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子无需我们伺候的,万一要近身,也?都是十安去做,小人其实?不算近侍,应当?算公子的护卫。” 姜离还是不明白,她记得,当?年就在这?幽篁馆之中,她亲眼见十安和九思自长安来,会近身侍候裴晏起居,怎么几年过去就变了? 她忍不住问:“这?是何?时?之事?” 九思想起当?年,也?有几分不明道:“其实?也?就是六年前的事,公子那时?从师门回来便改了性子,您别?介意,这?点儿伤十安应付得来。” 裴晏已进房中片刻,姜离心中虽有些憋气,可?也?不会上赶着给人疗伤,于是将?医箱紧紧一握,大步往西厢而去,“既然如此?,那我便不管了,都歇下吧。” 待进屋放下医箱,姜离心底那团无名郁闷蹭蹭冒了出来,“真是奇了,我好心他却不领情……如今有必要这?般忌讳?” 怀夕也?觉得古怪,又替裴晏找补道:“裴大人素来端方,或许是忌惮男女大防怕麻烦了姑娘?” 姜离不禁冷笑,“男女大防?他当?年——” 当?年为了给裴晏治伤,她该看的都看了,如今年岁虽更长,但他的伤在后肩,连袍衫都无需褪下,有什?么需要避讳男女大防的?何?况他伤的也?不轻,怎地如此?扭捏起来? 见她面色不快,怀夕又道:“亦或是他身上有何?胎记,不愿给人瞧见?” 姜离闻言又是一嗤,裴晏上半身不仅没有胎记,在她当?年勤勤恳恳的医治之下,后来可?谓是白玉一般无暇,又有什?么好怕人看的? 姜离越想越怪,那股子气闷亦难消,但忽然,九思所言在她脑海中浮现,她怔愣起来,品出了另一番古怪,“怎是六年之前……” 第157章 书院虐杀 二更合一 林牧之与孔昱升尚未醒来, 姜离夜里睡得也十分不安,还未至卯时便起了身,这边厢灯盏刚亮起来, 怀夕便在窗前?道:“姑娘, 裴大人那边好像已经走了。” 姜离默了默, “随他去罢——” 天色尚且黑着, 山间凉风亦是寒凉,姜离披上斗篷, 怀夕提着灯盏, 二人一同往德音楼而去。 待到了院门之外, 便见九思在外与两个?武卫说着什么, 一见她便朝里头喊道,“公子, 薛姑娘来了——” 二人入林牧之厢房时裴晏正迎出来,姜离往他肩头扫一眼, 自顾绕过他去看林牧之。 裴晏见状苦笑一下, 跟上来道:“已经喂了两次药, 两刻钟之后是第三次, 方院监和齐先生守了半夜, 我已让他们歇下了,方院监说我们走后林牧之意识模糊了片刻,但还未开口?又晕了过去,所幸第二次喂药还算顺利, 他都喝下也未再吐血, 如此看来,他是否暂时保住了性命?” 姜离正倾身请脉,“从脉象上看并无恶化, 但也未见多少好转,还得看第三道药,孔昱升那边如何?” 裴晏摇头,“我已经去看过了,暂时未醒,药房的何叔懂些医理,夜半去照看了。” 姜离略放了心,裴晏便吩咐九思道:“去拿些热茶来。” 时辰t?尚早,书院内外安静的落针可闻,见姜离坐在床边高凳之上并不多言,裴晏近前?道:“昨夜的伤并无大碍,你无需挂心。” 姜离面?做茫然道:“伤?哦,比起林先生的伤,你的伤确实算不了什么。” 裴晏苦笑更甚,待九思提来热茶,又亲手?斟茶给姜离端去。 姜离挑眉看他一眼,还是将茶盏接在掌心暖着,这么片刻,心中郁结便也散了几分,等喂药的功夫,她又想起昨夜几番险情,“孔昱升时常在藏书楼看书至深夜,这是众所周知之事,倘若凶手?是想以此生乱加害林先生,那何必在藏书楼放火?藏书楼距离君子湖并不算远,他杀人之时若手?脚慢了,岂非更容易路出破绽?” 