文臣之中有宋洞明和白煜,又有徐北枳和陈锡亮,似乎如今武将中又多了一对冤家,寇江淮和郁鸾刀。 ———— 祥符三年开春,也许中原各地那些爆竹声后,家门口碎红满地的满堂红还未来得及清扫干净。 一万大雪龙骑军下江南。 除了八百凤字营,还有那吴家百骑百剑。 有袁左宗,郁鸾刀,洪骠,洪书文。 有北凉王。 徐凤年。 第848章 清凉山王府,今天清晨,走出一个年轻女子,走入一个老人,两位都跟徐家有很深渊源。 老人叫王林泉,早年老凉王身边名副其实的马前卒,甚至和林斗房这拨人都很熟悉,所以这次他的女儿没能坐上北凉正妃,还兼着拒北城副监造一职的老人就告病在家。 此时王林泉正和独生女王初冬在听潮湖边散步,看着那个仍然无忧无虑的女儿,老人既是宽心也有忧虑,宽心的是女儿应该不曾在这里受气,忧虑的是以后身份终究变了,天底下再好相处的婆家,日子久了,难免没有意想不到的磕磕碰碰,自己女儿这般单纯,如何能够跟人勾心斗角,如何做那争宠的事情?何况王林泉对那个同出青州的陆姓女子向来不喜,而且很早就对清谈名士陆东疆之流更是嗤之以鼻,说实话,王林泉的确从未对在北凉怨声载道的陆家有过半点落井下石,但王林泉也知道其实那个女婿,希望自己能够跟陆家融洽相处,甚至是在有些事情上帮扶陆家一把,可王林泉他自认从来不是什么圣贤完人,不做坏人,也做不来帮对手就等于坑自己的善举,所幸年轻藩王想归想,从未开口强求他王林泉做什么,所以王林泉也就乐得装傻,冷眼旁观那陆家丢人现眼的瞎蹦达。 王林泉停下脚步,眼角余光迅速打量了一下四周,这才轻声说道:“闺女啊,很快就嫁人了,爹娘不想你受了委屈就跑回娘家,离娘家再近也不行的,只不过……不过如果真的受了很大的委屈,还是要跟爹娘说一声的,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那是混账话,别当真。” 听着爹自相矛盾的言语,王初冬咧嘴笑了。 王林泉赶忙提醒道:“我的亲闺女呦,你娘跟说过多少次了,要笑不露齿呀。” 王初冬做了个活泼俏皮的鬼脸。 王林泉无奈道:“总是长不大,爹娘如何能放心你嫁人。” 王初冬笑眯眯道:“爹舍不得,那我就不嫁人了。” 王林泉抬起手作势要打,可他这个当年在青州就出了名宠溺女儿的父亲,哪里真舍得,别说打了,说句重话都不舍得。 王初冬双手扭在身后,抬头柔声道:“爹,其实我知道,就算陆姐姐不做正妃,也轮不到我,应该是西楚那个姓姜的女子,王爷真正最放不下的女子是她,只不过她不适合做北凉王妃罢了。所以陆姐姐也很不容易。爹,我知道你是怕我生气,其实我不生气,也没有不开心,王爷每次回到清凉山,都会抽空跟女儿问那本《头场雪》里头的种种伏线呢,还说以后等他真正空闲下来,一定亲自盯着我写一本有关他三次游历江湖的演义小说,说怎么大侠怎么写,我就跟王爷说,把他写得侠义心肠和荡气回肠都没问题,但是他喜欢的江湖女侠一定要姓王,而且一定要国色天香,王爷也答应了。” 王林泉无言以对。 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不懂了。 王初冬眯眼笑成月牙儿,“爹,有空就跟那位陆先生多喝酒喝茶呗,爹你以前不是最爱附庸风雅吗,跟享誉文林的陆擘窠同席而坐,传出去多有面子,是吧?” 王林泉板着脸道:“人家的门槛多高,你爹上了年纪,跨不过去。” 王初冬摇晃着王林泉的手臂。 王林泉脸色有些沉重,“是王爷跟你授意的?要我主动跟陆家示好?” 王初冬摇了摇头,认真道:“爹,不是。” 王林泉看着女儿的眼睛,凝视片刻,终于点头道:“我相信自己的闺女,也相信大将军的儿子。” 