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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5章

军,依次背回了隋斜谷、程白霜,从目盲女琴师薛宋官的护送下,又背回了韦淼和柴青山,她背回了四具尸体。 又在乱军丛中,背回了被毛舒朗拼死护卫下的两具尸体,南疆嵇六安,武当山俞兴瑞。 这两位宗师,背靠背而死。 浑身浴血且断去一臂的毛舒朗在少女离去之时,大笑道:“这位小姑娘,之后老夫的尸体,你就不用理睬了!” ———— 最后一具尸体,是武帝城剑士楼荒。 于新郎四周数十丈内,无一人存活。 这位武帝城首徒在惨绝人寰的沙场上盘腿而坐,帮那位倒在血泊中的师弟取回了那柄名剑蜀道。 被北莽一骑撞在胸口的楼荒抱住那柄长剑,死前笑言:“杀人不如你多,还是没办法让你喊一声师兄了。” 身中种凉一枪、手臂更遭受北莽死士数刀的于新郎挤出笑脸,低头喊道:“师兄!” 楼荒死时似乎听到了那个称呼,轻轻点了点头。 当那个一瘸一拐的少女来到身边,于新郎抬起头,泪眼朦胧,柔声道:“麻烦你了。” 少女摇摇头,在于新郎留下那柄古剑蜀道悬佩腰间后,她背着尸体返回拒北城那边。 她与于新郎的右手边,徐偃兵正在将吴六鼎和剑侍翠花强行拽出战场,丢向拒北城城墙。 然后徐偃兵终于转身走向那杆插入地面的铁枪。 背对少女的于新郎抽出那柄才入鞘的蜀道,此时便是双手持剑,他望向远处,被一剑斩掉手掌的种凉被家族死士拼命救回,正在向北莽大军腹地逃窜。 于新郎一人双剑,缓缓前行。 北莽前军正中央地带,一身白衣早已被鲜血染成猩红的洛阳,说服徐婴返回拒北城后,最终她独自站在那里。 一直向前开阵的独臂毛舒朗,在一鼓作气连杀七百人后,也死了。 死无全尸。 死无葬身之地。 城墙下,被贾家嘉背离战场的一具具尸体,被放入吊篮,得以死后返回拒北城。 拒北城外,当初十八位宗师。 程白霜,隋斜谷,韦淼,柴青山,俞兴瑞,嵇六安,楼荒,毛舒朗。 八人皆已死。 北莽三座万人步卒,早已全军覆没。 两翼万余骑军,伤亡惨重。 蛛网死士与各路江湖高手,战死不下两千人。 一支支截杀中原宗师的那些千人精骑,零零散散累计起来,再加上那些号称草原千金之士的精锐步卒,死亡总数也已到达万人! 两千多架投石车与那座弓弩大阵,更是彻底成了摆设。 轩辕青锋坐在地上,背靠城墙,她已经自己拔出了那枝断矛矛头,用手按住伤口,神色冷漠。 伤及五脏六腑的吴家剑冢剑冠吴六鼎使劲捂住嘴巴,鲜血渗出指缝,他忍不住泪流满面,剑侍翠花为了救他,被一刀劈在脸颊上,只是此时她与他对视,她仍是眉眼温柔。 脸色病态雪白的薛宋官怀抱古琴,十指血肉模糊,古琴琴弦尽断,体内气机荡然无存,点滴不剩。 背部被划出一条深刻血痕的朱袍徐婴蹲下身,动作轻柔地帮助呵呵姑娘包扎伤口。 满脸倔强的少女抬起手臂,咬着嘴唇,使劲擦拭眼泪。 她看不到他。 因为她知道,那一处谁都看不到的两人战场,是更为惨烈的战场。 拒北城外。 于新郎继续向前。 徐偃兵和洛阳两人,则继续挡住北莽两座后续步军大阵的推进。 ———— 拒北城,准确说来是整座西北边陲的天空,刹那之间,一处处云海,无论高低大小远近,都在同一刻消失。 所有人只要抬头,就可以看到头顶有一道广阔无边的涟漪,激荡四散。 拒北城内的北凉边军,拒北城外的北莽大军,如同簇拥在湖底的游鱼,在仰头望向那一层涟漪阵阵的如镜湖面。 