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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沈甄看了看手里的搜查令,心里暗暗忐忑,忍不住用了些力道,弄皱了纸张。 见此,陆宴再度开口道:“官家之物,不得毁损半分。” 沈甄一僵,手指滞在了原处。 她知晓对方已是做了万全的准备,想躲是躲不过了,便转身走回桌案,拉开抽屉,拿出了一串钥匙,递给了陆宴。 陆宴一把拿过,前行七步,开了库房的门,他命令侍卫抓紧搬,自己则留在沈甄旁边看着她。 生怕她再弄出些什么致人迷幻的邪术。 半晌过后,他们就将几个大箱子抬到了室内中央。 其中一个侍卫站出来躬身道:“大人,库房都已空了,属下敲了敲墙,并无其他密室。” 陆宴点了点头,低头俯视着沈甄道:“你如实回答,就这些了?” 沈甄抬头看他,目光坦荡,“原本还有一些,可昨日都被人砸了。” 陆宴回想了一下昨日的场面,“嗯”了一声。 不一会儿,三位大夫走了进来,他们将那些瓶瓶罐罐一一打开,闻一下,碾一下,再闻一下,再碾一下,等全部查完,已过去了整整一个时辰。 他们由左往右依次呈报,“回禀大人,扁平罐的这几个,是上好胭脂粉,乃是女子施妆用的,浅口瓶的这几个是香发油,这边还有些刚做出来不久的口脂。” 另一人道:“我这边儿都是远道来的粉,杭州的官粉等。” 最后一人那里种类最多,他语速稍慢,缓缓道:“我这都是些原香料,有当门子,脐香,肉桂,菊花,茉莉,还有些线香、盘香、塔香、香枕……除此之外,并无其他。”(1) 陆宴身为京兆府的少尹,自然通一些药理,他耐着性子听完后,不禁眉头一蹙,沉声道:“可是查仔细了?” 三人齐齐点头,异口同声道:“都查自己了。” 陆宴显然是不相信这个结果的,他用余光扫了一下沈甄凝重的目色,和微微颤动的小手,当下便觉得,定是有遗漏的地方。 默了一晌,陆宴侧头对着众人道:“你们先出去,没我的命令不得放人进来。” 众人退下后,一时间,屋内只剩他们二人。 陆宴迅速将整间屋子打量了一遍,最终,目光落在了一个镂空的檀香木矮柜上面。 上面摆放着两把扇子,一把是绣着海棠花的蒲扇,一把画着君安水榭的折扇。 他上前两步,拿下折扇,“啪”地将扇面一合。复又转身。 沈甄以为方才这就算了完了,见陆宴又冲自己走了过来,不由向后退了一步,道:“大人这是要做什么?” 陆宴也不与她多说,只用他颀长的身量和久为官者的气势将她逼入了墙角。 转眼的功夫,那暗紫色的官服,离沈甄,就只剩下半尺的距离。 他的声音薄薄的,就像一股不近人情的凉风,“沈姑娘配合一下本官搜身,胳膊抬起来。” 沈甄到底是侯府嫡女出身,不似寻常女儿家看到官爷就破了胆,她怕归怕,还尚有一丝理智,“我看陆大人这幅模样,可不像是来秉公办事的,倒像是来欺辱我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子的。” 陆宴听着她偷换概念,不由讥笑道:“本官如果想欺辱你,自是有千万种法子,别耍花腔,抬起来。” 沈甄虽然害怕,但仍是硬着头皮道:“京兆府难道没有女官吗?” 陆宴不语,但那冷淡又具有攻击性的眼神,就在告诉她——别逼我动手。 京兆府确有可调遣的女官,但有时为了抓紧时间,不错失证据,也会由长官亲自动手。即便是男女有别,仍可以以物代替。 沈甄屏吸仰头与他对视,手臂是怎么都不想抬,尖尖的指甲暗暗用力,手心上的肉都摁出了红印子。 陆宴又上前了一小步,这下,两人马上就要贴到了一处。陆宴周身凛冽的味道彻底打破了沈甄的防线,她眼睛一闭,双臂抬高。 