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时指着福宝堂方向,比划来去,让人摸不着头脑。 阿朱看?到?了,走过去道:“阿彩,你什么?意思?你要把冻疮膏拿回去?” 叫阿彩的姑娘不住摇头。 “她是不是还有个姐姐?” 一道声音在身后?响起,阿朱回头,便见姜离走了过来,阿朱缩起肩背点头,“贵人说的不错。” 姜离道:“她是在给她姐姐求药。” 阿朱睁大眼睛,“贵人看?得懂她在说什么??” 姜离一笑点头,阿朱望着她笑颜一呆,又连忙道:“她们姐妹才来这里月余,她生来便是个哑巴,她姐姐倒是说话无碍,但她染了风寒如今正躺着。” 姜离意外道:“快带我去看?看?。” 阿朱在前领路,阿彩也连忙跟上,李同尘和李策站在一旁,对视一眼,也跟了上来。 进了福宝堂,便见院子里比敬慈斋凌乱些,一行人进了东北方一处厢房,刚进门便听见连串的咳嗽声,阿朱道:“阿秀,有大夫来给你看病。” 叫阿秀的姑娘眉眼清秀,与?阿彩有几分相?似,见姜离衣饰不凡,立刻紧张道:“这怎么好意思,是阿彩去找你的?我这病不碍事的,阿彩年纪小,她——” 姜离坐在榻边,“阿秀你别紧张,我是义诊不收银钱的,外头的药材也不要钱,趁我在这里,好好给你看?看?,如今天寒,风寒拖不得。” 如此一说,阿秀松了口?气,姜离上前请脉问症,很快吩咐怀夕,“桂枝汤的方子再加三钱甘草,两副药。” 怀夕应声而去,姜离又安抚道:“不严重,按我的方子用药五日,定?能好,这几日莫再受寒冻便是。” 阿秀闻言连忙起身磕头,“不知恩人如何称呼?” 姜离莞尔,“我姓……薛,往后?我还会来的。” 阿秀忙道:“多谢薛恩人……” 见姐姐有了药治,一旁的阿彩也终于放下心来,姜离这时看?着她招手,“你过来,我看?看?你。” 阿彩愣愣上前,姜离摸了摸她喉咙耳朵,又令她张嘴,片刻之?后?皱眉问阿秀,“是生下来便不会说话?” 阿秀点头,“不错……” 姜离抚了抚阿彩的脑袋,“耳朵和喉咙无损,这般哑症的确无治,不过没关系,你的眼睛又大又亮,便似会说话一样。” 阿彩眨着杏眼抿出丝腼腆的笑,又从怀里摸出个简易的粗布香囊递来,见姜离接过,又手舞足蹈的比划,姜离看?明白她的意思,笑着道:“好厉害,我知道了,要挂在窗前,我回去一定?挂上,那你好好照看?你姐姐用药可好?” 阿彩重重点头,阿秀不好意思道:“贵人见笑了,都?是我们自己做的,送入寺里沐几日佛光,求个吉祥如意的意头便卖个香客,不值什么?钱。” 姜离道:“要的就是这份意头,这心意极好。” 言毕再叮嘱几句,待出了门,便见李策和李同尘两个百无聊赖在外候着。 李同尘往里瞟了一眼问:“那小哑巴没法子治吗?” 姜离道:“有的人天生哑巴,无药可治,这姑娘便是。” 李同尘叹了口?气,“可怜了。” 李策摇头,“怎么?可怜了?她们姐妹二人相?依为命,我看?倒不t?可怜。” 李同尘翻个白眼,“姐妹二人相?依为命,那姐姐看?着也才十一二岁,到?了十三岁,济病坊便不收留了,到?时候出去能讨得什么?生活?” 李策摇摇头不多辩解,刚出了福宝堂,却见自己的小厮空青快步走了进来,空青走到?跟前,在他耳畔耳语两句,李策笑道:“好大阵仗!” 李同尘好奇道:“什么?阵仗?” 李策看?一眼空青,空青便跟着笑道:“是那位朔北节度使,咱们的人在山门那边看?到?了秦大人,他前后?带了三十多个护卫,到?了山门之?下,被拦了下来,后?来让二十个护卫卸了刀剑,才浩浩荡荡上了山,他府上三位公子正陪着。” 