万里无云! 然后仿佛有两颗巨石砸入湖面,破开湖面,直坠湖底! 两道身影同时轰然落地。 大地震动! 那抹辉煌的金黄色落在北莽大军之中。 那道白色身影则落在拒北城城门之前。 两道刚刚从天而降的身影,几乎同时对撞而去! 一人从北向南!一人从南向北! 先前虚无缥缈的那份气数之争,在天上的方丈天地之中。 北莽军神占尽优势。 年轻藩王被李凤首蕴含的剩余天道,削尽了气数。 但最后仍是被徐凤年悍然破开那方世界,重回人间。 那么接下来就是再无束缚的人间之战了! 当两道长虹在北莽大军腹部撞击在一起之时,声势之大浩然,以至于附近数百骑瞬间倒飞出去,连人带马不等摔落地面,就已直接暴毙。 那抹金黄色魁梧身形直接倒滑出去,一退数百丈! 而那道白虹则是倒撞在拒北城城墙之上,双肘抵住墙面,绝不让自己后背撞靠城墙! 双方皆绝不换气,反而以比倒退之势更为迅猛的速度,再度在先前那条直线上剧烈撞击。 这一次相撞之地,要稍稍偏向南方一些,因此又有被殃及池鱼的数百北莽骑军,人马皆飞! 北莽大军完完全全停下向南推进的脚步,是不敢。 哪怕拒北城外十八位宗师,将近已死半数,剩下半数又有半数彻底失去战力,可当北莽蛮子亲眼目睹这幅震撼人心的恐怖场景之后,人人呆滞。 两道虹光,一次次快过先前的轰然相撞,等到不幸位于那条直线上的北莽大军,贯穿拒北城下到四十万大军最后方的那条线上,等到那些人终于来得及向两侧疯狂逃命四散,已是整整二十余次撞击之后! 在这条直线之上,任你是天象境界高手,只要挡住了双方去路,定然转瞬即死! 不知有多少北莽步卒骑军,不知有多少百夫长千夫长,不知有多少南朝将领北庭权贵,就那么莫名其妙死了。 后世曾有武道宗师发自肺腑地感慨:拒北城外一役,大概只有吕祖与吕祖之战,才能媲美。既然世间吕祖唯一人,那么两人之战,千年未有! 接下来那次声势更为惊人的碰撞,便是寻常士卒都能够肉眼可及那道砰然激荡出去的气机波纹。 这一次,那道金黄身影差点直接退出大军战场! 那位北莽军神身形稍作停顿,然后一步一步向前踏出,怒吼与脚步皆响如雷声大震:“徐凤年!我要你全身筋脉尽断,窍穴尽毁!” 拓拔菩萨显然已经怒极,一掠向前,直撞拒北城下同时动身的徐凤年。 这一次,换做徐凤年整个人都嵌入拒北城的城墙之中。 众人终于能看清楚拓拔菩萨的魁梧身影,十八条粗如碗口的金色蛟龙,环绕身躯急速游走,他大声冷笑道:“我看你还能剩下几斤鲜血,继续沸腾转为气机!” 一袭白衣的徐凤年落回城下,全身上下染尘不染,果真没有半点鲜血痕迹! 拒北城城头的擂鼓台之上,那鼓声不曾停歇片刻。 擂鼓不停的姜泥满脸泪水,她根本不敢去看徐凤年。 她突然高声道:“北凉寒苦参差百万户,多少铁衣裹枯骨!” 来来来,试看谁是阳间人屠! 来来来,试听谁在敲美人鼓! 背对拒北城,背对城墙下那些仅存的中原宗师,那位早已撕去藩王蟒袍的年轻人赤脚站在城外,听到城头的声音后,沙哑道:“放心,我绝不会输!” 徐凤年仰起头,深呼吸一口气,怒喊道:“邓太阿!” 天空遥远处,传来笑声,“我已至天门外,你放手厮杀便是。” ———— 桃花剑神邓太阿,已步步登天,一人仗剑,来到天门之外! 邓太阿悬空而停,横臂且横剑,笑问道:“试问天上仙人,谁敢来此人间?!” ———— 徐凤年闻言后随即轻轻吐出一口气,仿佛要将所有北凉三十万铁骑、整整二十年的积郁之气,都一起吐出胸腹。 