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隆冬,四野漆黑,万籁俱寂,高?矮错落的屋舍在山影之?中显出了几分鬼魅阴森之?感。 “上?去叫门,若不应,径直破门便?是!” 裴晏扫了一眼屋门口的马车,一声令下后,冯骥再无顾忌地上?前拍门,大理寺众人手执火把等候,点?点?火光在寒风之?中摇曳,远处看来,如幽幽鬼火。 “砰砰”的撞击声突兀震耳,连着喊了七八声,庄子之?内仍无半分应答,裴晏凝眸,“不等了——” 冯骥应了一声,后退两步,一个纵身跃入了庄子外墙,“咔哒”一声从内将院门打了开。 众人鱼贯而入,一进庄子大门,便?见庄内格外阔达,西侧为几个颇为高?耸阔达的仓房,东侧是两排门窗紧闭的厢房,正北面,则是几间制茶工坊并一座夯土为基茅草遮顶的三层塔楼。 冯骥望着北面道:“大人,那小楼之?内本有一星光亮,这?会儿竟然没了,大抵是听到了外头动?静。” 秦铭朝着北面道:“大公子!三公子!是你们吗?!” 他嘶哑的呼号在寒风之?中回荡,但无人回应,裴晏盯了一眼北面,目光又在地上?逡巡,“先搜东西两侧的仓房和?厢房——” 庄子里无人常驻,但此?刻积雪未化的院场之?中却有脚印交错来回,冯骥和?九思?得令而去,秦铭白着脸道:“仓库是晾晒茶叶的地方,厢房是每年采茶的季节,给请来的短工们住的,这?后面茶山面积不小,每年采茶的日?子也短,每次我们都?是速战速决,因此?请来的人手极多……” “大人快来——” 秦铭正说着,九思?在西面一处仓房内喊了起来,裴晏目光一凛往西去,姜离和?怀夕也连忙跟了上?,仓房有三座,发现不妥的乃是西面最南侧一座。 这?仓房挑高?两丈有余,里头一丈多高?的木架错落,更有一股子霉味与茶叶腐烂之?味颇为刺鼻,而就在这?座仓房正中,竟平地而起一座房中小楼。 房中小楼有两层,以木板搭起,但众人仔细一看,莫名觉得这?两层小楼竟与摘星楼的三楼与四楼颇为相似,虽简单粗陋,但其窗口大小与飞翘的檐角,分明就是按照摘星楼的轮廓搭建,这?时众人走向屋内,先见小楼一楼空荡无奇,半点?儿家具也无,而当?众人上?了二楼,便?是裴晏也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因场地限制,二楼的屋子并不大,却刚好和?摘星楼四楼的佛堂一般大小,不仅如此?,其内布置竟然也与摘星楼佛堂一模一样! 两座简陋佛像与佛龛,四面墙壁皆是五彩经幡,屋顶之?上?高?悬灯笼经幡,西窗之?下,有高?悬的灯笼一般的明黄宝盖,便?连那茶桌茶具、铜制火笼和?打坐的毡毯都?几乎一模一样。 而更令人心惊的,是屋内地上?躺着一具干草缝制的断头人偶,人偶穿着鸦青华服,地上?的人头为木头雕刻而成,五官清晰可见,顶部亦雕刻出了秦图南常绾的发髻与发簪形状,不仅如此?,甚至有人给断头上?了颜色,朱唇红颈,黛眉白面,发顶与发髻乌黑似发,打眼一看,真若一颗栩栩如生?的真人断头。 “尸体”旁的地上?,有散落在地的经幡布条,已被?撕扯的褴褛破烂,再仔细一看,木板地衣之?上?竟遗留着与些许果皮果壳,而那木制断头的发髻处,不知怎么?有数道可疑抓痕,姜离上?前用脚尖碰了碰“人头”,眉头微微一皱。 秦铭后一步上?来,看到屋子里的布置,吓得连退两步,“这?……这?是什么?意思?,那地上?的莫不是按老爷模样制作的人偶?!” 九思?也觉不寒而栗,“这?是凶手提前准备好了一模一样的案发现场?连尸体都?准备好了?凶手这?是提前排演不成?!” 九思?不知如何形容,姜离和?裴晏却快步走到佛龛处,倾身查看片刻,又往西窗之?