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是个重感情的。” 亲近之人接连过世,的确打击极大,但姜离看着苏玉儿神色,心?底却泛起?几分古怪,她请完了脉,道:“今日不必施针,但要给姨娘换两味药,姨娘若喜欢香,还可在屋里点一点儿沉香安神。” 苏玉儿低低应是,姜离命程妈妈取来纸笔重新写方子,待写好方子,见外?头天色已经黑透,姜离又叮嘱几句方起?身告辞,“明日除夕后日初一,我不一定能来看诊,姨娘先按方子用?药,切勿忧思。” 程妈妈连连应是,“大过年?的,不敢劳烦姑娘,老身提前给您磕头。” 话音落下?,程妈妈竟当?真跪地磕头,姜t?离忙将她扶起?,“嬷嬷万莫如此,好生照顾苏姨娘便是。” 待出了汀兰院,便见远处的摘星楼内仍亮着灯火,怀夕轻声问?道:“可要去给裴大人打个招呼?” 姜离摇头,“还未有进展,倒也不必多此一见。” 她话音落下?,不远处的石桥对?面传来几道低吼—— “回来这么多日了!连个狗园子都改不出来?你们都是做什么吃的!我那些宝贝连日挤在一处,你们可知?它们多金贵?!” 说着又冷笑一声,“你们一个个都见钱眼开是吧?!父亲刚过世,你们便都翻天了,以后这秦氏还不知?谁当?家呢……” 姜离听得挑眉,执灯的程妈妈却脚步一顿,低声道:“姑娘,是我们二公子,他从朔北带了七八条猎犬回来,十分宠爱,只是长安的府邸不比朔北大,那些猎犬如今还都挤在二公子的屋子里,说要把后园一块荒地开出来盖个狗园,可一回来先是老爷要改摘星楼,摘星楼还没?改完老爷又出了事,下?人们哪里顾得上那些狗啊?” 怀夕听得咂舌,“狗挤在你们二公子屋子里?” 程妈妈点头,“是啊,本来有马厩可用?,但二公子舍不得,您是不知?道,那些猎犬吃的比我们还好,每日都以上好的鲜肉为食,还得是现做的,光照顾狗饮食的都有三人,二公子在朔北喜欢带着狗出去打猎,回了长安还没?去过,再加上老爷出了事,这几日他身边的下?人都战战兢兢的。” 姜离想到了叫章平的小厮,她抬步往石桥走,上石桥没?几步,便见对?面一个披麻戴孝的年?轻公子,正?拿着鞭子往身边两个粗布仆从身上抽去。 他生得一双细长眉眼,边打边道:“什么杂草难除?什么人手?不足?!爷再给你们两天功夫,若还是盖不起?来,爷拿你们去喂狗——” 两个管事呐呐应是,秦桢没?好气的啐一口,将鞭子扔给身边小厮,大步朝前院走去,“今夜该爷守夜,去给爷泡一壶参茶来!” 姜离看着秦桢的背影蹙起?眉头,程妈妈赔笑道:“姑娘见笑了,二公子的脾气爆,动不动就动手?……连老爷也管不住。” 姜离问?:“他与?秦大人父子关系可好?” 程妈妈对?姜离多有感激,便直言道:“不算好,府里老爷虽然最?宠爱三公子,可大公子也不差,即便不能入仕,但他会做生意,手?里有钱不说,为人处世上也极得人心?,这么一比便是二公子比上不足比下?也不足,他此前想要大公子手?里的生意,老爷知?道他花钱如流水便未准,他想去金吾卫,老爷也未准……” 这与?裴晏调查的相差无几,但即便父子交恶,也远远不到杀人的地步,姜离摇了摇头,径直出府上了马车。 - 回盈月楼已是酉时过半,夜色已深,但因除夕将至,整个薛府灯笼高挂,一片喜庆吉祥,姜离从二楼轩窗望出去,一时生出几分恍惚之感。 时辰虽不早,她还是自医箱中翻出药典细看,她此番带的医书并?不多,这份药典也不齐全,此刻翻看不过是尽力为之,并?未报太大希望。 怀夕沏了茶在旁陪着,姜离看的认真,她却等的有些无趣,某一刻起?,她也歪在榻边打起?