他笑了笑,自言自语道:“那我可就真要来一次人间无敌了!” 只见这一袭白衣,脸上神情快意至极。 如释重负。 容我暂且不管那中原狼烟有几缕,且不管两国边关战事之胜负,且不管那离阳朝廷有骂声几句,且不管你北莽百万骑大军又如何,且不管清凉山有名石碑有几座…… 容我徐凤年只做一回徐凤年。 徐凤年哈哈大笑道:“天地人间!且待我徐凤年伸伸懒腰!” 年轻人果真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一条似有形又似无形的雪白巨蟒,骤然现身,只见这如同山峦的庞然大物盘踞于拒北城,出现在年轻人身后。 它那蟒首探出那座巍峨的拒北城,向北方整座草原,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 第995章 大蟒盘踞人间,气象何其雄伟。 北莽战场之上,拓拔菩萨怒喝道:“徐凤年!你竟敢窃取天地气运,融为己用!” 凉州清凉山,澹台平静站在听潮阁外,看到一名脸色雪白的年轻女子走出听潮阁,她的容颜堪称倾国倾城,澹台平静看尽人间,好像也只有白狐儿脸、陈渔和姜泥在内屈指可数几人,才能够与这位少女媲美,只不过这位犹带几分稚气的姑娘,在气势上自然远远不如那些身世晦涩、经历坎坷的女子们,站在澹台平静之前的她,怯怯弱弱,就像一朵在僻静墙角悄然而生、悄然而死的小花,无人见闻无人欣赏,可一旦遇上,无论男女,便都会心生怜惜。 澹台平静环顾四周,在她眼中,清凉山空空荡荡,人与物依旧,只是徐家在离阳西北积攒了二十年的那股气,没了。 世上男女,气数人人皆有,只分多寡,至多之人,才能会聚为气运,当今离阳皇帝赵篆自然是其中翘楚人物,老首辅张巨鹿曾经也有,如今陈望亦是有,大柱国顾剑棠一直有,燕敕王赵炳世子赵铸有,甚至当年在西 域夭折的先帝私生子赵楷,其实也有。天底下的女子中,正在拒北城城头擂鼓的大楚女帝姜泥,也有。离阳江湖轩辕青锋,有。烂陀山女子菩萨六珠上师,有。 澹台平静眼前之人,少女没有半点气数,这绝对是练气士眼中的天大异数。 或者说此女曾经占据天大气运,说不得原本应该是北莽皇后甚至是下一位草原女帝的存在,可不知为何,她一身气运,到头来结果都融入了徐家气运之中,然后被拒北城某人一搬而空。 原本往南赶赴南海宗门的练气士宗师,先前不过是路过凉州城,见到此地异象后忍不住一掠而来,凝视着那个满脸懵懂的小女孩,澹台平静略作思量,心中了然,柔声问道:“你是不是叫呼延观音?” 少女点了点头,“大姐姐你是谁?” 澹台平静笑了笑,然后皱眉问道:“是徐凤年求你这么做的?” 她赶紧摇头道:“公子只知道我返回草原部落了,并不晓得我一直留在听潮阁内,是徐爷爷在去世前,偷偷告诉我那些事的……为了公子,我心甘情愿!” 澹台平静看着那张绝美脸庞上的坚毅神色,澹台平静悄悄叹息,抬起头小声道:“心甘情愿吗?” 北凉拒北城,西楚神凰城,离阳钦天监,西域烂陀山,再加上这个傻姑娘身上蕴含的北方草原一部分气运。 永徽祥符。 他三次江湖,两次中原一次北莽。三次庙堂之行,两次太安城一次广陵道。 所走过地,所过之处。 皆有所得。 最终获得的气运,莫说是藩镇割据的一地藩王,哪怕当个中原皇帝都绰绰有余了吧。 你为何仍是不愿审时度势,退往一步,伺机而动?! 