裴晏也道:“我也做此想,且孔昱升与当年麟州之事无关,这场火起的诡异突然,或许还有别的隐情……” 话音落下,后窗之外忽然响起一阵风拂竹叶的沙沙声,姜离和裴晏同时朝窗外看去。 德音楼坐落在君子湖西侧,后窗之外乃是君子湖畔种植的一小片竹林,而湖畔廊道入口?在听泉轩南侧,出口?在文华阁以北,如此形成回环。 忽然,姜离问道:“林先生取到钥匙了吗?” 裴晏颔首,“没有,我们适才检查了他锁着的抽屉,发现抽屉已经被打?开,但里头有钥匙多把,他一把也没有拿出来,让方院监辨认之后,藏书楼西门的钥匙正在其中,昨夜多半是刚打?开抽屉,便见到了他口?中的‘故人’。” 这话莫名让姜离背脊一凉,“昨夜德音楼上下全体出动,这楼上楼下皆无人,可即便如此,听泉轩和文华阁却还有人慢了几步过来,凶手?若存引诱之心,难道会?大咧咧出现在德音楼院子里?林先生又如何去了假山?” 裴晏往窗外几个?武卫那看一眼,道:“昨夜我们挑明麟州书院之后,林牧之先去见了付宗源,之后曾去过校经堂一次——” 姜离有些意外,“去那里是为何?” 裴晏道:“校经堂存着所有在院学子入学时的凭证,包括各地?府学荐书,官凭户籍记载,我猜测他应是想到了什么线索,也在找凶手?。” 姜离颔首道:“如此就解释的通了,且此人他一定?认识才会?随其而去。” “公子,药来了——” 说话的功夫,有武卫送药而来,姜离起身接过,亲自给林牧之喂药,“这断血汤方可凉血祛热,通络保元,若这次药喂下人可醒来,那性命便算保住。” 林牧之呼吸微弱,面?庞亦是苍白,姜离喂药喂得不易,足足半盏茶功夫,一小碗药才喂进了大半,她停了药,又取出银针于林牧之内关诸穴施针,候得片刻,姜离正下针之时,林牧之喉间发生“嗬嗬”之声,又一个?轻颤睁开了眼睛。 姜离自是欣然,裴晏也十分惊喜,他快步上前?来,“林先生?” 林牧之费力?地?睁眼,待慢慢适应了灯火,又不敢置信地?看着裴晏二人,裴晏道:“你还活着,是薛姑娘救了你,你觉得如何?” 姜离挽起袖子,掀开锦被往林牧之胸腹与双头轻按,“此处可痛?这里呢?呼吸时可有刺痛之感?唯此处痛极?” 姜离一处处检查,林牧之只能小幅度地摇头点头,待查验完,姜离轻松了口?气,“幸好不曾伤到心肺,胃脏也应非破裂,林先生,你重伤在左腿的胃脏处,肋骨也应有骨伤,但有得救,若还有何处痛楚你尽可说来。” 姜离殷殷诉高,林牧之这时才相信自己活了下来,而他既然醒了,如今十万火急之事还是稽查凶手?,裴晏便道:“可能?开口??” 林牧之唇角微动,喉间发出嘶哑之声,“我、他——” “你重伤之后,我们立刻搜查了书院内外,没有找到任何外人进出的踪迹,你昨夜分明是回来取钥匙的,抽屉都打?开了却离开了德音楼,你到底见到了何人?” 裴晏语气严厉,林牧之唇角抖动两下,“我、我……” 他面?色痛苦,可眼底仍有惊恐与犹豫,裴晏凛然道:“事到如今,你已经去鬼门关走了一圈,却还不肯开口??难道你还想看到死更多人?!昨夜你昏迷之前?说你见了‘他’,这个?‘他’到底是何人?可是书院之人?” 林牧之不知是痛还是怕,眼眶迅速泛红,见裴晏和姜离一错不错盯着自己,他面?上浮起了两分绝望与悔痛之色,似一番天人交战之后,他缓缓看向?了后窗方向?。 “昨、昨夜我回来取钥匙,院中一个?人也没有,可就在我打?开抽屉之时,这后窗之外,却忽然响起了一道木笛之声——” 裴晏与姜离皆惊,裴晏道:“何来的木笛之声?你是说你不曾看到人?那你如何知道是你之故人?” 林牧之转过头来,神情痛苦道:“因?、因?那曲子乃是我多年前?,多年前?