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有鹂嗓念起了祝词,轮流转换。 陆宴隐隐不安,低声对杨宗道:“圣人亲卫的面孔怎么如此生?” 杨宗道:“圣人自己的亲卫为了护住龙气,都留在道观了。” 靖安长公主继续道:“国宴之后,还有家宴,你想的话,放到家宴再说。” “儿子知道。” 靖安长公主将杯盏端至嘴边,轻声道:“使臣进皇宫前,鸿胪寺的人可都搜过身了?” 陆宴摇头,“说是搜过了,可鸿胪寺的主事,是许康林。” 许康林,许相的亲弟弟。 就在这时,许后侧头道:“长公主的头疾可是好些了?一连病了几个月,本宫甚是忧心。” 成元帝看向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妹妹,眯了眯眼睛,深吸了一口气,“靖安,朕在观内,最……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你若是身子不舒服,就、就同朕讲,朕找太医给你治。” 靖安长公主看着自己的兄长如今连话都说不连贯了,心头不禁隐隐发颤,“老毛病了,劳陛下和娘娘费心了。” 成元帝皱眉,哑声道:“老毛病就……” 这厢成元帝的话还未说完,殿内的纵横交错的幔帐忽然起了火,顺着风,火势瞬间蔓延开来…… 许后捂着胸口惊呼,“还愣着作甚!” 有人喊:“大殿走水了!快拿水来!” “再那些沙土。” 成元帝颤微微地起了身子,那六十六名伶人中的一个,忽然跃至桌上,以臂为弓,从胸口掏出几支短箭。 朝成元帝的方向“咄咄”地射了过来。 许后吓得跌坐在地,陆宴一把推开长公主,眼疾手快地接住了一支,大喊了一声,“护驾!” 可人的反应,到底是没有箭快。 陆宴当在了成元帝身前。 几支箭从耳边穿过,几支箭直朝他的胸口刺来…… 片刻之后,一股血涌上了喉间,成了一股火辣的腥甜,他的身子渐渐倾斜,金碧辉煌的大殿上,多了点点血迹。 靖安长公主瞳孔微缩,胸口似有重石坠下,耳鸣声响起时,她嘶吼了一声,“宴儿!” 纵情作乐的一场夜宴,忽然鸡飞狗跳,像一场十分荒诞的闹剧。 陆宴阖眼之前,看了一眼渐渐模糊的雕梁画栋。 他轻轻地勾了一下唇角。 为大晋百姓。 为臣子本分。 为救驾之功。 第105章 (微修) (接前世回忆) 宫女太监奋力扑着火,镇国公带兵护驾,成元帝趔趄一步,盯着陆宴胸口的短箭粗喘。 靖安长公主双眼通红,颤着手掌,声嘶力竭道,“唤太医!” 闻言,成元帝也跟着厉声道:“给朕唤太医过来!” 数名太医疾步赶来,陆宴被抬到了离含元殿最近的长西阁。 屋内烛火摇曳,人心惶惶,靖安长公主颤着嗓子道:“可有性命之危?” 闻太医汗如雨下,“回禀长公主,这箭矢虽穿透了胸口,但好在避开了要害,臣愿尽力一试。” “只要能让三郎醒过来,朕重重有赏。” 过了好半晌, 闻太医回首将箭矢扔进来铜盆里,发出了“噹、噹”两声。旋即,低声对另一位太医道:“把止血的粉递给我。” 许皇后心有不甘地盯着那斜斜放置的箭矢,忽然想起了葛天师同她说的话…… “娘娘,那香丸虽能迷惑心神,却要不了人命。且陛下从不许泓大人离身,贫道纵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泓大人身边亮刀子。此次劝泓大人留在观内守护龙气,已算是冒了大险,再这么下去,还能瞒多久?倘若圣人反应过来,这世上并无长生不老之术,一切都是娘娘谋划的,那娘娘该当如何?太子该当如何?” “眼下贫道虽能讨的几分信任,可帝王生性多疑,只要事关兵符、兵权圣人绝不容我置喙半句。” 兵权,这是许后的心结所在。 