澹台平静伸出手,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你我一般傻,不过你比我当年……要更有勇气,很好。女子最蠢之事,就是跟心爱之人赌气了。呼延观音,以后好好活着,你一定会幸福的。” 呼延观音迷迷糊糊露出一个笑容,点头道:“谢谢大姐姐。” 澹台平静会心一笑,“大姐姐?我啊,老奶奶才对吧。” 少女茫然,身材高大的女子练气士已经消失不见。 终于从听潮阁“重见天日”的呼延观音,在听潮阁台基边缘坐下,扬起小拳头,挥了挥,像是在为人鼓气,“这次跟人打架,公子你一定要打赢啊!” 青草明年生,大雁去又回。 ———— 徐凤年踏出一小步,寸余而已,如此碎步,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可是在这一刻,先前与年轻藩王对撞数十次丝毫不让的北莽军神,竟是开始瞬间横移出去十数步! 天底下竟然还有当真势不可挡的锋芒?! 沙场上大概就只有大雪龙骑军,庙堂之上只有当年的离阳张巨鹿了。 如今便是舍弃一切负担不去想的这个年轻人,哪怕他面对着三十多万北莽大军,再加上一个已是天人大长生的北莽军神! 一身白衣,大袖飘摇,潇洒前掠。 雪白大蟒跟随徐凤年那袭白衣,冲出拒北城! 拓拔菩萨开始后撤,同时不断在战场上各地闪现消逝。 虽然滚走在沙场却没有对北莽大军造成丝毫撞击的巨大白蟒,高高跃起,如一条挂空白虹,下一刻,大如高楼的硕大头颅顿时向下凶猛一砸,砸得不知为何身形出现凝滞的拓拔菩萨倒在大地之上。 尘埃四起。 只见徐凤年一脚踩踏在倒地男人的额头上,身体前倾,俯视这位北莽军政的定海神针,笑道:“拓拔菩萨!你一心想要将江湖庙堂两者都握在手中,那我就让你!终是……” “求不得!” 缠绕拓拔菩萨魁梧身躯的十八条黄金蛟龙,疯狂撞向那头高高在上的白蟒。 大蟒每一次低头撕咬,都能够绞碎或是嚼烂一条粗如碗口的金黄色蛟龙。 那些璀璨金光崩碎的速度极快,如同无主之物,绝大多数都消散于天地之间,只有极少约莫数十抹常人察觉不到的点点光芒,融入了城外沙场和拒北城内的一些人眉心,光彩扶摇不定,有些就此沉寂,有些仍是水土不服一般地弹出眉心,就此渐渐消失。 十八根纤细竹竿,如何能够支撑起一座山峰倾倒之力? 十余次过后,始终倒地不起的拓拔菩萨突然嘶吼一声,以大龙汲水之姿态,将只剩下七条蛟龙分别吸入七窍。 只是仍是有一条长达两丈的蛟龙被徐凤年攥在手心,如同蛇被握住七寸,垂死挣扎,头尾胡乱疯狂拍打徐凤年身躯。 被踩中额头的拓拔菩萨借此机会,倒滑出去三十丈,逃出徐凤年的控制,后者使劲一拧,蛟龙断为两截,绚烂金光四散流溢,然后被盘踞在年轻藩王身旁的白蟒张开大嘴,轻轻吸纳,便吞入腹中,如同饱餐了一顿。 金色血液流淌了一身的拓拔菩萨站在远处,气喘吁吁,他眼神阴沉,小心翼翼盯着年轻藩王的动静。 徐凤年没有趁胜追击,只是站在原地讥讽道:“半数气运,已经为他人做嫁衣裳,拓拔菩萨,是不是很心痛?” 拓拔菩萨冷笑道:“你又能维持这份巅峰姿态几时?半炷香?还是一炷香?但绝对比我只会更早崩溃!” 徐凤年随意抖了抖袖口,笑眯眯道:“你猜?” 拓拔菩萨深呼吸一口气,摊开双手,透过肌肤,脉络骨骼都呈现出浓郁的金黄色彩,清晰可见,逐渐恢复心境,抬起头,沉声道:“你会后悔的!” 徐凤年回望拒北城,回望南方。 那些战死于拒北城外的武道宗师,和那些历年来战死于我北凉关外的领军大将,固然可敬,但北凉关外那些每逢大战苦战死战,必奋然挺身而出的普通士卒,才是我们北凉真正的脊梁。 