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了——” 孟谡面色几变,终于恨恨盯着崔赟一叹,“好,罢了,如今,没有?什么比我女儿遇害的真相更为重?要,我只想知道崔赟因何?害我女儿。” 崔赟跪地半晌,此?刻艰难地扯了扯唇角,“侯爷,您也算看?着我长大,我对湘儿的心思您不?难猜到,我怎么可能害她……” 钱氏面色微变,“你住口——” 众人又?是?一阵哗然,裴晏尚多委婉,可崔赟这话?竟是?承认了心悦孟湘?若是?心悦孟湘,又?怎么会杀了孟湘? 崔赟仿佛知道大家在想什么,哑声道:“湘儿与我少时相识,我自知门第低微,非她良配,因此?并未存非分之想,我只远远看?着她,她喜欢什么我便给什么,只要她安康喜乐,我能如此?看?她一辈子,我送给她的那些首饰玩意儿,都是?我心甘情愿,每一件都是?我精心挑选,每一件都配得上她侯府嫡女的身份,我无非是?想讨她欢喜罢了。” 崔赟重?伤已久,此?刻面上血色尽褪,一双眸子也发红,再配上他嘶哑无力之声,倒显得格外深情,他又?道:“这些大理寺调查良久,想必已知道,既知道,便明白我对她并非虚情假意,我那般心疼她,又?怎么会害了她?” 他说着磕头下去,“请公主明鉴,请叔父明鉴,我寄住在二叔父府上多年,与他探讨天象是?常有?之事,怎么会是?为了谋算杀人?我对湘儿尚是?一厢情愿,湘儿又?怎会听我定日子?又?把闺中密友之行尽数告知于我?这一切,不?过是?衙门的臆想罢了!” 他言辞切切,宜阳公主迟疑道:“鹤臣,可有?人证?” 裴晏道:“此?事并无人证——” 宜阳公主听得蹙眉,但裴晏转而道:“不?过,想证明行凶之人是?他,无需在孟湘身边找人证,杀人抛尸,还要伪造模仿案发现场并不?容易——” “案发当日,崔赟以玄武湖游湖之理由出城,后?独自泛舟在玄武湖以东,从那里上岸,距离三?清观只有?二里脚程,他当日带了随行包裹,定了游船之后?便独自驾船离开,那里的游船老板还记得,那日大雨,玄武湖上游船纷纷回了码头,唯独他的游船久不?归来,直至雨停之后?,他才迟迟回来,而小厮们收拾游船时发现,船舷之上蹭有?泥渍,他随行的包裹也又?沉又?重?。” 崔赟手腕已痛至麻木,闻言只苦涩道:“我就喜欢大雨泛舟,那小舟有?乌篷遮挡,大雨算什么?不?过,那日雨势的确太急,我的包裹被打湿了罢了,若这便是?我杀人的证据,那大理寺断案也太草率了些——” 裴晏目光愈发锋锐,“你的包裹内是?你易装之物?,除此?之外,还有?你从岳姑娘身上取下的若干饰物?,若你把这些饰物?尽数毁去也就罢了,可你不?但没有?毁掉,还留了下来,以此?来威胁孟湘,是?以孟湘才会在过年前后?,去找岳夫人确认岳盈秋饰物?纹样。” 说着话?,裴晏看?向堂外,“十安——” 此?言一出,十t?安从外快步而入,他捧着个布包,里头正躺着几件玉首饰,他走到岳夫人跟前,“夫人请看?,这些是?不?是?岳姑娘所有??” 岳夫人眯着眸子,只看?了一眼便哭道:“是?!正是?盈秋的饰物?!这玉钗,便是?我为她定制的玉兔拜月钗,底下的桂花是?五朵,只、只剩一支了?” 十安手中正躺着一支羊脂玉玉钗、一条珊瑚项圈、一条璎珞腰带和一对翡翠手镯,还有?一只金玉兰耳坠,岳夫人双手颤抖的抚摸上去,又?捧着玉钗捂在心口,嚎啕大哭,郭淑妤看?到这些,终于不?再掩饰对崔赟之恨,怒骂道:“崔赟,盈秋与你无冤无仇,我们少时也彼此?相识长大,你怎么下得去手?!你简直畜生不?如!” 见首饰被找出,崔赟终于面色生变,但他仍然道:“这些饰物?并非天下独一无二,这些不?