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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了。” 另一个人道:“金氏钱引铺的掌柜方才来击鼓,说沈家三姑娘欠债不还,畏罪潜逃,现已出城了。” 陆宴挑眉,沈家三姑娘?又是她? 陆宴撂下笔道:“叫金氏的人进来。” 那金氏钱引铺的掌柜一进来,便拿出了手里的证据,道:“大人,沈家欠的可是整整八千贯,她人若是跑了,在下把命搭上都是不够赔的。” 见陆宴不语,掌柜的赶忙又道:“除此之外,在下还有另一桩事欲告!沈家三姑娘出城,用的乃是篡改的户籍,和假冒的文书!此事,衙门不会置之不理吧?” “大人,这怎么办?”杨宗低声道。 陆宴转了转手中的狼毫,长叹一口气,“叫上司兵参军,出城。”篡改户籍,假冒文书,这可不是小事。 陆宴带了一批人马手执火把寻人,南北各一方,最终,于子时三刻,抓获了不慎坠马的沈甄和沈泓。 人赃并获,并无任何抵赖的机会。 陆宴翻身下马,走到沈甄身侧,用极冷的声音道:“通关令文,谁给你的?” 沈甄低着头,咬紧下唇,一言不发。 她的鬓发已乱,残留着点点血迹,小脸煞白,胜过他手上的银灯。 “回本官的话。”陆宴道。 沈甄的指尖均在颤抖,娇生惯养的三姑娘,一没被人审问过,二没有当过逃犯。 只是事关长姐,她什么都不敢说。 陆宴但笑不语,也不再同她废话,只回首对杨宗道:“将她带走。” 陆宴将她带回京兆府狱之时,已是二更天。 他将沈甄、沈泓和受贿的城门士兵关押在不同的牢房,然后道:“分开审。” 就在这时,沈甄突然起身道:“大人,他才五岁,他什么都不知道。” 陆宴行至她身边,步步紧逼,皱眉道:“把文书和户籍拿出来。” 沈甄抬手压了压胸口,泪水就在眼窝里噙着,她想开口求他放过自己,却也知道,求人是没用的。 镇国公府与沈家并无交集,即便有交集,他一个朝廷命官,也不会徇私。 陆宴见她久久未语,又道:“你不自己交出来,本官便只能搜身了。” 像沈甄这样深居闺阁的女子,怎能扛得住陆宴胁迫的语气,拷打的目光…… 半晌过后,她终究还是将手里的文书递到他手中,“大人,今日的一切皆是我一人所为,假冒文书是,篡改户籍是,自私纵火亦是,我都认。”说完这句话,那双波光潋滟的双眸,便刷地一下,涌出了大滴大滴的泪珠子。 陆宴看了看手里的令文,确认无误后,抬眸轻斥:“知道这是多大的罪名吗?你一人?你一人是如何拿到户部专户的纸?” 这样的问题,沈甄并答不上来。 陆宴看了她一眼,冷嗤道:“京兆府向来秉公执法,该你认的你认,不该你认的,亦是轮不到你认。” 沈甄双拳握紧,颤声道:“真的是我一人所为。” 陆宴出了牢房,上锁时,对她道:“本官劝沈姑娘明日升堂时实话实说,免得还得落个包庇的罪名。” 就在这时,杨宗从不远处走来,对陆宴道:“主子,今儿还回府吗?” 陆宴用中指揉了揉眉心,“明早还得升堂,不折腾了。” 翌日。 陆宴这一夜又是伏案而过的,天将明时,他起了身子,左右活动了下肩胛。 一想到今日公务之繁冗,不禁用手压了压太阳穴。 他瞧了一眼外面刺眼的阳光,道:“那守城的兵认罪了吗?是谁买通的他?” 杨宗摇了摇头,“是个能忍的,四十个重板子下去,没说。” 假冒文书,贿赂官员,没有一个罪名是轻的,陆宴沉声道:“提审沈甄。” 陆宴念她身份特殊,又是女子,不好公开审理,便亲自去了京兆府狱。 才十六岁的名门贵女,哪里见过这样的架势,见到两个拿着板子的衙隶,和一个长杌子的时候,整个人腿都软了。 陆宴反复忖度,道:“沈姑娘,笞刑不是闹着玩的,这文书是谁给你的,本官劝你如实招来。” 