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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9章

下身,翻起那张桌面,望着女子早年刻下的字迹,怔怔出神。 纳兰右慈说完最后一句后,缓缓走出屋子,还不忘替那位棠溪先生轻轻关上房门。 那句话是“我倒要看看,那个姓徐的年轻人,要怎么帮你们中原镇守西北国门!” 纳兰右慈走出屋子,离开院子,登上春雪楼顶楼,来到走廊凭栏而立,远眺广陵江。 他喃喃自语道:“醉持酒杯,可吞江南吴越之清风!拂甲而呼,可吸西北秦陇之劲气!” 只是如今,我活在江南,说出这等豪言壮语的你,却早已死在西北。 纳兰右慈抬起头,轻声问道:“李义山,如果你还活着,会不会劝你的那位学生,这西北国门,就别守了?” 就在此时,一个嗓音在纳兰右慈身后响起,“李义山绝对不会说出这句话。” 纳兰右慈没有转头,迅速恢复常色,笑问道:“怎么蜀王也有登高远眺的闲情逸致?” 正是陈芝豹的不速之客淡然道:“吴重轩算个什么东西,丢到北凉边军,连步军副帅都当不上,值得我郑重其事?” 纳兰右慈终于转身,靠着围栏,笑嘻嘻道:“你这句话可别当着赵炳的面儿说,也太打脸了,吴重轩当年与我纳兰右慈,那可是当年燕敕王的左膀右臂。” 陈芝豹讥笑道:“所以你们南疆兵马也就只配在中原内讧了。” 纳兰右慈叹了口气,“陈芝豹啊陈芝豹,你这个只愿意说老实话的脾气,真得改改。” 言下之意,纳兰右慈显然并没有否认陈芝豹,默认了这位昔年北凉都护对南疆精锐大军的轻视。 纳兰右慈笑问道:“离开北凉,你不后悔?” 陈芝豹扯了扯嘴角,连开口说话的欲望都没有了。 纳兰右慈重新转身,望向那条滚滚入海流的广陵江,说道:“铁骑拒北如大戟横江,这是谁说的?” 陈芝豹依然没有说话。 纳兰右慈趴在栏杆上,下巴轻轻搁在双手叠放的手背上,“北凉北凉,谐音悲凉,不吉利。也不知道那个家伙当初怎么就不劝徐骁改改。” 陈芝豹终于冷笑开口,“悲凉?” 他走到纳兰右慈身侧,大笑道:“我北凉铁骑三十万!生可悲凉,死却壮阔!岂是你们中原温柔乡能够明白!” 纳兰右慈轻声道:“你说了‘我北凉’?” 恍然大悟的纳兰右慈哦了一声,自顾自说道:“一日是北凉边军,此生皆是北凉老卒。我明白了,你所作所为,与新凉王徐凤年无关,甚至跟老凉王徐骁也无关。” 纳兰右慈转为单手支撑下巴,一手轻拍栏杆,继续远望,“陈芝豹,你放心,我会帮你让这座中原也明白的,当然,这本就是我们能够站在这里说话的前提。” 陈芝豹问道:“你就不怕赵炳赵铸父子杀你?尤其是那赵铸?” 纳兰右慈说了个不太好笑的笑话,“我啊,都快怕死了。” 陈芝豹转身离去,沉声道:“我陈芝豹不问过程,只看结果,你到时候要是做不到,别说赵炳赵铸,我先杀你。” 背对那位白衣兵圣的纳兰右慈语气古井不波道:“咱们俩就与这天下,一起拭目以待吧。” 陪我纳兰右慈一起看看那个天大的笑话,不怎么好笑的笑话。 第951章 陵州龙晴郡的百姓,曾经是整个北凉道最自负的一拨人,无论是这里走出去的边军士卒,还是书生商贾,腰杆都特别挺直,因为这里是原怀化大将军钟洪武的家乡,而钟洪武担任北凉骑军统帅十数年之久,积威深重,门生故吏遍及北凉,加上钟洪武当年素来又以护短著称于世,提拔武将更是公然恩泽家乡,所以龙晴郡人氏都自觉高人一等。 