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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话里行间的意思很清明,钟先生撂开了,就是要亲自见她。 他这个时候开窗,万一孟小姐突发奇想,图个便利,把西装往车内塞过来,那才叫碰到鬼。 钟漱石不会轻易饶了他。 这是孟葭第一次走进这座园子。 茂林篁竹,楼前曲桥三座,以一扇月洞门隔开,水击如鸣珮,六角攒尖的亭台连绵,各有精巧,像从绿荫之中凭空浮出的一般。 她攥紧了手里的纸袋,一步三回头,总要看看大门关没关,生怕走错了,会被人锁在这里。 路上并没有一个人,孟葭紧走一阵,才见着一个手持长竿网,动作熟练而迅速,打捞湖面上枯叶的阿姨。 她不敢大声说话,走到近前,先冲人笑一下,“我跟您打听个事,钟先生是住这吧?” 孟葭来北京这段时间,最大的感受是,他们对话基本不说你,都用您字。 但阿姨说不知道,她也是第一天来。 直到后来,孟葭住进这里,她才了解到,在钟先生身边做事的人,都不固定。 甚至打扫园子的清洁员,和后厨的掌勺师傅,以及给室内家具做清洁的佣人,他们互相不认识。 他是个对私密性极为注重的人。 这些人完全搞不清,他到底是做什么的,也无人敢问。 弋? 孟葭没办法,不好把衣服塞给一个陌生人,都已经到这里了,别再出什么岔子,只能自己去找。 她转过一条悄怆幽邃的回廊,一栋两层高的小楼凸显眼前,四面镂雕的落地大窗,楼背靠山,三处环水,一座廊桥与水面齐平,像卧在莲池上,别有洞天三十六。 她小心蹚过去,总疑心被风涌上来的池水,会打湿她的鞋子。 大门紧闭,孟葭不敢贸然进去,但隔着明净的落地窗,她看见一身白衫的钟漱石,安然睡在里面,色如琅玕。 孟葭敲了两下,没人应,隔着一道窄细的门缝,她又轻唤几声,“钟先生。” 钟漱石最终被她吵醒。 他忍着胃疼,皱了皱眉,方才喝了太多种类的酒,白的红的都有,远没到醉的程度,但就是晕。 许是陈酿后劲大,躺了好一阵子,头反而更痛了。 钟漱石伸手往矮几上摸,碰到一个长物体时,也没看来的是谁,只胡乱摁了下,沉重的雕花木门缓缓打开。 孟葭抬腿进去。 没几步,她的一双腿,就陷在柔软馨香的织花地毯上,孟葭环视一圈,细看了阵,上面绣的是整幅的桃源图。 她瞠目,这么精细的活计,要耗费几多人力? 室内的冷调香氛,混合着地毯洗涤剂的清香,让孟葭有一种,置身雨季青翠丛林的错觉。 恍惚间,她仿佛听见钟漱石说了句,“水。” 孟葭没听清,她低下头,耳朵凑近了他,“什么?” 她才注意到,他白净的玉色面容上,已有醉态。 钟漱石喃喃复述了遍,“我要喝水。” 他温热的气息,夹杂着清冽醇厚的泉酒香,轻拂起孟葭乌黑细长的鬓发时,她全身上下每一根敏感或迟钝的神经,都在一瞬间绷得很紧。 “好,你等我一下。” 孟葭拔腿就跑了。 像运动会上,做好蹲踞式起跑动作的参赛选手,钟漱石的这句话,仿佛裁判员手里的令枪,枪响了,她一刻都不敢停留。 生怕多耽误一秒,就要输掉什么。 可她又能输掉什么呢?除了她自己,她这个人,她这颗心之外,孟葭本就什么都没有。 她高中时,偷喝过外婆酿的青橘酒,醉后喝一点冰水,虽然于解酒无益,但更舒服。 孟葭满屋子转个遍,才探到冰箱的位置,取出仅剩的,最后一瓶矿泉水。 她拿个玻璃杯倒出来,两只手仔细捧着,一路小跑回去。 孟葭驻足软塌边,钟漱石的头部垫得够高,不需她来扶。 她只是拍他肩,“钟先生,水来了。” 钟漱石侧一下身体,脑中一片混沌,使劲浑身的力气,也只能打开一星眼眸。 