外看,这?一看,便?见虽然小楼搭建的摇摇欲坠,可窗外屋檐以及不远处的飞檐和?摘星楼的间距十分相似,而不远处的飞檐之?上?,亦有凌乱抓痕。 裴晏眼瞳几动?,似乎明白了什么?,再看向姜离,便?见姜离目光如炬,眼前的景象,似乎也正印证了她心中所想。 “大人,找到人了——” 其他人正被?眼前所见惊的说不出话,冯骥又在东边的厢房内喊了起来。 裴晏与姜离快步下楼,出仓房到东面厢房之?外,便?见一个面生?的小厮被?押了出来,秦铭眼瞳一瞪,“余庆?!你怎么?躲在这?里?!我们在外面叫门你怎么?不开?” 余庆早被?吓得眼眶赤红,还未答话,他身后竟又被?带出一人,章平腿脚发软的出来,刚一出门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裴大人!救命!快救命——” 他似乎被?吓狠了,哭腔道:“有死人,屋子里有死人!木床底下……” 他颤颤巍巍指着屋内吼叫,冯骥在旁道:“大人,屋内真有个死人,如果没认错,应该是咱们在找的杨子城。” 裴晏和?姜离快步进屋,火把照处,屋内几张木板床凌乱地堆放着,其中一张木板已被?大理寺之?人掀起,便?见床底下,一个面色青灰的鸦青冬袄少年正无声无息地躺在冰冷的青砖地上?,只看其裸露在外的肌肤,姜离也知道他已死数日?。 如今凛冬时节,滴水成冰,人死后尸体不会腐烂t?,而是与地上?的凝霜结在一处,姜离触了触死者的冬袄,便?见其衣物都?几乎被?冻硬,她视线扫过死者面部与头颈之?地,只见其后脑处有大块隆起,后颈处也有冻成冰的血迹,疑似致命伤。 想到白日?里才?安慰过青生?,姜离喉头发堵,一时不知改日?该如何向青生?交代。 “是大公子,都?是大公子——” 屋门之?外,章平瘫在地上?哭诉起来,“大公子说今日?要来城外查账查货,三公子便?答应了,小人什么?也不知道也跟来驾车,原想着三公子不习惯做这?些,小人是来帮三公子的,可到了庄子上?,大公子进门就让小人和?余庆找个地儿歇着,小人正觉不好意思?,却没想到余庆一进屋子突然向小人发难,他、他就用那木凳把小人打倒在地,小人脚上?受过伤,又被?砸的发晕,自然打不过他,后来就被?他五花大绑了起来,从下午绑到现在,小人也不懂为何,三公子也……” 章平说完,又茫然地看向四周,喝问道:“三公子呢!秦管家,裴大人!快救三公子!余庆和?大公子是一伙的,他们定?是要害三公子……” 秦铭听得五内俱焚,不知想到什么?,面色又复杂起来,“大公子要害三公子?!这?、这?都?是怎么?回事!他是知道了什么?不成?!” 章平红着眼摇头,“我也不知啊,问余庆,余庆定?然知道!” 余庆已经被?大理寺武卫反剪手臂押跪在地,面对章平的指控,他面色苍白,人也在发抖,裴晏盯着他,“你家主子在何处?又为何杀人?!” 余庆咬紧牙关?不语,一旁冯骥上?前猛一使力,立刻拧得他肩膀生?出一声脆响。 余庆痛叫出声,哽咽道:“都?是公子让我这?么?干的!都?是公子!我只是听公子的话而已,我若是不听,他有百种法子让我生?不如死,我一个做下人的也只能听从啊,三公子……三公子天黑时分被?大公子带进塔楼了,我也不知大公子要做什么?,他只让我看好章平,谁来也不准开门,我……我只是听吩咐而已啊……” 余庆说着也哭嚎起来,其恐惧模样倒不似作假,他又往屋内瞥了一眼,“那……那人是从宜州来的,说是夫人老家之?人,他父亲还认得当?年的蒋公子,他要问公子讨一千两白银,说……说如此?才?能替公子保守秘密……” 裴晏听得起疑,“蒋公子是何人?” 裴晏查了秦府上?上?下下数百人,还不知有个蒋公子,而秦铭一听见“蒋公子”三字,面色骤然一变,“这?