在祥符之前,龙晴郡无疑是香饽饽,陵州大小门户的婚嫁对象,都以出身龙晴郡作为首选,只是在钟洪武死后,便是江河日下的惨淡光景了,尤其是原龙晴郡郡守、钟洪武嫡长子钟澄心在升迁进入州城为官后,多次在官衙内毫不遮掩地对家乡官员表露出排斥,更让龙晴郡彻底失去了主心骨。 如此一来,昔年北凉最风光的三个郡,嫁人娶妻龙晴郡,金屋藏娇胭脂郡,求学拜师黄楠郡,就只剩下了其它两郡,就像这次拒北城大兴土木,军户匠户等版籍之外的北凉百姓,只要愿意去凉州关外参与建造,都可以获得一笔不菲的工钱,陵州各地都有贫寒百姓涌入关外,唯独龙晴郡应声者寥寥,这固然与龙晴郡百姓大多比较家境优裕有关,但是这里头那个北凉道路人皆知的心结,更是关键所在。 北凉民风自古彪悍尚武,陵州虽然富饶,但是将种门庭多如牛毛,自然不输凉幽两州,当年在陵州官场翻云覆雨的世子殿下,不管出于何种初衷,最后到底是从根子上铲断了钟家这棵荫蔽全郡的参天大树,龙晴郡百姓是既怕又怨,可谓心思复杂,三言两语根本说不清也道不明。 所以当一个龙晴郡郡城内普普通通的中年男人,打算去拒北城讨口饭吃后,街坊邻居都开始唾弃鄙夷起来,尤其是听说这个男人打算让媳妇儿子都迁出北凉后,这可就不只是那些不痛不痒的风言风语了,有人都要当着他的面戳他脊梁骨破口大骂起来,骂得毫不顾忌十多年朝夕相处积攒下来的情面。然后很快就有人翻起了旧账老账,说这个叫陆大远的家伙原本就不是北凉人,是后来娶了他们龙晴郡的女子做媳妇,这才去衙门转了版籍,算是在龙晴郡落地扎根了。这些年他在龙晴郡做杀猪卖肉的屠子,其实一直买卖公道,没赚什么昧良心的银子,只是这次去拒北城,犯了众怒,害得一家四口都成了过街老鼠,也不知是哪个碎嘴的闲汉子,记起了这姓陆的王八蛋在一次喝酒聊天的时候,说漏嘴了,扬言咱们北凉第二场打北莽蛮子胜算不大,这一下子可就炸窝了,陆大远的猪肉铺子,那小百斤的一整头猪,足足三天,愣是一斤半两都没能卖出去,就只好在自家天天炖肉天天过年了。陆大远期间给一位住在街尾孤苦伶仃的孤寡老人,送去了一大片最好的里脊肉,竟是给老人直接丢出了大门,性子憨厚的陆大远只是闷不吭声地捡起拿回家。 这一天,家里做好了一大盆香气四溢的炖肉,陆大远蹲在屋槛上望向院门,耐心等着小儿子从私塾回家吃饭。 两个儿子,长子已经年满十六,如今正在黄楠郡一位藏书颇丰的读书人家里游学借住,经常寄信回来报平安,陆大远和媳妇都不识字,以前都是拿着那封家书去小儿子的私塾,跟那位不苟言笑的蒙学先生请教内容,老先生也都会一字一字念给陆大远,然后陆大远回家就跟媳妇说个大概意思,这趟来回,便是陆大远最心满意足的时光,陆大远至今还记得在长子小时候,还经常埋怨自己这个当爹的为何不是北凉边军,害得他从小就在同龄人那里抬不起头做人,后来等到孩子长大以后,读书也越来越有出息,成了远近闻名的小才子,孩子在家里的笑脸和笑声就越来越多,虽说幼子也有类似的抱怨,只是有了那么个能帮自己撑腰长脸的哥哥,对于爹的老实本分没出息,倒也不像哥哥小时候那么憋屈沉闷,一直是个性情开朗喜欢咧嘴大笑的乐天孩童,也就是偶尔听说同窗的孩子说及他们的哪个亲戚在北凉关外立下了战功升了官,才会回到家蹲在院子里唉声叹气,或者是拎起爹给他做出来的木质短刀,满院子疯跑,力气跑没了,气也就消了,该吃饭吃饭,该读书读书,大抵而言,一家四口的日子,是越来越好,至于什么第一场凉莽大战幽州葫芦口内筑起京观,什么凉州虎头城战事惨烈,什么清凉山竖起几十万无名石碑,什么年轻王爷重新获得了大柱国头衔,都和他们这个家都没啥关系。 