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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顿悟一说,以后就靠你发扬光大了。” 小和尚紧张万分道:“师父,别啊,你有师娘,我可不就有东西吗?多半顾不上你的禅的。” 白衣僧人神情有些懊恼,摸了摸自己那颗大光头,呵呵笑道:“真是羡慕你这笨蛋啊,师父已经无禅可参了啊。” 小和尚跟着叹气起来。 师父轻声说道:“要下雨了。” “大太阳的,不会吧?” “总会下的。” “师父。” “嗯?” “你总说些废话呐?” “经书上的佛法不都如此吗?” “你小声点,要是被主持方丈们听到,又得扣我们铜钱了。” “俗气,就这样你还想烧出舍利子?” “咋了?我本就是没钱给东西买胭脂才想着去成佛的,要不然我吃饱了撑着去把自己烧了求舍利啊?!” “哦,不错不错,有悟性有根骨,不愧是我徒弟。” “师父,既然如此,那帮忙洗一些衣服?” “找打!” ———— 江南道湖亭郡最出名的不是肥美的贡品莲台牡丹,而是一个作风放浪的寡妇,姓徐,从北凉那边远嫁而来,接连克死了两任丈夫,俱是当地数一数二的士族公子,一位曾科举高中榜眼,大登科后小登科,本是天大的喜事,却死于非命,另一位也不差,是探花郎,一样在迎娶徐姓寡妇后暴毙,故而江南道都戏言笑问下一位该是状元遭殃了吧? 不过这个寡妇最近跟一个隔壁江心郡的文人勾搭上了,那男子是江南道颇有雅名的官宦子弟,父辈皆是文豪,此人姓刘名黎廷,别号诚斋先生,十四岁即可作华美骈文,精通声律,尤其浸淫弹琴,更以精治美食闻名,在江南道士林中别具一格,原配妻子亦是大族出身,德才兼备,奈何刘黎廷遇上那寡妇后便入了魔障,丧心病狂地要休妻,本来只是两家事,至多在江南道上被取笑一番,可刘黎廷妻子不知如何与京城大内一位贵妃有千丝万缕的关系,那位娘娘可就了不得了,天下女子都得去读的《女戒》便出自她手。 江南道这等丑闻传入耳中,自然是勃然大怒,这位娘娘在皇宫内极为得宠,更被赵皇后视同姐妹,所以她这一皱眉,比较天子一怒也差不太远,于是江南道上官老爷们再不敢心存看热闹的想法,硬着头皮口诛笔伐,刘黎廷虽写得一手让人拍案叫绝的道德文章,似乎男子气概不算多,一见连宫里娘娘都发火了,立即醍醐灌顶般清醒过来,先是写了一首绝交诗送去寡妇门上,再去跟妻子痛哭流涕,更与平日里交好的一批雅人高士痛心疾首诉说那狐媚子寡妇是如何勾引自己,一时间可怜姓徐的外乡女子四面楚歌,若非她娘家身世过硬,早就被唾沫淹死了。刘黎廷妻子更是专门去了趟报国寺烧香,打了她一耳光,骂之荡妇,那狐媚寡妇竟是不恼不怒,只是浅浅笑着,分不清是苦笑还是讥笑。 当时在场凑热闹的士子们无不动容。 报国寺的牡丹冠绝江南,根据地理大家考证湖亭郡的地脉最宜牡丹,才能培育出那番世间称奇的姹紫嫣红,当初湖亭郡独有姚黄魏紫两种牡丹当作贡品送入京城,花开花落二十日,京师满城皆若狂,郡中报国寺牡丹不下百种,除去并称牡丹王后的姚黄魏紫,还有诸多例如青龙卧湖、赵粉、肉芙蓉等千金珍品。报国寺最大的香客当属那个时下正被千夫所指的徐寡妇,每月初一十五都要前来烧香祭拜,风雨无阻。她独爱牡丹“赵粉”,寺庙后院中有一株其大如斗的赵粉,枝叶离披,淋漓簇沓,错出檐甃,声势绝艳。