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脚一落地,她就感受到另一人温热的鼻息,心中一凛,刚要出手,鼻尖便闻到一股烂菜叶子也遮不住的熟悉味道。 月光透进来些,她抬头一看,正对上钟离竟有些惊讶的眼。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头顶上隐隐传来脚步声,肖南回也顾不得许多,将眼前的人往里推了推。 “挤一挤,谢谢。” 说完她伸手一把将头顶的木板拉下盖上,四周瞬间陷入一片漆黑,只有些许月光从地板的缝隙透过来。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听着沉稳非常,像是个练家子,她屏住呼吸,钟离竟的气息也安静下来。 下一秒,头顶的木板被人一把拉开,露出一张焦急的方脸。 “主子,属下来迟了......” 肖南回挤出一个友好的微笑,和有些错愕的丁未翔大眼瞪小眼。 一身黑衣的丁未翔语气不善:“你怎么在这?” 她也没好气:“这话该我问你。” 丁未翔看了一眼被她憋屈地挤到墙角的钟离竟,咬了咬牙:“因为我家主子在这。” 不远处又隐约有人声传来,听起来混乱至极,丁未翔一个纵身也跳进这菜窖里,顺手将头顶的木板关上。 空气再次安静下来,三人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果然,脚步声再次响起,这次似乎不止一个人,分外杂乱。 那脚步声在木板的正上方停了下来,似乎隐约还有喘气声。 肖南回有些纳闷,刚刚还觉得这邹老爷府里的护卫功夫不错,怎的过了会便如此不济,跑了几步就喘成这样了。 正想着,一道声音隔着木板响起。 “这、这下可怎么办?早知道我就不跑了,我又不是贼,我跑什么呀我......” 咦,这声音有点耳熟啊。 另一个更熟悉的声音响起来,带着几分气急败坏:“谁让你跑了?我跑的好好的,是你非要跟着我,还穿个白衣服......” 她揉了揉脑袋,只觉得今夜的县令府不是一般的小,站起身把头顶的木板一把掀开。 月光下站着的两个人像是被吓傻的两只狍子,不正是郝白和伯劳。 肖南回面无表情地招招手:“要不要挤一挤?” ****** ****** ****** 却说那府里的护卫们举着火把一路狂追,那两个贼人身影却在前方凭空消失了。 领头的那个在四周照着亮查看一番,只在不远处的树枝子上捡到一只帕子。 一只翠绿色的帕子。 放在鼻尖闻一闻,一股女人的脂粉味。 “大哥,这定是那两个贼人留下的。不如交给夫人,让她定夺一番。” 领头的显然另有计较,他压低嗓子,示意其他几个人凑近些:“我看,那未必是贼人。” 其他三人面面相觑:“不是贼人,那是何人?” “你们说,有哪个贼人会用花姑娘的帕子来遮脸?” 其他人点点头,觉得有理。领头的便继续分析起来。 “我听说,前阵子老爷被那望尘楼里的绯烟姑娘迷得五迷三道,早早就定了两个雅座的位子,本来今晚是要去听曲的。” “这么一说好像确实如此,这事一直瞒着大夫人来着,谁知道还没去人就倒下了。” “那可真是邪门,莫不是中了什么妖法?” “啊,你说刚刚那两个......会不会......?” 众人盯着那块帕子,脸上变幻莫测。 ****** ****** ****** “那个......”黑暗中不知道是谁先打破了这股诡异的寂静,“有人带火石了吗?” 一阵淅淅索索的翻找声,化不开的黑暗里终于“啪”地亮起一个火苗。 狭小的地窖里挤了五个人,大家身形都有些狼狈,只有钟离竟一人好似仍在高山流水间,依然风度如常。 肖南回此时正坐在几颗白菜上,颇有些看不惯:“我当钟离兄何等高雅淡泊,原来也行这般鸡鸣狗盗之事。” 钟离竟还是没什么表情,像是丝毫也不介意肖南回的挖苦,一旁的丁未翔则掏出一支精巧的蜡烛,用手里的火折子点上:“我与我家主子只是凑巧路过,姚公子不要误会。” 路过?你管这个叫凑巧路过? 她被对方脸皮之厚震惊了。 一旁的郝白坐在萝卜堆上,闻言连忙插嘴道:“在下是受委托来给邹思防看病的,也请姚公子不要误会。” 烛光下,他脸上的脂粉居然不见了,露出了原本黝黑的肤色,看着倒是比之前顺眼不少。 “等下。”伯劳冷声打断,“你说你来给邹思防看病,什么病要半夜三更偷偷摸摸溜进人家房间看?” 郝白显然没有丁未翔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一时有些磕巴:“在下是、是白日问诊时落了东西,方才是去找东西的。”说完似乎反应过来,迅速将矛头指向伯劳,“话说回来,你刚刚又在做什么?” 伯劳懒得搭理郝白,郝白又将目光投向肖南回,她硬着头皮挤出一个微笑,试图将这一篇赶快揭过去:“其实......” “各位此次前来霍州,所为可是宝玉之事?” 有人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就让人哆嗦。 虽然他压根没说到“秘玺”两个字,但其中所指已经十分明确。 肖南回脸都憋红了,才勉强吐出几个字:“非也非也,都是误会。” 郝白的脸色也是精彩非常,感觉承认也不是否认也不是,最后只得无力反驳道:“是或不是,干卿底事?” 钟离竟并未抬头看这两人,只伸出一只手指轻轻试探那蜡烛上的火光。豆大的火苗在他指尖寸许摆动,留下一地影子。 “如今穆尔赫城内高手云集,哪个不是为了那传说中瞿家鉴玉之事?二位不必介怀,我们可以谈谈合作。” 有诈,绝对有诈。 她第一个反应便是如此,那郝白也是一脸警惕。 “如何合作?我们有三方,那玉却只有一块,难不成到手后还要砸碎了分成三块?” “在下虽不是生意人,但却懂些经商之道。世间之物,都有可供交换的价值,但凡一桩交易未谈拢,大抵是因为出价未达所期,而非其物本身谈不得买卖。现下这宝玉亦是如此,二位若是买玉求财,那到时候只需开价便是,若是为了其他,也可共商一二,想必依两位本事,到时候也绝不至于吃亏。” 钟离竟慢悠悠说着,停顿片刻后话锋一转,“但那都是之后的事了。眼下玉还未在我们手中,各位烦忧之事未免早了些。” 这一番话虽说不得有十足的有理,却也令人生出三四分的动心。 不管怎么说,如果最后东西落在别人手里,现下想的这些着实没什么用处。 丁未翔抬起眼皮瞧一眼两人犹犹豫豫的傻样,暗暗摇头又闭上眼。 像是看不到两人脸上神情一般,那人又不慌不忙地继续问道:“邹思防患病,郝公子想必已查明其病因,对吗?” 郝白点点头:“是又如何?” “可医得好?” 郝白被问住了,一口气憋在喉咙里,肖南回偷偷瞧着心下竟觉得有几分好笑。原来真的有人的天赋是让人吃瘪。 郝白哽咽一番,还是决定要捍卫自己的医术:“要医邹思防,需得一味药引。这药引怕是不好寻,若是寻不到便是再高明的医术也无用武之地。” “先生所说药引,可是佛骨舍利?” 此话一出,郝白的眼睛瞪得像是两只铜铃:“你、你、你......” “我是如何知道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味药引我可以提供,便当做是在下一点诚意。” 她瞧着不对劲:“佛骨舍利如此珍贵的东西,你会愿意拿出来?” “在下愿意出手相助,是因为邹思防必须要活着,只有他活着,才能将那宝玉拿出来,也才好有后面的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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