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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胭脂色、绛紫色,黛蓝色、翠绿色、秋香色,每个彩带旁边,还会配个同色的灯笼。 一同亮起,无比震撼,好似真的来到了九重天上。 今日赵冲在家中设宴,特意请了陆宴和扶曼前去。 他们上了两辆马车,刘嬷嬷四处张望,低声问扶曼:“娘子,今儿怎么不见杨管家呢?”杨管家,说的便是杨宗。 扶曼撇嘴道:“嬷嬷还不知道老爷吗?想必他是放心不下秦姨娘吧。” 见此,刘嬷嬷笑一声,安慰扶曼道:“娘子也别生闷气,我瞧着,老爷现在心里是有你的,不然除夕时也不会赏那么些东西给你。” 真是话音一落,扶曼就红了眼,“嬷嬷不提除夕还好,一提除夕,我便又想到爷带着秦姨娘偷偷出门的事了。” 刘嬷嬷连着“哎呀”了两声,忙道:“除夕陪那位,这上元节不是来陪娘子了吗?老奴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扶曼轻拭了眼角,“嬷嬷是我最亲的人了,尽管说便是。” 刘嬷嬷连忙道:“这男人啊,向来都喜欢有分寸的女子,平是小醋一下,是情趣,娘子若是日日都和春熙堂那位对着干,保不齐哪日便招了厌,像卫公子这样的男人,挑花面,出手又阔绰,院子里的人注定会越来越多,娘子今日气得过来,明日还气得过来吗?” 扶曼点了点头,半晌后才道:“谢嬷嬷点拨。”语气里,说不出的辛酸。 连刘嬷嬷听了都直摇头。 不得不说,扶曼的演技最近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比如去春熙堂那边截人,比如当着刘嬷嬷的面找陆宴哭诉,比如抢管家权,好似所有能令宅子里乌烟瘴气的事,她都做了。 所以在刘嬷嬷心中,小娘子是相当上进的。不然她也不会苦口婆心说这么多。 马车停在刺史府门前,陆宴带着扶曼进了刺史邸。 —— 春熙堂。 杨宗对着沈甄道:“主子让我带沈姑娘即刻就走,不用等他,说到戸城在一同汇合。” 沈甄有些紧张。 若是说他怕自己拖他后腿要送她走也就罢了,怕就怕,是因为有危险,才让她先走的。 思及此,沈甄便道:“今日的事,可是会有危险?” 说没有危险,那便是假的。赵冲此人多疑,自打聂远和庞术入了京城,他便对身边的一切格外敏感,就连府兵都比往日多了一倍。 称兄道弟倒是没变,就是不知道这兵是在防着谁。 眼下皇权正盛,圣人虽然不许刺史过度招兵买马,但赵冲手上驻扎在扬州的兵也不容小觑,更何况,据他们所了解的,赵冲手上还有不少私兵,和优良的军械。 硬碰硬,自然是不行的。 “圣人派的援军眼下就在戸城外,咱们过去了,便安全了。”杨宗说话也是够能避重就轻的,明明沈甄问的是今日可会有危险,他却偏偏加了个条件。 戸城,那离扬州还远着呢,还不得翻个山越个岭才能到吗? 沈甄知道现在自己不拖他后腿比什么都强,便连忙带着棠月随杨宗离开了鹭园。 杨宗带着沈甄一路向西行,他们脚下走的路,并不是来时的路。 一出扬州城,沈甄便看到了大量的流民,还是拖家带口的流民,他们大多都是些妇孺儿童,骨瘦如柴,好似再多走一步就要晕过去了一般。 看见此情此景,沈甄才意识到朝廷为何要治理这些贪官污吏,倡导廉政,劳役、赋税,这就是像是压在百姓身上的担子,过重的话,百姓要么再也直不起腰,要么就只能揭竿而起。 奔走了一天一夜,他们终于走到了望山的尽头,沈甄站在山顶朝扬州城的方向望,“杨侍卫,大人他走的是水路还是官路?” 