湖亭郡迫于她的煊赫家世以及古怪作风,这株奇崇牡丹几乎成了她的观赏禁脔,今日是月中十五,初一便是她被刘妻扇耳光的日子,她带着一名贴身丫鬟走入后院,离家出嫁时,带了许多娘家仆役婢女,可她都不亲近,唯独身边这个才豆蔻年华穷苦出身的小丫头,倒是没来由喜欢得很,她治家苛刻严酷,府上少有不心怀惧意的奴仆,唯独这被她取名唤作二乔的丫鬟,知恩图报,处处敬着护着主子,今天下马入寺一路走来,暗中无数指指点点,小丫鬟气不过,这会儿四下无人,苦着小脸打抱不平道:“小姐,这些香客委实可恨,烧香便烧香好了,见到小姐偷笑什么笑!” 不到三十岁的寡妇捏了捏丫鬟脸蛋,妩媚笑道:“还是你这妮子有良心。” 小丫头忿忿不平道:“小姐,那刘黎廷太过分了!那些日子都是他跟狗皮膏药一般死缠着小姐,到头来还恶人先告状,那帮饱读诗书的士子都是睁眼瞎吗,怎的都帮着他说话?!” 俏寡妇忍俊不禁,弯腰望着一朵绚烂牡丹,手指捻下一小片指甲大小的花瓣,嗅了嗅,眯眼笑道:“世间男子不大多都是这个德行吗,有甚好气恼的,气坏了自己才不值当。” 小丫头怯生生道:“小姐,说个事儿呗。” 寡妇被逗乐,说道:“呦,思春了?瞧上眼哪位书生了?你说,若是真不差,” 小丫头拼命摇头,咬着嘴唇,抬头一脸坚毅道:“小姐,刘黎廷家里那悍妇太可恨了,听说她经常去清山观祭拜,奴婢想去扇她耳光,求到时候小姐别替二乔求情,奴婢被打死就被打死好了,也要替小姐出一口恶气!奴婢知道小姐今儿不顺,就不要再为奴婢烦心了。” 她愣了一下,双指轻柔捻碎花瓣,哑然失笑道:“没白心疼你。不过你一个小妮子掺和什么,被打一个耳光就被打了呗。” 小妮子急哭了,满脸泪水,抽泣道:“不行,奴婢只要想着小姐平白无故受欺负,就想跟那悍妇拼命。奴婢若不是小姐搭救,早就被恶人糟蹋了,奴婢是没读过书不认识字,但爹娘活着的时候总说过要记别人的好,奴婢最记小姐的好!” 寡妇替小丫鬟抹去泪水,柔声道:“好啦好啦,本来不想说的,看你这样子,就说给你听,好让你这傻丫头放心。我呢,是故意留着那个耳光的,你也知道小姐我有个无法无天的弟弟,他这趟出行忙得很,我原先吃不准这弟弟是先去看望他二姐,还是来湖亭郡探望我这个大姐,他要是听说了这个耳光,可不就妥妥地赶来我这儿了吗?他二姐呢,心怀天下,不计较这个,我就不行了,总喜欢争上一争。人生呐,难得不遭罪,这便是我为数不多的乐趣了。” 小妮子使劲点头道:“恩!奴婢知道的,小姐的弟弟是北凉世子殿下,府里下人们总爱悄悄说些殿下的事情,可每次见到我就噤声了。” 寡妇宠溺揉了揉小妮子的耳朵,笑道:“有你这双顺风耳,府上哪敢碎嘴,一旦被我知道,还不得被剥皮抽筋?” 小丫头终于破涕为笑。 自家小姐好似每次说到那位殿下,心情便极好了。 寡妇眉头果真舒展了几分,嘴角含笑说道:“我这弟弟呀,从小就长得好看,家里牡丹种植得不多,每次花开,我都会拉着他去赏花,摘下来戴在他头上,比姑娘还俏。可惜过些日子就要下雨,不知他是否来得及这花期。” 小丫头拿袖子擦了擦脸,天真道:“菩萨肯定会保佑小姐不下雨的呀。” 寡妇轻声呢喃道:“小丫头哪里懂无情风雨打散有情风流的苦。” 听不真切的妮子好奇问道:“小姐说了什么?” 寡妇调侃道:“说了你也不懂。” 似乎怕这小丫鬟还会做傻事,寡妇柔声道:“等我这弟弟到了江南道,你便知晓那些个平日里眼高于顶的高门士子富家子弟是如何不算个玩意了。” ———— 山顶是紫黄贵人扎堆的天师府,山脚只有一对师徒相依为命的破败老道观。 