姜离听明白了,是那位秦图南。 李同尘便问:“他去相?国寺做什么??” 空青道:“听说是给夫人供奉长明灯,今年夏天他夫人在朔北过世了,若非如此,只?怕今年还是不回来——” 李同尘了然,“竟是因为这个……” 他看?向姜离道:“薛姑娘应该知道此人吧,昨日我还和寄舟说呢,因为秦图南,这几日朱雀门好生热闹,好多老百姓都?整日守在外头瞧,他们府里据说动静也颇大,那秦图南雇了武林高手日夜守着自己不说,还打算在家里建一座铁楼,前几日还去将作监问过。” 姜离当真惊住,“铁楼?!” 李同尘点头,“说他白日里前呼后?拥不怕,就晚上睡觉害怕,在朔北也就罢了,如今回了长安,那沈涉川可是在长安长大,虽说大家都?觉得他不敢回来,可万一呢?且若是他如今功力大成?,拼了命也要回来,那些护卫都?不一定?顶用。” 姜离听得哭笑不得,“他如此做派,倒像很是心虚。” 李同尘叹道:“那沈涉川杀人不眨眼,任是谁都?得害怕。” “江湖人不讲那般多规矩法度,秦大人也顾不得什么?流言蜚语了,只?为保命,咳。”李策忽地轻咳两声,又问姜离,“薛姑娘何时回城?” 眼见已过午时,姜离道:“差不多该回了。” 李策笑道:“那我们正好一路。” 姜离心道如此也好,见薛泰安顿妥当,又与?慧能和惠明告辞之?后?便启程回长安。 李策二人皆是打马,二人一前一后?跟在姜离马车之?右,李策望着白茫茫一片道:“那天夜里崔赟前来刺杀姑娘时,鹤臣刚好赶到??” 姜离应是,李策叹道:“鹤臣断了崔赟之?手,叫人意料不及。” 怀夕坐在一旁,忍不住道:“小郡王有所不知,裴大人来的时候,那崔赟正一刀砍下来,慢一步我们姑娘就要身首异处呢。” 李策有些吃惊,“原来如此,那就难怪了,没办法的办法,幸而姑娘无恙。” 怀夕欲言又止,想解释似乎不是没办法的办法,姜离横她一眼,微微摇头,这边厢李策在马背上迎着冷风,频繁地咳嗽起来,姜离便问:“小郡王可是不适?” 李策摇头,“一点儿旧疾,不打紧。” 李同尘在后?道:“我就说乘马车吧,你偏偏不愿意,你那喘症最怕严寒天气……” “喘症?小郡王若患喘症,确不好受寒。”姜离只?做才知道的模样,默了默又道:“我家马车宽大,小郡王可要上马车来?” 李策剑眉微扬,似未想到?,大周民风虽开化?,可如今还是讲求些男女大防的,且他二人相?识日短,除了今日话都?未曾多说两句,心念一转,他只?当姜离是江湖人不守这些死规矩,便婉拒道:“无碍,有姑娘在,便是犯了疾也半点不必担心,回城也就半个时辰,就不扰姑娘了。” 说着话,他夹紧马腹往前疾驰而去,李同尘摇了摇头,也跟了上去。 姜离放下帘络,怀夕轻声道:“小郡王有喘疾?” 姜离点头,“我少时第一次见他时,便是正遇上他喘疾发?作之?时。” 见她开口?,怀夕忙认真地竖起耳朵,姜离想着路途无趣,索性便打开话头,“那时是景德二十九年年末,我已十岁,当时,兄长的病情微有好转,师父不想把他当做病人拘管着,便让管家明叔带着兄长出门转转,我放心不下,只?要不忙,每每都?跟从,那一日我们去往东市庆春楼用膳,便在楼里遇见了他。” “他和我兄长同岁,彼时带着与?我一般大小的李同尘,和一帮斗鸡走狗的富贵公子们在楼里用膳,那些人里,正有认识兄长的,还有幼时和兄长同念过一个私塾的,他们知道兄长病在脑袋,兄长落座没多久,便开始起哄嘲弄……” 姜离说起那时的旧事,眉眼都?活泛起来,“兄长虽智识不全,可他的病最怕刺激,亦比常人易怒,几句话不对,兄长与?