话音甫落,突然听到“轰轰”几声,不远处的扬州运河上,两条船升起了大片的火光…… 第39章 受伤(捉虫) 天边霞光消散,雾霭漫漫,此时已过傍晚。 四周连绵不绝的山峦渐渐湮没在沉重的暮色里。 沈甄看着眼前蔓延开来的火光,心里不禁一沉再沉。 杨宗见她面露惊慌,连忙安慰道:“沈姑娘放心,大人并未走水路。”原先备好的船,已经成了他们拖延时间的障眼法。 不得不说,看着这一幕,杨宗都不免有些后怕。 倘若世子爷没做好万全的准备,哪怕他们有命活下来,苦苦收集的证据也一定会在这样一场大火中被焚烧殆尽。 时间紧迫,杨宗来不及和沈甄多解释,只道:“沈姑娘,咱们得尽快上路。” 沈甄点了点头,为了不拖后腿,脚崴了也没吱声。 一路翻山越岭,他们总算和先行的暗桩们汇合了。 可就在这样的深山老林里,沈甄居然看到了一辆花轿,她揉了下眼睛。 这儿……这里为什么会有一辆花轿?? 不止有花轿,花轿后面还有七八位傧相打扮的男人,以及十几个贴着囍字的木箱子。 杨宗上前一步,从花轿里拿出了一件“大袖连裳”的婚服,和一对儿金夹珠的耳珰,以及簪子,一同递给了沈甄。 杨宗极快速地解释了当下的状况。 戸城离扬州并不远,治所也设在扬州,说的直白点就是,这里仍是赵冲的管辖范围。但,他们只要想跟援军汇合,戸城就成了必经之路。 他们一旦进城,定会惹人注意。如此一来,少不得要乔装打扮一番。 眼前的花轿,都是陆宴提前派人备好的。而这一个个手里拿着喇叭、唢呐的傧相,则是提前从扬州退出来的暗桩们。 棠月是个动作麻利的,三下两下就替沈甄套上了婚服。 直到翌日傍晚,总算是进了戸城。 杨宗在前面骑马引路,后面簇拥无数傧相,一路上吹吹打打,入了一间正放着鞭炮的宅院。 大门一关,隔绝了城中百姓,所有人的神经不由再次紧绷了起来。 他们虽然暂时脱离危险了,可陆宴的消息却还没传回来。杨宗先是命人继续在院子里吹拉弹唱,而后又派了两人去城门口接应。 当沈甄坐在洒满花生的描金梨花纹的床榻上时,方才强装的镇定已是消失无踪了。 她抬手拢了拢自己身上的婚服,心里莫名地跟着慌了起来。慌到起身时,不禁来了个趔趄,还好棠月扶住了她。 “姑娘小心些。” 沈甄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翌日晚上,沈甄看着眼前摇曳不熄的烛火,看着彻底暗下来的天色,后背竟出了一阵阵冷汗。 这么久没有动静,八成是出事了。 沈甄抬腿去了隔壁的书房,推开门道:“杨侍卫,大人和咱们约定的时辰已到,可为何到现在还没有消息?” 杨宗自然也是忧心忡忡,若不是主子下了死命令必须守在小夫人身边,他早就冲出戸城了。 眼下只能安慰道:“沈姑娘不必忧心,大人做事向来运筹帷幄,从未出过闪失。” 屋内其他人也跟着应是。 谁知这话刚落,一个小厮打扮的人就冲了进来,气喘吁吁道:“世子!世子爷受伤了!” 书房里的众人皆是一惊。 陆宴若是出了事,那他们所有人的脑袋加起来都是不够赔的,杨宗皱着眉厉声道:“说清楚!怎么回事!” “世子爷中了剑伤。” 就在这时,屋外传出了阵阵的脚步声。 人影幢幢中,沈甄看着陆宴被两个人搀扶进来了,从前面看还以为他只是喝多了,没了力气,可若是从后面看…… 沈甄吓得不禁捂住了嘴。 他的背后出现两个偌大的血窟窿,一看就是剑刺进去,又拔出来造成的,大片的血迹流了出来,他所经之处,无一不染上了刺眼的红。 陆宴被抬到了大红色的婚床上。 沈甄跟了过去,在一旁颤着嗓子道:“大人他……” 杨宗是知道扶曼的身份的,他立马拎起付七的领子道:“白姑娘呢?还有他的兄长,可一同救出来了?” 付七红着眼眶道,“杨侍卫别急,白大夫他们就在后面。”