毕竟,若无兵权,太子永远都是太子。 “娘娘做的事,早就没有回头路了!” 许皇后暗暗摩挲着虎口,若有所思。 陆宴醒来的那天,距万国来朝之时,已过去了足足大半个月的时间,月初的弯月变了样子,白玉盘似的圆月高悬于夜空。 半个月过去,靖安长公主隐隐有了崩溃之势,她在屋内反复踱步,蹙眉问太医:“若无性命之危,为何这么久都没醒过来?他久未进食,再这么下去……”剩下的话,长公主不敢说。 院正硬着头皮道:“长公主息怒,臣日日都给陆大人喂了米汤,想来还能撑一阵子……” 就在这时,陆宴缓缓睁开眼,朦胧间昼夜难眠。只瞧见屋内站满了人,母亲,成元帝、许后、太医皆在。 许皇后眸色一亮,惊呼道:“呀,三郎这是醒了!” 靖安长公主快步走到榻边坐下,见他神色飘忽不定,柔声道:“你可能瞧见我是谁?” “阿娘。”陆宴捂住胸口,咳了一声,望向楹窗,低声道:“今日什么日子?” 长公主道:“已是正月十六了。” 陆宴眉宇微蹙,捂着胸口起身。 居然过了整整十六天? 靖安长公主摁着他的肩膀道:“你先躺下。” 陆宴哑着嗓子道:“陛下。” “三郎,你胸口的伤尚未全愈,礼就免了。”成元帝道。 陆宴起身下地,直愣愣地跪在地上,长吸了一口气道:“臣,有一事相求。” 成元帝伸手去扶他,低声道:“快起来,快起来!你想要什么直说便是,朕都应你。” 且不说成元帝本就喜欢自己这个外甥,就光是这救驾之功,成元帝也无法驳了他的请求。 许皇后看着眼前的一幕,心直接提到了嗓子眼。 “臣与荣安县主无缘,恳请陛下,收回那道圣旨。” 话音甫落,四周空气凝结。 成元帝僵在原处。 他没想到,陆宴醒来的第一句话,居然是以救驾之功,退一纸婚书。 许皇后的脸色立马便沉了下来。陆宴此举,无疑是当众打许家的脸。 成元帝看了一眼靖安长公主,“靖安,此事你如何想?” 长公主身子微晃,扶额哽咽道:“还请陛下准了此事吧,凑成一对怨偶,反倒是不美。” 成元帝点了点头,“朕答应你便是。” 陆宴颔首,“多谢舅舅。” 成元帝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你在宫中好好养伤,别让舅舅担心。” 陆宴的身子需要静养,众人退下后,杨宗翻墙而入。 杨宗压力了声音道:“主子,出事了……” 陆宴看着杨宗欲言又止的样子,心里一沉,已是猜到大概,他昏迷的这段时间,许后定然不会闲着。 他轻咳了一声,低声道:“直说。” “那日夜宴之后,诸国来犯,长平侯自请出战,解了燃眉之急,圣人龙心大悦,许了他一个承诺。” 陆宴眸色一凛。 “长平侯求陛下赐婚,陛下允了。”杨宗心一横,直接道:“紧接着,沈大人出狱了。” 陆宴面不改色道:“何时的事?” “七日之前。” “出城了吗?” “刚出城不久。” 闻言,陆宴翻身而起,道:“你的马给我。” “您身上还有伤,万万不可!” “给我!” 此时已近亥时,长安城中的暮鼓发出了镗镗之声,陆宴出宫后翻身上马,夹紧马腹,直奔城外而去。 他身上有京兆尹的腰牌,城门口的守卫自然无人敢拦他。 一路快马加鞭,夜行数里路,长安的城门迅速倒退,他终是拦住了长平侯一路向北行的车马。 他高拉缰绳下马。 几乎是在同时,沈甄也弯腰下了马车。 两个人就这样面对面站着, “大人的伤,可好些了?”沈甄率先打破了这份宁静。 呼啸的风吹散了她的声音,变得异常轻柔,陆宴凝视着她澄澈透亮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问,你答。” 四周的风刮地更加厉害,沈甄额间的碎发瞬间凌乱,“好。” “许夫人可是去过澄苑了?” 沈甄握拳,“去过了。” 陆宴道:“可是受委屈了?” 