过是?我从别处买来的罢了——” 裴晏冷喝,“从别处买来值得你收藏在书房暗格之中?!距离岳盈秋之死已过了一年半,只怕你自己都没想到这案子还有?翻案的一天!” 宜阳公主拧紧眉头,崔斐也色变道:“敏行,你到底有?没有?杀人……” 证物?当前,崔赟再不?复先前巧舌如簧,但他打定主意抵死不?认,自不?会在此?刻松口,而孟谡和钱氏看?着岳夫人嚎哭不?止,自己也被牵动心肠。 钱氏抹着眼泪道:“可裴大人,盈秋的案子又?和湘儿也什么关系?崔赟为何?杀盈秋,又?为何?杀湘儿?” 钱氏不?解,孟谡不?解,众人皆未想明白关节,虞梓桐这时也问?到:“大人刚才说他留着这些东西,是?为了威胁孟湘,此?言何?解?孟湘是?盈秋好友,若看?到这些遗物?,应该立刻报官才是?,有?何?处能威胁到她?” 裴晏将岳盈秋遇害说了个大概,但孟湘为何?而死尚是?疑云重?重?,裴晏这时看?向站在一旁许久的姜离,“这两件案子牵连甚密,崔赟谋害岳盈秋和孟湘的最大动机,我们大理寺也始终未明,但幸好,薛姑娘今日找到了答案——” 姜离适才和裴晏一起出现本就令人意外,这片刻她一言未发,已快让人忘记她也在,但此?刻裴晏话?锋一转,直令所有?人朝她看?了过来。 众人注视之下,姜离先看?向安远侯与夫人钱氏,又?视线一转,看?向已近乎强弩之末的崔赟,“崔赟为何?能威胁孟湘,这自是?因为——他是?为了孟湘才杀了岳盈秋,换句话?说,岳姑娘乃是?被孟湘与崔赟合谋害死!” 此?一言掷地有?声,却如晴天霹雳,让孟谡和钱氏肝胆俱裂! 孟谡忍不?住喝道:“薛姑娘,此?话?不?能乱说!湘儿也是?被崔赟害死,她也是?受害者,她又?怎么会和崔赟合谋害死盈秋?!” 钱氏也不?解道:“姑娘医者仁心,怎么能说出这样诛心的话??湘儿和盈秋幼年便相识,她们是?十多年的至交好友,盈秋死后?,湘儿还常去岳氏探望盈秋母亲,她怎么会害最亲的闺中密友?” 岳夫人本捧着岳盈秋的遗物?哭泣,听到此?处,愕然地停了下来,显然,她也没想到事情是?这般走向。 姜离道:“侯爷和夫人说的不?错,但正是?十多年的密友,孟湘才害怕自己的秘密被她勘破,孟湘因疑生恨,最终动了杀心——” 钱氏愣住,“秘密?湘儿有?什么秘密?” 姜离叹了口气,定定道:“侯爷,夫人,孟湘很可能不?是?你们的亲生女儿,你们的女儿早在一岁之前被吴妈妈调换,她是?怕侯府假千金的身份被揭露才杀了盈秋……” 第47章 演技 三更合一 姜离一言石破天惊, 满堂众人惊至哑口,连裴晏也未想到她所说侯府秘闻竟是这般! 孟谡与钱氏如遭雷击愣在当地,好?半晌, 孟谡才道?:“薛姑娘说湘儿……湘儿不是我们的?女?儿, 这怎么可能?她从小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长大, 这……” 孟谡难以置信, 钱氏唇角几动,却未立刻道?出反驳之语, 姜离便继续道?:“这案子?牵连甚广, 一开始我也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何谋害岳姑娘的?竟是崔赟, 而在公主府赴宴那夜, 受害的?又是孟湘和郭姑娘,后来大理寺调查出崔赟和孟湘多?有私情, 我仍是不解,就算他们二人有私情, 崔赟何以杀了岳姑娘?直到昨夜, 我忽然想到了郭姑娘提过的?, 在岳姑娘出事前一次, 她们几个人曾去侯府的?庄子?上秋游……” 姜离看向郭淑妤, 郭淑妤一脸不解道?:“秋游?那次秋游有何不对?” 姜离道?:“姑娘说过,那次秋游之时,你们遇到了吴妈妈的?亲生女?