瞌睡…… 正?昏昏沉沉之际,忽听到“啪”的一声轻响,直令她一个激灵醒过神来,定睛一看,便见姜离神容振奋,那一声响动,正?是她用?右手?轻捶了桌面。 怀夕忙道:“姑娘想到了?!” 姜离目光明灿道:“如果没?有猜错,是贯众!” 怀夕眉头紧拧,“贯众?是奴婢记性不好吗?怎想不起?来是何物?” 姜离语速疾快道:“贯众是一种鳞毛蕨草,其根茎叶柄皆可入药,有清热解毒、凉血止血之效,可用?于风热伤寒,温热癍疹,还可用?于吐血咳血、衄血便血之疾,但此物也有毒性,可用?于杀虫,裴晏在佛堂地衣之中发现了死去的衣蛾,或许便是此药之效,除此之外?,此药还可制炭——” 怀夕一惊,“制炭?” 姜离点头,“取干净贯众片置锅内,不加任何辅料清炒,炒至焦黑色之后喷洒清水放凉,这贯众炭本是入药的,但贯众无论如何入药,都要控制剂量,一旦超过剂量,便会使人头晕目眩,甚至呕吐腹泻,且贯众炭表面看来,和普通的炭碎并?无区别,只有将其掰开,才能看到其内棕褐色的芯子,因此,如果凶手?将贯众炭和其他银丝炭一起?放入火笼之中燃烧,只要放的量足够多,便能起?到下?毒的作用?。” 怀夕也振奋起?来,“对?!下?毒!凶手?正?是要下?毒!那位秦大人若是迷迷糊糊遇害,自是连喊叫都不能,凶手?正?是此意,姑娘好厉害,竟真让姑娘找到了——” 姜离合上药典,“这药典上并?无贯众记载,我是看到其上记载着苍术炭的用?法,忽然想到可制炭的药材不多,但其中有一味贯众。” 终于确定了异物为何,姜离也松了口气,见时辰已至四更?,她伸个懒腰道:“好了,安歇吧,明日将结果送去秦府便可。” - 翌日晨起?正?是大年?三十,府里下?人忙得脚不沾地,不仅要将各处装点的热闹喜气,还要为下?午的宗祠祭拜和晚间的年?宴做准备。 姜离梳洗更?衣后,先让长恭往秦府跑一趟,自己则按规矩往正?院给薛琦请安。 到了正?院,薛琦还未至,薛泰带着几个小厮,正?在给厅门外?的两个大红灯笼里装灯芯,那灯笼极大,一个小厮架起?梯子爬到屋檐下?,另有个小厮在地上扶着灯笼,但因灯笼太深,灯笼口又小,小厮从下?不便,从上也不好伸手?,眼看他费力地从上往内添灯油,也不知?怎么,那地上的小厮忽然“哎哟”痛叫起?来。 姜离吓了一跳,仔细一看,便见是灯笼里一截未清理干净的竹篾掉了下?来,正?正?好落在小厮眼睛上。 小厮捂着眼睛痛呼,薛泰忙上前查看,见只是眼眶发红方松了口气,又看着那尖利篾片心?有余悸道:“无大碍,幸而?不是竹尖戳下?来,缓一会儿就没?事了。” 姜离本也要上前看看,尚未走近便听到此言,她脚步猝然一顿,她眉头拧起?,死死盯着大红灯笼,片刻之后,她豁然转身,“走,去秦府!” 薛琦正?从内院出来,见她如此只来得及大喊,“泠儿你要去哪——” 长恭尚未回来,姜离令门房其他人驾车,直朝着秦府狂奔,怀夕见她面色凛然,眼底也幽明不定,忍不住问?:“姑娘,您发现了什么?” 姜离定定道:“我知?道凶手?如何杀人了!但有些关节还想不透……” 怀夕自不明白,但见姜离一副苦思之状,也不敢打扰,待马车到秦府之前,姜离一跃而?下?,入府门后,径直往摘星楼的方向?疾行?,“裴大人在吗?” 秦府小厮早认得她,一边带路一边道:“在的在的,刚来没?一会儿。” 姜离脚步如飞,待入内苑,却见裴晏带着九思几人,正?从摘星楼内出来,长恭也跟在一旁,姜离连忙出声,“裴少卿——” 裴晏万万没?想到她此时出现,“长恭已经把消息带到了,你怎么来了?” 姜离气喘吁吁地到他跟前,“我知?