修补古曲谱之时,在残损曲谱之上自添乐律而成,普天之下,听过此曲之人少极,会?此曲之人,只、只有那独独一人……” 裴晏紧声问:“是何人?” 林牧之双眼黑洞洞地?看向?帐顶,似乎陷入了一段不愿回想的记忆之中,好半晌,他喘了口?粗气道:“是、是我曾经的学生——” 裴晏与姜离对视一眼,又问:“是麟州书院的学生?姓名为何?模样如何?” 不知想到何事,林牧之咬紧牙关,声音也沉哑下来,“他……叫范长佑,若他还活着,那他今年也已经十八岁了——” “若他还活着,你是说他已经死了?”裴晏很是不解,“若他已经死了,那昨夜你听见的笛声是何人所奏?” 林牧之缓缓摇头,“是他……我希望是他……” 林牧之言辞含糊,只听得裴晏几人一头雾水,姜离见他说话艰难,忙命人再取热汤药来,待汤药送至,她又给林牧之喂下小半碗,林牧之见姜离如此尽心救他性命,缓得片刻后,终于毫无保留地?开了口?。 “范长佑,是我在麟州书院的学生,我当年初到麟州书院,被安排教授音律,音律非科考之目,再加上音律在寻常人家乃是附庸风雅之乐,我这音律先生便也未受书院看重,不仅如此,连学子们都不一定?将我放在眼底。” “范长佑是最?喜音律课的学生,他出身寒门,寄宿在麟州叔父家中,因?叔父救过老山长一回,这才得了特许入书院读书,他那时只有十三岁,身量高挺,生得一表人才,不仅擅长明算与骈文,连学器乐都比旁人快,但因?出身不好,他时而被学子们欺负,这一点?我知道之后,教授音律之时,便对他格外照顾,他也十分信任我,没两月,我们便几乎有了师徒之谊……” 林牧之说着轻咳两声,喘了口?粗气继续道:“他极有天分,我除了教他音律,还指点?他明算与骈文诗赋上的课业,他进步神速,令其他先生们都十分讶异,我很高兴,那时我正在修撰一本残损不全的古曲谱,有一段谱子我自己添补后勉强成曲,于是我便将那段独一无二的曲子送给了他,他自小会?吹木笛,我便用笛子教他,勉励他莫因?出身而坠青云之志,那时,我甚至想到了他将来科考高中,我再赠一曲的场面?。” 林牧之说至此停了下来,神色也浮出悲痛来,裴晏忍不住道:“那后来呢?他是如何死的?是不是与付怀瑾四人有关?” 林牧之深吸口?气,泛红的眸子闭了又睁,哑声道:“后来……就在景德三十六年腊月下旬,他忽然失踪了,我找去他叔父家中,他做车夫的叔父未见他回去,找遍了城中各处书铺茶肆,也不见其人,再后来,他的尸体……在麟州的护城河里被发现,当时他已死了几日,遗体惨不忍睹……” 姜离听至此处道:“麟州虽地?处西南,但每年冬日极冷,就算死了几日,人大概也不会?腐烂,你说的惨不忍睹是指什么?” 林牧之痛苦的闭上眼睛,“他死前?受了虐待,面?上被刻字,连眼皮也被洞穿,那伤口?极深,被发现之时身上皮肉惨白,仵作说他临死之前?被放过血,亦或是,有人分明看到他失血却无人相救,他双腿被压断,执笛的手?也伤痕累累,而他上半身还被紧紧绑缚着,细麻绳勒进了他的皮肉之中——” 林牧之语声颤抖起来,眼角泪光闪烁,裴晏扬声道:“是付怀瑾四人虐杀了他?!” 林牧之痛声道:“查不到了,没有查下去,付怀瑾的父亲是州府刺史,报官的人还没到府衙,付宗源便派人出面?把此事当做了意外坠河了结,后来尸体被放于义?庄,他叔父来t?收尸之时,尸体未被保存好已经腐烂不堪,看起来……看起来就像是被水冲泡的,后来他叔父收敛了尸体回去,据说要带回老家安葬。” “就这么把遗体带回去了?”姜离忍不住问。 林牧之闭上眸子,“没办法的,据说他父亲常年在外走江湖挣银钱,他母亲则卧病在床多年,就这个?