做师父的老道人为了这个闭关弟子能够上进,可谓是磨破了嘴皮子,起初老道士压箱绝技的大梦春秋,这连四大天师都不得法门的道统秘术,那徒儿怎么都不学,听都不愿听,直到老道士某天冷不丁开窍,拿着北凉世子殿下的书信故意说成是徐凤年在信上说了,希望黄蛮儿学一学这门可一睡五百年的春秋道法,结果事情真误打误撞成了,痴儿徒弟当时就竖起耳朵,真正用心去学“梦春秋”。 背诵这门法门口诀不难,难在如何运转气机,大黄庭求厚,梦春秋却是反其道行之,求薄,练至玄妙巅峰,体内几乎气机全无,只剩“一气”,老道士之所以器重徒弟徐龙象,不远千里低声下气去求北凉王,正是因为徐龙象天生神力,生而便是恐怖的金刚境界,若是学成梦春秋,真正是阴阳互济,如虎添翼,龙虎老道赵希抟何曾不希望山上出现第二个齐玄帧齐仙人?至于徐龙象是否出自天师府,赵希抟完全不介意,这辈子当面或者背后说他离经叛道的天师府上人还少了? 以前是徐龙象不肯学,当师父的老道士很头疼,可现在赵老道还是头疼,那小子走火入魔了,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在半睡半醒之间,这春秋大梦简直就是祖师爷给徐龙象量身打造的。老道士原本还能陪着徒弟蹲着看蚂蚁或者看溪水,即便说不上话,好歹还算有个听他唠叨的伴,如今老道人完全无事可做,太无聊了,只得掐指算着那世子殿下什么时日能来龙虎山。 在龙虎山辈分极高脾气极怪的老道人蹲在青龙溪畔发呆,在发愁怎就看不见乘筏览景的貌美小娘子呢。 那从不说话的徒弟破天荒走出道观,蹲在一旁。 无比欣慰的老道士嘿嘿笑道:“徒儿啊,终于出来透口气了?” 预料之中的没有回应。 老道人自顾自说道:“我辈求了一辈子的道,总看不太真切,觉着云遮雾绕,到头来看你,才知这个道的不可道啊。” 徐龙象只是双目无神望向溪水。 老道士感慨说道:“他日下山前,为师带你去见一个老前辈,你若能撑下一百招就够了。” 黄蛮儿不知何时摘了一片树叶,递给师父。 老道士接过了树叶,却苦笑道:“你这徒儿,为师可不会吹哨子。黄蛮儿,是想你哥了吧?” 痴傻的徐龙象竟笑着点了点头。 老道心有戚戚然,“差不多山上有山楂的时候,你哥就到了。” 这老道虽说听了北凉世子的劝告,下山时都要好好装扮一番,还特意跟徒子徒孙们借一柄钟馗桃木剑什么的,可在山上还是邋遢得一塌糊涂,脚上草鞋还是自己编织的,身上道袍更是破烂不堪,沾了无数尘土。 这时,黄蛮儿低头,伸出枯黄手臂,拍了拍老道士身上的尘土,轻轻拍去。 这一生为了一个道字,无妻无子更无孙的老道士愣在当场。 瞬间老泪纵横。 第114章 徐凤年离开钓鱼台,带着鱼幼薇在城中闲逛,看到一条巷子挤满了人,不乏青衫风流年轻士子,走近一瞧,才发现是在赌棋,蹲着坐着站着都有,徐凤年此时才记起襄樊除了相国巷以销金窟著称,还有这永子巷一样名声不小,巷中靠壁而坐的都是摆出棋墩棋盒的野棋士,以己身棋力强弱下注不同数额,引诱技痒的游人和棋痴去上钩,这等博弈,自然难入棋坛大家法眼,却最能消磨市井百姓与贫寒士子的光阴,加上下注往往无非几枚十几枚铜板,算是小赌怡情。 