指尖微微颤抖,心如死灰。 陆宴知道她是女子,又尚未出阁,见她配合搜查,也收了恐吓她的心思,只握着折扇向她的身子探去。 扇骨刚一碰到她,她整个人就像是煮熟的蟹,红了个透。 隔着衣裳,又隔着一柄扇子的距离,陆宴仍能感觉到她在颤抖。 陆宴心无旁骛,用扇骨贴着她的抬起的手臂,沿着她的轮廓,一路往下,他的手不轻不重,时不时还要拍打一二,从头到尾,逐处搜查,无一不仔细。 独独那两处,他思来想去,没碰。 “转身。” 沈甄紧咬着嘴唇,生怕自己发出任何一丝声音。 整间屋子,只剩下挪动的脚步声,和衣物摩嚓的窸窸窣窣声。 她将背朝向他,更是不安。但因他避过了她最怕他碰的地方,便觉他应该不是起了色心,故而小声祈求他,“大人快些行吗?” 陆宴用扇骨抵着她的背脊一路向上搜查,到她的颈部突然顿住。 发香四溢,他忽地想起,那颗生于他梦中的美人痣。 那梦境里的一切再度游走在他眼前,他鬼使神差地,像新郎官掀起红盖头那样,用扇柄掀起了她的三千青丝。 他眼看着,面前这颗痣,与梦境中的那一颗,渐渐重合。 位置一模一样,都是生在她欺霜赛雪的脖颈之上。 陆宴的神色微恍,猝然抽回了手。 沈甄见笼罩于她身侧的阴影骤然离去,便瞬间转回了身子。 她用那双波光潋滟的双眸,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一字一句道:“陆大人,查完了吗?”若是不她下睫毛长些,只怕大滴的金豆子就要这样砸下来了。 也不只是为何,陆宴看着她那样的眼神,心脏骤然发疼,又是那种疼法,他强忍着,握拳抵唇道:“查完了。” “有何不妥吗?” “暂无。” 被他刚刚那样拨弄,沈甄的头发都乱了,她红着眼眶,剜着他,质问道:“敢问大人,若是我这儿的香粉有问题,那为什么,陆大人您没有问题,您昨日,不是也来过吗?” 话音一落,纵然是陆宴这样最是擅长面不改色的人,心都忍不住跟着一虚。 可这男人到底为官多年,自然不是沈甄三句两句便能问住的。 他俯视着她,一双黑瞳,瞬间轧过她视线,“百姓配合官府办案,乃是本分,本官既是给你看了搜查令,又洗脱了你的嫌疑,沈姑娘到底是哪里不满?” 沈甄不语。 纵然心里有满腹不满,但仍是不敢顶撞于他。 陆宴看着她的小脸,胸口疼的厉害,从她身边走过,沉声道:“本官还有其他事要处理,外面自会留下两个人帮沈姑娘把这几个箱子抬回去。”说罢,他绕过一个红漆木的屏风,径自离去。 —— 回到衙门之后,陆宴才发现,他手中,竟是还握着那把折扇。 扇骨之上,好似还残余着一股沁人的香气。 他烦躁地将案卷阖上,心底憋了一处暗火。 若是她没有问题,那接二连三的梦算怎么回事?难不成还能似那些江湖道士所言的,是前世的回忆不成? 笑话。 他正想着,就到了傍晚时分。 今日街上热闹,红绸铺了满地,欢声笑语不断,敲锣打鼓也不断,几个小孩子砰砰跳跳,指着花轿就喊:新娘子!看!是新娘子! 陆宴这边呈文还未写完,只觉外头太吵,整个人面色发沉,头上乌云密布,恨不得将外面那些鬼哭狼嚎的孩子一个个都扔回家去。 外面越来越吵,媒婆的嗓子都要窜上云端了。 旋即,陆宴抬首,将手中的狼毫,朝笔筒,一掷。 就在这时,京兆府尹郑中廉和另一位少尹孙旭一同走了进来。 孙少尹拱手对陆宴行了平礼,笑道:“陆大人还忙着呢?” 陆宴起身回礼,“郑大人,孙大人。” 郑中廉满面红光地对陆宴道:“万年县孙家的案子终于结了,确实是他媳妇下毒杀了他,她娘家有钱,连仵作都敢买通。要我说,谋杀亲夫,其罪可诛,不过现已移交到大理寺了,咱们这也能缓一缓了,陆大人晚上没事,一起去外头吃个酒?” 诚然他俩只是这么一问,客气一下,毕竟他们多次找陆宴出去吃酒,他大多都是推辞。 