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满了山地的黄泥,领带被他塞在了口袋里,衬衫从西装裤里掏了出来。 他带着满身狼狈,坚持守在抢救室外面,一双清亮的眼睛,也因缺少睡眠而充血,布满了红血丝。 钟漱石的疲态和心惊,彰明较著的,被照彻在走廊白炽灯下。 不肯走,实在是因为太害怕,害怕得到又将失去。 他费尽辛苦,才从山野荒凉地里,捡回她一条命,不亲眼见到她醒来,怎么敢走? 院长闻讯赶来,请他到办公室里坐,他都摆手,只是问,“血源充足吗?” “充足,孟小姐送来的很及时,已经脱离危险了。” 钟漱石点头,身体已经撑不住的,往墙上后仰过去。 丁院长忙扶住他,“漱石,你太累了,去休息一下吧。” “我没事。” 他身后眼尖的护士,低低呼了一声,“钟先生的膝盖上,好像有血迹。” 丁院长扶了下眼镜去看,他昂贵的西裤面料上,已经有血丝渗透出来。 “快快快,帮钟先生处理一下,快去。” 钟漱石躬着身子,一双手臂架在大腿上,眼睛一瞬不错的,盯着抢救室的顶灯看。任由护士掀开他的裤腿,给他用酒精消毒,小心贴上医用棉纱,也不见有任何的反应。 护士贴心提醒,“钟先生,您洗澡时抬一点腿,不要沾到水。” 说完,自己也微微脸红了。 实在没想到,钟家这种门户养出来的二公子,是这副清雅貌。她还以为,和报纸上他爷爷的面貌一样,凶得很呢。 钟漱石点了点头,心不在焉的,“有劳了。” “不用客气的。” 孟葭是下午醒过来的。 她的手指屈了屈,弹动两下,眼皮跳动了几秒,挣扎着,打开了眼睛。 嘶,头好痛。 午后日光慵恹,窗外低垂的几朵白云,被南边来的风吹得没了模样,反沉淀出室内一片寂静。 她对着乳白的墙壁发呆,眼神木木的,不知道这是在什么地方。 电视、冰箱一应俱全,还有沙发,茶几和柜子,看着像个高级套房。 可她的手上缠着留置针,旁边还有心电监护仪,又好似是医院。 孟葭侧了侧头,飘窗边的长沙发上,躺着一个白衣黑裤的男人。他身体笔直修长,盖着毯子,双手叠放在小腹上,睡得正熟。 她扯动了下嘴角,钟先生就连睡觉的时候,都比旁人要规矩。 也不知道那天晚上,她团在他身上,乱伸手脚,蹭了一整夜,钟先生怎么忍过来的。 但他脸上的表情,未免也太不自洽,眉头微微蹙着,嘴角深抿,像是在梦里,还在思考什么艰深的道理。 孟葭张了张嘴,被堵住的干涩一下子占满喉咙,她勉强发出一句,“钟先生。” 几乎是下一秒,钟漱石就遽然睁开双眼,像是在睡梦里,也能听见她这句轻唤一般。 他转头,看见病床上躺着的孟葭,头发披散在枕头上,正冲他笑。 她的眼波里,泛着浸染水雾的层层涟漪,一张莹白小脸,月光也输却一段皎洁透亮。 钟漱石掀开毯子,穿上鞋起身,摁下床边的护理铃。 他坐到椅子上,握住她的手,拨开脸上缠着的几缕头发,“觉得怎么样?” 孟葭的声音细而软的,“疼,浑身都疼。” 怎么听都像在和他撒娇。 钟漱石想起护士给她换衣服时,孟葭瓷白的小腿上,横陈的那些伤痕,不深,却触目。 在拍了脑部CT,确认撞击对大脑影响不大后,她浑身最重的伤,就是扎进了玻璃的手臂。 他捏紧她的手,“不怕,过两天就会好了。” 孟葭乖巧地点头,“是钟先生救了我。” 她说的并不是个疑问句,而是肯定的语气,像复述标准的听力答案。 钟漱石皱了一整夜的眉头,总算在这句话里松散下来。 “小傻瓜,你才刚醒,怎么会知道。” 他为难的,牵动了一下唇角,太久没笑过了,像忘了要怎么笑。 孟葭看着他的眼睛,“我知道,我听见钟先生叫我了,在山上。” 钟漱石问,“你听见了?” “我听见了,我走到了悬崖边,那里很高,风很大,快把我吹下去,”孟葭再一遍,用她散着腻脂香气的声音,肯定的陈述,“后来,是钟先生叫住我,他把我带回来。” 