徐凤年笑了笑,使劲啃了一口油纸包裹的酱牛肉,当年身无分文饥肠辘辘,有一段时间便以巷弄赌棋挣饭钱,以他被国士李义山调教以及徐渭熊打熬出来的棋力,赢棋不难,只是往往摆棋地方有同行要糊口,讲理的还好,井水不犯河水,不讲理的就仗着是本地人去驱赶世子殿下,再就是赢棋也有讲究,不可图着屠大龙爽快,得留有分寸小赢几子,要不然让对面败得丢盔弃甲,便大不乐意继续掏钱下棋了,这都是徐凤年被逼着慢慢悟出来的俚俗微末道理。 世子殿下让吕杨舒三人离远点,只留宁峨眉站在身后,拉着鱼幼薇挑了个空隙见缝插针,下注棋士是个落魄学子模样的青年,衣衫缝补,鞋袜泛白,他面前空荡棋盘上搁了十颗棋子,意思便是摆棋的输了要给十份钱,寻常赌棋,都是只摆两三颗,五颗都不常见,可见这名野棋士相当自信,徐凤年蹲下后正要犹豫是掏几文钱出来下注,抬头一瞥,看到对弈棋士是个盲人,这棋如何下? 似乎对这种情形习以为常,目盲棋士温言道:“无妨,听到落子声,我便知落子于何处。” 徐凤年点头道:“我下注十文。” 盲棋士从袖口掏出钱袋,掂量了一下,面有愧色,轻声道:“这位公子,我输了便要欠你十六文钱,若公子不嫌弃,我手边有一本祖传棋谱,应该能值这个数。” 徐凤年笑道:“好。” 棋谱什么的,徐凤年可不上心,听潮亭里能让棋坛名士痴狂的棋谱不计其数,《桃花泉弈谱》《南海玲珑局》《仙人授子谱》等等,世子殿下能给你堆出一座小山,何况如今棋盘纵横十五道变成十九道,往往越是上了年数的棋谱就越发不值钱了。 古今棋士手筋力量就大体而言,后者终归是越来越强。盘膝靠墙而坐的盲棋士膝下放有一盒黑子,摊手微微一伸,示意徐凤年执白先行。这名野棋士虽然穿着寒酸,气态却不容小觑,举手抬足间皆透着股真正世家子的儒雅古风。 正式对局较技前,双方各在对角星位上搁置两子,称为势子,这便是古棋座子,很大程度限制先行优势,而且注定了中盘于中腹的激烈战斗。 徐凤年将手上酱牛肉交给鱼幼薇,率先起手三六,这一挂角被自诩黄三甲的大国手黄龙士评点最佳侵角。年轻盲棋士神情平静,果真可以听音辨位,黑子应手九三,与白棋分势相持。 接下来各九手的黑白落子都没逃出先人路数。从旁观战的鱼幼薇父亲曾是西楚棋坛赫赫大家,在上阴学宫求学时也只惜败给号称战力举世无匹的黄龙士,她自小耳濡目染,颇有父亲棋风,自然是精通弈理,恐怕梧桐苑里的北凉小国手绿蚁都不敢说稳赢鱼幼薇。看到相互十手,鱼幼薇有些失望。 可徐凤年白十一断,却让鱼幼薇眼前一亮。那目盲棋士同样是微微凝滞,不再落子神速,略作思量才提子复落子。 古语棋从断处生,徐凤年接下几子皆由此一断而生,不可谓不别出心裁。盲棋士一路隐忍,终于黑十八在角部尚未安定的情况下抢先攻击,五六飞攻,鱼幼薇皱眉凝神一番深思,这一型竟有四十四变之多。 下意识去看徐凤年,他仍然不动声色,落子速度始终如一,白四十三时轻轻扳出,棋盘上刹那间杀机四伏,看得鱼幼薇心惊肉跳,这一手实在是太凶烈些了,白五十九飞补与八十三尖,同样是气势汹汹,殊不料目盲棋士局面如一叶扁舟泛海,摇摇晃晃,偏偏不倒,至黑一百八十手后便已是稳操胜券先手收官的大好局面,徐凤年很平静地投子认输。 徐凤年再掏出十枚铜板,说道:“还是十文。” 盲棋士执白先行,这一局依旧是徐凤年早早挑起硝烟,盲棋士沉着应对。鱼幼薇依稀瞧出端倪,徐凤年极重攻击,那盲棋士却不与大多世人相同,最重地势凝形,一些个当下看似随手恶手的落子,总能与中盘甚至收官遥相呼应,灵犀十足,若非徐凤年凭借层出不穷的花样硬生生掀起一波波无理厮杀,两盘都拖不到两百手以后。