清凉山后山碑林,我不是为徐家搏取民望军心,只是希望所有听不见鼓声看不见狼烟的北凉道百姓,知道在关外战场,到底有哪些人为他们而死。 我这一生,问心无愧,何来后悔? 当初在武当山,与初代儒家张圣人并肩望人间,老人唏嘘道:“我曾率领门生弟子走遍诸国,在上阴学宫苟活至今,便喜欢自诩为八百年来,以我读书最多,行路最远。只不过如今,是你徐凤年,走过最远的路了。” 徐凤年在那之前,还真没有想过自己在北凉离阳北莽三地,加在一起到底走了多远的路。 若是来年清凉山有块墓碑上,刻着徐凤年这个名字,不会孤单的。左右前后,皆我北凉英烈! 徐凤年转过头,对拓拔菩萨微笑道:“放心,反正肯定把你打得爹娘不认识。” 拓拔菩萨身形倒掠而去,哈哈大笑道:“来战便是!” 徐凤年双手自然下垂,手心处,各自虚握有一颗电光萦绕的紫色天雷,看着拓拔菩萨的远远退去,撇了撇嘴,“怎么,不但想要拖时间,还要在怀阳关那边,借助董卓的兵马围杀我?说实话,你拓拔菩萨比王仙芝差了……” 徐凤年一闪而逝后只留下一句话在战场上,余音不绝,“十万八千里啊!” 轰隆隆的雷鸣,不断响起在北莽大军北方以外的广袤地带,连绵不绝。 就在此时,拒北城正北城门大开! 北凉铁骑突出,直撞北莽步军大阵! 东西两座大门也随之打开城门,各有五千死士精骑冲杀而出! ———— 约莫半个时辰后,一个魁梧身形如同一颗陨石坠落在北莽大军腹地,是被人从极远处丢掷而来。 大坑之中,拓拔菩萨,血肉模糊,生死不知。 ———— 人间之上,天门之外。 总计九九八十一位仙人,在以神仙之姿走出天门后,无一例外都沦为了四散而落的谪仙人。 桃花剑神。 剑术如何? 剑术通天! 之前被十二人仙人、其中天上剑仙便有四位,一起逼退三千丈,却最终仍是只有人间桃花剑神一人仗剑,重返此地。 邓太阿一手倒持太阿剑,一手举起,作双指轻叩门扉状,笑问道:“客又至,当如何?” 那座辉煌天门之内,终于没了动静。 ———— 此时,于新郎已经提着北莽种凉的头颅返回拒北城。 徐偃兵向北凉边军要了一匹战马,再次提枪出城。 剑侍翠花留下内伤极重的年轻吴家剑冠,她面覆铁甲,背负古剑素王,为拒北城右翼骑军开路。 朱袍徐婴和呵呵姑娘同骑一马,隐藏在左翼骑军之中。 轰轰烈烈的拒北城攻守之战,彻底拉开序幕。 第996章 祥符三年,秋末。 那支参与一年一度秋狩围猎的王帐大军,非但没有南下凉州关外,反而火速北上,径直返回北庭京城。 皇帝陛下在秋狩期间,除了在某晚的画灰议事上出现过,就再没有露面,太平令与三朝顾命大臣耶律楚材一路陪同。 夜色中,宫闱重重,一间远远称不上富丽堂皇的小屋内,烛火轻轻摇晃,非但没有照耀得屋子亮如白昼,反而平添了几分阴沉昏暗,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蝉噪林逾静了。 一位老妇人面容安详,安安静静躺在病榻之上,似乎在缅怀往昔的峥嵘岁月,又像是在追忆曾经风华正茂的青春时光。 床榻畔,身为北莽帝师的太平令坐在一根小板凳上,低头凝视着那位两颊凸出的苍老妇人,她白发如霜。 一手打造出北莽蛛网的李密弼更是举止古怪,就那么坐在屋门槛上,这一刻,这位让无数北莽权贵都感到毛骨悚然的影子宰相,才真的像一位迟暮老人,寂寞且孤苦。 “陛下,可曾难受?” 