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是,苏定逍的声音也不轻,苏忘遥就是听不清楚他说的是个什么故事,只知道不是和尚跟躲雨人的故事。 苏忘遥有些心急,又听苏定逍轻轻笑开了:“魄儿,我听人说两个人能做父子是前世积来的缘分……” 这句话倒是听得清楚,又清楚又熟悉,哪里听过…… 苏忘遥仔细琢磨间苏忘遥的手已经托起了他的下巴,轻笑着,食指用力拂过他的唇,苏忘遥一惊,梦散了,人也醒了。 暗夜里,一双眼睛正牢牢盯着他。 苏忘遥慌忙坐起来:“父……” 那人坐于床尾,夜色勾出他脸上分明的近乎完美的轮廓。 苏忘遥只觉额头上手心里,冷汗一颗接着一颗冒了出来,强自镇定,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肖大哥。” 夜色掩去苏定逍脸上或有的表情,苏定逍没有回答,只缓缓倾身往苏忘遥那边压去。 他正打量着他,用一种绝对不属于父亲对儿子的目光。 令人心惊的压抑。 苏忘遥胸口蓦地腾出一丝怒气,那怒气越来越浓,怎么也压制不住,倏然紧紧攥紧了拳头,胸膛起伏数下,最终还是松开了,沉声道:“父亲……” 其实早该发现了吧,只是想当然地以为父亲不会欺骗自己。 魑魅林中第一眼见到的时候,醉酒的那天晚上被抱着的时候,其实早该发现的。 苏忘遥强撑着一动不动,对方熟悉的气息压过来,像是黑暗中伸出的无形的触手,冰冷的,滑腻的,若有若无地抚上他脸颊。 一时间五味陈杂。 往日里父子相处时的林林种种都似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暧昧不清的纱,他抱他时,他望他时,他说话时,他对他笑时,虚虚实实,什么都不真切起来。 这个人明明就是他的父亲,可是又不是…… 便在此时,外头一阵吵闹,纷纷乱乱的脚步声、说话声,火光越来越亮,有人大声嚷道:“肖爷!肖爷!老爷出事了!” 乱哄哄一阵又都远了。 有人拍门喊道:“苏公子!苏公子!” 苏定逍忽的轻轻笑了一声,又似叹了一声,起身走向门口。 苏忘遥暗暗松了一口气。 未等苏定逍开门,外面那人就撞了进来,那人生得五大三粗,熊一样的腰背,怪不得拍个门就把自个儿给拍进来了,他稳住身形,抬头一看看到苏定逍不由愣了一下:“肖爷?咳,可找着您了,老爷出事了,快快……” 那人刚要去拉苏定逍,膝盖处被苏定逍一踢,随即“啊”一声,捂着膝盖跪趴在地上。 愤然抬眼:“肖爷您这是做什么!” 话音未落,墙外一人几个起落到了苏定逍面前:“门主!” 那人一袭黑衣,脸色比之前更白了些。 苏定逍微微皱眉:“怎么回事?动手了?” 那人道:“没有。” “没有?” 那人道:“丑时一刻,季天羽发现曾若梅不见了,带人出去……”那人顿了一下,似是气力不济,暗自调了下气息,继续道,“季天羽出去寻曾若梅不慎掉下悬崖,厉盟主也跟着跳了下去,悬崖不是很高,下面是个密林,以季天羽跟厉盟主的身手不至于丧命,魏堂主已经带人下去找了。” 苏忘遥此刻已穿戴整齐立在苏定逍身后,听那人一番说话,大概也明白了一些。 季府的家丁早就由管家领着出去寻他们季老爷,地上这一位是派下来通知肖爷跟苏公子的,那家丁莫名其妙挨了肖爷一脚,一时搞不清状况,向苏忘遥道:“苏公子,这是怎么回事?” 苏忘遥走到那人面前:“你且先下去,季老爷不会有事。” 他年纪不大,但语气平缓,目中坚定,不由地叫人信服。 家丁在地上犹豫了一下,慢慢爬起来一瘸一拐地出去了。 苏忘遥待家丁走远,回过身时,苏定逍正勾着唇角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苏忘遥将眼一错,很快又坦然对上苏定逍的目光:“父亲什么打算?” 苏定逍道:“还记得六年前的止煞门吗?” “记得。” “止煞门的门主叫厉华,厉华现在生死未知,而这个厉盟主厉秋是厉华的儿子,厉秋与季天羽之间的关系非比寻常,是……”苏定逍想了一下措辞,低眉笑了笑道,“是很好的朋友。这么说,你明白吗?” 