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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了,学舍之后的松柏粗了一圈,幽篁馆的竹林繁密了不少,当年的夫子、杂工斋夫们也都换了一轮,分明?已经很多年了……” 火折子的光亮微弱,连裴晏的眉眼都映不清楚,四周万籁俱寂,也愈发让姜离放松下?来,她边走边道:“我也实在没想到?还有回来的这日?,更未想到?你我为了一桩失踪案又跑下?山崖之下?去——” 她说着,伸长脖颈往书院方向看,低声?道:“若此刻碰见人,那可真是说不清,还有,你要如何解释去探石洞之事?” 裴晏面不改色地瞧着她鬼祟模样,“照实说便是。” 姜离当即驻足,“怎么个照实说?” 裴晏也停下?来,“就说当年为了找你,我自?己下?去过——” “你就不能换个理由??”姜离大?为不解。 裴晏眼带疑问,姜离为他出主意?道:“比如,你就说你想看看那石刻之上写了什么梵文?,你为了做学问下?去瞧过,如此正合你的性情,他们不会怀疑。” 裴晏“哦”一声?,“可是那石刻上本就没有梵文?,其?上雕像也早被拓印下?来,画像就在藏书楼中放着,当年教你们的宋夫子还专门赏析过——” “还有这事?”姜离全无印象,纳闷道:“那,那你就说你自?己习武时下?去过,总之莫要扯出我来,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何故再?坏我名头?” 姜离转身继续走,坚决不许提这桩糗事,裴晏眼尾带笑地看着她,“其?实,当年先生已经知道了此事。” 姜离猛地驻足,“你说什么?!” “不仅知道此事,你替我疗伤,我教魏旸那些事,他也知道,甚至你借我的名头逃宋夫子的课,他也知道——” 姜离倒吸一口凉气,“怎么会,那他老人家就未气恼?” 裴晏失笑:“他看出你的禀赋在习医上,来此多是为了魏旸,自?不会强求你,更何况书院教学本就不以求功求名为己任,学子们学达性天各抒所长也是好事。” 姜离闻言心绪愈发复杂了,很快,她费解地盯着裴晏道,“老先生开?明?,可我也就罢了,那你呢?他竟也纵着你不守规矩?” “他自?是不想纵着——” 裴晏答一句,却不再?说下?去,姜离等了片刻,忍不住追问:“……然后呢?” 裴晏唇角微动,正欲说什么,剑眉却忽地拧起?,他目光如剑看向书院北门方向,又利落熄灭了手中火折子,姜离背对书院方向,尚不知发生了何事眼前就陷入漆黑,下?一刻,手腕被捉住,裴晏拉着她避在了近前合抱粗的松树之后。 “有人来了。” 不等她问,裴晏在她发顶落下?一句。 姜离背靠树干,心中直叫苦,这可真是怕什么便来什么,“怎么这个点儿还有人来?他们不会是来找咱们的吧?” “应该不是。”裴晏轻声?道。 他挨着姜离避在树后,因身量高于姜离,姜离便面对着他的襟口,眼皮一抬,还能瞧见他微动的喉头,而他说话时气息落在她发顶,莫名令姜离站立难安,就在她想转身之时,几道嘈杂的脚步声?明?晰起?来,她忙屏住呼吸动也不敢动。 “葛教头,那咱们下?次何时考呢?” “我也不知,最?起?码得?找到?付怀瑾之后……” “都两天一夜了,付怀瑾说不定自?己跑出书院去了别的地方,这么找闹得?大?家人心惶惶,真不知是什么事……” “少说几句,都是同窗。” 不远处的青石道上,教头葛宏执灯在前,身后跟着五六个面熟的学子,他们各自?抱着油布箱笼,乃是要往青云崖校场的方向走去。 “我近日?步射手感极好,还想拿个头筹呢,偏偏出这么一档子事。” “别提了,为了让客人们观礼,校场上什么都搭建好了,偏偏就不考了,若今夜再?