钟漱石平稳的心跳,一下又被她弄乱,他强忍过一阵热意,对她说,“不管你到哪儿,天边也好,我总会找到你。” “我的命是钟先生救的。” 孟葭吃力地抬手,伸出手,够了半天,像是要摸他的脸。 钟漱石低下头,离得她更近了一些,孟葭冰凉的手指,抚上他高挺的鼻梁,来来回回,恭谨得像朝拜一尊佛像。 护士进来时,正好瞧见这一幕,往旁边侧了侧身子,不敢再看。 钟漱石握了下她的手,“先让她们给你换药,我出去。” 护士鱼贯而入,为孟葭重新清理上口、输液。 钟漱石跌撞着走到门口,差点站不住,他扶着墙,清晰地感受着,来自胸口一阵又一阵的剧痛。 就差那么一点,只差那么一点。 感谢在2023-08-30 23:42:39~2023-08-31 22:42: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草莓味的山竹哥哥、夢玥、纱死骗纸、兮辞、花花草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海棠 10瓶;芋泥波波 7瓶;贺贺贺、55788481、Lu、晓晓哒佐佑、23542626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4 ? 34 ◎钟先生,你喝多了◎ 34 孟葭在医院住了一个礼拜。 钟灵和刘小琳来看她, 说起那晚上的事情,孟葭也毫无头绪。 “车本来是往学校开的,后来我不知道怎么睡着了, 再醒来, 人就在山上了。” 她眼神空洞的, 捧了一杯热牛奶在手里, 无物无我的表情, 半点都不愿再回想起来。 钟灵也不再勾她难受,“好在, 我二哥把你给找到了。” “是, 钟先生是大恩人。” 孟葭这些天, 反反复复总说这句话,不知道她是在劝服谁,也许是自己。 听的钟漱石都皱眉, 他扶一扶她的鬓发, “好了,不用总是美化我,孟葭,我没你想那么好。” 刘小琳也感慨, “要不是钟仙儿到的及时,你真凶多吉少。” 她再一想到, 在重症监护室里观察了五天, 出来时半边脸都是缝痕的谭裕,主刀医生忧心忡忡的, 告诉谭老爷子说, 最麻烦的还不是脸上的疤, 是他的膝盖, 因为受到巨大的外力冲击,以后可能很难直立行走。 谭夫人听完,当场两只眼睛一翻,晕了过去,还是谭宗北扶住她。 人情淡薄如纸,谭家出了这样的事情,刘小琳陪着妈妈去探望,表示慰问的时候,脸上尽是感同身受的痛苦。 可一出了301的特护病房,她妈妈就在车上拍拍她手,装出来的三两分难过,也登时消散得不见踪影。 她坐在车上筹谋着,“本来还想把你配给谭裕,现在嘛,我还得和你外公再物色。” 刘小琳以为,她在家庭环境的熏陶下,已经是一个自私冷漠的大人,她在这样吃人的地方长大,早就完全适应了这个阶层。 但人们设想的,和亲身经历过后的体会,总是天差地别。 她看着原本挺线条锐利、身姿挺拔的谭裕,一动不动地躺在病床上,也许他后半辈子,都只能顶着半边被烧坏的脸,靠轮椅生活。 刘小琳还是很伤心,甚至在意识薄弱的时候,萌生出一股可叹的个人英雄主义,想要自告奋勇去照顾他。 只是想一想而已。她也知道,家里面一定不会同意,甚至把她关起来教训。 可当听到她温柔敦厚的妈妈,在刚探视完病人,还没从凄凄惨惨里走出来,就面不改色地对她说,我要和你外公重新讨论你的婚事时,刘小琳心里,还是不可避免的,升起一股浓烈的悲怆之情。 犹如暗风吹雨,从寒窗陋户里飘洒进来,冷冰冰打得她一身湿透,指尖都是凉的。 原来长大了以后,总是这么只为自己想的吗?凡事没有情面好谈,人人都讲究一个权衡利弊。 