沈甄道:“算不得委屈。” “她可是用沈大人的性命威胁你了?”周述安铛锒入狱,如今的大理寺卿乃是许后的心腹,她若是想拿捏沈文祁的性命,可谓是易如反掌。 沈甄心知这些都瞒不过他,便直接道:“是。” 陆宴深吸了一口气。 既然许夫人找过她,那他和许七娘的婚事,她也定然也知道了。 “沈甄,圣人收回了成命。我与许七娘的婚事,就此作罢。”陆宴喉结滑动,道:“之前我并非有意瞒你。” 沈甄蓦地抬起了头。 “跟我回去吧。”那悬在天上的月,将他的身影拽的清瘦又疲惫。 云山苍苍,江水泱泱,四周寒风凛冽,大雪纷飞。 她倏然想起,自己第一次遇见他,好似在这个地方,去年十月,也是一地银霜,他身着暗紫色的官服出现在她面前,捉她回了京兆府。 还打了她六个板子。 往事似走马灯一般地在眼前闪过,他身上凛冽的木檀香犹在鼻间。 她看着陆宴幽邃骄矜的眉眼,五脏六腑都跟着隐隐发颤,她努力地平复着,压抑着,唇瓣不自觉地翕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耳畔猛然回荡起了沈曼同自己说的话。 沈曼,镇国公府的二奶奶,也就是陆宴的二嫂。 在他消失的这半个月里,许夫人很快就顺藤摸瓜查到了澄苑,紧接着,沈曼又找上门开。与许夫人的嚣张不同,沈曼对她毫无敌意。 开口第一句话,亦是十分客气,“三妹妹可还记得我?” “三郎身中两箭,但眼下已无性命之忧,他很快便会醒过来,你不必担忧。” “我知你与三郎情分颇深……”沈曼一顿,继续道:“云阳侯府虽已不再,可你也曾是高门贵女,理应知道,儿女私情,终究大不过肩上的担子。” “你若想与他一处,无疑就是叫陆家同许家撕破脸,眼下许后暗中把持朝政,东宫独揽大权,你当真不为他想想吗?” “退一万步,倘若他真的把你接进国公府,你又当如何面对他的祖母,他的父母兄长。” “长公主一夜之间险些白了头,老太太得知他中箭的消息昏过去两次。” “三妹妹,你我虽不是同枝,却也都是沈家女,今日我对你说的话字字出自肺腑,还望你能仔细想想。” “陆宴的性子你应当比我清楚,沈甄,你若在京中,他定然不会另娶他人。” 沈曼字字珠玑,振聋发聩。 镇国公府这四个字,快要压得她无法喘息……许意清说些甚她不必在乎,可沈曼的话,她却无法漠然置之…… “沈甄,同我回去,能给你的,我都会给你。”陆宴沙哑的嗓音打乱了她的思绪。 沈甄深吸了一口,平静道:“大人,我听闻漠北的天很蓝,云很低,触手可及,我,想去看看。” 只一瞬间,他便明白了她话中的意思。 在这之前,他曾问过她,是否怨他将她留在京中,将她困于那一方天地之中。 记得她说:我知道大人这是护着我。 陆宴目光晦暗不明,下意识地捏住了手上的扳指,千言万语哽在喉咙,过了好半晌,他才低声问:“你想好了?” 沈甄低头,“嗯。” 陆宴看着不远处的马车,揉了下胸口道:“你心里可有他?” 沈甄低头道:“侯爷待我极好。” “我没问他待你如何,沈甄,你看着我再说一次,你心里有没有他。” 沈甄抬眸道:“有。” 陆宴从鼻尖轻逸出一丝笑,“那三姑娘与我这一年来算甚?露水情分吗?” “同大人在一处,起初并非我本意。” 这是一句实话,陆宴心知肚明。 “婚期何时?”陆宴嘴角噙了一丝笑意。 “两年后。”护国公战死沙场,长平侯身上还有两年的孝期。 陆宴随意点了一下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届时若能再见,我该唤你什么?长平侯夫人?” 沈甄看着他言笑晏晏的模样,指尖不由陷入肉中,她压下即将翻滚而出的泪水,一字一句道:“大人于我有恩,沈甄知晓,没齿难忘,若有来生……” “沈甄,你知我从不信来生。”