当下正值女子大才的徐渭熊改十五变十九以及破除座子制的弈林千年未有变局,以鱼幼薇来看,棋力略胜世子殿下一筹的盲棋士注定会一鸣惊人,况且这名棋士是否隐瞒实力还不好说,果然是市井藏龙巷弄卧虎。 “再来。” 连败两局的徐凤年轻声笑道,这次执白以双飞燕开局,这个定式曾经广为流传,只是近五十年来最拔尖的国手们在巅峰擂争酣战中都弃而不用,黄龙士更说起手双飞不无太紧,失了醇味,算是给这个经典布局判了死刑。 徐凤年干脆就坐在地上,结果换了舒服些的姿势,棋盘上兵败如山倒是更快,轻松三连败,盲棋士身前已经堆了三十枚铜板。徐凤年抬头透过永子巷墙檐看了眼天色,已是晚餐的点上,可难得遇上棋力这般高明的野棋士,就招手将舒羞喊到身边,让她去酒肆弄些吃食来,很快舒羞便端了个大食盒,放有四双碗筷,杨青风试过无毒后舒羞才敢放在徐凤年身前,徐凤年笑问道:“一时半会我是不打算走了,要不你也吃些?” 那目盲棋士不拘小节,笑着点头。鱼幼薇养尊处优的娇气女子,与徐凤年一同坐着吃饭也不觉得失态,大戟宁峨眉则站着几口就将一顿饭食风卷残云下肚。野棋士缓慢进食时甚至主动与徐凤年说了三盘败局的得失,说到徐凤年的妙手强手,毫不掩饰他的赞叹,提起几招随手无理手,则也直截了当说出不足,徐凤年频频点头,受益匪浅,相谈尽欢,徐凤年笑问棋士是否师从棋坛名家,那目盲棋士摇头说家世平平,年幼失明以前才刚开始接触围棋,失明以后无所依托,只得与棋作伴,在永子巷赌棋已有小十年,挣到的钱只够温饱,一有闲余就去购买名士棋谱,存不下丁点儿银子。说话间盲棋士拍了一下脑子,从行囊中抽出几本儒家典籍,交给屁股只能跟地板挨着的徐凤年,轻笑道:“垫着。” 徐凤年接过书,抽出两本交给双脚早已发麻的鱼幼薇,笑道:“不妥吧?辱没了圣人学说。” 盲棋士微笑摇头道:“礼义廉耻可不在书上。” 徐凤年不再矫情,与眼前赢了他三十文的野棋士一起吃饱喝足,再起十九道上的硝烟,徐凤年屡战屡败不知疲倦,盲棋士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落子清脆,神态自若。 永子巷十局,杀得天昏地暗,从正午到暮色再到月色,尘埃落定,徐凤年一鼓作气连着输了十把,付出一百文。永子巷野棋士都已撤去,徐凤年盘膝坐在一本儒家经典上,看着棋盘上的败局,重重叹息,说道:“你这等手力,可以跟上阴学宫徐渭熊一较高下了。” 野棋士摇头道:“寻常人下棋大概算是弈只一面,我勉强能有两面,当今棋坛名家可顾三面,渭熊先生却是与黄三甲双双独弈四面,我哪敢去蚍蜉撼大树。不过此生若能与渭熊先生手谈一局,虽死无憾。” 徐凤年帮忙收拾棋子入盒,这才起身玩笑道:“我可没有你这种朝闻道夕可死的境界,输给你不冤枉,这趟愿赌服输。嘿,那上阴学宫有名动四方的当湖十局,咱们也算有永子十局。就此别过。” 目盲野棋士笑道:“这几本书就赠予公子吧。” 徐凤年一点即透,其中两本书籍在鱼幼薇屁股下垫了许久,想必野棋士早已听声闻味,知道是自己带出来的“家眷”,出于避嫌,再讨要回去就不合适了,徐凤年再掏出十文钱,交给起身后身材清瘦棋士,打趣说道:“最后这十文钱,就当从你这边再买两斤礼义廉耻好了。” 棋士犹豫了一下,还是收下,温雅笑道:“公子不缺这些。” 徐凤年大笑而去。 