见刘小琳低头不语,她妈妈还很不放心的,问了一句,“你不会连这也拎不清吧?” 她点下头,声音又轻又薄,“我拎得清。” 钟灵推了一把她,“想什么?发了这么半天呆。” 刘小琳摇头说没事。又跟孟葭讲,“学校那边,钟先生已经帮你请假了,反正课也不多。” 孟葭指了指床头的教材,“古月昨天来了,拿了她的笔记给我,等出院了我再学。” 钟灵拨开她头发,“你这脑袋不是磕着了吗?没变笨吧小孟。” 她玩笑说,“笨多了,昨天随便听了一段广播,就这么叽里呱啦放过了,脑瓜子嗡的。” 刘小琳真担心起来,“啊?那你三笔怎么办呀。” 钟灵把刚削好的苹果塞她嘴里。 她说,“吃吧你!没听出来她在胡说啊?你现在推她去考场,她也能把三笔给考过了。” “苹果不是给我削的吗?” 孟葭瘪了下嘴,眼巴巴看着钟灵,她问。 钟灵瞪她,“像你这种对组织上不老实的人,不许吃。” “谁不老实了?” 门边传来一道沉冷的男声,钟漱石臂上挽着外套,脚步从容地走了进来。 刘小琳赶紧站起来,恭敬地说,“钟先生。” 钟漱石落了落手,“你们坐,我看看孟葭就走。” 说着,他倾身下去,握住孟葭的手,试了下温度,“今天好点了没有?” 钟漱石的举止太自然,看起来已经做过很多次,语气也是不一样的温柔。 孟葭莹白的面孔泛着淡红,脸上白白/粉粉,像延迟了花期才开的桃瓣。 她心里擂鼓似的,鼻尖嗅着钟先生覆压过来的气息,“好多了。” 钟灵莫名的,不解地抓了一下脖子,只是握一握手而已,哪就至于脸红? 钟漱石说,“我晚上有个饭局,散了以后来看你。” 孟葭迟疑了一下,脑海里翻滚着前两天晚上,他们在病床上,隔着一张薄薄的毯子,耳鬓厮磨,彼此都乱了方寸的画面。 她实在是不敢,不知道这个院一直住下去,还会发生什么。 但当着钟灵和刘小琳,她又怕开口拒绝,会叫钟先生面上过不去。 孟葭折了个中,她手掌拢到他耳边,用只他二人听得见的气音,小声地劝,“钟先生要是忙的话,晚上就不用过来了。我自己会好好睡觉的。” 这样猝不及防的亲热举动,哪怕知道她的本意,钟漱石还是咽动了下喉结。 他更过分的,一双唇瓣送到孟葭耳边,低沉的、缓缓的说,“那怎么行?你哪一晚不踢被子,不想出院了?” 那一点微薄的粉色,在他的温热呼吸里发酵成深红,染透了孟葭的面色。 她慌乱地低头,“那、钟先生决定吧。” 刘小琳看得呆住,她只是眼见耳闻过,钟先生接送孟葭,诸如此类的,旁若无人的亲密,是头一回目睹。 她和钟灵,都有意识的错开视线,上下乱飘的眼神,在尴尬的空气中猛地对上,各自笑得诡秘。 直到钟漱石仪容齐整的,走出病房后,钟灵才敢重重咳嗽几句。 刘小琳故意问,“你嗓子有事儿?” 钟灵模仿孟葭的语气,轻轻细细的,“有没有事,钟先生决定好了。” 惹来孟葭一个白眼,“你二哥不是刚走吗?快追上去,让他好好给你治治。” 刘小琳也道,“嚯,你这会儿又厉害起来了!能说会道上了嘿。” 刚才被钟先生一句话弄的,脸像煮熟的虾子一样的人,也不知道是谁。 孟葭说不过这俩人,拿出哀兵姿态,“特地来看我笑话的?” 刘小琳亮明态度,“哪有,我们不是那种人。” 钟灵立马说,“早知道有这种好戏看,我们天天都来!” “就是的。” “......” 钟漱石赴的,是赵家人的席面,今天晚上,赵宴的父亲做东。 宴席设在玉泉山上的园子里,就连钟漱石的车进去时,郑廷都打下车窗出示了证件。 谭裕出事以后,赵宴也提心吊胆的,把那个外面飘着名正言顺的幌,实则行风月事的民宿关了不说,整天都在家不出来。 都知道谭裕是要把孟葭往山上带,至于去干什么,有眼睛的,都能看出名堂,谭家人难免怀疑是受了赵宴撺掇。 这些天一听手机响,他就怀疑是兴师问罪来的,怕都怕死了。 