、这?怎么?可能……” 姜离看秦铭一眼,沉声道:“这?位蒋公子若是猜得不错,应当?是袁夫人当?年一开始的未婚夫,因他在赴任路上?出了意外,袁夫人后来才?得以嫁给了秦大人,可这?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怎么?这?时扯上?了蒋氏?” 余庆哆哆嗦嗦摇头,“小人不知,大人明鉴,小人真的不知道,小人一条贱命,胆小如鼠,哪敢问主家的事啊……” 几句话问不清,裴晏深深看秦铭一眼,又看向了北面塔楼。 他大步走到茶坊外,仔细地听着塔楼内动?静,某一刻,他高?声道:“秦耘,我知道你在楼内,事到如今你不必躲了!” 塔楼内毫无动?静,裴晏目泽微暗,“冯骥——” “我劝大人莫动?——” “裴、裴大人救命!!” 裴晏一声令下,冯骥正要带人冲进去,却听塔楼内秦耘的声音响了起来,他的声音刚落定?,秦柯的声音也跟着响起,只是比起秦耘冷冰冰的声音,秦柯语声之?中满是恐惧,显然已经被?挟持了住。 如此?一来,冯骥等人的脚步顿在原地,塔楼内漆黑一片,虽看不到二人情形,但听声音来处,秦耘似乎在塔楼最高?处。 裴晏冷声道:“秦耘,你谋害你父亲在先,害死你弟弟在后,如今,连这?最后一个弟弟也要谋害?他们与你有何仇怨?” “呵——” 塔楼内传来秦耘的冷笑,“我不知大人在说什么?,我父亲死的时候,我人在花厅之?中,分明是那沈涉川杀死我父亲,大理寺抓不到人,便?将罪过赖到了我身上?,实在是可笑,二弟喜欢养狗,性子暴躁,他不知得罪了多少人,怎么?也赖到我身上?!” 秦铭禁不住大喊,“大公子!那你这?是在干什么?!三公子没有找你惹你,这?好端端的,你为何挟持三公子?有什么?话我们出来好好说不成吗?” “秦大公子实在机敏——” 秦铭话音落下,姜离忍不住开了口,秦耘似乎有些疑惑,“薛姑娘来了,薛姑娘医者仁心,但不知姑娘此?话怎讲?” 姜离沉声道:“大公子真以为自己的机关?天衣无缝吗?” 裴晏看向姜离,九思?等大理寺众人也望向她,事已至此?,秦耘虽然已经狗急跳墙被?抓个正着,可关?于秦图南之?死,的确还有许多疑问未解。 见秦耘不接话,姜离凛然道:“大公子是秦大人长?子,父子关?系虽寻常,可你刚好知道秦大人在佛堂内的习惯……于是,你提前在四楼佛堂布置好了机关?。” “先在数日?前埋好悬挂冰刀的经幡,又在前一夜挂好冰刀,并且,还提前在火笼之?中埋好了贯众炭,如此?,只需要第二日?你父亲紧闭门窗礼佛之?后,他便?可中毒,中毒之?后,自然而然的往打坐的毡探躺去——” 秦耘在远处来了兴致,“我还是那句话,事发之?时,我在花厅之?中用膳,余庆和?秦铭都?是人证,难不成我会分身之?术?” 姜离轻嘲道:“大公子说的不错,但此?案本就不是大公子一人所为,大公子在众人眼前让大家为你做不在场证明,但却有其他人帮你实行计划最后一环。” 秦耘在楼内一笑,“其他人?姑娘莫不是说沈涉川?我可指挥不动?他。” 秦铭看看姜离,再看看北面塔楼,痛声道:“裴大人,薛姑娘,你们当?真查明是大公子害死了老爷?可……可现场明明没有留下人的足迹啊!” 姜离看一眼裴晏,又望向秦铭道:“明明是有人杀死了秦大人,还将脑袋挂在了飞檐上?,可就是没有留下痕迹,这?也是一直以来最困扰裴少卿和?我的地方,而凶手要做到这?一点?,他花了许多精巧的心思?。” “第一,他要隐藏凶器——” “他利用现场的茶水、火笼与机关?让凶器凭空消失,以此?让大家误以为是武林高?手入室杀人,后又飘然离去,佛堂内铺着极厚的地衣,毡毯也是羊绒所织,地衣和?