盲棋士收拾好行囊,孤站在寂静无人的巷弄中,面朝巷口深深弯腰,一揖到底。 ———— 走出永子巷,策马而返,徐凤年啧啧道:“小小永子巷就有这么厉害的人物。” 鱼幼薇皱眉问道:“他是刺客?” 徐凤年哑然失笑,下巴抵在怀中的鱼幼薇脑袋上,一脸无奈道:“你想多了,我只是感慨那木盲棋士的棋力惊人而已,他自称棋盘上只可弈两面,过谦了,我敢说二姐与他下十局都要输两三把,想必是他从未与顶尖国手手谈过,因此不知道自己的厉害。” 鱼幼薇点头道:“此人弈棋擅长以弃为取,以屈为伸,视野开阔。可不仅是只限如此,第九局中被你无理手惹恼了,才展露出他即便是正面角斗,力量更是奇大的一面。他若真是普通家世,失明后自学成才,那毫无疑问这人是棋道的天生巨才。” 徐凤年轻轻说道:“他的双目是被刺瞎的。” 鱼幼薇愕然。 徐凤年感慨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些背后辛酸就不是本世子感兴趣的了。” 鱼幼薇揉了揉武媚娘脑袋,问道:“没有想过请到身边做幕僚吗?” 徐凤年摇头道:“下棋下得好,不意味着做官就能做顺。我已经赌输了一百文,就不再去赌了。” 鱼幼薇笑而不语,这位世子殿下棋力可谓相当不弱,想必连输十局已经是颜面尽失,不好意思再与那目盲棋士过多接触了。 徐凤年没来由说了一句,“就看靖安王赵衡的赌运如何了。” 徐凤年突然苦着脸道:“完蛋,老子今天赌运这般差,此消彼长,赵衡那只老乌龟十有八九要赚翻。” 鱼幼薇疑惑问道:“怎么了?” 徐凤年呢喃骂娘了几句,没有作声。 永子巷中,年轻盲棋士吃力背起行囊,不过棋墩两盒棋子外加几本棋谱而已,便有些劳累不堪了,棋士默默自嘲百无一用是书生,走了几步,扬起一个温煦笑脸,永子十局,足足挣了一百文钱哩,这两年自己在永子巷中除了故意示弱,就没有真正输过一局,襄樊本地爱棋人已经不愿意自己赌棋,除非是一些来永子巷游玩的外乡客人,才会上钩,所以一日赚百文,是难得的好光景。再则那名公子极为有趣,身世自然是极好的,他眼瞎心不瞎,那般家世优越的公子哥,却下得一手好棋,这些年自己已经很难去费心费神下棋了,年幼学棋时赢棋开心输棋更欢喜,如今一直赢棋不输棋,下棋的爱好便愈发清减,生怕哪天就真的只是为了糊口而去下棋,真有那一日便是棋道止步的一天。念及自己惨淡身世,盲棋士面容冷淡,似乎忘了去如何去悲恸。 这世道,瞎了不去看就好。 若能多遇上几位下棋十局的好心公子,兴许才会后悔当年自刺双目,可家道中落,落魄如丧家犬后为了苟活,下棋十年,遇上了几个? 行到巷口拐角,盲棋士被拦下。 传来一道威严嗓音:“我家主子要见你。” 盲棋士平静道:“不见。” 不远处停了一辆马车,车中雍容男子手上拿着目盲棋士的身世记载,纸上笔墨还未干涸,分明是才提笔写就的东西,永子巷十局,巷内赌棋的旁观的陆续不下数百人,即便是身在局中的年轻棋士,都没有多想,只是认为好运遇上了心善的公子哥,却不知首局结束时便有消息传到襄樊城中最权贵的地方,下至第三局时就有棋谱送达那座门口摆有雄狮的府邸,第五局时府中主已经让下人去彻查目盲棋士的身份,第八局结束,车厢内的男子还在犹豫如何处置,直到第九局,见识到那个年轻瞎子的真实棋力,这才笑着亲自出府,一直耐心等到现在,当手上拿到最后几页目盲棋士十年赌棋生涯的琐碎零散记录,他觉得耐心可以更大一些,所以当贴身侍卫在马车外轻说那人不见,他并不恼怒那小子的有眼不识泰山,再者,那小子本就是个瞎子嘛。 