苏式园林门口,挂着两个宫制四角平头灯,琉璃做的罩子,昏淡的烛光跳耀下,映出钟漱石心不在焉的神色。 赵宴两手并拢在跟前,站在他父亲赵齐礼身后,迎了钟漱石进去。 “钟二哥。” 待钟漱石坐下,赵宴就按吩咐,给他点上烟。 他唇边噙了丝温雅笑意,“赵宴好像,一夜之间成个大人了。” 听得满堂都笑起来。 赵宴自己也道,“先前是我太不懂事了,不知道轻重。” 也不知道他给的那些东西,谭裕会拿来对付孟葭,更没有料到,一身不沾俗事的钟先生,亲自去救这姑娘。 钟漱石掸了掸烟灰,漫不经心的,“你这话,倒不必说给我听,对吧?” 他虽生气,但不至于为了孟葭,把与这件事有牵扯的京中门庭,将关系都断绝干净。 冲冠一怒也是要计后果的。祸首已成了个废物,谭家如今正是愁云惨雾,只要他们肯安生,钟漱石也不打算再如何。 赵齐礼将他换了下去,“对对对,漱石你说的对,来,喝茶。” 一顿饭吃到末尾,钟漱石先露了醉态,“您的酒太醇,先告辞了,赵伯父。” 赵齐礼送他到门口,挽着他的臂,低声提了句醒,“漱石,我听说了一件事,不知道真假。” 钟漱石耐心听着,“您说。” “那天我去看谭家小子,听他妈妈漏了口风,说是要让那姑娘......” 说到这里赵齐礼顿了一下,想起钟漱石对她青眼有加,换了个称呼,“哦,就是孟小姐。他们逼着孟维钧做主,要他把女儿许给谭裕,将来得伺候他一辈子。” 他也是真没想到,孟院长还有个这么大的女儿,不知哪个姘头生的。 闻言,钟漱石胸口翻涌起怒火,脸色却依旧平静,冷冷淡淡地吐出两个字,“是吗?” 赵齐礼忙推卸,“这我就不知道,总之,我只与你说过。” 话里讨好的意思,已经显而易见的,透了出来。 钟漱石极沉极深地看他一眼。他笑,“是,我领伯父的情。” 他迈出院门,郑廷为他开了车门,沉默间,孔师傅已开下了山。 车窗大开,钟漱石清瘦的指骨间,夹了一支烟,手臂搭在车门上,不时抽上一口。 郑廷嗤笑了声,“你还别说,孟维钧为了荣华富贵,真干得出这种缺德事。” 钟漱石沉缓吐一口烟,“想都别想,孟葭是凭他摆布的?” “再怎么说那是人家的亲爹,父母之命呐,天皇老子来了也是这个理。那你可想好了,要是为孟葭伸这个头,得师出有名才好。否则上到老爷子,下到那些人的闲言碎语,搞不好,还要说你多管闲事,白叫人疑心,钟谭两家是不是生了怨。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郑廷审时度势的,把利害说个清楚。 路边不断倒退过去的明晃灯光,一盏接一盏,照亮钟漱石晦暗不明的脸色后,又重归于黯淡。 半晌后,在郑廷都以为,钟漱石不会再说话的时候,他捻灭了烟头,“那就让关系名正言顺。” 孔师傅开到三岔路口,才敢问,“钟先生,您今晚回哪儿,还是医院?” “对。” 钟漱石下车时,郑廷把个纸袋递给他,“你的换洗衣服。” 他把烟咬到唇边,腾了手去接,“明天九点来接我。” 因为钟漱石的兴致缺缺,这顿宴席散得早了点儿。 他走到病房,床上不见了人影,浴室传来一阵水声。 孟葭小腿上那些细微的痕迹,都已经结了痂,不妨碍她自由活动,只有手臂处那道极深的口子,仍需要每天换药。 钟漱石把袋子和外套放在茶几上。 他卷着袖子,走到浴室门口,敲了两下,“孟葭?” 里面的淋浴声停了,传来一道带着颤音的惊呼,“钟、钟先生?” 钟漱石低咳了下,“你自己能行吗?要不要,我让护士来帮你。” 总觉得这么隔着浴室门问话,尤其磨砂门上,还被顶灯投下一抹窈窕轮廓,多少占点不正经。 孟葭忙说不用,“我自己可以,马上就好。” 她关了花洒,依靠一只右手勉强擦干全身,裹上浴袍。 连头发也没有吹得很干,到这种程度,已让她那只好手酸痛不已。 