下?一场大?雨,那些器材泡水不说,那棚子只怕又要塌了——” “所以今夜才要去查漏补缺把该盖的都盖上,其?他的听天由?命吧。” 今日?阴云密布了整天,夜里的确可能下?雨,葛宏做为书院武教头,校场内外?皆由?他负责,这会儿乃是去巡查校场去了。 随着说话声?和脚步声?远去,姜离僵直的背脊松活了下?来,裴晏耳力更佳,在她开?口之前退了开?。 姜离呼出口气,“真是说什么来什么,咱们快些回去吧。” 她转身走出两步,又忍不住道:“那石洞之事……” 裴晏道:“你安心,此事先秘查,免得?打草惊蛇。” 姜离听得?瞪眸,合着裴晏早有打算,却偏偏答个“照实说”令她紧张,姜离错了错牙,转身便往书院西门行去,裴晏见状忙紧追上来。 回到?幽篁馆之时,怀夕和九思已经在院内等候了多日?,见二人终于回来,两人都不禁松了口气,然而迎到?了跟前,便见姜离黑着脸,裴晏则是一脸欲言又止,本想跟上去说点什么,可姜离拉着怀夕进了西厢,“砰”一声?关上了门。 九思看看紧闭的房门,再?看看自?家公子,奇怪道:“公子,您怎么惹了薛姑娘不快了?” 裴晏无奈苦笑,又问:“方院监可来过?” 九思立刻道:“来过,说付侍郎在查问今岁新来的几个学生和几个杂工,古怪的是,还要追查这几人的籍贯来处……” 裴晏剑眉拧起?,又看一眼西厢,转身往文?华阁行去。 - “姑娘,可找到?线索了?” 怀夕一边给姜离斟茶一边问,姜离颔首,“找到?了,能确定毒虫之祸乃是人为,但如今线索不多,还不能打草惊蛇——” 怀夕应好,又往窗外?看一眼道:“那您怎么不高兴?裴大?人怎么了?” 时辰已晚,姜离褪下?外?袍,无奈道:“没什么,只是路上遇见了书院的葛教头和几个学生,吓了一跳罢了。” 怀夕不疑有他,“这么晚了他们去做什么?” “校场那边准备了武试所用之物,他们害怕今夜落雨,去巡查防范了。” 话音落下?,窗外?风声?一盛,姜离起?身走到?窗边一看,果然觉的气候不寻常,“看样子是真的要下?雨了,咱们早些歇下?吧。” 昨夜虽是乘马车而来,但二人也只浅寐片刻,熬到?此时已经十分不易,怀夕忙伺候她梳洗,“姑娘可不比裴大?人,幸而如今天气转暖,否则都不敢让姑娘如此劳累。” 姜离摇了摇头,临睡之前看了一眼正房方向,见正房内灯火昏暗,便也知裴晏未曾回来,想到?今夜之行,她心底有些不宁,凝神静气好半晌方才入得?梦乡。 - 裴晏至文?华阁先拜见了方伯樘,待方伯樘歇下?之后,才去暖阁与方青晔详谈。 “付宗源在查问新来之人的籍贯?” 裴晏开?门见山,方青晔颔首道:“他给的理由?是,付怀瑾在书院一年多都没事,偏偏近日?出了岔子,那谋害他的人更有可能在新来的这些人之中,今岁除了四个南边来的学子,还有两个斋夫一个花匠一个门夫是新来的,这四人两个家在长安城外?,还有两个是梁州与兴州来的,都有正常的官户文?书,来了书院三月,行事也都无差错,他如今心急如焚,要查问我们自?然也是配合,这会儿牧之还陪着。”t? 裴晏沉吟道:“他如此想也说得?通,那便随他去吧,但若他探问的有古怪,你还是要尽数告知于我——” 方青晔疑道:“怎么?你怀疑他?” “他和袁焱似乎都有隐瞒之事,但尚不确定是否与此案有关,我派了十安回长安探查两家交情,等明?日?看消息如何,今夜只能先如此了。” 说至此,裴晏又道:“石刻崖那边,这几年来可还是严防死守着?” 方青晔怔然道:“石刻崖?当然,那里险峻,崖下?是万丈深渊,每个进书院的新人都要仔细叮嘱的,怎么问起?了那里?” “没什么,忽然想起?来。” 裴晏言辞谨慎,方青晔眼见已是子时过半,便送裴晏回房歇下?,“其?