不过也是,那些烟花之地,到底与这位矜贵的世子爷不大般配。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陆大人今日竟放下了平日里的衣冠楚楚,似笑非笑地道了一句好。 作者有话要说:(1)香料内容出自论文《中国古代植物香料生产、利用与贸易研究》 有读者给陆宴起了个小名——陆总。 第5章 滋味 晋朝民风开放,向来喜欢集体买春。 陆宴等人到达平康坊南曲时,天还亮着。甫一进门,就见好些文人士子,已是痴迷迷地论起了垂帘后曼妙的身影。 孙旭是这儿的常客,老鸨一瞧他来了,立马从人堆里挤了出来,走过去招呼道:“官爷来啦。” 这一嗓子,惹的小二楼的姑娘齐齐朝门口望去—— 红灯交错间,有个男人,在乌泱泱的人堆儿里尤为显眼。 他身着月白色的长衫,外头披了一件玄色的大氅,束玉冠,挂宫绦,周身上下,一派清贵华然。 这样的稀客,不由让那些见多识广的姑娘,也来了兴致。 大妈妈的眼睛都多尖了,她只扫了一眼,就知道这位不是一般的爷,她堆起笑,道:“敢问几位官爷,今儿是坐堂里,还是设私席?” 这话说的通俗点就是在问,今儿是来赏歌舞的,还是来找姑娘过夜的? 孙旭摸了下鼻尖。 若是平日,他多半会搂着温香入梦,可今日不同,好歹陆大人也是头回和他们出来吃酒,总得听听人家的意思,便道:“陆兄想坐哪里?” 陆宴面不改色,目光坦荡地对着嬷嬷道:“头牌今日在吗?” 这话一出,郑京兆和孙旭的眼睛都瞪大了一倍。 他俩真是没想到,这位矜贵的世子爷,倒是个会玩的。 温香苑的头牌,名叫云枝。不但诗作的好,舞技也堪称一绝,坊间传言——只要吃过她的杯中酒,就没有能按耐住自个儿的男人。 一听陆宴点了云枝,老鸨面上一喜,以为他是慕名而来,连忙对一个小丫头道:“去,将云枝给我叫下来,就说有贵客。” …… 三人入了小院,刚坐下,侍女们就端上了精美绝伦的酒具,以及各式各样的下酒菜。 随着一阵琵琶小调,就见几位娉婷婀娜的姑娘掀起竹纱,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 落座后,他们照例玩起了行酒令。 这些姑娘个个都是夜里的行家,不仅文采斐然,人也有趣,时不时说两句淫词艳语,立即就将屋里掀起了一股燥热。 屋内红烛摇曳,云枝看着身边面容倜傥的男人,暗生欢喜,不由主动了几分。 她往他身边凑了凑,故意朝他耳边吐息道:“官爷若是不爱玩这些,那奴给您跳支舞,好不好?” 按说听了这样的话,便是老铁树也要开花了,可独独这位陆大人,耳根子都不见红一下。 他只盯着云枝的眼睛看。 陆宴生了一双桃花眼,乍一看去,好似风流多情,可仔细一瞧,便会发现,里面全是名门望族才有的世故与清高。 薄情难掩,疏离尽显。 可就是这样的一双眼,顷刻间就将云枝这颗早已千锤百炼的心,勾去了三分魂魄。 她抬手斟了一杯酒,递给他,媚眼如丝道:“这一舞终了,官爷若是满意,便把这杯干了,成吗?” 陆宴接过,睨了她一眼,并没说话。 云枝笑盈盈地起了身子,褪去外杉,她用眼神勾着他,恨不得使出浑身解数,在他面前舞动。 可她每卖力一分,陆宴的眸色便沉了一分。 不足片刻,就已耐心尽失。 他暗暗捏着手里的杯盏,燥闷无比,他万没想到,自己看着长安平康坊最有名的头牌鼓动身姿,却半点感觉都没有。 半点感觉都没有。 与见到沈家三姑娘时截然不同。 他“啪嗒”一声将杯盏放到了桌上。 云枝见到他的动作,以为他不满意,舞动的手腕连忙一顿,怔怔地看着陆宴,道:“可是奴跳的不好?” 陆宴侧头那两人聊的正是尽兴,也不好提前就走,便抬起杯盏,一饮而尽,对着云枝道:“没有,你继续。” 