他媳妇不知何时走到他身边,犹豫了一下,轻声问道:“刘先生是不是不愿意帮咱们念那封信?” 陆大远挠挠头,嗯了一声,满脸愧疚。 不漂亮却性情温婉的女子笑了笑,没有说话。 突然一个蒙学稚童哭着鼻子跑进院子,看到一蹲一站的爹娘后,停下脚步,一边抬起胳膊擦拭眼泪,一边伤心欲绝抽泣道:“我没有你这样的爹!没出息,还没有骨气!我才不要和娘离开北凉!” 陆大远愣了愣。 妇人怒道:“祥竹!娘亲不许你这么和爹说话!” 孩子从来没有见过娘亲发火生气,一下子目瞪口呆,连哭泣都给忘了。 陆大远偷偷扯了扯自己媳妇的袖子,轻声道:“秀儿,别冲孩子发火。” 妇人犹然生气瞪眼道:“没规矩!刘先生教你读书识字,就是教你用来骂人的?!” 孩子愈发委屈哀怨,干脆抱头蹲在地上,呜呜咽咽,很是可怜无助。 男人站起身,动作轻柔地抱起孩子,抱回屋子坐在长凳上后,揉着孩子的小脑袋,笑道:“祥竹,你能这么骂爹,爹其实不生气,反而很高兴。” 孩子胡乱抹了把脸,偷偷瞥了眼坐在桌对面的娘亲,见她依旧沉着脸,孩子便继续闷葫芦,反正街坊邻居都笑话他爹是陆大闷葫芦,他今天当个小葫芦,也只能怪他爹,怪不着他陆祥竹。 男人正要跟媳妇说什么,她柔声道:“大远,你是当家的男人,你说什么便是什么。不过到了关外,可要记得穿得暖和些,天寒地冻的,到了冬天雪又大,你们要经常干活,终究不是在自己家,随时都能有个遮风躲雨的地儿,对了,棉鞋我帮你多准备三双,别鞋底板嫌厚……” 听着妇人几乎没有尽头的絮絮叨叨,男人没有丝毫不耐烦,一一笑着应声,偶尔低头帮坐在自己怀里端碗吃饭的孩子夹块肉。 孩子终究都是记不住仇的性子,对小打小闹的同龄人尚且如此,何况是对自己的亲生父母。 很快孩子就抬起头气咻咻道:“爹,我可告诉你啊,刘先生告诉我们,按照北凉军律!临阵退缩者,斩!你啊,也幸亏不是咱们边军将士,要不然,哼哼!” 男人哭笑不得,妇人身体前倾,给孩子碗里又夹了一块肉,气笑道:“堵不住你的嘴!每天晚上念书功课的时候倒是经常打盹,没见你这么有精气神!” 孩子做了个鬼脸,吃着满嘴流油的香喷喷炖肉,扭头望向他爹,一本正经问道:“爹,你晓得北凉军律有多少个斩吗?” 男人问道:“你知道?” 灵慧孩子眼珠子一转,“反正茫茫多!” 北凉徐家治军,向来以严酷名动天下。 据说那位人屠曾在武英殿君臣奏对时,笑言我徐骁一个斗大字不识的大老粗,只会一个最笨的法子,那就是杀人,杀敌不含糊,杀麾下士卒也从不手软,才能有今时今日的兵马。 临阵退缩者,杀! 贪功杀良者,杀! 埋伏起早者,杀! 阵上无故弃刀弃马者,杀! 伍长战死而全伍存活者,全伍斩首! 都尉战死而一尉保全者,全尉斩首! 当然,北凉边军除了这些鲜血淋漓的条条铁律,更有下级有功不赏者,无论主将伍长,军营斩立决!贪墨军饷抚恤者,无论多寡,一律斩立决! 男人听到孩子的话后,哈哈大笑。 孩子突然说道:“爹,我和娘亲去了中原那个叫什么松柏郡的地方后,咱们家有钱买栋更大些的宅子吗?” 中年男人笑道:“这可很难,爹这些年也没攒下多少银子,中原那边可比咱们陵州还要富裕。” 孩子哦了一声,有些失落。 