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这病没法子痊愈的, 你?难道不?管我了吗?” 姜离连忙告罪, 宜阳公主笑道:“你?这孩子, 我都跟你?说过她?这阵子在做什么了,你?如?今也只需调养, 哪能责怪人家?” 崔槿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望着?姜离,“薛姐姐, 母亲说你?又义诊了, 还在给皇祖母看病, 你?怎么这么厉害?” 姜离笑道:“县主谬赞了, 瞧县主气色红润, 可见白太医看得极好,年后?可是天天在请平安脉?” 宜阳公主摇头,“白太医年后?也只来?了一次,他病倒了。” 此言令姜离意外, “病倒了?” 宜阳公主请她?落座饮茶, 无奈道:“是啊,年前倒也还好,年后?就初五来?了一次, 槿儿?本来?也好多了,无需来?的多勤,就初五那次本宫看他面色颓唐,背脊都佝偻了几分,还没问他自己就先告罪,说去岁在鄞州治疫之时染了病,虽治好了,但留下了遗症,再加上早些年患过胃疾,如?今旧病复发,说连饭都吃不?下。” 姜离记得白敬之的确患过胃疾,她?便?道:“白太医医术高明,莫非自己治不?了?” 宜阳公主道:“本宫也不?懂,他当日留下了给槿儿?调养的方子,只说半月之后?再来?,言语之间,似乎还有告老隐退之心。” 姜离心底大为?古怪,白敬之只比魏阶年长两岁,还不?到半百之年,怎么会因为?一点儿?旧疾便?生告老之心? “白太医在大夫之中并不?算年长,若就此隐退,实在可惜,他既多日未来?了,那臣女便?给县主请一请脉吧。” 宜阳公主自然乐见,正请脉呢,门口的内侍禀告道:“公主殿下,驸马和宁公子过来?了。” 话音落下,宁珏大步而?入,数日未见姜离,他明显是冲着?姜离来?的,“薛姑娘今日不?进?宫?怎么这个点儿?来?公主府上?” 驸马崔斐后?一步进?门,见姜离要见礼,忙不?迭抬手制止,“正在和游之说话,听说姑娘来?了,他便?闹着?要过来?。” 崔斐瞥着?宁珏摇头,宁珏嘿笑一声,上前道:“宣城郡王这几日身上不?利索,我这可是为?了姐姐来?的……” 宜阳公主忙道:“怎么又病了?” 宁珏一摊手,“可不?是,顽皮的很,此前有刺客闯了禁中,东宫也戒严两日,他在屋内拘得狠了,前日出门便?贪玩了些,也不?知?怎么,回来?便?起了高热,今晨我去看时还没退热呢,他不?爱喝苦药,喝了就吐,姐姐真是闹心极了。” 姜离给崔槿请完脉,道了句无恙,这才道:“宣城郡王那里有药藏局的御医照料,宁公子想来?不?必担心。” 宁珏道:“姐姐都未从药藏局唤人,姐姐召的是太医署另一个擅小儿?病的梁太医,梁太医看病倒是不?错,可他管不?住郡王怕苦又娇弱啊。” 姜离欲言又止,宜阳公主看她?一眼?,无奈道:“梁太医看小儿?病极厉害的,你?姐姐自有章法,你?可别胡乱操心连累了薛姑娘。” 宜阳公主是好心提醒,姜离到底是薛氏女,东宫两位娘娘多有嫌隙,姜离可不?好出谋划策。 宁珏噙着?笑不?以为?意,“这怎么会连累?我姐姐可不?是那种是非不?分之人,薛姑娘还没见过我姐姐吧,明晚宫中大宴姑娘就能见到,到时候就知?道了。” 姜离道:“明夜我不?会入宫赴宴。” 宁珏不?解极了,“明夜上元,宫中大庆,陛下要在万春殿与群臣同乐,我记得你?妹妹往年都去过的,怎么你?父亲不?带你?去吗?你?妹妹……如?今怎么也该带着?你?入宫吧?” 自皇太孙出事,宫中过年最热闹的日子便?变成了上元节,四品以上文武百官皆可携家眷入宫面圣,姚氏身份低微,但往年薛琦都会带着?