王初冬皱着鼻子道:“错啦错啦,相信咱们北凉的王爷,当然也是相信你的女婿!” 王林泉哭笑不得,无可奈何道:“爹听你的便是。” 王初冬突然小心翼翼说道:“爹,以后真的能跟陆家当作亲戚相处吗?不远不近的那种,稍稍锦上添花的那种?” 王林泉叹息一声,揉着自己女儿的脑袋,“知道了,爹会上心的,嘿,爹怕就怕自己好心好意,那位陆擘窠不领情不说,还误以为爹居心叵测啊。罢了罢了,其实爹也知道跟陆家交好,归根结底,还是让自己闺女在 这里更好做人一些,只是以前总觉得心窝里堵着一口气,是爹小心眼了。” 王初冬低下头,“爹,是女儿让你受委屈了才对。” 王林泉开心笑道:“傻闺女,除非是那些当真半点不懂事的女子,否则天底下就没有让爹受气的女儿。谁说闺女长大后都是胳膊肘往外拐的?咱家就不是嘛!爹很高兴,真的!” 王初冬笑脸灿烂。 王林泉低声道:“闺女,你娘说得对,女子之间,不争便是大争。” 王初冬笑着,像极了一只在深山野林中刚刚修炼成精的小狐狸,“爹,你说啥,女儿没听到哦。” 王林泉哈哈大笑,没有再说什么。 ———— 张灯结彩的陆府,迎来一位属于情理之中但绝对是意料之外的稀客。 轻车简从的陆丞燕,板上钉钉的未来北凉正妃。 府上外姓下人对于这位女子跟陆家那种几乎北凉官场路人皆知的淡漠关系,讳莫如深,便是那些眼高于顶的陆姓子弟,如今也不将这个心狠手辣的女子视为自家人了,一个个既怕且怨,心情复杂。 祥符元年,陆家在北凉还算风光,祥符二年就比较难熬了,只不过入秋后就有了转机,到了今年才开春,就有件天大的喜事临门。 对于陆丞燕的省亲一般的重返家门,如今腰杆比去年硬了许多的陆家人,其实都有些阴阳怪气的碎言碎语,呦,你不是扬言再不管咱们陆家死活了嘛,怎么,刚听说你爹马上就要成为凉州刺史了,这就想起还有这么个娘家啦?也不知害臊,正月初就屁颠屁颠赶来给你爹拜年了?难道说是你在清凉山,其实远没有外界所谓的那么如鱼得水?陆丞燕径直在卑躬屈膝的陆家老管事带领下,直奔陆东疆的小院。 这个时分,陆东疆果然正在院中以扫帚蘸水写大字。 春风得意的陆氏当代家主看到女儿出现在院门口,并没有立即放下那把特制的扫帚,等到剩下小水桶彻底见底,这才将扫帚递给一名身段婀娜的年轻丫鬟,然后接过手巾擦了擦手,悠悠然转身,微笑道:“丞燕,来了啊。” 陆东疆对这个被陆氏老供奉器重的女儿,其实心思比起寻常陆氏子弟还要复杂。 这个从小就不跟他这个父亲如何亲近的女儿,身上有着太多老家主陆费墀的烙印。 甚至之前很多人都相信,如果陆丞燕不是女儿身,陆氏家主的座位根本轮不到陆东疆来坐。 陆东疆知道这绝非荒诞言语,那一夜在青州家门口,如果陆丞燕不是女儿,而是他的儿子,那么自己也就绝对接不过老祖宗手中那只不起眼的竹编灯笼。 陆东疆比谁都希望陆家能够在北凉飞黄腾达,比谁都希望老祖宗若是泉下有知,会庆幸当初是将灯笼交到自己的手上! 陆丞燕面无表情道:“知道为何陆家能出一位刺史大人吗?” 陆东疆愣了一下,冷笑道:“就算有万般理由,至少肯定不会是丞燕你吹枕头风的缘故。” 陆丞燕扯了扯嘴角,“遍观当下的北凉道刺史别驾,流州杨光斗,陈锡亮。陵州常遂,宋岩。至于幽州,别驾一职空悬已两年,唯有刺史胡魁。” 陆东疆胸有成竹地接话笑道:“如今相比其余三州品秩高出一阶的凉州,别驾同样空悬已久,而凉州刺史田培芳也好,副经略使宋洞明也罢,都和你爹关系不错,虽无任何觥筹交错,但君子之交淡如水……” 陆丞燕盯着这个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喊一声爹的男人,眼神晦暗,深藏着悲哀,问道:“陆家知不知道,有了一个官至从二品的凉州刺史以后,一退再退的徐家,就要开始跟陆家讲道理,而不再是处处念人情了?