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男一女拎着箱子跑了过来,女的沈甄认识,是他在扬州收下的姨娘,但这个男人是谁? 白道年对扶曼道:“阿雅,你先出去。” 扶曼拉着男子袖口,啜泣道:“若不是因为救我,他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这话一出,沈甄的目光立马放到了扶曼身上。 却说陆宴受伤这个事。 原本一切都非常顺利,上元节那天,扶曼在众人的吃食里下了无色无味的迷药,因着之前就掌握了账簿和白道年的位置,所以他们很快就将东西拿到了手,并救了人。 然而赵冲这个老贼到底浸淫官场多年,陆宴隐藏得再好,也难敌一个人从未放下过疑心和戒心。他们刚预备出城,驻守扬州的兵便井然有序地行动了起来,像是一直为这一天做准备一般。 做了那样的一场梦,陆宴自然不敢把账簿放到船上。于是,他带着剩余的手下和白道年、扶曼走了另一条路。 赵冲的私兵也不是白养的,他们发现不对劲之后,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不择一切手段摧毁证据。 先是放火烧船,随后又一路追杀过来。 由于扶曼的马术非常不好,途中跌于峭壁之间,救她耽误了好一阵,赵冲的兵也追上来了,能死里逃生,亏得还是陆宴这边带了些□□。 陆宴只是重伤,除此之外,付八等两位暗桩则当场毙命。 只不过陆宴受伤的过程,沈甄是无从知晓的。 通过扶曼的那句话,沈甄的脑海中只得出了一个结论——他是为了救她,才受的伤。 她的指甲嵌入了手心,随后又骤然松开。 扶曼退下后,白道年观察起了陆宴的伤势,方才走的急,无法就地医治,只能撒一把凝血粉在他身上。 眼下伤口的血虽然止住了,但血肉却和破损的布料粘合在了一起,颇为棘手,他抬头对着沈甄道:“可否替在下掌个灯?” 这是婚房,满屋都是大红色的蜡烛,沈甄连忙多燃了几个。后又提了一盏灯走了过来。 屋内瞬间亮如白昼。 他身上的伤口也变得越发清晰起来,白道年拿出了一把小刀,将他的衣服全部剪开,再用针将渗到里面的布料一一挑了出来…… 沈甄的心随着他的动作一抽一抽的,两条腿都跟着软了。 她长呼一口气,缓缓开口道:“大人他,可有性命危险?” 白道年抬头与她对视,“刀口颇深,幸而避过了要害,若是再偏一寸,便是神仙也没法子救了。这两夜大人身边离不得人,每隔半个时辰就得探探是否发了热。” 沈甄点点头,“今夜我守着他。” 清理完伤口,便开始缝合了,针线穿过皮肉时,沈甄实在受不住,便闭上了眼睛。 白道年剪断了手中的线。 折腾了整整两个时辰,沈甄举灯的手臂都已经僵住了,可想而知这位白大夫得有多累。 沈甄小声道:“多谢白大夫。” 白道年朝沈甄深鞠了一躬,然后道:“夫人千万莫要提‘谢’字,大人于我有救命之恩,此刻便是叫白某以命相抵,那也是应该的。” 听着他这句夫人,沈甄不由一愣。 但转念一想,自己并没有必要去解释这些,便淡淡道,“即便如此,您也早些歇息吧,想必……明日还有的忙。” “是、这还有些祛热的药,待大人醒后,尽快服下。”说罢,白道年便退了出去。 棠月端了一盆热水和几张干净的帕子走了进来,沈甄接过,然后把药递给她道:“这我来就行,你去把药煎一下。” 棠月走后,屋里只剩沈甄和陆宴二人。 她缓缓坐到了他旁边。 低下头,去看他的脸。 自打遇见他,她见过他高傲孤然的背影,见过他咄咄逼人的姿态,也见过他高高在上的神情,独独没见过,他如此狼狈的模样。 半晌过去,沈甄伸出素白色的小手,抚了抚他的耳朵。 