儿,并且因为盈秋帮忙给?那位姑娘更换衣物, 孟湘还生了好?大的?气, 而那位宋姑娘,其实十分可怜,她幼年得过恶疮, 在大腿外侧留下很大一处疤痕,并且因为恶疮之名?,少时常常不得出门见人,哪怕她的?母亲在侯府是最?得脸的?大小姐乳娘,她也未沾过半分光,且这么多?年,这个女?儿从来都没?有来过侯府,只?在城外帮工时偶尔露脸……” 郭淑妤点头,“没?错,那又怎么?” 姜离看向钱氏,“旁人不知,但夫人应该知道?,孟湘腿外侧,是有一处猩红胎记的?,那胎记指甲盖大小,十分鲜明——” 钱氏点头,“不错——” 姜离道?:“出事那夜,我帮孟湘检查过遗体,因此知道?此事,而昨天晚上我忽然想到,怎么就这么巧,宋姑娘腿上的?疤痕怎么也在同一处,而与此同时,我想到了前日去侯府为吴妈妈诊病时看到了宋得隆一家,看到宋得隆因来的?匆忙,袍子?和靴子?上尚有泥炭土渍,而我离开之时,听到他咳嗽不断,胳膊上还生有红疹,这些?本也不算奇怪,可我今日寻了府上花匠,问养菊花用什么土,花匠告诉我,正是泥炭土——” “菊花!湘儿碰菊花便会?中毒!她也会?咳嗽不止,严重之时,还会?浑身长满红疹。” 郭淑妤反应极快,姜离点头道?:“不错,菊花是一种十分常见的?花卉,见花便中毒,乃是一种极少见的?风疹,而这种久治不愈的?风疹极有遗传特性,同一位置的?疤痕,同一种风疹,再想到案发当日,吴妈妈悲痛不能自已,后来我去侯府看诊,她悲伤的?精神恍惚,不逊于夫人,串联起这一切后,我立刻怀疑起孟湘的?身份。” “于是今日我出城去了宋家,我先问了宋得隆那日去侯府之前在做什么,他自己说在侍弄过年时送入侯府的?菊花,我又问了他是否会?因菊花中毒,他支支吾吾一番后给?了我肯定的?回答,由此,我几乎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顿了顿,姜离继续道?:“于是我以知道?宋姑娘绣技极好?的?理由请她入长安城为我绣衣裳,就在我的?马车上,我仔细问了她这十九年生平,再将我的?怀疑告诉她之后,我检查了她身上的?疤痕,这一看我才肯定,是孟湘害怕盈秋发现她的?秘密,从而杀了她。” “宋姑娘腿侧疤痕,根本不是生过恶疮,而是在年纪极小之时被?火烫过,她自己已没?了记忆,但我是医家,尤其熟悉烧伤的?疤痕,而令孟湘不安的?,乃是因十九年已过,宋姑娘腿侧的?疤痕慢慢变淡,那红色印记又长了出来——” 众人听得目瞪口呆,郭淑妤道?:“难怪!难怪在那次秋游之后,湘儿生了盈秋的?气,且怎么也想不明白,那日之后,她好?几个月不见我们,直到五月,我再次邀她出游时,她竟然破天荒的?答应了,只?说日子?由他来定!” 她愤愤看向崔赟,“崔赟,是不是在那时候,她让你在我们出游之时杀了盈秋?!” 崔赟人似僵石,一脸难以置信地轻喃,“怎么可能呢,她怎么可能是假的?,她竟然是假的?……” 见他如此,李策也迟疑道?:“薛姑娘心细如发,宋家的?事也的?确巧合,但只?凭这两件事,是否还不够万全?” 姜离看向他,“我明白小郡王的?意思,只?凭这两件事的?确不够板上钉钉,但在回城的?马车上,我仔细问了宋姑娘这些?年来的?经历,还有几件事也同样可疑。” “第一,吴妈妈不许宋得隆对外人提起自己见菊花便起风疹的?事,因此这么多?年来,他莳花的庄子上照养菊花不误,旁人发现不对,他总以风寒皮疹解释;第二,吴妈妈不许宋德隆t?入侯府时提起女?儿,更不许宋姑娘入长安,入长安都不行,更别?说入侯府了,在侯夫人令她把女?