孟葭半湿着头发,走出来,钟漱石正倚在吧台边,摆了两个茶杯,他在等水烧开。 他眼底带着抿醉意,浮出酒香来,“头发怎么还是湿的?” 孟葭又用毛巾揉,有些羞赧,“我吹了,就是吹不干。” 钟漱石走到浴室里,从插座里拔下吹风机,再路过她时,牵起那一只白弱手,把她带到了沙发上,令她侧身坐着。 孟葭再钝也知道这是要给她吹头发的意思。她婉拒,“我休息一会儿,自己吹好了,不麻烦钟先生。” “还是我来,再等一会儿,你该着凉了。” 钟漱石是第一次这么服侍人,手法生疏得很,风也开得大,两边的头发朝她面上甩来时,孟葭无助地闭了闭眼。 她忍不住提醒,“钟先生,稍微调小一档。” 这个风力配上这个手劲,她吃不消。 到后来,钟漱石总算掌握了要领,轻柔地抓取一点,顺着发根吹。 她一头长发变得蓬松干燥,自己去收吹风机,“我来。” 孟葭站起来,脚步急急忙忙的,也没看清,绊上钟漱石的大腿。 差点往前栽倒的时候,已被人稳稳地托住腰。 钟漱石的手一抬,毫不费力的,把披散着一头青翠叶香的人,抱到了膝头坐着。 他一只手抚上她的后背,将她往怀里压了压,“急什么?” “不小心而已。” 孟葭的眼神与他悄无声息地交汇。 只坚持了数秒,她就认命的,在这场对阵里成为输家,还是不敢看他。 “怎么会那么不小心呐?” 钟漱石的呼吸寻上来,带着山川草木上沾着的晨露气味,雾淋淋溅在她的面上。 孟葭躲了躲,“钟先生,你喝多了。” 他鼻尖抵上来,几乎就要吻上她,“喝了一点,但没多。” 孟葭一直都想问他,“钟先生,你每天都这么忙吗?” 但这个时候说,总是洗不脱脸红心怯,偏离轨道的嫌疑。 他说,“还好,有一些场合,是不想也得去的。凡事不能只凭自己高兴。” 孟葭声如细蚊,“我还以为,到了钟先生这个位置,就只管顺自己心意。” 钟漱石笑了,“知道吗?一个不被任何事物约束的人,是很危险的。” “钟先生在说自己?” 孟葭被他的气息捕获住,像一只困在笼中的小兽,眼看钟先生的唇,离得越来越近,她瞳孔都开始涣散。 可那笼子又是无影无形的,边缘都摸不到,谈挣脱无异于天方夜谭。 钟漱石喉结微滚,“我在说你,你这么坐在我身上,就很危险。” 感谢在2023-08-31 22:42:10~2023-09-01 23:38: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草莓味的山竹哥哥、阿拉蕾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akamoz 30瓶;小星星 20瓶;花花草草、兮辞 10瓶;芋泥波波 8瓶;她没有烟火百无聊赖、48751106、小机灵鬼echo、趙趙、Lu、莫里 5瓶;咕咚5_5 4瓶;浇水的阿波罗、七七冒险屋 3瓶;55788481、23542626、梅子小姐M、56320113、我还是个宝宝、四姐玖月粉、lily、贺贺贺、晓晓哒佐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5 ? 35 ◎我敬重他◎ 35 钟漱石指腹温热, 轻薄的摩擦感,袖口里的杜松香混合着烟酒气,刮过孟葭的下颌。 她刚洗过澡, 一张素淡脸, 白中点红, 是纷纷扬扬洒在肩头的花瓣, 避也避不开, 抖落了钟漱石满身。 他迷离的目光,来回逡巡在她唇上, 脂粉洗得干净, 唇红却不褪。 孟葭躲避他意味浓厚的视线, 垂着一双眼眸,想怎么开口从他的身上下去。 她抬头,仿佛找到了个好理由, “钟先生?” “嗯, 怎么了?” 钟漱石单手扶着她的脸,鼻尖却抵在她的耳畔处,声音是极微妙的低沉。 