男人继续笑道:“不过你放心,爹到了拒北城那边,以后不会忘记给你们寄钱的。” 孩子老气横秋地摇头晃脑道:“先生曰子曰,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是谓大丈夫也!” 男人好奇问道:“什么叫先生曰子曰?给爹说道说道?” 孩子嘿嘿一笑,“就是‘刘先生说张家圣人说过’的意思嘛,这也不懂,爹你真没学问!” 男人欣慰道:“爹没学问没事,你和你哥有学问就好。” 一提到他哥,孩子立即满脸骄傲道:“我比我哥差远啦,我哥连刘先生都说厉害呢!” 男人开怀大笑道:“那还不都是爹的儿子啊?!” 妇人看着这对父子,笑意温柔。 她不懂什么打仗也不懂什么学问,只是凭借着这么多年的柴米油盐酱醋茶,看多了许多人和事,明白一个粗浅道理,有些男人,只会把最狠的话,都说给最亲近的人。但也有些男人,却把最好的脾气都留给自家人。 她的男人,就是后者。 所以不管是十多年来的平平淡淡,还是现在街坊邻居的风言风语,她都不觉得当初嫁给这个男人是嫁错了。 孩子问道:“爹,你以前的家乡在哪儿啊?就是那个松柏郡吗?” 男人点头道:“对,不过爹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日子不好,家里也没谁了,都快要活不下去了,这才离开的家乡。” 孩子没大没小笑道:“难怪街坊们都说娘亲能看上你,真是瞎了眼。” 这次妇人倒是没有生气,只是掩嘴偷笑。 男人就更不会生气了,看了眼自己媳妇,“可不是!” 孩子又忧心忡忡问道:“爹,我哥真要去那个江南道负笈游学啊?那得啥时候才能去松柏郡跟我们碰面呐?” 男人轻声道:“爹也不知道,爹这辈子啊,很小的时候就发誓以后自己的儿子,一定要读上书,总觉得读书人才算有出息,其它做什么事情,不管挣多少钱,都不咋的。爹呢,很早就没了爹娘,只知道往上十几代,都是庄稼汉,所以到了北凉这儿,遇着了祥竹你娘,真的很幸运,要不然如果你和你哥都随爹的话,哪能是读书那块料!” 孩子嘟囔道:“那你还不知道对娘亲好点儿!” 男人无奈道:“爹就那么点本事,没法子啊。” 妇人眉眼弯弯,男人说他很幸运,她则觉得自己很幸福。 ———— 在娘俩带着行李离开龙晴郡城那天,这个男人沿着驿路缓缓回到城内,回到这条小街陋巷,想了想,男人扛着条家中仅剩的两条猪腿,先后去了两个地方,一条偷偷放在街尾老人家门口,一条送去了刘先生家。 在这个过程里,男人不知道挨了多少白眼和唾沫。 最后男人回到家中,从床底搬出那只堆满灰尘的木箱子,这只箱子他从不打开,他的媳妇也善解人意地从不去问。 这个在小街上生活了十多年来一直沉默寡言的男人,把沉重的木箱搬到院子里,蹲下身,用力抹去灰尘。 男人自言自语道:“两位老伙计,当年你们陪着我刚到北凉没多久,大将军带着我们在北莽打的那场仗,真是憋屈啊,胜而退兵,我和很多人一怒之下就退出了边军,后来才知道是那离阳老皇帝的手段,原来是害怕咱们一口气灭了北莽,他的龙椅就真没得坐了……这些年我也实在没脸面见你们……嘿,至于打仗嘛,我陆大远十四岁投军,第二年担任伍长,十六岁就当上了都尉,十八岁便以一营副将身份跟随大将军赴凉,什么时候怕过?我也就退出边军早,要不然王灵宝李陌藩这些小兔崽子见着我,不都得夹着尾巴做人?!” 