那么你知不知道,你此举等于是一人独占了陆家整整两代人的气数?” 陆东疆怒道:“陆丞燕,别忘了我是你爹!” 陆丞燕凄凉苦笑道:“陆东疆,如果我真忘了,我来这里做什么?你难道一点都想不到,我之所以与陆家不惜绝交,摆出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只是为了让他心里对陆家多一份愧疚吗?你又以为他不清楚我陆丞燕的这点私心吗?不是他不知道,而是他假装不知道啊!你难道真的以为田培芳那只老狐狸,宋洞明那样足以支撑一国朝政的栋梁大才,会因为你陆东疆写得一手擘窠大字,就把你当成是经世济民之人?是你傻还是他们傻啊?偌大一个陆家,就没有一个不是睁眼瞎的人物吗?” 不知是怒,还是怕,或是悔。 陆东疆颤颤巍巍伸出一根手指,指着这个愈发陌生的女子,“陆丞燕,你混账!你给我滚出陆家!” 陆丞燕竟然笑了,“你放心,我会滚的,只不过在这之前,我要从祠堂拿走老祖宗的挂像,我怕他老人家每天看着这么个家,会死不瞑目。” 陆东疆瞪眼怒极,“你敢?!” 陆丞燕眯起眼,冷淡道:“陆东疆,从我陆丞燕今天决定来这里,就已经不再把自己当作陆家人了,就只是徐家的媳妇了,所以你如果还想当凉州刺史,就给我闭嘴!” 陆丞燕重复道:“给我闭嘴,听到了吗?” 陆东疆脸色铁青,只是不知为何,始终说不出一个字的狠话。 小院中,这对父女不远处那个陆东疆从胭脂郡新纳而得的俏丽丫鬟,已经吓得半死了,恨不得闭上眼睛捂住耳朵蹲在地上。 这一天,当脸色平静的陆丞燕捧着一卷画轴离开陆家,无人相送。 当陆丞燕坐入车厢,死死抱住老祖宗的画像,低下头,嘴巴咬住手臂,不让自己哭出声,不愿让那个真实身份是王府大管事宋渔的马夫听到。 突然,马车非但没有立即驶向清凉山,在陆丞燕出门前像是偶然相遇,又像是临时起意要为未来王妃充当马夫的大管事,轻轻敲了敲车帘。 陆丞燕压抑住抽泣声,轻声问道:“宋管事,怎么了?” 宋渔隔着车帘,说道:“王爷在离家之前,叮嘱过小人,在王妃回娘家又返回清凉山的时候,就交给王妃一只小锦囊。” 车帘轻轻掀起一角,宋渔递过一只小心珍藏的精致锦囊。 陆丞燕满头雾水地打开锦囊,里头只有一页纸,写有一句话。 陆丞燕嚎啕大哭。 这个依循八字据说与年轻藩王是“天作之合”的幸运女子,这个曾经悄然点燃换命灯以她命换他命的傻女人,这个在老祖宗死后独力支承担家族命运的坚强女人,这个能够亲口让亲爹闭嘴的疯女人,生平第一次哭得如此无所顾忌。 那张纸上,字迹熟悉,一丝不苟,写着“别哭,这辈子都是一家人。” ———— 这一天,才过完年的太安城文武百官,参加新年第一次早朝的路途中,人人愁眉不展。 就连燕国公高适之和淮阳侯宋道宁在下车后都显得脸色凝重。 其实在昨天,两人就已经连夜入宫觐见过皇帝陛下,不光是他们,三省六部的显赫公卿都已经聚头碰面,虽然年轻天子看似神色平静,只说北凉有一万铁骑打着靖难广陵的旗号,擅自闯入了河州,云淡风轻的语气,但是皇帝那股死死压抑住的震怒,在座各位都一清二楚。到最后,并未有太多实质性的对策。其中礼部侍郎晋兰亭建言兵部侍郎许拱从两辽边关抽身,率领京畿精锐前往广陵道增援南征主帅卢升象,皇帝陛下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兵部侍郎唐铁霜随后建言朝廷命蓟州将军袁庭山南下广陵,与侍郎许拱所部两线齐头并进。