他们打起来,明叔他们瞧见想上来护卫,可奈何对方也跟了不少家仆,主子们刚打起来,家仆们也打做一团,对方人多,家仆也多,奔着想让他们几个欺负兄长一个的念头,硬是半点儿不劝架——” 怀夕怒道:“以多欺少?!实在可恶!” 姜离轻嗤一声,“都?是十二三岁的富贵公子,看?着拳头生风,却都?是绣花枕头,李策嘛,那时候耀武扬威在一旁看?,也和众人一起喊兄长呆子傻子,我气急了,拉又拉不开,也和他们打了起来——” 怀夕不敢想象,“姑娘竟和一群小公子打架?!” 姜离道:“已并非第一次了,但那次对方人多,我实打不过,和兄长挨了好几下闷拳,情急之?下,我摸到?了袖里的针囊,拔出最粗那根银针,朝着他们扎了过去,一时所有人都?傻眼,满楼都?是他们的痛叫,扎着扎着,李策犯喘症倒在了地上。” “他那时已袭爵,身份最为尊贵,众人不敢再打,跑的跑,喊大夫的喊大夫,李同尘吓得哭出鼻涕泡,我看?他喘的急,实在有些危险,又想到?他适才跟着动手,抄起针囊几针扎了下去,他又痛又喘不上气,憋出好大两行眼泪……” 怀夕笑起来,“姑娘是故意的,但姑娘救了他!” 姜离也牵唇道:“总之?算是不打不相?识了,后?来他的喘症一日比一日严重,时常请义父看?诊,后?来每到?春天,便是未犯病,也总要来我们府上用几副药调理,待到?了白鹭山书院,回长安不便,便是我为他施药了。” 怀夕恍然,“那便是交集不少了。” 姜离点了点头,“是以,后?来他帮了我们许多,只?是那罪名实在太大,没有人能帮得上义父……” 怀夕有些唏嘘,“姑娘还是头次说这样多。” 姜离也感叹道:“那时年幼,还不知后?来会生出何事。” 世事总是难料,魏家,不,魏旸出事之?前的时光总是让她格外缅怀。 - 马车入长安城,两队人马在城门口?作别,李策与?李同尘往兴化?坊去,姜离则回平康坊,马车又慢行半个时辰,待归府,一眼看?到?丹枫和吉祥等在门口?。 姜离喜道:“阿慈来了——” 正是付云慈来访,在前院见到?她时,付云慈立刻迎上来上下打量她,“桐儿与?我说了,说你遇刺了,昨日我便想来,可腊八我们府上要祭祖,抽不开身,今日我过来,又说你出城去了,好歹把你等回来了。” 姜离带着付云慈回盈月楼说话,待落座饮茶时,她方放下心来,“幸好有怀夕,我真是听得心惊胆战,非来看?一眼才安心,竟是那崔赟,不过你放心,裴大人此番要严办,崔赟定?是死罪难逃——” 姜离这两日还未问过大理寺动静,当即道:“有什么?消息不成??” 付云慈道:“说是昨日裴大人上了帖子,道右金吾卫在盈秋那案子上出的岔子不小,既然去岁有这么?一桩冤假错案,那过去的案子只?怕也有不少错漏,他想趁着年节,将大理寺经手的,过去二十年的案子再抽调核查一番。” 姜离一愣,“过去二十年?” 付云慈颔首,“是啊,你说吓不吓人,如今陛下尚未决断,大理寺那边尚好,段世子被陛下斥责,又罚了半年俸禄,段霈自己受了气,全朝着底下人撒气,右金吾卫内一片哀鸿遍野,阿珩每天回来与?我念叨。” 见姜离怔然未应话,付云慈担心道:“怎么?了?怎么?看?你神思不属的?” 姜离摇头,“只?是在想裴大人如此行事,三法司只?怕都?不喜。” 付云慈道:“可不是,万一再查出个什么?错漏,可是顶上乌纱不保,便是段霈此番,也是肃王上折子求情的,裴大人这次怕要得罪段氏。” 姜离眸子轻眯一瞬,“无碍,还有太子呢。” 付云慈很快明白过来,“是了,太t?子正想看?段氏与?各家交恶,段氏也明白,如此正好给了裴大人机会……说起来,徐家给余家下定?了。” 姜离回神,“是要娶余妙芙?” 