他一再地睁着,眼前模糊出一个楚腰风鬓的柔顺少女,蘸满春光秋水的白皮肤,横波目里盛着朝夕气象,娟秀得可堪入画。 孟葭半跪半蹲着,她看起来有些担心,端着杯水,半点照顾人的经验都没有,头一回碰上这种情形,不知怎生是好,只管脸色着急地凝望他。 眼眸开合间,他望见的,只是一副,将此深心奉尘刹的愁容。 都说酒后无德,但那时钟漱石想的是什么?他想,就是深具君子之德的人,此情此景,也免不了凡心大动。 这一幕来得太仓促。 仓促到沉醉在那一刻里的钟先生,都没有余力去思量,他缜密周全的人生,是不是能容得下这样一次,鲁莽而激越的心跳? 他茫然伸手,要去够孟葭手里那杯水,但大脑在酒精的支配下,已无法掌控肢体。 钟漱石几次都没能拢住杯身。 孟葭见状,大致领悟到了他的意思,摁下他的手,“你张嘴就好。” 说完,她将杯沿轻抵上他的唇。 钟漱石略抬一点肩膀,朦朦胧胧的,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 孟葭放了心,一手扶着的丝绒软榻,握杯的另一只手调转,将水杯放在了矮几上。 就在她回头的同时,按在榻边的细白手腕被猛地捉住,紧紧收牢,孟葭挣扎一下,“钟先生!?” 但钟漱石已经疲惫地阖上眼。他食指放在唇上,嘘了声。 她高声惊诧起来,“我是来送衣服,请你放手。” 孟葭连续好几次发力,挣得纤细的脖子都涨成绀色,停下来时,大口喘粗气。 但他们力量悬殊,她不是他的对手。孟葭在心里啐了句有毛病,早知道就不管他死活,渴死这个烧酒佬好了。 她又连喊几句钟先生。 酒后的钟漱石,一身燥郁无处可排解,耳边听着她绵柔的叫嚷,胸口更似笼了个火盆,烧得他的血肉滋啦作响。 他再一次收紧力道,沉沉开口,“你想走,就等我睡着,安静一点。” 孟葭挣不动了,她挫败地屈膝坐在地毯上,冷笑道,“我以为您是规矩人。” 钟漱石勾唇一笑,“等规矩人醒了,就给你赔不是。” 满室甘醇的甜香里,飘来丝丝凉沁,燎烧后,层次分明的气味经久不散。 孟葭闭目轻嗅,她在香料一事上不入道,但也隐约闻出来,这应该就外婆跟她讲过的,一片万金的白奇楠。 她还记得,当时外婆捧着本《香经》说,“要是家里还没落败,这些小玩意由得你作弄,现在就听一听吧,权当闻过了。” 夏日午后,易生懒倦,叠腿坐久了,鼻间俱是这一味安神香,钟漱石攥着她搭在小腹上的手,随着他悠长的呼吸而起伏,孟葭也打了个哈欠,困劲一点点的上头。 她趴在长榻边,尽量不挨到钟漱石的身体,只占一小部分位置。 孟葭头如捣蒜般,第三次点下来时,以一种高难度的动作幅度,伏在榻上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极沉。 钟漱石醒来时,手里仍紧抓她嫩白的细腕,指腹无意识的,在她手背摩挲两下,满手握不住的腻滑。 还未及日暮,但窗外天已经暗沉下来,几株挺直的罗汉松被风刮得倒歪,跟前就有一场暴雨要下,难怪室内这么热躁。 他低头,孟葭枕在她的手臂上,睡得正酣甜,长发几乎遮去大半面容,浓密的睫毛安静覆在眼睑上,看起来更乖了。 因为穿了条高领压褶裙,修长脖颈间,柔白的肌肤被闷得粉红。 钟漱石咽动一下喉结,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想为她拨开这绺头发。却又在快碰到她发梢时,因太过急剧的脉搏,生生顿住。 他触电似的缩回来,松开她的手腕,起身往浴室的方向走。 钟漱石才迈了两步台阶,往下看去时,注意到她歪扭的睡姿,又回身,将她抱到了榻上。 他滚烫的手心掌住她的腰窝,贴上她单薄的脊背,弯下腰时,薄唇几乎快要蹭上她脸颊,一刹那,呼吸都变得紊乱起来。 