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她疼地“啊”了一声。 陆宴面容凝固,直接将药罐一盖,随手扔到一边。 心底冷嗤一声。 他要去哪过夜,有必要同她一个外室解释吗? 想到这,他转身便走了。 —— 夜风微凉。亥时二刻。 知道“卫公子”要来过夜,刘嬷嬷一早便在门口掌灯候着了。 他缓缓走进内室,行至桌案旁,坐下,目光定格在扶曼身上,“说吧。” 扶曼看了一眼刘嬷嬷,攥紧拳头,故作为难道:“郎君为何不等等再听?” 刘嬷嬷在一旁附和道:“是呀,老爷何必急于一时。”说完了,他转身走了怎么办? 这话一出,陆宴立即皱紧了眉头。 依着镇国公府的规矩,主子说话,哪有下人讲话的地方? 他瞥眉道:“嬷嬷退下吧。” 刘嬷嬷自是不愿意退下,毕竟有些事,她不亲眼盯着点,始终是放心不下,便躬身道:“今儿算是小娘子头次出阁,初次难免会照顾不周,老奴斗胆留下来帮衬一把。” 依乡俗,女子初次承恩,确实有帮衬这一说。但大多都只会用男方房里的侍妾,没听过谁家会用婆子的。 能说出这样的狂言,想来就是这奴才拿赵府的身份压人呢。 陆宴拿起桌子上的茶盏,抬手就掷了地上,“啪”地一声,碎了一地。 “谁教你的规矩?” 刘嬷嬷被杯盏碎裂的声音唬住,颤巍巍道:“可是赵大人……” 陆宴打断了她话,“这是卫家!你若是想回赵府,明日便可从鹭园走出去。” 这下刘嬷嬷彻底有些慌了,她再怎么着,也只是老妇,而眼前的这位则是朝廷的四品大员,这久为官者的气势,断然不是她一个老妇能受得住的。 刘嬷嬷想解释,“老奴不是这个意思……老奴……” “要我再说一次?” 刘嬷嬷见他态度坚决,到底是不敢了,老脸一红,躬身退了下去。 待刘嬷嬷走后,屋内重回寂静。 扶曼走上前,给陆宴倒了一杯水,柔声道:“还请郎君消消气。” 陆宴接过,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水,随即高抬袖口,抿了一口。 扶曼看着他喉结滑动,定了定神。 少顷,她算着时间差不多了,便攥紧拳头,低声开了口:“扶曼想同卫公子做笔交易。” 一听称呼变了,陆宴眼睛一眯,放下茶盏,低声道:“说来听听?” “方才卫公子喝的水里,有赵大人吩咐我下的药,一旦喝上,便日日都要饮,不断则无碍,断上三日,便会有性命之忧。” 扶曼顿了顿又道:“我有解药。” 陆宴较有兴趣地看了她一眼,“条件。” “求卫公子给我两千贯,并放我走。” 陆宴拿起茶杯,递给她道:“西域的续灵子,什么时候值两千贯了?” 话音甫落,扶曼大惊失色。 这药无色亦是无味,又是西域的药,他一个荆州商人,怎会知晓? “卫公子方才没喝?”扶曼的心怦怦地跳,极力地掩饰着自己的不安。 陆宴点了点头。 这续灵子,是京兆府里一本名为《药经》的书记载过的,虽然无色无味,但融入水后,水质则变黄,杯底会有些绿色的杂质。 这本书,是上一任京兆尹告老还乡时留给他们的。 不过有解药,他还是一次听。 他看着扶曼的眼睛道:“我只给你一次机会,别刷花腔,不然我只能连夜送你回刺史府了。”说罢,他又指了指外面的刘嬷嬷,“连同你的嬷嬷一起。” “告诉我,你的本名,是什么?”陆宴道。 一听这话,扶曼双眸瞪圆,面露惊慌,但仍是硬着头皮道:“我不知卫公子此言何意。” “想好再说。”陆宴不紧不慢道:“不过你也可以先说,你是何时从西域来扬州的,若是由我开口,白姑娘就没机会了。” 其实陆宴掌握她的消息并不多,从杨宗递上来的西域可疑名录来看,年纪、样貌、医术,唯一能对的上的,便是西域有个世代行医的白家。 白家的小女儿是有婚约在身的,但从去年起,无故失踪。 