道凶手?如何杀人了!” 裴晏意外?道:“你查出那药炭有毒,我也有了猜测,并?且这秦府库房之中刚好有这味药,且五日之前,还有人去库房里取过此药——” 姜离忙问?,“是谁?” “是秦桢——” 裴晏一言落定,姜离一愣,“怎么会是他,他的动机不够……” 裴晏道:“他虽取了药炭,但尚不确定有何用?途,适才我已命管家秦铭去请秦桢过来问?话,但人去了一刻钟也没?消息,我正?要带人寻他,顺道搜屋。” 姜离正?想说同去,目光却忽然往裴晏身后看去,裴晏回头,便见秦铭一脸见了鬼的样子急奔出来,“裴大人!我们二公子出事了!” 裴晏面色一变,“何事?” 秦铭吓狠了,还未到跟前便跌滚在地,他一边干呕一边道:“二、二公子被他那七八条爱犬咬死了,那些狗还啃了他的肉,四肢见骨,脸也啃没?了……” 第61章 惨死 二更合一 “二公子昨夜为老爷守夜守了一晚上, 直到今早卯时过半才回屋歇下,您适才让小人去找二公子时,小人叫门叫了半晌里头?也?未应答, 二公子脾气暴躁, 他这会?儿也?才睡下两个时辰, 小人在外等了会?儿, 却?听里头?狗叫的厉害……” “且那狗叫不?是t?在东厢狗舍,而?是在公子那边, 小人便想, 怎么狗叫的这么厉害二公子却?没有反应?难道不?是二公子招狗过去的?门从里面闩着, 小人便破开窗纸往里看, 这一看,小人当?时就吓得没了魂儿, 小人看见二公子浑身是血的倒在地上,那几条猎犬还?在舔地上的血……” 秦铭跟在队伍中间, 一边说一边干呕, 其他人听得面色煞白, 待到了秦桢院子门口, 便见得了消息的小厮仆从们都挤在门口探看, 见裴晏来了,所有人立刻往两边让,不?远处的回廊上,秦家大公子秦耘正一瘸一拐地过来。 “二弟被狗咬了?到底出什么事了?!” 他一边走一边喝问, 裴晏听见院内犬吠不?断, 便先入了秦桢院阁。 这是处一进?独院,一进?院子,犬吠声更是震耳, 秦桢养的猎犬本就是性烈之类,此刻七八只?一同?狂吠,哪怕上房门关着,动?静也?足够骇人。 上房三间颇为阔达,章平和四五个仆从站在西厢窗下,几人皆面白眼红地扶着栏杆作?呕,裴晏快步上前,从破口的窗户往内一看,剑眉登时拧起。 他回头?,便见姜离僵着神色站于中庭。 裴晏看向章平几个,“训狗师是哪几个?” 章平哽咽地指着身后三人,“是他们三个。” 三人齐齐上前行?礼,也?被此情此景吓破了胆,裴晏冷声问:“这些?狗平日里不?是戴着嘴笼,怎么会?出这样的意外?” 其中一人上前哭腔道:“小人们也?不?知怎么回事,昨天晚上小人们离开的时候,分明是把东厢的门锁上的,那会?儿刚给狗放了狗食,自然也?不?必戴嘴笼,小人们也?不?知道狗怎么全都跑去了公子的寝房……” 裴晏道:“眼下这般犬吠,可能听出什么?” 三人面面相觑一瞬,那人继续道:“听着比平日里更凶一些?,但从前也?是有的,这些?狗被二公子养的娇惯,除非有人故意招惹,否则应不?会?忽然发狂——” 裴晏利落道:“开门将狗控制起来,九思?,带人帮忙。” 裴晏一声令下,九思?立刻带着大理寺差役们上前,裴晏回到姜离身边,“此地血腥,那些?猎犬也?有危险,姑娘可去院外等候——” 姜离攥紧了袖口,犹豫一瞬,还?是转身而?走,到了院门处,正碰上秦耘到了跟前,他对姜离点了点头?,径直进?了院子,只?听众人撞开正门,几个训狗师一拥而?上,在猎犬更凶猛的狂吠之中,将所有犬只?都控制了住。 犬吠听得姜离惊心动?魄,这时,秦柯从院外姗姗来迟,“薛姑娘,我二哥当?真出事了?!” 