沈甄似没听见一般,一步步地走过去,自己趴到杌子上,红着眼,小声道:“大人便是问我一万次,我的回答也只有一个。” 京兆府同县衙和刑部相比,权利更大,且不受逐级上诉的约束,所以,只要证据确凿,便可以当堂审判,死刑亦可。 陆宴的手指若有若地轻击着桌案。 给一个姑娘家用刑,且他大抵是不忍的,陆宴难得在行刑前劝了一句,“你受不住的。” 沈甄未应声,只用小手攥住了一张帕子。 她有些害怕,下唇都在抖。 这几项罪名只要判下来,她是怎么都活不成了。 若能保住长姐,这顿板子也不算白挨。 陆宴看着她,衡量再三,同一旁的衙隶道:“三个。”像沈甄这样的身板,三个板子下去,她应是什么都肯说了。 说实在的,自打他接任京兆府少尹以来,这样的场面,数不胜数。可他审的囚犯,大多都是为了一己私欲才触犯刑律,比如偷盗入室,奸人妻女,杀人放火。 像沈家这个状况的,他也是初遇。 三板子下去,沈甄一声未吭。 陆宴转了转手上的白玉扳指,又道:“再三个。” 板子照落。 陆宴看了她良久,眼里到底是落了不忍,再次道:“你早些承认,本官算你自首,一切从轻处罚。”依照晋律,诸犯罪未遂而自首者,免罪,被捕后而自首者,则减二等罪。 沈甄的刑法能判多重,大抵都在他一念之间。 她还未开口,杨宗便跑到陆宴身边,悄声道:“主子,宣平侯世子说有急事找您,正在京兆府外候着。” 陆宴眉眼微挑,“随钰?” “正是。”杨宗道。 陆宴的友人不多,随钰算一个。 随钰同他年纪相仿,又一同长大,可谓是情同手足,三思之后,陆宴便让衙隶停了手,转身而去。 随钰被陆宴引至后苑。 “这时候来找我作甚?” 看着随钰急切的目光,陆宴恍然想起,宣平侯府与云阳侯府关系向来密切,若不是三年前沈二姑娘沈瑶被圣人派去和亲,随钰便是沈家的女婿。 想到这层关系,陆宴心里一沉。 “沈家三妹妹,是不是在你这儿。”随钰急道。 陆宴点头道:“是。” “时砚,你听我说,昨日那封文书,是我交给沈姌的。” 陆宴眉宇微蹙,低声道:“你可知道你再说甚?”陆宴一边质问他,一边给了自己答案。 是啊,随钰就在户部任职。 “时砚,她是沈瑶的亲妹妹,我也是算是看着她长大的。我做不到见死不救,真做不到。” 陆宴目光一沉,厉声低斥:“你过几日便要成亲,宣平侯夫人和太傅家若是知道你和沈家还有往来,他们会怎么做?” 所谓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 沈家眼下,根本是走到了穷途末路,谁也救不了。 片刻之后,陆宴便看着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挚友,红了眼睛,“是我欠了谣儿的。” 陆宴不明所以,只道:“我知你与沈家二姑娘情谊深重,可她是被圣人送去和亲的,你何错之有?” 随钰低头苦笑:“我同她说过,这辈子非她不娶。不论是何缘故,我到底是食言了。”说罢,他抬头道:“总之,沈甄出城的文书是我叫人做的,与沈姌无关。” 陆宴眉心突突地跳,低声道:“随佑安!这是逼我徇私?!” “随钰不敢。” 随钰拱手给他行了个大礼,咄咄道:“沈甄若是签了那卖身契,你觉得她会被卖哪里?教坊?还是平康坊?还是落到云阳侯的死对头手里?” “我劝你慎言!”陆宴一字一句道。 随钰笑道:“眼下朝堂波诡云谲,太子重病,三皇子六皇子虎视眈眈,云阳侯这个太子党,当真是因为城西渠坍塌而入狱吗?时砚,朝堂之争!沈家女何其无辜!今日受人磋磨的若是换成陆蘅、陆妗,你当如何?” “党争,那是天家的忌讳。” 陆宴的言外之意便是:云阳侯为官数十载,从他站队的那一刻起,就该做好一切准备。既是在赌,哪有只能赢,不能输的道理。 