他直接道出她的姓氏,意在攻心。 扶曼跌坐在地,难以置信道:“卫公子是朝廷的人?” 陆宴不置可否。 “那卫公子可否救我哥哥?”扶曼低声道。 陆宴道:“白姑娘,交易不是这样做的,眼下你应该把你所知道的都告诉我,我才会考虑救不救你。” 扶曼擦了擦眼泪,冷静了好半天。她知道,这是她唯一的机会。 屋内的烛火轻轻摇曳,她小声道:“我母亲原是西域的巫师,父亲则是陕西兴平人,曾编撰过一本《药经》,赠与了晋朝的朝廷命官。父母去世后,只剩下我和哥哥经营白家,可就在一年前,白家药坊突然闯进来一伙人将我们捉来了扬州,他们用我的性命威胁哥哥替他们制毒……据我所知,扬州城里的县官,还有许多富商,都无一幸免。” 说到这,扶曼双手捂面,“我们白家行走江湖,从未害过人。” 陆宴的眸光越来越深,她说的话,的确是可信的。毕竟那本《药经》知道的人并不多。 也不知为何,他此时看着扶曼的脸,突然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说不上来,但就是熟悉。 西域。 姓白。 陆宴呼吸一窒息,突然哑着嗓子道:“你哥哥,叫什么?”因着他们一直在查十七岁左右的女子,所以并未留意,她还有个哥哥。 扶曼抬头,老实回道:“白道年。” 话音坠地,陆宴瞳孔收缩,心脏骤跌,再次听到了脑海中的“嗡鸣”声。 他梦境中的一切,再次浮现在了眼前。 白道年…… 第30章 恍惚(捉虫) 那随着时间淡淡忘却的记忆,忽地一下,如潮涌一般地向他袭来。 “白道年,你不是神医吗?既是神医,那世子爷的病为何会治不好?” “世子爷于我有恩,若是能救,我我岂会不救?” “那名为‘爻’的蛊毒,爻毒入体时不会有任何异常,可待三年之后,会瞬间吸干人的骨血,夺人性命。” …… 自己生命垂危之际的场景,一段段闪过,陆宴头痛欲裂,险些从凳子上栽下去。 见此,扶曼连忙道:“您是怎么了?” 陆宴摇了摇头,“无事。” 头回做这梦时,他还觉得这一切觉得实在荒唐。 毕竟在他看来,那些梦境,卦象,不过就是些无稽之谈。 然而到了此事此刻,他才不得不相信,那就是他前世的果。 而现在做的一切,便是因。 陆宴定了定神,对扶曼道:“你知道‘爻’毒吗?” 扶曼面露惊慌,缓了好半天,才低声道:“您怎么会知道‘爻’毒?” 陆宴勾了勾唇角。果然,一切都对的上。 他看着她道,“这毒有解药吗?” 扶曼摇了摇头,“我只知道爻毒是种罕见的蛊毒,其余的,只怕还得问家兄,才能得知。” 陆宴眼神一沉,并未多言。 她是真不知道,还是为了让他救白道年而装不知道,他怎会不清楚呢? 不过罢了,事已至此,白道年这个人,他定是要救了。 陆宴道:“你最后一次见到你兄长,是在哪,什么时候?” 扶曼咬紧下唇,“上个月,是在东郊的马场,但上上个月,却是在一间茶馆里。” 也就是说,白道年的行踪,连她也是不清楚的。 …… 扶曼把自己所知的消息都透露出来后,两个人就这样静坐了一夜。 陆宴看着更漏,快到卯时七刻时,他捏了捏眉心,缓缓起了身子,“一会儿等那婆子进来,可知道该怎么说?” 扶曼点了点头,“明白的。” 陆宴故意弄皱了自己的衣裳,解开领口,推门而出。 —— 昨夜一过,陆宴留宿在扶曼屋里头的消息,便传到了赵冲的耳朵里。 赵冲甚是喜悦,这才彻底将陆宴当成了自己人。 陆宴原以为,赵冲应会带他去见那位总督,万没想到,他竟然直接开口要他来倒卖私盐。 盐、铁这两样的利润最大,但却不准私卖的,向来都是由官府统一经办,实行计口授盐。 倒卖私盐,一经发现,便是死罪。 陆宴这才明白,赵冲为何要千方百计地拉拢自己。卫家有驿站、有车队,有人手、还有布匹和酿酒生意作为遮掩。 当真是最为合适的“冤大头”。 