薛沁兄妹入宫,但按理说,薛沁兄妹乃是庶出,在一众千尊万贵的世家子女中,她?二人的出身总为?人诟病。 如?今姜离回来?了,又是嫡长女,如?今声名鹊起,薛琦怎么也该带着?她?入宫赴宴才对。 姜离笑着?摇头,“我明日有事要出城去,父亲带妹妹入宫也是一样的。” 宁珏很是想不?通,“出城做什么?比入宫参加宫宴更重要?” “明日我要去城外济病坊一趟,那里许多孩子生病,我得去给她?们看病。” 几人都是一讶,宁珏更道:“听说明天宫里有一场颇为盛大的焰火表演,你?若是错过就可惜了,给孩子们看病哪一日不能去看?” 姜离莞尔,“平康坊可能看到?” 宁珏还真仔细想了想,“只怕不?成,看也只能看个亮,看不明花儿!你怎么……老在做善事,济病坊你也去,你?信佛吗?” 姜离含糊起来?,“信,也不?信。” 宁珏闻言越发好奇了,姜离转手为?崔槿新写了一道膳方,“白太医开的药十分对症,县主继续用便?可,只是平日饮食上还需主意,这道食补的方子公主可试试。” 宜阳公主含笑应下,又问起皇后?的病况,得知?病已稳住遂大为?放心,如?今尚在年节里,见公主府的侍从也要准备上元之庆,姜离饮完一盏茶也不?再多留,宁珏见她?要走,也提了告辞与她?一道离府。 “姑娘可听说了?秦家的案子虽不?是沈涉川干的,可沈涉川的确回了长安!” 跟在姜离身边的怀夕忍不?住轻嗤了一声,宁珏看她?一眼?不?以为?意,继续道:“就是太可惜了,那天晚上我没有在御林军当值,等我得到消息,沈涉川早就跑了。” 姜离哭笑不?得,前有虞梓桐对沈涉川念念不?忘,眼?前这个也快生执念了,“说是沈涉川,可到底没人见过他,此事存疑。” 宁珏一脸高深莫测,“不?不?,你?不?懂,若是其他时候那说不?好是谁,可那几天拱卫司在查之事,和当年沈家的案子多有关联,这个时候有人闯宫,除了他绝不?会有第二人,退一百步说,不?是他自己,那也一定是沧浪阁的高手。” 怀夕在旁憋笑,姜离瞟她?一眼?,打算让宁珏多夸夸怀夕,“如?何就是高手了?” 宁珏扬眉道:“那么多人都没有留住,不?是高手是什么?别的不?说,那功夫必定在我之上,拱卫司还发了鸣镝信号,连内宫禁军都惊动了,为?了这个,他们姚指挥使和副指挥使覃霖都遭了陛下斥责呢,那姚璋也咬死定是沈涉川,他可是朝廷第一高手。” 怀夕听得简直快眉飞色舞,因笑意太明显被宁珏瞧见,“你?这个小丫头,怎么今日怪怪的?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怀夕忙敛容,恭敬道:“奴婢怀夕,今岁十六。” 宁珏“哦”一声,又看姜离,视线在她?主仆二人之间来?回片刻,眼?底狐疑更深,“你?们两个……怎么怪怪的,我还是头次见宁愿出城行善,也不?入宫赴宴的,明天晚上的焰火真的很盛大,因今岁是陛下六十寿辰,今年一年的节庆都得大办。” 见姜离当真不?以为?意,宁珏又道:“当然,不?去也好,前后?两个时辰,得规规矩矩在席上端坐着?,也实在拘束的很,有些位置靠后?的,还不?一定能看到焰火呢。” 一路走到公主府门口,姜离驻足道:“宣城郡王怕苦药之事,确有小儿?饮药后?呕吐,这是小孩子难以自控的,非是顽劣娇弱,宁公子若信我,有两个法子可试,第一是汤液浓煎,先将药浸泡两刻钟,后?用大火煎沸后?改为?小火煎煮一刻钟即可,孩童服药半盏足以,如?此他们也好受些,第二,便?是在服药前,切新鲜姜片,蘸蜜水后?让郡王含片刻,生姜去腥止呕,而?后?快速服用汤液,多半不?会再吐。” 宁珏惊喜极了,“刚才公主殿下一番话,我还以为?姑娘不?会多言。” 姜离莞然道:“不?是公t?