男子烧掉了于己而言无非是几百字一段蝼蚁身世的几页纸,然后亲自下马,走到那风骨极硬的目盲棋士身前,缓缓说道:“陆诩,青州海昌郡人士,祖父陆游是前代硕儒,父亲陆兄皆是不差,一门三杰,主修经史,不曾想修撰西楚国史时替读书人说了几句公道话,被小人构陷,差点满门抄斩。你自刺双目,自绝仕途前程,才得以保下性命,这十年日间在永子巷赌棋,夜间便去相国巷为勾栏女子抚琴,挣的都是脏银子,可知你的仇家已经成为海昌郡郡守大人?” 目盲棋士平静道:“这银子,不脏。” 中年男子笑问道:“且不论银子脏不脏,我问你,想不想一展才华,而不是在两条巷子里钻营求活?” 年轻棋士笑道:“虽说此时已是晚上,可陆诩还是不太愿意做梦。” 男子哈哈笑道:“听说你曾经说过一句话:我辈腹有千斤书万斤才,要卖却只卖与帝王家。” 目盲棋士皱眉道:“这等读了几天书便不知天高地厚的胡诌狂语,当不得真。” 男子沉声道:“我却要当真一回!” 目盲棋士苦笑道:“事到如今,还不肯放过陆家吗?” 那手上挂了一串念珠的男子平淡道:“我姓赵名衡。帝王家,如何才算帝王家?一个靖安王够了没?!” ———— 靖安王府,世子赵珣满头雾水找到在书房中抄写佛经的父王,轻声问道:“听说父王带了一名扛琴的目盲棋士回府?有何深意?” 靖安王笑道:“此子是海昌郡陆家的最后一人,若只观棋,府上无人能胜过他,交由你养着便是,反正花不了几个钱,如果只是个在棋盘上经纬谈兵的货色,就当养了不会咬人的条狗,若是的确有些才华,就收入王府幕僚,雕琢一番,日后你当着他的面收拾一下海昌郡太守俞汉良,他再出谋划策便真正诚心了。士为知己者死,珣儿,这点古人说烂了的道理,你要牢记在心。而且如何与这等士子相处,你要收起与韦玮那帮纨绔交心的那套,别依仗着身份压人,天下读书人不都是傻的,心思最是细腻,兴许读不出大义,但读出分不清是自负还是自卑的性格,总不是难事。珣儿,父王教你一事,对付这些个士族才子,你就把他们当作靖安王世子殿下,你当作他们。” 赵珣笑道:“知晓了,父王将心比心,早已是佛心了。” 靖安王赵衡眯眼笑道:“不需你溜须拍马。” 赵珣小心退出书房。 赵衡继续以一杆软毫抄写佛经,抄写完毕,冷冷道:“陆诩,本王留着你无非是想过几日与你说一段故事。本王这般大手笔,若没个无关大局的知音,太无趣了。” 第115章 徐凤年回到客栈,无所事事就去姜泥房中,看到一老一小两人在桌上鬼画符,搁了两口白瓷小碗,一碗盛水,一碗盛酒,两人手指各自蘸了酒水就在桌上龙飞凤舞,此时约莫是小泥人嫌弃老剑神写字越界,侵占了她的地盘,因此她鼓着腮帮瞪眼相向,老剑神只得收敛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兴致,低头一吸,将桌上酒水都吸入嘴中。姜泥看见徐凤年走入房中,袖口迅速胡乱一抹,将桌上水字都一股脑擦去,徐凤年调侃道:“跟老前辈练字?还不如偷偷跟着练剑呢,神符总不能白借出去。老前辈随便教你几手绝技,不就把我给甩出去十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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