孟葭揪紧了浴袍,“我还有两行书没看, 想看完再......” “再什么?” 她视死如归的,咬牙蹦出一句, “再接吻。” 钟漱石失笑, 她这么开诚布公的,把这事放到明面上来说, 倒让他不知道怎么接。 他揉了揉鼻梁, 手从她的后颈滑到腰侧, 下巴点了点茶几, “哪一本?” 孟葭胡乱摸了一套八周笔译的资料。 她捧着书问,“我能自己坐着看吗?” “不是就两行吗?” 钟漱石扶稳了她一段手臂,腿微微张开些,孟葭就这么侧着身体,完全陷落在他圈出的范围内。 他也陪着她看,“这什么,英译汉吗?” “嗯。” 过了几秒钟,他又问,“高材生,还没翻译出来?” 孟葭瞪了他一下,“哪会!我在心里默念。” 钟漱石哄孩子似的,“说出来听听,我也跟着熏陶一下。” “横跨天山的中吉乌公路,征服帕米尔高原的中塔公路,穿越茫茫大漠的中哈原油管道,中国-中亚天然气管道,就是当代的丝路。” 孟葭拢了下头发,她逐字逐句,面掠浮红,声音像被刻意打磨过,入耳是熨帖的清泠。 她专心看原文,没听见细微的响动,也不知道钟漱石的喉咙,已经咽动了数下。 孟葭继续念,“日夜兼程的中欧班列,不绝于途的货运汽车,往来不歇的空中航班......” 钟漱石忽然打断她,“你把什么翻译成这句?” “criss crossing flights.” 她收起书,像征询他的意见似的,睁着眼睛看他。 其实更精准的翻译,应该是交错纵横的航班,但结合上下语境,为了对应前面的不绝于途,她只花了几秒钟斟酌,用了往来不歇。 孟葭反问他,眼眸里是被质疑后的不服气,“怎么啦,不对吗?” 甚至幅度很轻微的,撅了一点唇,头稍微偏了一下,十足未脱稚气的孩子。 她也许平时说话温柔,对人总是很客套,但一涉及到她的专业,那些棱角就出来了。 因为她在这上面,花费了比旁人多出十倍的时间,她很自信。 “对,我们葭葭翻译的,哪里会不对?” 钟漱石的唇,已经挨上她的嘴角,热热的,带起一阵痒。 这句话像束微弱电流,经由耳朵直通进她的身体里,孟葭心尖上酥酥麻麻。 见她不语,钟漱石还要再问,“是吧?” 他说完,也宣告他的耐性最终告罄,难耐地张开嘴,吻上她那双上翘的朱唇。 钟漱石吻她,没有一点道理好讲,带着强烈的失控,含吻住她柔滑的唇瓣,舌尖伸进去,勾住她的,一再强抵进去。 孟葭软了手脚,腰被吻得断成一把折扇,浴袍从肩头滑落下去,瘫在沙发上,如同等人来题字的雪白扇面。 要题写什么?雅艳瑰丽,春信一枝,或杨柳新晴,都由钟先生。 潮热的气息从她耳后散开,扩至整片白皙的脖颈,都随之开满嫩粉色的花苞。 孟葭紧张起来,她没有任何的经验,未知带给她一段茫然的恐惧,她被吻到双眸湿润,睁开看向钟先生时,手攀上他的肩头,牵动一身的暖香,荡悠悠晃进钟漱石的呼吸里。 他眼底暗得吓人,像风浪夜里幽深平静的海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卷起一场惊涛骇浪。 “钟先生。” 一阵窸窸窣窣的旖旎里,她叫他。 钟漱石的唇挪动耳畔,平息了半日,呼出的浊气变得轻省。他才揩了下,她有些肿的嘴唇,“对不起。” 他为自己的失礼失德而道歉。 孟葭拢了一下领口,从他怀里坐起来,说没事。 然后跑到床边,踢了鞋,轻喘着躺了上去。 她背过身子对着他,微抚胸口,不停地做着深呼吸。 孟葭以为她掩饰得不错,但毯子遮盖下,她沙漏般的身形起伏着,像快下雨前,冒出池塘水面呼吸的小鱼,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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