子说的宁娘娘并非是非不?分之人吗?且我是医家,若非父亲交代?过,我也不?会忌讳那么许多。” 宁珏笑颜更是明灿,“姑娘信我就是了!我这就去东宫,若姑娘的法子真有用,下次我姐姐会亲自感谢姑娘!宁某先行拜谢姑娘医者仁心!” 他说着?当真拱手做拜,拜完大步上马,眨眼?间便?疾驰出一射之地?,姜离看着?他意气风发远走,这才上马车归家。 待回了薛府,姜离去前院寻薛琦,一听她?不?去宫宴,薛琦大为?意外,“本想着?晚上再去交代?你?,未想你?提前知?道了,你?当真不?去?” 姜离颔首应是,又将济病坊之事道来?,薛琦唇角几动,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罢了罢了,本想带你?见见世面,那父亲还是带你?妹妹去。” 薛沁站在一旁,一脸不?解地?盯着?姜离,“长姐知?不?知?道这样的宫宴,每年也只有上元这一回,长安城所有王侯世家都会携家眷而?去,便?是公主、郡主们都盼着?这日,济病坊那些小孩子,真有那么要紧?” 姜离像是听不?懂重点,“去那么多人,想来?规矩一定极大,是宫里的宴席更好吃吗?还是陛下能给什么赏赐?” 薛沁轻鄙一闪而?逝,“姐姐到底是江湖赏长大的,真有意思。” - 夜里姜离写祭文至四更天。 怀夕陪在她?身边,一边打瞌睡一边问:“姑娘,宫里的焰火是什么样的?” 姜离边写便?道:“我没看过。” 怀夕有些惊讶,“一次都没看过?难道从前姑娘没跟魏伯爷去赴宫宴吗?” 姜离平静道:“我是魏氏义女,大家也都知?道我本是蒲州济病坊的孤儿?,在世家们眼?底,这样的身份起初是上不?得台面的,我不?想给师父和义父添麻烦,再者,每年上元节义父和师父都不?得不?出门,家里只有兄长一个,我自然要守着?兄长。” 怀夕撇撇嘴,“姑娘那时候才七八岁吧?奴婢倒能想象出那些世家怎么说姑娘,若是魏氏没有出事,姑娘后?来?一身医术学出来?了,有的是他们求您之时。” 她?说着?打了个哈欠,姜离见天色已晚,写完最后?一笔,与她?同去歇下。 翌日清晨,一大早吉祥便?道薛沁那边动静不?小,全是为?了赴宫宴在做准备,从前的她?但凡赴宴,必定提前两日沐浴服香,可自从浮香斋之事后?,香膏香油便?成了薛沁的忌讳,后?来?还闹了不?少事端。 姜离只当笑话听着?,午时过后?,只独带了怀夕一人往城外走去。 怀夕年过十六,看着?却?十分显小,但只有与她?交过手的,方知?她?那小小的身板力大无穷,因此这驾车的活儿?对她?而?言十分简单,主仆二人先赶往济病坊。 探望一众孩子虽是个掩护,但如?今冬寒未去,坊内的确有不?少老幼病患,姜离先给众人看了病,待黄昏时分方才告辞离开。 水月观墓园在龙隐山西北方向的山坳之中,本是水月观所有,可后?来?水月观落败,墓园一度被废弃,二十年前,经由附近的村户打理才又成了气候,如?今是附近村镇和长安城寻常百姓选择安葬的首选之地?。 到墓园之外时已是夜幕初临,昏暗的天光似轻纱笼罩在山坳之间,衬的墓园里参天的松柏和高高矮矮的坟茔墓碑阴森森的,怀夕胆大,再厉害的恶贼都无惧,却?唯独怕鬼,她?紧紧跟在姜离身后?,没走几步,一把抱住了姜离的胳膊。 姜离失笑,“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紧张什么?” 怀夕哆哆嗦嗦道:“奴婢从前……多少还是做过几件,好比偷学过别家武功,偷看过从前的大师兄更衣,还……” 姜离听得哭笑不?得,在墓园转了一圈,于西北角上找到了魏氏的坟茔。 广安伯府上下四十三口,当年李策敛尸时,每一个人都没有落下,因此眼?