陆宴冷冷打断了她,翻身上马,“漠北之路,山长地远,你多保重。” (前世未完) 第106章 (捉虫) 陆宴忽然离宫,镇国公府檐角的灯火彻夜未熄,靖安长公主坐在榻边整整一夜,终于在翌日一早,瞧见了陆宴的身影。 靖安长公主一把推开了肃宁堂的大门。 眼见他胸口有大片的血迹渗出,不禁红着眼眶道:“你疯魔了是不是?是不是!” 抬眸对视间,陆宴笑道:“阿娘,最后一次。” 靖安长公主看着冷清灰暗的瞳孔,不禁呼吸一窒,那快要溢出嘴边的话,通通咽下。 昨夜他去了哪,又见了谁,显然,都已经不重要了……能平安回来就好。 一段沉默后,陆宴站直了身子,从黄花梨夔龙纹书案上拿出了两张密信,递给了靖安长公主,“阿娘仔细看看。” 长公主从右向左默读,眉头越来越紧。 这上面皆是许家近两年在暗中做的勾当,有些事虽无确切证据,但靖安长公主大致也猜得出,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她捏着信件的手指渐渐收紧。 陆宴继而开口道:“十殿下虽小,但自小天资过人,又有徐太傅这样一位仁师老师在身侧教导,想来日后定可堪重任。” 十殿下,那是端妃的儿子。 靖安长公主眸色一凛,“你可知你在说甚?” “我知道党争乃是天家忌讳,但陛下无心朝政,许家以不仁御众,豺狐之心昭昭,若人人都想着明哲保身。”陆宴看着长公主手里的密信道,继续道:“则国家危矣。” “三郎,可你身后是整个国公府……” 长公主话还没说完,只见陆庭、陆烨手提着不少名贵药材出现在肃宁堂的门口。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陆庭笑道:“三郎,阿兄第一个支持你。” 陆烨也跟着笑道:“合该如此。” 三日字后,靖安长公主携公主亲卫闹到道观,不仅砸了那个劳什子九天回炉,更是对葛天师破口大骂。 成元帝厉声道:“靖安,朕是不是太惯着你了!” 靖安长公主声嘶力竭道:“那日若无三郎替陛下挡了那箭矢,陛下拿什么长生不老?拿这些糊弄人的香珠子吗!” 成元帝呼吸急促,显然是怒极,他指着靖安长公主脸道:“你给朕回你的国公府去!” 靖安长公主眼角的泪水夺眶而出,“若阿兄今日不同我回去,这世上,从此再无靖安。” 观内的小道被这般阵仗吓得退避三舍。 僵持不下之时,鸿升拔出了腰侧的剑,手起刀落,砍下了葛天师的头颅,成元帝尚未反应过来,鸿升双腿一弯,跪在地上。 “臣自知罪无可恕,只望陛下念一份旧情,放过臣府中的养子。” 说罢,长剑入腹,鸿升以死谢罪。 成元帝肩膀塌陷,双鬓斑白,浑浊的目光里有愤怒,有惊诧,还有一丝说不出的颓唐。 他身子一晃,靖安长公主扶住他,“陛下,回宫吧。” 只是当成元帝重新穿上龙袍、坐在龙椅上时,才恍然惊觉,大晋,早已不是他手中的大晋。 太子的呼声越来越高。 时光如白驹过隙,一晃,便是两年。 陆家与许家水火不容,许家虽然势大,可也架不住镇国公府、宣平侯府、陆氏宗亲,扬州楚氏以及端妃背后的徐家带头在朝上与东宫作对,这两年的时间里,陆宴亲手折了许家不少人。 手段之狠厉,令人咋舌,二十六的陆宴,早不是当初那个云淡风轻的陆家世子爷。 朝堂之上风起云涌,许后的日子,也并不似她想象中的那般好过。 楚旬和随钰邀他去红袖楼小酌,马车行进平康坊已是傍晚,他踏着悬廊中摇曳的不熄的火影,风尘仆仆地赶来。 他的衣袖缀满了雪花,又是一年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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