这条街的老百姓都有些纳闷,马蹄阵阵响起过后,他们看到有七八披甲佩刀的精骑,竟是停在了陆大远的家门口。 这让老百姓有些担忧,对于陆大远那外乡孬种,他们骂归骂,可毕竟是十多年的街坊邻居了,陆大远又不是坏人,大家感情深厚着呢,否则他们哪里会当面骂人? 这陆大闷葫芦可千万别是惹恼了官府驻军啊! 精骑为首一人是位四十多岁的魁梧男子,如今是龙晴郡当地驻军的主将,当了十多年的实权骑军都尉! 龙晴郡百姓也许不认识他本人,但都知道此人深得陵州将军韩崂山的器重,据说与那个根正苗红凤字营出身的洪书文,那可都是称兄道弟的! 这以后一个实权校尉或是一州副将,能跑得掉? 这名都尉麾下一位心腹骑卒小声问道:“都尉,这是给谁送行啊,还需要你老人家亲自出面?搁平时,跟钟家走得近那些个将种人物,都尉你可是瞧上一眼都没心情的,咱们龙晴郡还有这么牛气冲天的家伙?” 都尉冷笑道:“那些绣花枕头,给屋里头那人喂马都不配!” 然后都尉洋洋得意道:“老子我当年,就是给他喂马的!” 这种事情也能拿来吹嘘? 那些骑卒面面相觑。 咱们都尉的脑袋是不是近期给门板夹到了?以前不这样啊,眼高于顶得很! 当那些骑卒好不容易看到那个背负行囊的男人跨出院门后,都有些发愣,也就身材还算结实高大,没看出是个三头六臂的主啊。 都尉迅速翻身下马,然后牵着一匹无人骑乘的战马走向前去,抱拳沉声道:“龙晴郡骑军都尉马云井!参见老副将!” 背着行囊的男人手里还拎着一件用棉布包裹严实的长条物件,瞥了眼这十多年来一直刻意不去打交道的马云井,没好气道:“称呼别人的时候,官职带个副字,你骂人啊?你小子当自己是大将军,在 太安城最喜欢跟那些带副字的武将和当二把手的文官打招呼?” 马云井缩了缩脖子,不敢答话。 这个叫陆大远的男人环视四周,挺直腰杆,抱拳道:“这些年,我陆大远感谢诸位照应!” 街道两旁的所有老百姓都茫然,手足无措。 陆大远将甲囊悬挂在马鞍一侧,然后娴熟至极地翻身上马。 不管接下来凉州关外这场仗是输是赢,他陆大远根本就没想活着回到关内陵州。 十多年不披甲不摸刀,不杀个回本怎么行! 马云井轻声提醒道:“北凉老卒,按律可以佩刀上街。” 陆大远挑了挑眉头,终于褪去包裹长条的棉布,露出那把样式老旧的战刀,仔仔细细,悬佩在腰间。 陆大远转头望向不可能跟随自己一起去往关外的马云井,“如果我们打输了,一切不谈。如果打赢了,以后我两个儿子若是还回陵州,你就告诉他们,他们爹既是个杀猪的,但更是徐家铁骑之一!” 马云井使劲点头,千言万语,只有两个字说出口,“保重!” 陆大远斜眼道:“小兔崽子,当年我就知道数你没出息,果然,到今天才当上个破烂都尉。” 马云井涨红了脸。 陆大远突然摘下那柄战刀,抛给马云井,大笑道:“算了,老子反正都要用新凉刀上阵杀敌,看在当年你喂了那么久马的份上,这一把,送你了!” 马云井如获至宝,这么个汉子,竟是热泪盈眶。 这柄战刀,正是第一代徐家刀! 象征着徐家铁骑在春秋大地上的崛起,象征着徐家铁骑在中原版图的所向披靡。 也正是先有那支徐家老字骑军营,才会有如今的北凉铁骑甲天下! 而这个男人正是出身于徐家老字营之一,满甲营! 头等骑卒,陆大远! 这条街上的老百姓自然不会知道,大将军徐骁在年老之后,还曾多次在清凉山议事厅对满堂文武感慨,当年那个叫陆大远的小子,打仗最凶,跟禄球儿有得一拼,真是不孬。 