太平令言语平缓,听不出半点忐忑惶恐,也听不出丝毫感伤悲痛,倒是有几分不合时宜的罕见温柔。 老妇人答非所问轻声道:“你是不是很奇怪为何朕不愿接受天人馈赠,不愿强撑着苟活四五年?” 太平令点了点头,然后很快又摇了摇头,仍是柔声道:“都无所谓了。” 老妇人一笑置之,问道:“你觉得我那个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傻儿子,率领麾下四十万大军,最后能打下那座拒北城吗?” 太平令谨慎答道:“只要拓拔菩萨胜过徐凤年,就是大局已定,别说十几位中原武道宗师,再多十人,也无济于事。退一万步说,即便拓拔菩萨输了,咱们也未必输,陛下不用太过忧心战事。” 老妇人双手轻轻叠放在腹部,微微扯了扯嘴角,“忧心?朕全然不忧心凉州关外战事,在将兵权交到耶律洪才手上后,朕就放下了。这孩子当了三十多年委屈太子,让他意气风发一次,母子之情,君臣之义,就都算互不亏欠。至于那里战火是烧到凉州关内,还是蔓延到南朝境内,朕一个将死之人,忧心什么?又能忧心什么?朕这一生,自认最擅长宽心二字。对人的愧疚,不长久,对己的悔恨,也放得下。这一生,前半辈子过得如履薄冰,可好歹后半生过得舒坦惬意,挺好。何况以女子之身穿龙袍坐龙椅,千古第一人,流芳百世也好,遗臭万年也罢,后世历朝历代的青史之上,注定都绕不过朕的名字,此生有何大遗憾?大概没有了吧。” 老妇人难得这般絮絮叨叨,更难得这般云淡风轻。 老人嗯了一声。 这位棋剑乐府的太平令,当年愤而离开草原,去往离阳中原隐姓埋名二十年,转换身份十数个,游历大江南北,看尽世间百态,饱览春秋山河。 世间读书人千千万,兴许就只有那位祸乱春秋的大魔头黄三甲,比这位本名早已被人遗忘的北莽帝师,更为“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了。 老妇人喘了口气,问道:“赵炳和陈芝豹联手,能不能一路北上打到太安城外?” 老人点头道:“肯定能,如果不出意料,两位叛乱藩王会故意按兵不动,只等咱们跟北凉边军这一仗分出胜负,否则太早拿下离阳京城,会担心咱们退回草原,更怕咱们干脆舍弃南朝疆域,果断退至北庭,那么就又是当初离阳赵室统一中原的尴尬格局,以燕敕王赵炳的性情,绝不会让自己功亏一篑,到时候徐凤年就真是下一位徐骁了,北凉还是那个尾大不掉的北凉,不划算。中原那边唯一的变数,只在顾剑棠的两辽边军,明里暗里,手握三十万精兵,抓准时机,说不得就成了西垒壁战役后的徐骁,而且顾剑棠绝不会坐失良机,毕竟离阳已经没了那位雄才伟略的老皇帝赵礼,如今的天下也不再是当年的天下,当时徐骁划江而治,不得人心,可顾剑棠一旦成功入主太安城,就将是顺应天命,大不相同。” 老人见老妇人的精气神还算好,便尽量简明扼要地继续说道:““中原值此乱世,武将当中,离阳卢升象许拱寥寥数人,身在风波之外,犹有机会择木而栖,身处太安城的唐铁霜之流,多半要下场凄惨一些。至于那些庙堂文臣,短命皇帝赵珣不去多说,赵炳赵铸父子二人,无论是谁篡位登基,都愿意善待那些读书种子,唯独左散骑常侍陈望此人,前途叵测,关键就看新皇帝到底是真大度还是假雅量了。” 老妇人自嘲道:“朕舍弃多活四五年光阴的机会,就要瞧不见那份波澜壮阔的风光喽,是不是错了?” 太平令轻声道:“若是陛下……” 老妇人好像知道这位帝师要说什么,豁达笑道:“算了,世间后悔药,最是寡然无味。