他从刺史府出来后,便回到了酒坊。 陆宴坐下,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同杨宗道:“我叫你查的事,查的如何了?” 杨宗道:“属下已知会所有的暗桩去找白家公子的去向了,想必不出两日,就能有消息。” 陆宴点了点头,缓缓道:“找到他之后,派人轮流盯着,待咱们动手的时候,一定要确保他安全无虞。” “是。”杨宗道。 片刻后,杨宗拿出账册,汇报起了运盐人手之事,他才说没两句,便看到陆宴的神情有些恍惚。 杨宗低声道:“主子。” 陆宴有些迷离,也不知是不是太累了,眼前忽地闪过一张巧笑倩兮的面庞,飘忽不定,最终戛然而止。 他回过神的表情,无疑是在告诉杨宗,方才他根本没在听。 杨宗叹了口气,“主子,您已经两天没睡了,便是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了,您还是回府歇息歇息吧。” 陆宴自然也知道自己该休息了,思忖片刻后,他蹬上马车,回了府。 马车踩着辚辚之声向前行进。 陆宴随手挑起帷幔,瞧了一眼外头,此时一阵夜风吹来,将他身上的汗意吹散。 整整两日,他的脑海中一直回荡着梦里的一道声音———“她既然心里装的是别人。” 他在想,倘若这辈子,与上辈子,都是一样的。 那她的上辈子,到底嫁了谁? 陆宴瞧着浓浓的夜色,扬州的星辰,勾了勾嘴角,苦笑了一声。 他到底还是问了自己这句话。 即便他十分克制地不去想,即便他自以为隐藏的很好,可自己终究骗不了自己的。 到底是应了孙旭的那句话,风月之事,向来最是难以收场。 —— 因着沈甄摔坏了腿,所以那些迎来送往之事,也就无需她去做了。 眼下她正在屋里绣着帕子,一副百无聊赖又岁月静好的模样。 棠月自然不知道陆宴和扶曼的关系,在她看来,世子爷整日跑到北苑去,那便意味着沈姑娘有些失宠了。 她不禁为沈甄的“不知上进”,有些发愁。 世子爷不来就算了,她难道也不知道在门口等等吗?想到这,她又看了一眼沈甄的腿,只能再叹一口气。 眼下这状况,真是有心也无力了。 春熙堂的夜里灯火通明,沈甄一边下针,一边想着自己的腿什么时候才能好利索。他那天说,伤好了就带她去见泓儿。 她真真是很久都没有见过家人了。 这边正想着,陆宴恰好推门而入。 两人四目相对,她连忙用手扶着桌子站了起来,低声道:“大人。” 陆宴“嗯”了一声,前行两步,坐在了榻上。 他的领口微敞,坐在榻上看着她。 今日他回来,特意去冬丽苑坐上了一个时辰,染上了点扶曼屋子里的香气。 眼下他的目光里,带了一丝风流之意,好似就在告诉她,他确实同东丽苑那位,有了些什么一样。 陆宴拍了拍床榻,对着沈甄低声道:“过来。” 沈甄走过去,坐到了他边上。 她懂香,亦会制香,一坐到他边上,她就闻见了属于别人的气息。 可她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毕竟,以她的身份,可管不到他头上,不论她开口说甚,都是僭越。 男人的目光晦暗不明,沈甄根本看不透,此刻的他在想些什么。 只是本能地,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陆宴顺着烛火低头继续看她,也不知为何,眼下看到她这幅乖顺的样子,倏然发觉甚是可笑。 这样乖的人,也会抛下他,嫁给别人么? 到底是什么样男人,竟能勾了她的魂? 思及此,陆宴一把扣住了她的后脑勺低头吻她,吻得有些重,一丝喘息的余地都没给她留。 转眼,她就被他压在榻上,双手也被他摁在头顶。 轻捻,重咬,来来回回地搅动着她的唇舌。 