褚禄山就总要叫屈道,可那姓陆的家伙次次都靠往前死命冲啊,从不讲究兵法,肯定还是不如我。 袁左宗便会拆台道,可人家硬是一次都没输过。 人屠便会点头道,对嘛,像我。 然后某位年轻世子殿下就会出言讥讽一番。 在今年入秋前后。 许多陆大远这样的徐家老卒,都开始奔赴关外。 而他们,正是北凉铁骑的脊梁。 此时陆大远与马云井共同策马出城,嘴中念念有词。 那些年轻精骑都只听到细碎声音,不太真切。 马云井在把陆大远送到城外驿路上后,目送离去,久久无言。 最终拨转马头之时,马云井也默念道:“我徐家满甲营,侦骑四出游曳,即为撒拨,结营不动为架梁……” 第952章 市井百姓,盖房子是头等大事,而寓意新房建成的架起横梁,又是第一等大事。那么一国州郡或是边塞要隘,城池或是军镇建成之日,挂匾的寓意就等于寻常人家的起梁,故而意义重要。 今日凉州关外这座城便就到了挂匾的日子,没有刻意挑选良辰吉日,而是在最后一面主城墙彻底完工之时,就一致通过决议,当日挂匾,不得延误!并非督造建城的那一大帮北凉大佬不在乎,实在是形势紧迫,顾不得那些锦上添花的事情。否则以北凉道经略使李功德领衔的那拨文官,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待了将近一整年,几乎人人每天都要跟着将士役夫一同吃黄土喝风沙,投注了那么多心血,岂会不想找个黄道吉日挂起那块匾额?这种深厚感情,也许不比闺女出嫁来得少了。 这座城池的建造,可能称得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不但规模犹胜西北第一边城虎头城,而且耗时更少,除去一万大雪龙骑军,以及“渭熊”“脂虎”两支重骑军九千余骑,几乎所有凉州边军都轮换参与城池建造,当然也征调了关内凉陵幽三州所有军户匠户青壮,加上络绎不绝自己前往凉州关外的北凉百姓,建城人数始终大致维持在十数万左右。历史上所谓以举国之力建造一座雄城巨镇,往往还讲究节约民力不误农时,大多是“三十日罢,速建面墙”,然后断断续续历时数年才得以竣工,可北凉这次几乎耗尽清凉山徐家家底的大兴土木,根本就是破釜沉舟一般的壮举,仅是用以版筑主墙的黄土,就挖空了城南龙首、虎尾两座小山! 才清晨拂晓时分,李功德便和比邻而居、担任督造副使的那位墨家矩子宋长穗,一起早早相约起床,登上城头后,漫步在那条宽阔的走马道之上,不知何时体重已经清瘦了二十斤的经略使大人,下意识习惯地跺了跺脚,双鬓霜白的老人然后得意一笑,有我铁公鸡李功德一天到晚瞪大眼睛盯着,能有谁偷工减料?何况也绝不会有谁胆敢懈怠,这不光是什么银子不银子的事情,而是一个最浅显的道理摆在所有人面前,“此城在凉州在,此城亡关内亡”!一辈子在官场上顺风顺水养尊处优的北凉文官领袖,虽然模样消瘦许多,但是身子骨瞧着倒是硬朗许多,如果陵州官场文官能够来此,看到这位李大人一定会大吃一惊,甚至恐怕都要认不出来,李功德身上那种公门修行积攒大半辈子的油滑之气尽褪,取而代之的,是无形中散发那种唯有出身将种门庭才能有的豪迈气概。老人到底是文人出身,伸手摸着内侧矮墙,嘿嘿笑道:“以往在清凉山那座武多文少的议事堂,总是听不明白大将军跟那些糙汉子在说什么,什么走马道啊女儿墙啊,我是到了这里才恍然大悟,就像这堵女儿墙,其实早就在书籍上打过交道了,好些边塞诗文里头都吟唱过,名‘睥睨’嘛,女儿墙女儿墙,还是这个叫法好听顺耳,每次在这城头走一遭,我都要想起家里负真那个让人不省心的丫头,以前吧,是翰林那家伙让咱这当爹娘的倍感无奈,风水轮流转呐!