朕不稀罕。” 太平令微笑道:“陛下是真豪杰。” 老妇人突然轻轻说了一句题外话,“李密弼,那名女子可以不死,但绝不能重见天日。” 坐在门槛上的李密弼愣了愣,以皇帝陛下刚刚能够听清楚的声音说道:“晓得了。” 老妇人似乎又记起一事,问道:“南朝那个喜欢种植梅花的王笃,当真是一枚棋子?” 李密弼稍稍提高嗓音道:“虽然没有确凿证据,但我依旧可以断定王笃是北凉的暗棋。” 老妇人感叹道:“听潮阁李义山,委实厉害。” 太平令流露出几分由衷钦佩的神色,点头道:“确实。” 李密弼问道:“那位冬捺钵王京崇,如何处置?” 太平令代劳答道:“他那一万家族私骑,肯定已经与郁鸾刀部幽州轻骑汇合,如今南朝兵力羸弱,就像一栋四面漏风的屋子,除非派遣高手死士暗中偷袭,否则拿他没辙。不过这趟借刀杀人,多了这位冬捺钵,无非是让刀子更快一些,无伤大雅。” 李密弼淡然道:“陛下真要他死,我可以亲自出马。” 老妇人笑道:“罢了,南朝那么大一个地儿,就算朕双手奉上,就凭北凉那么点骑军,也得吃得下才行,由着他们捣乱就是。” 说到这种涉及凉莽战事走向的军国大事,老妇人显然有些疲惫了,也有几分掩饰不住的心烦意乱,她缓缓闭上眼睛。 好像是想要一个眼不见心不烦。 她不希望这一生走到阳间小路尽头之时,仍是无法摆脱那些勾心斗角和那些尔虞我诈。 老妇人强提一口气,语气猛然坚定起来,她那张干瘦脸庞上也不复先前闲聊时的随意神色,“朕只有三件事要交待,董卓必须拿下怀阳关!耶律虹材必须死在朕之前!慕容一族必须留下血脉,无论男女皆可!” 说到最后一句话,老妇人没来由地哈哈大笑起来,欢畅至极,“多此一举!那就只有两件事了啊。” 老妇人今夜头一次转头,望向那位勤勤恳恳为一国朝政鞠躬尽瘁的太平令,笑问道:“你可算学究天人,那你倒是说说看,是人算不如天算,还是天算不如人算?” 太平令心平气和道:“因时因地而异,且因人而异,人算天算,归根结底,都没有定数。” 老妇人收回视线,不置可否,自言自语道:“一笔糊涂账!” 长久的寂静无声,屋内烛火依旧昏黄。 老妇人小声呢喃道:“天凉了……你们都走吧,我要好好休息了。” 秋高气爽。 此时不死,更待何时。 太平令轻轻起身,然后弯腰作揖,老人久久不肯直起腰。 转身走向屋外,李密弼站在小院台阶上,好似在等待太平令。 太平令关上屋门后,两位老人并肩而立。 李密弼轻声唏嘘道:“还有太多事情没有交代清楚啊。” 太平令不予置评。 李密弼突然冷笑道:“留白多了,你这位帝师的权柄就越大,陛下到头来连顾命大臣都没有留下名单,确实正合你意。” 关于北莽女帝的身后事,注定要密不发丧,老妇人在油尽灯枯之际明确拒绝天人“添油”,就明知自己时日不多,也就早早与太平令李密弼两人打过招呼,一旦她撑不过拒北城战役的落幕,那就以偶染秋寒为理由,将北庭京城一切政务交由太平令便宜行事,她早已将掌管大小印绶的相关人员,都换上太平令的心腹,先前太平令说她是真豪杰,的确是肺腑之言。三朝顾命老臣耶律虹材必定要死,如此一来,若非李密弼还能勉强掣肘这位棋剑乐府的大当家,整座草原就再无人能够与之叫板,极有可能下一任草原之主的人选,都会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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