有位上了年纪的户部老侍郎,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要不然就是生怕那一万北凉铁骑不是前往广陵道平乱,而是掉转矛头直奔太安城,所以跟皇帝陛下建议不妨让那位蜀王从辖境多抽调出一万兵马,当时年轻天子就微微变了脸色,所幸坦坦翁亡羊补牢,迅速增补了一句,说是那一万兵马可以暂时“借给”兵部的许侍郎。 高适之看着身边这个因为寒冷而脸色发白的发小,轻声问道:“怎么不换件厚实些的裘子?” 宋道宁苦涩道:“昨夜根本就是一宿没睡,书房内暖和,当时随手就拿了这么件。我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出门的时候估计脸色不太好看,府上下人哪敢凑到身边自讨苦吃。” 高适之二话不说摘下自己身上的裘子,跟宋道宁换过了裘子,像个淮阳侯府邸的下人,是亲手帮着眼前这位侯爷更换。 宋道宁轻声道:“老高,你说万一有天太安城也能见着硝烟了,咱们也要去城头挽弓射杀敌人,是你先死还是我先死?” 高适之呸呸了几声,怒道:“大过年的,能不能不说晦气话?!” 宋道宁打哈哈道:“就当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哈哈。” 高适之压低嗓音,说道:“别的不敢保证,退一万步说,就算是两辽顾剑棠造反,北凉徐凤年也不会打到太安城。” 宋道宁好奇道:“难道真如街谈巷议,那徐凤年当真只是去救一个西楚女子?我原本是打死不信的,只当是个笑话。” 高适之呲牙道:“那家伙,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寻常人,能单挑邓太阿和曹长卿?一般人,敢去钦天监杀进杀出?” 宋道宁停下脚步,沉声问道:“女子的身份,难道也是如荒诞传闻那般,正是西楚女帝?” 高适之摇头道:“这就不好说了,真真假假,天晓得。” 宋道宁刨根问底道:“高适之,北凉徐家当年私藏大楚亡国公主一事,你可知道是何时在太安城传开的?” 高适之头疼道:“其实这种传言很早就有了啊,好多年的陈芝麻烂谷子,只不过那会儿流传得不广,始终掀不起大波澜,但是去年入冬,突然开始在城里沸沸扬扬,一发不可收拾。你的侯爷府规矩森严,所以你啊, 才听不到这种难登大雅之堂的流言蜚语。” 宋道宁陷入沉思。 高适之笑道:“这有啥好想的,要我看啊,肯定就是那个不再蓄须的晋兰亭在兴风作浪,高亭树吴从先这几个帮闲跑腿,也逃不掉。我就纳闷了,怎么这个北凉人,反倒比咱们这些地地道道的京城人还要恨北凉?” 宋道宁轻声感慨道:“乡野百姓要同村争水,官场同僚一屋争椅,都是一样的道理,反正有些读书人不讲道理起来,你都没法说啥。” 高适之纳闷道:“你不就是读书人吗?” 宋道宁瞪眼道:“大过年的,骂人作甚?” 高适之顿时无语。 你娘的,咱哥俩身边那可都是离阳最拔尖的读书人啊,任你是淮阳侯,这话若是传出去,看你不给人用唾沫活活淹死。 高适之与宋道宁并肩而行,“道宁,你说徐家那小子不会真反了吧?” 宋道宁笑问道:“怕了?” 高适之嘟囔道:“西线北凉骑军,北边北莽蛮子,南边西楚曹长卿,如果真是这样的局面,你不怕?” 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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