如今想来,还是大将军有先见之明,说世间父女养儿女,往往是越往后,儿子越好养活,女儿倒是越麻烦。” 宋长穗沉声道:“老李,你也知我从不是那种喜欢夸人的人,你家翰林,真是不错。龙眼儿平原一战,打得漂亮!北莽董卓麾下乌鸦栏子在内,所有精锐斥候全军覆没,这一仗,委实大快人心!” 嘴唇干裂的李功德捻须而笑,“对嘛,这种事情,就得外人来夸才舒服,我当爹的说再多总是味道不对。说实话,老宋,你也真够沉得住气,我等你这些话可等了好一段时间了!把我给憋得都快憋出内伤了。” 宋长穗无奈道,“在这之前忙得焦头烂额,哪有半点气力跟你说些闲话。” 李功德感慨道:“倒也是,我自诩这辈子当官颇有心得,总之成天琢磨来琢磨去,都在琢磨别人,虽说也不能说全然不做事,可如这般事必躬亲,无法想象,感觉就像在短短一年里,把我李功德一辈子欠下的官场务实都给还上了。” 宋长穗会心一笑。 李功德突然一巴掌重重拍在箭垛上,大声道:“这么好的城墙,如果还是守不住的话,别说被北莽蛮子杀了,就是骂也要被我骂个半死!” 宋长穗愣了愣,然后环顾四周,城内外又是那副最熟悉不过的建城场景,号子声此起彼伏,虽说脚下这座巨城已经可以挂匾,可依然有相当规模的工程要继续,这位墨家矩子轻声笑问道:“你当真舍得骂他们?” 原本气势汹汹的李功德顿时气焰全无,只是轻声呢喃道:“这么多北凉边军儿郎……我李功德便是舍得骂儿子,也舍不得骂他们啊。” ———— 新任凉州刺史白煜可以前往武当山会友偷闲,作为北凉道转运使兼副节度使的某人,则片刻不得闲,他一路马不停蹄地从流州青苍城、再途经凉州西大门户的清源军镇,直到掀起车帘子就能够望见那座关外雄城的轮廓。好像徐北枳自打离开清凉山前往陵州那一刻起,就一直在奔波劳碌,当买米刺史,在辖境各地大建粮仓,担任一道转运使,运筹帷幄漕运一事,中间还曾去两淮道跟韩林私下会晤,前不久去往西域烂陀山,为流州青苍城防线带去两万僧兵,这次参加完挂匾仪式,立即就又要去往陵州,亲自盯着漕粮入凉才肯放心。 他这些年居无定所,似乎不是在马背上,就是在马车里,反正都颠簸。 这辆马车外,没有一名北凉边军精骑护送,照理说以徐北枳的超高品秩和他本人对于接下来凉莽战事的重大意义,就算派遣给他一千北凉铁骑担任扈从也丝毫不为过。 但正是如此,这位年轻谋士在徐家清凉山或是在年轻藩王心目中的地位,更显得无与伦比。 因为马车四周仅有八十人护送。 八十骑人人负剑。 吴家剑冢八十人! 当代剑冠吴六鼎,背负古剑素王的剑侍翠花,连在剑冢都能够恶名昭彰的魔头竺煌,对剑道领悟之深当世无几的赫连剑痴,张鸾泰,公孙秀水,纳兰怀瑜…… 如果这还不算阵仗奢侈的话,估计天底下也没什么扈从能够称得上精锐了。 满脸疲惫的徐北枳虽然困乏至极,可仍是睡不着,几次合眼许久都睁开眼睛,干脆就盘腿而坐,从怀中掏出那本出自李义山之手的老旧笔札,轻轻翻阅。 听徐凤年提起过,听潮阁那块金字大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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