随钰又道:“陆时砚,云阳侯府不是镇国公府,沈甄的母亲也不是靖安长公主,不是谁都有选择的权利,也不是谁都有你那么好的命!” 听完这话,陆宴神色晦暗不明,一言未发。 二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也不知过了多久,陆宴突然哑着嗓子道:“你走吧。” 随钰抬眼怔住。 说完方才那些话,随钰也后悔。 镇国公府与沈家毫无往来,毫无情分,他秉公执法,何错之有? 随钰道:“时砚,我不是那个意思……” “今日,你没来过这。”说罢,陆宴拿起了搁置在一旁的乌纱帽。 转身离去之前,陆宴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保下她。” 原路返回时,陆宴对杨宗道:“你即刻回府,从我的私账里抽八千贯出来,如果不够,就把京里的宅院拿到文氏当铺去当。今日酉时之前,定要把这笔钱送到金氏去。” 一听八千贯,杨宗自然明白了其中的暗喻。 他想出言劝阻,可自家主子的脾气他也是知晓的,他一旦决定了何事,便不会再由人左右。 任何人都不行。 须臾过后,陆宴再次回到了京兆府狱,看了看趴在杌子上一动不动的沈甄,对一旁的衙隶道:“你们先出去。” 随后行至沈甄身边,轻声问:“还能起来吗?” 沈甄抬起小脸,十分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大人?” 陆宴去扶她的手臂,才刚一动,沈甄便喊了一声,“疼。” 他眉头紧皱,对着她道:“稍忍忍。” 当晚,沈甄便被陆宴带回到了澄苑。 那时的澄苑,只有他们两个人。 六个板子看着不多,但长官监刑,底下的人下手只会重不会轻,像沈甄这样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姑娘,便是连第二个板子都受不住。 陆宴拿出个药瓶,递给她道:“记得擦药。” 沈甄接过,对上陆宴的眼睛,小声唤了一句大人。 陆宴低低地“嗯”了一声。 沈甄的手微微颤抖,双目接连不断地流着泪,哽咽道:“今日承蒙大人恩惠,沈甄当没齿难忘。” 话音甫落,陆宴心口一疼,瞬间睁开了眼。 他环顾四周,又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侧,她正睡着。 他睨着她的眉眼,一时间根本分不清,哪个是梦境,哪个是现实。 他长臂一勾,将沈甄揽入怀中,低声道:“沈甄。” 沈甄本已睡着,被他这么一弄,自然是醒了。 她上下睫毛都偏长,半睁半闭之时,不免显得有些迷离,她低声喃喃道:“大人。” 沈甄也不知眼前的男人抽了哪门子的邪风,竟是把手伸进了她的里衣,按着她的腰部,问道:“疼不疼?” 他这动作一出,沈甄不由更懵了,什么疼不疼。 陆宴以为她没听清,便又问了一次。 沈甄摇了摇头,道:“不、不疼啊。” 话音坠地,陆宴便将高挺的鼻梁挤到她的颈窝深处,细细密密地,极其轻柔地吻了起来。 沈甄以为他是想行那事,便绷着个身子,红着脸道:“大人,我小日子来了。” 陆宴抬手搓了搓她的脸颊道:“我知道。” 他的心里一片茫然,突然感觉整个思绪都乱了,前世的,今生的,好似正如破镜一般,正在一片一片地,回到原位…… 第32章 婚事(捉虫) 四周漆黑无比,却因为男人接连不断的亲吻声而平添了几分旖旎。 陆宴做这档事的时候,向来和他那张风光霁月的脸不太相同。谁能想到,他那双一本正经抄写呈文的手,一旦入了夜,竟也会为了一处柔软,青筋暴起。 沈甄被他弄的分外紧张,明明之前不是这样的。 记得上次她说小日子到了,他可是瞬间就把手抽回去了。 她害怕他要硬来,便连忙唤了一句大人。 