闻言,云枝整张脸都涨红了,心里酸胀酸胀的。 她得看出来,他对自己,真真是半点意思都没有。 算一算,今日可谓是她当了头牌以来,第一次感到如此难堪。 跳完一曲,云枝也不敢再出声了。 反而是老老实实给他倒酒,他才有一搭没一搭地跟着喝两杯。 过了差不多有一个时辰,外面突然起了风,狂风刮的门窗猎猎作响,听着就让人发寒。 酒意上了头,郑京兆红着脸,目光远眺,幽幽道:“怎么又下雪了?” 孙旭看了看外头,也附和道:“既下了雪,那咱们今儿便到这儿吧,不然一会儿宵禁,路也不好走。” 郑京兆连连点头,旋即,三个人都起了身子…… —— 也不知是昨日那酒有问题,还是在回程的路上受了风。 陆宴醒来之时头痛欲裂,眼底发青,就连嗓子变得暗哑起来。 他抬手掐了掐喉结,脑海中恍然闪过夜里做的梦。 随即整个人都被气笑。 他竟把昨日头牌的脸,换成了她的,明明是一模一样的舞姿,也不知怎的,突然就变了滋味。 就像是一杯平淡的白水,变成了灼喉的烈酒。 真他妈是入魔了。 今日是休沐的日子,陆宴去给祖母请完了安,便在书房独坐,时不时轻咳两声。 眼眶发胀,就连手里的书都看不下去了。 见状,杨宗忙给他端了一杯热茶。 陆宴接过,颠着茶盖,刚抿了一口,就听杨宗道:“这茶是长公主从西市的孟家茶庄刚买回来的。” 陆宴本来喝的好好地,可一听“西市”二字,茶水过喉,他一个气没喘匀,猛咳不止,立马呛红了眼。 不得不说,有时候想起一个人来,就像咳嗽一样。 忍,是忍不住的。 陆宴捂着胸口停下后,他恍然惊觉,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将手里的茶盖脆脆地磕在杯沿上,哑声道:“备车,我要去趟西市。” —— 昨日的雪一直未停,路面结冰,有些铺子早早就关了门。 行至百香阁,陆宴的脚步蓦地顿住。 雪花接连不断地落在伞面上,发出簌簌的声响,杨宗抬头一看,心里不禁一惊。 怎么又有人……堵在百香阁门前? 宋简倚着门框,对着沈甄嬉皮笑脸道:“三姑娘若是肯亲我一下,我便把你面前这一箱子胭脂水粉都买了,你也不必装清高,我知道你缺钱。”宋简是富商宋墨的独子,也是京中最有名的纨绔之一。 清溪横在沈甄前头,“我们姑娘不做你这种人的生意。” 宋简嗤嗤地笑个不停,“我这种人,我哪种人?”说完,他又对着清溪挥手道:“快滚,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他一把推开清溪,将沈甄强行揽入怀中,“好妹妹,你叫哥哥亲一口,哥哥给你翻一倍的价,这价格,你找谁能买的来?” 沈甄早有防备,被他一碰,她立即拔下自己头上的珠钗,就朝他刺去。 宋简一挡,还是被她刺伤了手背。 沈甄的一头乌发披散下来,迎风拂动。 在这漫天白雪的映衬下,她就像个误入凡间,灵力尽失的仙子。 那通红又泛着倔强的眼神,瞬间浇灭了王简的火。 他好言相劝,“沈甄,今儿可就是初八了,我怜香惜玉,那金氏钱引铺的人可未必,你这么倔,等到了初十,你和你那弟弟可是都会遭殃的,到时候,有你哭的。你们沈家的那些债,也就我出得起,你除了我,还能求谁?” 说罢,他又手欠地卷起了她的一缕头发。 今日的最后一抹阳光,湮没在申时七刻的流云深处,陆宴一把抢过杨宗手中的伞,骤然握紧,指节隐隐泛白。 他大步上前,一把抓住宋简后脖领,用力一拽。地面太滑,宋简不由往后一个趔趄,直愣愣地栽倒在外面的雪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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