付云慈颔首,“说是老夫人大闹了两场,徐令则的母亲景氏大为不愿意,却是拗不过老夫人疼爱侄孙女,正好余妙芙还有了孩子,那孩子也是个宝贝,老夫人执意有娶做正妻,徐将军素来孝道,最终只?有顺从的,以后?徐氏都?要成?笑话了。” 事情已过大半月,付云慈如今想来,虽觉还有些憋屈,却已不再为徐令则伤心,姜离握住她的手道:“如此正好,如此抉择,徐家沦为笑柄,徐令则前程也堪忧,你往后?另寻良缘不进这无福之?门,你伤势基本痊愈,近日若无事不若随我出城救济孤儿老弱?” 付云慈起了兴致,“你说说看?……” 姜离将济病坊之?事仔细说完,付云慈心地良善,自想出一份力,二人又合计再添送些被褥炭火,姜离直留付云慈用了晚膳才送她离去。 再回楼中,姜离寻出医书,继续研习起妇人病,直到?四更天方才歇下。 翌日清晨用过早膳,姜离带着怀夕往裴国公府赶去,本来明日才是给裴老夫人复诊之?日,可早一日岂不正能体?现她对裴老夫人的关切? 马车一路往西北行去,待停在裴国公府外时正是巳时过半,长恭叫了门,门房见是姜离来也不惊讶,反而道:“真是薛姑娘来了!我们世子交代过,说您可能昨日便来,结果?小人们没有等到?,这会儿世子正在陪老夫人,知道您来必定?高兴。” 姜离听得拧眉,“说我昨日便来?” 门房小厮应道:“是呀,您每次来,世子都?会格外交代的。” 说着话,小厮在前引路,一路往裴老夫人院子去,等到?了院外,便见冬阳初升,裴老夫人难得的在院子里赏梅,裴晏着一袭雪色银纹长衫,正站在梅树下折梅。 见姜离出现,祖孙二人一同看?来,老夫人登时笑道:“薛姑娘来了,快,把那最繁密的两枝留下,待会儿让薛姑娘带回去……” 裴晏听言,果?然放过了两枝枝条虬结的,他摇了摇枝上凝雪,姜离问安的功夫,便已折够七八枝下来,望着他满手红梅枝,姜离一时有些恍惚。 而这时,裴晏老神在在分出四枝来,吩咐九思,“拿去送给母亲。” 姜离眼皮一跳,这时裴老夫人握着她的手道:“昨日相?国寺那边送来消息,说薛姑娘还去了济病坊?” 姜离怔然道:“老夫人怎么?知晓?” 裴老夫人拉着她一边进门一边道:“这要说起件不甚要紧的旧事,裴氏城内城外有些产业,这些年新进的学徒好些是从济病坊里出来的,都?是孤苦无依的孩子,给个生计,比外头那些人认真些,主持因这救济十分感激裴府,到?了年节上,会派人送些济病坊孩子们制的驱邪祈福香囊,便多说了一嘴。” 姜离惊不能言,“帮这些济病坊的孩子……这是从何时开始的?” 裴老夫人回忆片刻,却想不清楚,转而问裴晏,“鹤臣,是从七八年前开始的吧……” 第53章 义诊 二更合一 “是八年前。” 裴晏答得淡然, 姜离心弦又?是一紧,八年前她十二岁,正?是入白鹭山书院那年, 她忍不?住道:“老夫人当真心地良善。” 裴老夫人笑?, “哪里, 起先是鹤臣的主意。” 姜离心底浮起疑问, 自她八岁后,每年都要与虞清苓去济病坊义诊, 反倒是入书院后去的少了些, 那年过?年再回长安, 她随虞清苓出城, 也是那次,她遇上了出城上香的李策和庆阳、宜阳两?位公主, 李策因而知道了她义诊之事。 但她未对裴晏提起过?,也未听济病坊的师父说起此事, 是巧合吗? 姜离看裴晏一眼, 却见他正?往梅瓶里插花, 半点儿异样也无。 这时裴老夫人请她落座, 又?道:“这几日安远侯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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