前这一小片坟头都是魏氏之人,一眼?看去,倒叫人以为?这本就是魏氏陵园,姜离在十步开外就看到了虞清苓和魏阶的坟墓,她?脚步猛然一顿,沉默片刻才走到了跟前。 到了跟前,便?见虞清苓和魏阶乃是合葬,魏旸就葬在二人以西,六年已过,众人的坟头上已旧草萋萋,而?她?是头一遭来?此祭拜,再仔细一看,姜离悲伤的情?绪一顿,只见昏光之中,墓碑根下有六株已燃烬的香烛竹梗,成色簇新,再加上掉在泥土里的香灰和烧纸留下的痕迹,一看便?是一两个时辰前才有人来?祭拜过,再往魏旸墓碑前一看,同样是六株香烛梗和烧过纸钱留下的一抹灰堆。 姜离心底一热,整个长安城能记得来?祭拜广安伯一家的,自然只有李策了。 怀夕帮着?摆出香烛祭文,姜离点上香跪了下来?,“师父,义父,不?孝女姜离回来?看你?们了……” 持香叩拜,再将香烛插在墓碑之前,姜离点燃祭文为?二老烧纸,“女儿?罪孽深重,这六载无一日敢忘师父和义父之冤屈,千言万语皆在女儿?祭文之中,师父和义父若在天有灵,请佑女儿?达成所愿,待为?义父洗雪冤屈,来?日到黄泉下女儿?再向师父和义父悔过。” 天色越来?越暗,姜离祭拜完虞清苓和魏阶,又拜魏旸,后?又给其后?四十魏氏奴仆各自烧了香辣纸钱,等祭拜完所有人,天色已彻底漆黑下来?。 夜色之中的墓园寒风幽咽,山峦树影窸窣摇乱,阴森之气更重,姜离又回到虞清苓与魏阶墓前站了片刻方才离开。 上马车返程,怀夕马鞭急落,直奔长安城疾驰而?去。 - 回城之时已近二更,因是上元夜,长安城正是最热闹之时,马车从摩肩接踵的人群之间穿过,长街巷陌间的欢声笑语伴着?火树银花的陆离光影飘入马车内,一帘之隔的昏暗中,姜离一言未发。 待回薛府,主仆二人径直回了盈月楼。 楼檐下挂着?簇新的游龙灯盏,吉祥和如?意等在一楼,不?知?说着?什么,也是满脸笑意,见她?们回来?,二人赶忙来?迎,吉祥更道:“大小姐终于回来?了!老爷带着?三小姐入宫赴宴,晚上姚姨娘命人送了些过节的点心来?,奴婢们正等着?小姐回来?呢。” 屋内布置一新,各式各样的点心摆满了桌案,望着?两张喜庆洋洋的脸,姜离挤出一丝笑意,“今日过节,这些点心你?们和怀夕拿去分了吧。” 吉祥和如?意面面相觑,怀夕赶忙道:“今日出去太冷了,大小姐受了凉不?舒服,我先送大小姐上楼上歇着?,姐姐们等我。” 怀夕心知?姜离无心过节,便?随他一同上了二楼,二楼尚未点灯,正是一片漆黑,刚一上楼,怀夕面色一变,“姑娘——” 她?轻唤一声拉住姜离,又目光直直往东北方向的轩窗处看去。 姜离运足目力仔细一盯,沉郁了整日的眼?瞳微微一亮,“没事,我去看看……” 屋内漆黑,窗外却?有楼下的灯火映着?雪光,便?见窗棂之上,有一道极淡极淡的人影,虽看不?真切身形,可姜离一下就猜到了来?人。 她?快步走到窗前,将窗扇一开,眼?底顿时沁出真切笑意,“小师父——” 她?压低了声音,透出难抑的欢喜,夜幕之中,沈涉川就站在前次站过的檐脊,他通身漆黑地?隐在夜色里,衣袍当风,发缕乱舞。 他不?知?等了多久,见姜离终于出现,抬手比划了一句。 姜离微讶,“带我出去?去哪里?” 沈涉川不?答,只催促她?更衣,姜离眼?珠儿?转了转,合上窗扇转身往床边走去,她?掏出夜行衣换上,怀夕一边帮忙一边道:“今日是姑娘二十一岁的生辰呢,奴婢就知?道阁主会来?的,正好,奴婢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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