触及他的一瞬间,陆宴蹙着眉头,低声唤了一句她的名字。 沈甄。 语气不善,是他找茬挑刺时才有的语气。 但也不知为何,沈甄眼里的金豆子,竟大滴大滴地坠了下来。连她自己都说不清,这是为何。 只是她没想到,她这一哭,那个在床上本来还安稳躺着的人,竟被胸口的疼痛弄醒了。 陆宴一睁开眼,便看到了满屋的红烛,和穿着婚服的新娘,新娘子的脸上,挂着惹他心疼的泪痕。 沈甄见他醒了,连忙开口唤了一句大人。 好似一声还不够,随后又呆呆地加了一句,“大人,你醒了?” 没醒,能睁眼吗? 陆宴薄凉的唇角微启,漾起了一丝几乎察觉不到的笑意,哑声道:“是啊,醒了。”你再哭下去,别说醒了,命都要搭里面了…… 沈甄有些局促不安,怕他乱动,连忙道:“背上的伤口刚刚缝合好,您别乱动。” 陆宴皱了皱眉,感觉喉咙一片干涩,又道:“给我拿点水。” 这时棠月正好端了药进来,沈甄接过,行至榻边儿,蹲下,平视着他柔声道:“咱们先喝药吧,喝了药,我再给您拿水,” 他趴在榻上不能动,只能等沈甄来喂他。 她舀一小勺,吹了吹,递到他嘴边上,顶住他的牙齿,缓缓向上扬。 也不知道是这勺子不好使,还是男人不配合,沈甄勺子里的药汁,竟然都洒了出来。 四目相视。 男人薄唇微抿,眼神晦暗不明,好像在说:你怎么,什么都做不好。 沈甄举着勺子的手一顿,不得不去想别的办法。 第40章 回京 沈甄端着手里的药汁,一动未动。 他的姿势不方便喝药,用嘴渡给她,显然是最好的办法,然而她一想到他异于常人的洁癖,便又觉得有些不妥。 沈甄犹豫不决的神情,陆宴如何会看不懂? 可他现在“病入膏肓”,实在没有力气揭穿她,否则以陆宴的脾气,定要问沈甄一句,“你有哪里,是我没亲过的?” 沈甄正思忖着,陆宴便顶着苍白的脸色,干涩的唇,咳了两声。他的伤口眼下正是严重,别说是咳嗽,便是稍微动一下,都会引起再度出血。 这不,他背上被缠好的细布,经过震颤,立马就出现了一道鲜红。 情急之下,沈甄也顾不得其他了。 她半蹲半跪在床边,喝了一口手中苦涩的药汁,覆上了他的唇。 她的唇分外柔软,就像是刚剥开皮的荔枝肉,贴上的来一刹那,陆宴浑身一僵,他不曾想,药汁从她的口中渡过来,竟是连苦都尝不出了。 沈甄见他没反抗,便一口接着一口地喂,眼看着一碗药见底了,男人却突然含住她的唇,怎么都不肯放开。 从轻轻地吸吮,变成了重重的碾压,随即便贪婪地撬着她齿关,见她欲躲,又抬手摁住了她的脖颈,像个横行霸道的入侵者。 站在角落里的棠月,被接连不断的“啧啧”声,弄得面红耳赤,彻底呆住。 平日里主子做这样的事,她们做奴婢的自然是瞧不见的,通常旖旎的气氛一起,便十分有眼色地退下去了,可今日事发突然,竟叫她撞见了这一幕。 她不论如何也没想到,世子爷和沈姑娘在一起时会是这样的画风。 那个洁癖成疾,恨不得每日三沐的世子爷,竟然也会如此孟浪。 她不敢出声,亦不敢开门出去,只能躲在角落里,希望两个人忘彻底记她…… 沈甄怕他伤口出血,连忙“嗯嗯”了几声,示意他停止,趁他怔住,她立马抽身而起。 他这人向来不经撩拨,她也不会揣着明白装糊涂。 陆宴与她对视,眼圈通红,哑着嗓子道:“药太苦了,给我拿点水。”受伤的男人尤为可怜,他的声音虽沉,却莫名带了一股哀求之意。 见他如此,沈甄又不能不给他水喝,只好转身又接了一杯,复又返回。 眼下已经过了子时,屋内的红烛很快就要燃烧殆尽,风透过楹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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