姜离点头?,秦柯大步跑进?院内,他身影刚消失,又有几个披麻戴孝的妇人鱼贯而?至,打头?一人被侍婢扶着踉跄而?来,边走边哭道,“桢儿,我的桢儿,母亲来了……” 来者正是二姨娘胡氏,她是秦桢的亲生母亲,本在前院守灵,听到消息只?觉晴天霹雳,在她身后跟着的,乃是三姨娘魏氏,四姨娘何氏与七姨娘方氏,胡氏哭得惨烈,其他几人满脸惊恐,显然被猎犬杀人吓得不?轻。 胡氏到了跟前,院内却?有犬吠声越来越近,怀夕一把揽住姜离令她侧身,胡氏几人也?吓得惊叫起来,却?是九思?带着人将所有猎犬移去别处。 小厮仆从们也?纷纷退远,胡氏则以最快的速度进?了院子。 又等了等,怀夕道:“姑娘,走远了——” 虽未直面猎犬,但这片刻姜离掌心已溢出一片冷汗,而?她回头?的刹那,面色更是一变,只?见青石板铺就得地上,一串血色狗脚印触目惊心。 “啊桢儿!我的桢儿……” “老天爷啊,桢儿——” 胡氏已进?了屋子,姜离进?院时,只?听到她撕心裂肺的悲呼,很快,又传来婢女们的惊叫,等姜离走到门口,便见两个婢女将胡氏背了出来,姜离拦住,抬手给胡氏问脉,很快道:“是悲恸过度的惊厥之症,用?人参、石莲肉、莲须、麦冬、远志、芡实、甘草的安神汤方给她饮下,半个时辰后便可醒来。” 婢女连连道谢,背着胡氏而?去。 姜离这时跨入上房,待看向西厢,连她都觉眼前一黑。 西厢布置的锦绣奢华,秦桢的床榻摆在最西面靠墙之地,此时床榻上一片凌乱,而?秦桢仰躺在屋子正中的血泊之中,周身衣袍被撕碎,只?余寸缕遮挡。 其头?皮被撕掉大半,鼻子和左侧面颊也被狗咬掉,右侧面颊亦被撕的破碎,一块血淋淋的脸肉半落不?落的掉在腮边,下唇亦被撕咬得露出牙床,若非还?能看出个大概体貌,简直让人辨不?出他到底是不是秦桢。 而?目光往下,他十个手指只?剩半数,胸腹之地有大块大快的创口,几处隐隐可见内脏,手臂和双腿被啃食的血肉模糊,关节处皆可见骨,左脚也?被啃食的只?剩半个,其余还?算完好的皮肉上,狗牙狗爪撕咬出的血痕令人不?寒而?栗…… 姜离脑海中浮现出幼年被村犬袭击的情形,强压着胃里不?适细细打量整间屋子。 秦耘和秦柯一个站在门口,一个站在窗口方向,皆狠狠捂着嘴,他们已看了半晌,此刻再忍不?住,都冲出屋子“哇哇”呕吐起来。 裴晏这时道:“床榻之上也?有血迹,被子和锦褥被扯带下来,遇袭之时,秦桢应睡在床上,这扇门没有落闩,而?对面东厢的锁,却?被破坏掉了。” 随着裴晏之语,姜离看向东厢,果然看到铜锁虽未打开,铜扣却?已被撕扯落地,门扇之上尽是狗牙牙印,连门框都被撕咬出缺口,直看的姜离汗毛倒竖。 姜离视线在两处厢房之间来回,“秦二公子的床榻距离东厢门口不?过四五丈远,狗是从东厢冲出来的,凭它们咬门撞门的动?静,秦桢不?可能听不?见,既是如此,狗群冲过来的时候,他怎么还?躺在榻上?” 裴晏仔细看残缺不?全的尸体,“地上有指痕,有移动?过的爬痕,秦桢定是挣扎过,但痕迹不?多,爬过的距离也?短,表面看最致命的伤应该是在他颈子上,他是习武之人,佩刀就在不?远处的墙上挂着,哪怕狗群冲过来的时候他还?在睡梦中,凭他习武之人的力气,也?有机会?拿刀驱狗。” 姜离眸子微眯,“遇袭的时候他睡的太死,等到剧痛让他清醒之时,一切都来不?及了。” 说着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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