叔父见过些世面?,但也是身份微贱之人,又能?如何呢?书院出面?给足了抚恤银两,他叔父便回去了——” 裴晏寒声道:“那你呢?难道你毫不知情?” 林牧之苦涩道:“我……我知道他因?才学太过扎眼,受了不少排挤,但我没想到事情会?到这一步,那之后书院上下三缄其口?,付宗源心知书院内我与他最?为亲厚,还亲自来见过我,我心中不甘,却又毫无办法,自觉无颜留在麟州,遂拒了付宗源的示好去往蕲州。” 姜离听得背脊发凉,不仅嘲弄道:“那之后,付怀瑾四人也相继离开了麟州书院,害怕有人追究此人,各自回彬州来长安进学,他们本以为远离了事发之地?,却不想彬州与麟州比邻,为范长佑报仇之人还是找了过去,你更没想到那人还会?找来长安罢!” 裴晏这时问:“你可知东方嘉树二人之死?” 林牧之摇头,“我起初不知道,但事发之后没多久,得了消息的付怀瑾曾与我提过一句,他暗含警告,我也只能?当做不知,我来此是受方青晔之邀,实在不想为他惹麻烦,本以为长安千里之遥,当相安无事的——” 裴晏又问:“范长佑被虐杀之事,你可有线索在手??” 林牧之又摇头,“我……我只是亲眼目睹遗体异样的人证罢了。” 裴晏面?上质疑未消,继续问:“那便是说,如今谋害付怀瑾二人的,还有害你的,当是为范长佑报仇之人?可你说你的曲子只送给他一人,当年他当真未曾活下来吗?” “那样的遗体,人不可能?起死回生,但我的曲子的确只送给了他,除了他,我想不出还有谁带着曲子杀我,若是他、若是他倒也罢了,我不配做他的老师……” 林牧之说着哽咽起来,姜离秀眉紧拧道:“他家里还有什么人?” 林牧之艰难道:“我只见过他的叔父,又听他自己说母亲常年卧病在床,父亲是跑江湖的手?艺人,一年见不上一回,大抵提起家境多有难堪,他数次欲言又止,我也不会?深问,便也只知道这些了……” 姜离不禁道:“他没有其他兄弟?他的父亲是哪般手?艺人?” 书院内学子多为年轻人,而凶手?连续谋害三人,能?凿石柱能?开三石弓,还能?将人肢解,实在不像多病体弱之人,那嫌疑便落在其父兄身上了。 林牧之迟疑道:“我记得他的叔父有个?儿子,比他大了一岁,但那孩子不擅做文章,是做苦功的,他时常感叹堂兄把读书的机会?给了他,二人感情如亲兄弟,但我未曾见过。至于他父亲他并未细说,但他提过笛子是他父亲教他的,我怀疑他父亲是杂戏班子上的乐师之类的人物……” 走江湖的手?艺人,一年见不上一回,还会?吹笛,的确像是与杂戏班子有关。 姜离道:“他父亲如今至少也过三十五岁了,那位堂兄则刚满十八,他当年不是寄宿在叔父家中吗?或许你教了他曲子之后他又教给了堂兄?” 林牧之涩然道:“或许吧,那半年他没见过他父亲……” 话说至此,窗外已是天色微明,釉蓝的天穹映出灰蒙蒙的晨雾,愈发令屋子里的气氛窒闷沉重,裴晏先吩咐九思:“先带人去后窗竹林里仔细探查,看有无脚印痕迹。” 九思应声而去,裴晏又问林牧之,“付宗源知道前?后因?果,那袁家之人可有参与?” 林牧之凄然道:“袁家也是麟州望族,如何会?不知?若不知,也不会?让袁焱装病来长安念书了——” 裴晏这时问至关键处,“那付宗源可见过他叔父一家?” 林牧之眼底闪过厌恶,凉声道:“连我都专门来见,更何况是他家里人呢?” 裴晏微微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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