苏忘遥抿唇想了会,厉秋是厉华的儿子,组止煞盟是为对付煞生门,季天羽与厉秋是很好的朋友,所以是想通过季天羽来…… “你杀了厉盟主,只怕会引来江湖中人更大的反抗。” 苏定逍道:“魄儿,谁说我要杀厉秋?” 第二五章 “魄儿,谁说我要杀厉秋?” 苏忘遥一愣,将唇抿得更紧。 苏定逍浅浅笑道:“至少现在不会。” 外面的雨终是停了,近卯时,天却还是暗得很。 苏定逍道:“江湖中人都说我是魔星转世,是大魔头,大魔头若是杀人,光杀一个厉秋,哪里够?”他低眉浅笑,缓缓拨弄着指上银质的尾戒,“你该知道,我从来不是什么好人。” 他说他不是什么好人,然目中温和,毫无一丝杀伐之气。 苏忘遥仔细琢磨着他的话,暗暗有些心惊,苏定逍不动手则已,一动手估计要有些横尸遍野血流成河的意思。 苏忘遥喃喃道:“没有什么办法化解吗?” 苏定逍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哑然失笑:“你说呢?” 苏忘遥抿唇想了想:“总有什么办法的……” “没有。除非一方死绝了。” 苏定逍说得肯定,苏忘遥蓦然抬眼,又听他缓缓道:“江湖便是如此,多的是这样那样化解不了的恩怨。” 苏忘遥低下头去,若有所思。 一会,苏定逍起身道:“楚安。” 黑衣的男子轻步上前道:“门主!” “天亮之后,带少主回煞生门。” 苏忘遥道:“我不回去。”跟着站起来,态度坚决。 苏定逍将他从头到尾看了一眼,倒也不坚持:“不回去也可以,只是你若要跟着必须像楚安一样事事听命于我。” 苏忘遥却不知想到了什么,一股子倔强脾气上来:“为什么要事事听你!我不回去,也不想跟着你!” “你再说一遍!”苏定逍蓦然沉下脸来,“我说过,你做什么都可以,但是,不许忤逆我。”一边说着一边向苏忘遥步步逼去。 他越是这样,苏忘遥就越是不想妥协,他凛然望着他,待近得只剩一步之遥了,忽的撇开脸,无所谓道:“回去就回去。” 苏定逍一愣,随即笑开了:“想通了?我倒是有些不信了。” 苏忘遥挑着眉道:“那怎么办,说不回去父亲不高兴,说回去父亲又不信。”眉宇间颇有几分皮赖。 苏定逍眼角倏地一跳,强自压下心中怒气,将手一摊,掌心里一颗朱色药丸:“这是噬血丹,你先跟楚安回去,等我回到煞生门,自会给你解药。” 苏忘遥身子一僵,脸上满满难以置信的表情,瞬间又转成咬牙切齿的愤怒。 苏定逍道:“你是我儿子,我养了你十八年,你挪挪脚我就知道你是要往东还是往西,你心里想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还有,就算你心里不服气也不许这样阴不阴阳不阳地跟我说话。”顿了一下,沉声道,“我不喜欢你那样跟我说话。” 苏忘遥咬牙道:“难道父亲喜欢怎样我就要怎样?”说着拿了苏定逍掌中的噬血丸一口吞下,面上决绝。 苏定逍没想到他会真的吃下,愣了片刻,眼角不由自主跳得愈加厉害:“很好,苏忘遥,你怎么想离开,我便给你一年自由,你喜欢做什么赶紧去做,一年之后你若不想咳血而死……” 谁知他话未说完,苏忘遥一个转身,掠出门去。 苏定逍伸手一拉,却未拉住,他望着空空如也的掌心,也不去追,竟然就这么让苏忘遥走了。 他说他挪挪脚他就知道他是要往东还是往西,于是他偏不要让他猜到吗? 到底还是个孩子…… 天边隐隐露出一点鱼肚白,苏定逍望着人消失处,脸上将笑未笑,将怒不怒…… 一年半后。 三月三。 天晴。 扬城河上。 杨柳青青,白絮点点,精致的画舫顺流而下,徐徐驶进这如画烟色。 舫上的酒菜已经有些凉了,男子闭目半躺在宽大舒适的软榻上,春风拂面,却不见其冷峻的眉间半分舒展。 不但不舒展,反倒微微不耐起来。 男子倏然坐起来,手一伸,执起酒杯便要喝起来。 已经喝了很多了,他这样想着,杯子终是离了唇,男子站起身来,缓步踱至窗前,像是此刻才看见河上风光,男子扬唇,目中却还是落寞。 手一倾,杯中酒缓缓倒入河中,指上银色尾戒熠熠有光…… 这一年半间,江湖上发生了很多事,先是去年三月,各路英雄豪侠齐聚姑苏燕庄,厉盟主慷慨陈词,引群情激昂,谁知出发伐苏姓魔头的前一天晚上,传出消息说是燕庄四周埋了一圈几十吨炸药,只等里面的人迈出来粉身碎骨。 