儿带入府一同伺候孟湘时,她也以女儿得过恶疮来推辞。” “第三,吴妈妈自小对宋姑娘动辄打骂,毫无温情,待孟湘长大后,她更是对这个女?儿不闻不问,甚至在衣食上都时常短缺;最?奇怪的?,是这些年吴妈妈每次回家,都要检查她的?‘疮疤’,次次以恶疮不吉利的?借口,不许她对外提起,直到这两年吴妈妈大抵放下了戒心,这才不检查了,她未检查,便不知那红色胎记又长了出来。” 李策听着点了点头,姜离又看向钱氏,“其实夫人应该有迹可循的,幼时孟湘很粘你,可从六七岁上,孟湘便渐渐与你疏远,反而对吴妈妈信任万分,今日我还去了一趟青云庵,里头的?老庵主与夫人交好?,还记得当年夫人在庵中为孟湘祈福长住之事,连她都记得,当年吴妈妈刚生下孩子不久便做了侯府的?乳娘,而期间有两天,因吴妈妈的?女?儿病了,宋得隆把孩子?送来庵堂,夫人大发善心,让吴妈妈的女儿也留在庵堂治病,若我猜得不错,她便是那时候调换了两个女?儿……” 钱氏身形摇摇欲坠,借着孟谡之力才堪堪站稳,“我记得,那时候我才出月子?不久,又染了风寒,还传给?了几个亲近侍婢,自然不敢让孩子歇在跟前,便由乳娘和几个小丫头照看,当时我们已经足够信任她,却不知她竟……” 钱氏眼前发黑,郭淑妤又问道?:“夫人这些?年便毫无所觉吗?” 钱氏泣声道?:“我何曾想过湘儿不是湘儿?因她幼时羸弱不易,这些?年我和侯爷只?一味地宠爱她,就算有什么不是,也从不怪她,她这些?年的?确不与我们亲近,我们只?以为她懂事了,哪里想到……” 姜离道?:“孟湘此前并不着急出嫁,可自从去岁岳姑娘出事之后,她不过月余便想让家里说亲,无外乎是怕秘密暴露为侯府所弃,而她一味地想要嫁入高?门,也是为了待真相?暴露之时,侯府不仅不能放弃她,还要替她维护颜面,她从去岁为自己攒下私银,也是怕身份暴露,给?自己多?留一条退路。” 定西侯世子?高?晗此刻就站在一旁,听至此处,只?觉心底一股恶寒,竟连高?氏都差点成了孟湘算计一环。 裴晏此刻看向门口,“来人,去把吴连芳带来,再去城外将宋得隆父子?捉拿回来。” 裴晏一声令下,十安应声而去,宜阳公主这时道?:“可就算孟湘身份作假,那崔赟为何杀了她?还有,当日不是有两个凶手吗?” 姜离目光看向郭淑妤和崔赟,凛声道?:“当日的?确有两个凶手,可除了崔赟之外,那另外一个凶手,正是孟湘自己——” 众人倒抽一口凉气,裴晏此时也想明白了一切,定声道?:“那相?思子?之毒是孟湘自己下的?。” 姜离重重点头,裴晏道?:“只?有如此才说得通,相?思子?之毒本就下在她席案上的?茶炉里,我们在现场也未发现任何包装毒药之物,只?有她能悄无声息下毒,而后将与毒物有关之物毁掉,多?半是放入火炉之中烧毁,那么她是为了——” 姜离沉声道?:“若我猜得不错,她是想杀郭姑娘。” 郭淑妤骇然,“什么?她是想杀了我?可我……我并不知道?她的?秘密……” 姜离紧看着她,“姑娘可以回忆回忆,你知道?岳姑娘替宋姑娘换衣服之事,而岳姑娘事发之后你日日关注此案,她为了让你放下戒心,也少不得与你商讨,你保不齐哪一日就要发现岳姑娘的?案子?乃是他人所为,更有甚者,你与岳夫人和芸香走得极近,少不得哪日就会?发现不妥之处,甚至她身份作假的?秘密在你那里也十分危险。” 郭淑妤捂着心口,“所以……所以她那日是故意选用菊花?故意让自己中毒,然后找借口让我陪她回来饮茶,但她没?想到,崔赟也想杀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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