沈甄被他这副攻击性的模样吓到了,心脏也不禁跟着扑通扑通地跳。 他强,她便示弱,是沈甄同他这么久相处以来,学会的第一个生存之道。 很快,她便尝试着回应,任由他摆弄。 若是放在以往,他自然会被她这幅样子, 弄得失控,但今日,他整颗心都像是被人攥紧了一般。 他低头看着她闭目顺从的模样,心底一窒,他都做到这个份上了…… 他染了其他女子的香同她亲近,她都毫不抗拒。 饶是他从不沉浸风月之事,不打听那些闺帏心思,也知道,这天下的女子,就没有不善妒的。 看着她毫无芥蒂的样子。 想来,这便是真的不在乎。 陆宴蓦地自嘲一笑。 他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还会费劲心思去试探一个姑娘家的心。 所以、上辈子,她也是根本不喜自己,才转身就嫁给了旁人吗? 想到这,他猝然松开了手。 沈甄一睁开眼,看到的便是他这幅不怒自威的模样。 “大人。”沈甄小声唤他。 陆宴凛眸,一时间,很难说清楚眼下这是个什么滋味。 若是没有听到白道年的消息,他尚且还能骗自己,那梦境,未必就全是真的。 然而走到这一步,便是连自欺欺人也做不到了。 四目相对,他突然哑着嗓子道:“我对你,不好吗?” 沈甄的神情满是不解,不禁反问道:“大人为何会这样问?” 陆宴不依不饶,“给我做外室,跟了我,委屈吗?”说完最后一个字,他落在她腰上的手,便不由自主地在缩紧。 这力道好像在同她说,沈甄,你敢说一句委屈,你试试。 第31章 长夜 夜露深重。 陆宴压着她的身子,盯着她的眼睛一动不动,端的是她不语便不罢休的架势。 见沈甄一直不吭声。男人落在她腰间的手,便从冷冷的钳制,变成了缓缓的摩挲……轻轻重重,既像是爱抚,又像是逼迫。 委屈吗? 跟了他,其实她不该委屈的。若没有他,即便那日逃出了长安城,她也只能带着泓儿四处奔波,想求偏安一隅,都是痴人说梦。 她既受了他的恩惠,总是要付出代价的。这点道理,她应该懂。 可道理归道理,真要她说出“不委屈”这三个字,却也很难。 毕竟她活了十六载,也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做了别人的外室…… 沈甄努力地张了张嘴,竟是一个音都发不出。 见她如此,陆宴的心不禁一沉再沉。 三个字,当真就这么难以启齿吗? 真好,极好。 堂堂镇国公府的世子爷,长安城里天之骄子,从小到大,受的都是旁人争先恐后的巴结,何曾这样被人牵着鼻子走过? 看着她眸光里难以抑制的水色,陆宴那双幽暗深邃的眼里,骤然涌入了一丝愤怒,和一丝他自己都不想承认的慌乱。 他喉结微动,翻身从她身上下来,哑着嗓子道:“歇了吧。” 从此以后,她不想说,他亦是不想再问。 沈甄看着他的背影,也知自己方才惹了他不悦,思忖片刻后,便用双手环住了他的腰,道: “承蒙大人恩惠,沈甄没齿难忘。” 她的声音丝毫未改,可说出口的话,却让他四肢百骸都跟着发麻。 果然,只有恩吗? —— 夜色已沉,沈甄的呼吸渐渐转匀。 陆宴侧头看她,又看了看她放于床侧的香囊,终是长叹一口气,阖上眼睛,缓缓入梦…… 时间一晃回到了十月初九的那天。 那是沈家该还债的前一个晚上。 那日,京兆府有个棘手的案子。暮鼓响起时,陆宴正低头写着呈文。 这时,外面几个正要散值回家的皂隶大步跑了进来,“陆大人,昭兴坊那边起火
相关推荐:
清冷仙尊时刻准备跑路
妄想人妻
花样宠妻:猎户撞上小作精
芊芊入怀
玄门美人星际养崽指南
实习小护士
萌物(高干)
一世独宠:庶女为妃
流萤
南安太妃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