陆宴低头看她,眼神里莫名多了一股“专注”。当然,专注这词,也是从沈甄角度得出的。 她正犹豫着如何开口,陆宴先一步道:“怎么了?” 沈甄知道他一旦兴起便很难停下,于是将头贴到他的胸膛上,撒娇道:“今日不行、真不行。”说完可能还觉力度不够,又道:“绝对不行。” 陆宴心里忍俊不禁,但面上却不显,故意沉声问她,“那你说,哪天能行?” 沈甄朝他伸了五个手指头,意思是五天。 陆宴眉头微挑,表示不满。 沈甄心里“咯噔”一下,暗暗嘟囔了一句,难不成他还数着日子的吗? 她想了想,又放下了一根手指头。现在是四。 可男人的表情仍是不为所动。 接着,只见小指也放下来了。变成了三。 就沈甄这幅割地赔款,节节败退的模样,搁谁看了都得叹上一句天真。 这种事,哪里能商量呢? 要知道,天下的男子,最擅长的便是得寸进尺。 好在陆宴没打算真欺负她,沈甄的第三根手指头正向下弯曲,他便蜷起中指,弹了她的额头道:“睡吧。” 就她这幅样子,多亏是没让她带着沈泓逃出城,不然只怕是被人卖了还要帮人数钱,顺便再帮人家把账记清楚。 陆宴转身躺下,揉了揉眉心。 反复回想着方才的梦来…… —— 就在年前,赵冲又得了个小女儿,老来得子,自然欣喜,便在家中大办了个百日宴。扬州城的达官显贵纷纷前去祝贺,陆宴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这种场合,陆宴近来都是带着扶曼去的。 平日倒是无甚,只是明日便是除夕,旁人家都是热热闹闹的,陆宴扔她在府上,便不免有些寂寥了。 棠月怕她觉得闷,晚膳过后又特意让小厨房多做了几样她爱吃的甜食。奶羹,是世子爷特意交代过的。 吃到一半的时候,陆宴恰好出现在了门口。 沈甄连忙起身唤了一身大人。 陆宴前行两步,拍了拍她的肩膀同她道:“吃你的。”说罢,便坐到了她面前。 显然一幅有话要说的样子。 沈甄惴惴不安,吃了几口,便停箸道:“大人可是有话要说?” 陆宴“嗯”了一声,然后道:“你可是吃好了?” 沈甄赶紧点头。毕竟吃饭哪里能胜过好奇心呢? 陆宴笑着看了她一眼,又道:“那你等会儿可别吵着饿。” 四目相对后,他便将沈甄拽了起来,“走吧,我带你去个地方。” 紧接着,她就被他送上了马背。 论琴棋书画,沈甄可谓是无一不精通,但骑马,她是真的不会,“大人,我们去哪,不能坐马车吗?” 陆宴翻身上马,将她揽入怀中。 随后也不理会沈甄的紧张,他单手拽起缰绳,夹紧马腹,扬长而去。 速度之快,沈甄吓得立马闭上了眼睛,去拽他的袖口。 他们从广济桥一路向南,穿过街巷,穿过密林,甚至都快出城了才停下来。 陆宴高拉缰绳,翻身下马,伸手去扶沈甄,“下来吧。” 颠簸了这一路,冷不丁踩回到地上,她双腿都忍不住发颤。 站稳后,一抬头,便看到了一张赫赫的匾额——楚府。 沈甄回头看他,“大人,这是哪儿?” 陆宴含笑看着她,勾了勾唇道:“去敲门吧。” 听了这话,她抬头又看了看楚氏的匾额,心脏一阵狂跳,有个答案呼之欲出。 沈甄小跑过去,提裙上了台阶,手放到门环上,轻轻叩了三下。 很快,她便听到了一阵熟悉的步伐,大门缓缓打开,清溪探出身子,一见来人,手里拿着的灯笼,“啪”地一声就扔到了地上。 她沙哑地喊了一声,“姑娘?” 沈甄站在原地,眼眶微红,半晌,她攥了攥拳,一把抱住了清溪。 她这边金豆子刚落,果然,身后男人的脸色便跟着一沉。 他揉了揉胸口,眉宇微蹙,长叹一口气。 但最终,并没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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