可是那燕庄是厉盟主家处,哪有被埋了几十吨炸药而不知的道理,偏有人不信邪,以身试险,没一个活着回来的。 被困了两天,众人的食物饮水又出了问题,一查,是庄内一口井中被人下了药,众人要厉盟主拿个主意,厉盟主却一味敷衍,像是众人的生死与他无关似的,便有人说“这厉盟主其实是煞生门的人。” “既是煞生门的人,又怎么可能召集大家伐煞生门?” “还没看出来吗?这就是个大陷阱,现在大家不都被引来这死地了吗?” …… 大家议论纷纷,厉盟主也不急着澄清,倒是有位苏姓少年挺身而出,一番曲折,救众人于危难之间。 众人得救之后,再不去想伐煞生门之事,偃旗息鼓一阵开始热热闹闹地要推选新的武林盟主,少林了生大师推那苏姓少年,支持者众,于是又有人开始质疑起少年的身份,便有一说说少年是煞生门的小魔头,对此,头脑稍微拎清点的皆嗤之以鼻:“苏少侠是小魔头?你还是说厉盟主是煞生门派来的吧!” 又有人说:“哎,其实这苏少侠是南宫家后人呢……” “哎呀,那不更好,煞生门杀了南宫一家,苏少侠早晚有一天带大家灭了那魔头!” “可是我怎么听说南宫家不是煞生门灭的……” …… 这场热热闹闹的推选持续了两个多月,当大家快要达成一致,却发现不见了未来盟主,有人回头去看旧盟主,啧啧,那旧盟主竟然跑去煞生门外跪了四天三夜。 其中缘由那简直比苏少侠的身份还要难以考证,也就燕庄里的人能猜出一二了。 年前,厉盟主——也就是燕庄的厉少爷带了个人回来,男的,姓季,顶多也就二十七八,长得比年轻时候的厉夫人还要好看。 “哎,长成那样,也就怪不得少爷会……” 很多话说到这地步就不方便再往下说了,总之自从那人来了一两个月之后厉少爷就再也不睡自己房了,而燕庄的侍女到了晚上都不太敢往那位季公子房前过——不小心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多臊人。 只是不管晚上那声音有多臊人,到了白天季公子是从来不给厉少爷好脸色看的,就算他偶尔对厉少爷笑,那笑也是冷冰冰的。 再后来,那位季公子忽然得了什么怪病,时不时咳血,身子也是一天不如一天,大夫请了一个又一个,吃什么药都不管用,再后来就明白了,原来不是病,是中了什么毒,叫噬血。 厉盟主跪在煞生门外的第四天晚上,周放策马赶来:“少爷,煞生门的人已将解药送到庄上,三……”顿了下到,“季公子已经没事了。” 厉盟主快马加鞭赶回燕庄,却被告知季公子已经离开。 “门主!” 回到扬州河的画舫之上,苏定逍手中一杯酒倾尽,见到楚安身后身姿挺拔的少年,心脏砰砰砰地似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一般,面上却压抑着不露一点声色。 一年半未见,苏忘遥倒也没觉得不自在,只是有些不习惯父亲一直盯着他瞧,轻咳了一声道:“父亲。” 待入座,酒水满上,各自饮了一杯,苏定逍道:“当日你吃的不是噬血丹。” 苏忘遥道:“我知道。” 若是噬血丹,半年前早就没命了。 “没想到你会吃下去,幸好不是噬血丹。噬血丹是毒药,即便最后解了,多少还是会对身体不利。”苏定逍倏然握紧了手中酒杯,眸中微动,语气却仍是温和的,“你竟毫不犹豫地吃下去了,你就那么想离开?” 苏忘遥不语,默默又喝了一杯,水红色的唇抿上平整细腻的杯沿,好一番风景。 苏定逍缓缓将酒杯松了,手伸过去,指尖划过苏忘遥眉骨处,似有若无。 苏忘遥一惊,眼中闪过一抹慌张,放下酒杯不自然道:“我该走了。”说着便要站起来。 哪知刚站起来,一个趔趄跌了回去,扶着桌子试了好几次,但觉身上无力,怎么都站不起来。 才喝了四杯不到,脑袋也很清晰,不可能是喝醉了。 苏忘遥不解:“为什么?” 苏定逍慢悠悠将剩下的半杯酒喝下,轻轻叹了一声。 “我在你杯子上下了药。” 第二六章 “别碰我……” 撑着桌角的手臂微微有些发抖,苏忘遥勉力撑着才不至让自己倒下去。 舱内酒菜已被吩咐撤走,四周围的竹帘子也被放下,在这个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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