他人都安顿好了,书页巡卫也安排妥当了,你们昨夜彻夜赶路,今夜再?不歇息,白日?只怕精神不济,到?时候如何办案?” 方青晔言辞恳切,裴晏也只好遵从,待回了幽篁馆,便见西厢房已是灯火俱灭,他放下?心来,入上房梳洗后,又看了一遍白日?所得?证供方才歇下?。 - 山里气候多变,呼啸而过的凉风吹了半夜,至寅时过半噼里啪啦落起?大?雨来。 裴晏被雨声?惊醒,开?窗见西厢仍黑着,便又回榻上小憩了片刻。 再?睁眼时天色已经微明?,屋外?大?雨初歇,一片晨雾笼罩在院外?竹林之中,待梳洗更衣出门,西厢内仍无动静。 九思轻声?道:“薛姑娘她们还未起?身。” 裴晏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先出幽篁馆往文?华阁而去。 清晨的书院一片寂静,昨夜大?雨前后下?了半个时辰,青石板小道被雨水冲刷的光鉴照人,木林下?的花花草草却东倒西歪,沾上了不少泥渍,裴晏一路行来,只见学舍与听泉轩方向一片寂静,显然众人尚未起?身。 到?了文?华阁,张伯爷孙两已起?来,正在给方伯樘熬药,见裴晏前来,张伯忙去里头通禀,不多时方青晔匆匆出来,“叔父还未醒,你怎这么早?” 裴晏看向上房,“昨夜可平静?” 方青晔笑道:“一切都好,叔父用了药,昨夜睡得?很安稳,我也丑时过半才歇下?,夜半下?了雨,我还起?身瞧了瞧,你就放心吧。” 裴晏颔首,方青晔又问:“薛姑娘可起?身了?” 裴晏道:“还未,不过应是快了。” 裴晏答得?利落,话音落下?,他二人都是一愣,到?底与姜离有着男女?大?防,可他们这一问一答的,倒显得?裴晏与姜离多亲昵似的。 方青晔尴尬一笑,“那待会儿我让穗儿过去候着,你稍后也在这里和叔父一道用早膳。” 裴晏应是,待天色大?亮,方伯樘也起?了身,裴晏进上房落座,见方伯樘一边用药一边轻咳,他便道:“待会儿让薛姑娘再?给老师施一次针。” 方伯樘喝完药,漱口后问:“你是如何请了薛姑娘随你连夜上山的?” 不等裴晏答话,方伯樘又叹道:“听说薛姑娘是在江湖长大?,回长安不过四月,这几年来,我还未见你与哪位姑娘走的如此近过。” “老师——”裴晏语气发僵。 方伯樘摇了摇头,“我老了,这书院眼看着撑不了几年了,我是念着你父亲,愈发不放心你,你父亲当年便是痴情种?,你多半也是一样的,这位薛姑娘,巧合的似乎太多了……罢了,你今时不同往日?,也无需我叮咛。” 方伯樘说着又轻咳起?来,裴晏道:“老师安心,老师胸怀大?义,定能长命百岁。” 方伯樘笑,“你也会说好听话了。” 二人正说着,九思自?外?头快步而来,“公子,十安回来了——” 裴晏忙站起?身来,方伯樘道:“去吧。” 他点点头快步出文?华阁,待行至前院大?讲堂,剑眉高高一扬,只见廊下?站着的除了十安,竟然还有个披着靛蓝斗篷的宁珏。 宁珏听见声?响转身,喜道:“师兄!想不到?吧——” “你怎么来了?”裴晏近前问。 宁珏道:“我听说你前夜连夜出了城,不知出了何事,昨日?正好碰上了十安,得?知山上出了失踪案,我虽未来此进学,可我阿姐当年在书院待过两年,再?加上如今拱卫司的线索断了,我憋得?慌,便跟来瞧瞧看能不能帮上忙。” 说完这话,他看向裴晏身后,“老先生病情如何了?薛姑娘不在?” 裴晏听得?心底冷笑一声?,这般等不及的醉翁之意?不在酒,也真是难为了宁珏,他压根不理会,径直看向十安,“查问的如何?” 十安颔首道:“公子,确有古怪。” 裴晏快步进讲堂,“进来说话——” 宁珏也知公事为重,只得?悻悻地摸了摸鼻尖也跟了进来,九思见状,带着两个武卫站在门口守着。 “公子,袁焱倒也没有说假话,但小人回长安后走访他们请过的老师,又暗访了两家府里的下?人,还是发现了几处怪异之地。” “袁焱出自?麟州袁氏,付宗源是九年之前任麟州刺史,袁焱与付怀瑾二人的确是在麟州书院相识,后来两家也有了交集,但变故发生在三年之前。” “付宗源是景德三十八年年中调任回长安,但付怀瑾,却是在景德三十七年年初便因病回了长安,据袁夫人身边的下?人说,袁焱也同时离开?了麟州书院,且他也病了一场,后在景德三十七年六月来的长安,袁将军对这个侄子十分上心,这一点令袁夫人不满,但想着袁焱将来入朝为官对袁航也是个助力,袁夫人对袁焱也十分周到?。” 稍稍一顿,十安又道:“袁焱来长安的时候病刚好,他来之后,没多久付怀瑾就去了袁家,后与袁焱走动频繁,据说袁焱对付怀瑾比对袁航还好,这一点也令袁夫人颇有微词。直到?景德三十七年九月,两人一起?进了明?华坊戴氏族学念书,戴氏诗书传家,举家重文?,好些官宦人家的孩子年少时都去他们族中求学,那之后二人常来常往,而后付宗源升任吏部侍郎,两家也乐见如此。” “后来便到?了景德三十八年年末,他二人年岁见涨,又打算入科场,戴氏族学的先生到?底并非大?家,付宗源便安排了二人入白鹭山书院进学。” 裴晏拧眉道:“也就是说,在付宗源调任之前二人便离开?了麟州书院,且在那之前二人都大?病了一场?后来入戴氏族学入书院皆是同步?” 十安颔首,“没错,袁焱那日?说,他们是因为付宗源调任才离开?了麟州,但六部调令最?早只会提前半年,不可能提前一年便确定能回长安。” 裴晏沉吟道,“许是当年在麟州出了什么事端。” 十安也点头道:“小人也有此疑,且小人还找到?了当年给付怀瑾看过病的大?夫,那大?夫在仁心医馆坐堂,他说他记得?当年付怀瑾的病乃是忧思惊妄之症,说他噩梦难眠,老觉得?有人要谋害他——” “可知袁焱是何病?” 十安摇头,“时间?紧急,小人没问出来,但小人留了自?己人在长安继续打探,若有消息会送上山来。” 裴晏颔首,这时才又往宁珏身上看去,见二人身上斗篷都湿漉漉的,便问:“路上淋雨了?” 宁珏浑不在意?一耸肩,“一点儿小雨,不过山上的雨应该很大?,我们上山的时候雨已经停了。” 裴晏想了想,吩咐道:“去把付宗源请来。” - 姜离起?身时天已大?亮,待出房门,便见上房内已无人。 雨后的晨风湿润寒凉,姜离拢了拢衣襟,也先往文?华阁探望方伯樘病况。 二人出了幽篁馆,沿通往藏书楼的小道往东面走,刚转过一道竹丛,便见不远处的花圃里,两个背对着她们的中年男子,正费力地把竹筐中的草木灰倒入花圃,那花圃中遍植月季,因昨夜一场风雨,花树多有折损,二人是来夯实花土的。 姜离目光一扫而过,只沉思着昨夜的石洞之行,那山崖边的荆棘丛已有一人多高,似一堵木刺墙拦住了来客脚步,两侧的山壁更是笔直而下?,若不借外?力,多好的身手才能顺势而下?,更关键的是,什么人会知道那里有一处石洞…… “这两日?的炭火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多渣滓?” “书院的炭火都是从山下?农户家中买来的,有人用泥炭以次充好也是有可能的,别管了,麻利点,前头还有大?片的兰花要侍弄呢。” 姜离出着神走到?花圃之外?,正听见两位花匠之言,她目不斜视,心思仍在那石洞处,然而忽然,眼角余光飞来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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