毡毯可以模糊水量,又因为有茶壶倒在众人眼前,大家自然觉得地上?的水渍皆是茶水,但其实,是他在案发前一夜,悬挂在西窗屋顶上?,似锦绣灯笼般的绫缎宝盖之?中的冰刀。” 秦铭骇然,“冰刀?是冰刀割断了老爷的头?可……可即便?如此?,凶手又是如何把老爷的头挂在飞檐上?呢?又是如何进去触发机关?呢?” 这?些疑问正在意料之?中,姜离接着道:“秦管家问的不错,此?前我和?裴大人也只破解了凶器为冰刀,也知道凶器被?提前吊在西窗宝盖之?中,但我们仍不知凶手是如何钻进屋子里,又是如何离开,甚至不知他是如何不留痕迹地将秦图南的脑袋挂在飞檐之?上?,但其实,是我们的方向想错了——” “我们已经设想过,凶手将垂挂冰刀的绳索隐藏在绸布和?经幡之?后,末端系在佛龛一脚,只需解开系绳,冰刀便?会落下,这?便?是说,凶手如此?大费周章地布置了一个复杂的前置机关?,但此?机关?如何触发,却十分简单——” 秦铭道:“解开佛龛腿上?的绳索?” 姜离点?头,“不错,而他之?所以如此?布置,是因为他知道四楼的窗户要改,成年人要钻入必留下颇多痕迹,而他作案的目的,是想嫁祸给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沧浪阁主,只有做到片影不留,大家才?会怀疑到沈涉川身上?,于是,他想到了这?个颇为机巧的法子,机关?由他自己布置,而后留下一个极简单的启动?之?法,最终,将这?个启动?之?法,交给一个能听懂指令,能飞檐走壁,又不会被?窗口限制的活物手中——” 裴晏听到这?里并无意外,其他人却都?面露疑色,秦铭更是道:“能听懂指令,且能飞檐走壁的活物?薛姑娘说的不是人,是牲畜?!” 姜离冷冷牵唇,“不错!我此?前t?也想不通,凶手提前费力布下机关?,但不还是得自己解开吊绳吗?若如此?,何不等秦图南昏睡之?后自己持刀而入?直到天黑时分,我在西明寺外的庙会上?看到了一场江湖杂耍艺人的表演,我才?恍然大悟,而同时,前日?我在给五姨娘看病之?时,一个不起眼的小事也让我坚定?了猜想,甚至怀疑到了大公子身上?。” 裴晏正也好奇为何姜离一早确定?了凶手是秦耘,遂极专注地看着她。 便?见姜离穆然道:“那日?五姨娘想吃柑橘,可厨房却说府里的柑橘除了上?贡台,都?被?三姨娘和?大公子分走了,三姨娘本就爱吃柑橘,大公子却是食欲不振,以柑橘促饮食,当?时我听来并未放在心上?,可今日?想到了凶手行凶之?法,我便?联想到了此?处……” “我见过大公子两面,若我未记错,他当?时容色颓唐,唇色发白,眼下青黑,虽有熬夜守灵的缘故,但只从面容五官来看,他的胃脏应算羸弱,胃脏羸弱之?人,怎么?会在冬日?里大量食用柑橘?” 姜离眉目一冷,断然道:“唯一的解释,便?是那些柑橘本就不是给他用的,而是给他藏在屋子里的猕猴用的!” 周遭响起倒吸冷气之?声,九思?骇然道:“猕猴?凶手用猕猴杀人?!” 姜离应是,又往西侧的仓房看了一眼,“我在庙会上?看到的杂耍,乃是一场猴戏,那猕猴能攀杆,能自己穿衣,能给绳索打结,于是我这?才?想到,凶手设计机关?的初衷,是因为他根本就没打算自己进来行凶——” 人群之?中响起阵阵私语,裴晏望着姜离,瞳底流光闪动?。 姜离继续道:“猕猴行凶需要训诫,而猴类最喜柑橘类的果物
相关推荐:
将军宠夫
阴影帝国
心情小雨(1v1强制)
军师威武
穿成炮灰后和灰姑娘he了
媚姑
沦陷的蓝调[SP 1V1]
魔界受欢之叔诱(H)
人妻卖春物语
好你个负心汉_御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