钟漱石胡乱放下她,眉间成川,后撤两步,脚步踉跄着,扶稳栏杆上了楼。 1、将此深心奉尘刹——出自佛家经典《楞严经三阿难赞佛偈卷》中的一句。 2、别有洞天三十六——出自唐代章碣《对月》。 让大家久等,本章随机66个红包,感恩、鞠躬。 9 ? 09 ◎没多大区别◎ 09 孟葭是被一道雷声惊醒的,紧接着,雨落下来。 初时淅淅沥沥,幼蚕食桑般的碎末动静,后来滂沱砸在石阶上,房檐下响起大片的噼啪声,惊煞一场荼蘼。 她猛地睁眼,懊恼自己心里没成算,就这样不设防的,在钟先生家睡着了。目光所及,皆是如瀑雨帘,与墙面等高的落地窗前,驻立一道清瘦而笔直的身影。 钟漱石一手插在兜里,另一只手轻衔杯身。他在喝茶,一身休闲的白色家居服,看起来逍遥又悠闲,欣赏着眼前这场突如其来的雨,连背影都不由分说的,透着股矜贵和疏离。 孟葭此时看到的他,和刚才那个醉酒后耍无赖的钟先生,已不是同一人。 她掀开身上盖着的薄毯,双手撑着长榻坐起来,理顺肩上的头发,弯腰穿好鞋,低下头系上鞋带,平静开口,“钟先生。” 钟漱石回头,轻描淡写一句,“醒了?” 已经过去的事,孟葭不想再追究,也没指望他醒了酒,真能自降身份,郑重给她道这个歉。 她点点头,“嗯,您的衣服,我送来了。” 孟葭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她只祈祷,越快结束这场诡异的对阵越好。 钟漱石淡瞥一眼桌上的袋子。他说,“辛苦你特地跑一趟。” “不客气。” 孟葭垂下眼眸,心道,这都是她贪凉快的报应。 她不愿在这个地方多待,哪怕目前雨势骇人,第一反应仍然是要离开。 孟葭瞅了眼她包里,只有一把弱不禁风的小阳伞,就算撑出去,下场也只能是被摁在雨地里摩擦。 几秒后,她壮起胆子问的是,“钟先生,我能买您一把伞吗?” 买他一把伞? 不说借,是怕再劳动自己来还。 也不说给,更不提自己要司机送,归根结底,不想欠他任何人情,哪怕小到一把雨伞。 钟漱石无声勾了下唇,他回眸注视她,小姑娘眼神清亮,但面对他时,那份拒绝和抵触的情绪,不要太明显。 她才真叫外表柔弱,内藏机锋。 他脚步沉稳地朝她走来,在茶几边停下,嗒的一声,杯子准确落在瓷盏上。 钟漱石坐回沙发上,与她相隔不过一丈远,他松散地往后一靠,膝盖交叠着,修长的手指轻扣大理石台面,“你可能不知道,孟小姐,我从不卖东西。” 起初孟葭并不知道缘由,后来和钟灵熟起来,才听她讲清楚。 钟灵读高中的时候,原本住在大院里的一个姑娘,平时和她也相熟的,说过两句话。后来不知出了什么事,突然之间举家搬迁,最后一次见她,是在菊儿胡同的过道上,她拿了个蜥蜴皮的手提包,问从前的同伴,要不要买,说没背过两次的。 钟灵心软,但身边的人都笑,“这是她家被抄的时候,偷藏起来的东西,这你也敢买啊?不怕沾了晦气是吧!” 变卖家当这种事情,是很不吉利的,尤其对大族人家来说。 孟葭眼中,有像坚冰一样,难以消融的失望和错愕,不知道是为即将淋湿的自己,还是因为错看了钟漱石这个人。 亏得她先前,还大赞他善性,他哪一点善了? 她浓黑的睫毛扑闪两下,眼眸一再垂下去,两根食指不安地绞在一处,小声说了句,“那、打扰了。” 声音听着有些低落,或者说,所受的不甘和屈辱更多。 孟葭拿起她的包,走到门口,抬头望了望大雨如注的天景,犹豫着该怎么出去。 “站住,孟葭。” 身后一道沉缓的声音响起。 孟葭撑开伞,没打算理会他的警告,背对他说,“我不站。” 钟漱石疾走几步,赶到她身边,“等雨小一些,我送你。” 不复平素秉节持重的仪态,像是生怕晚了一步,她会直接冲到雨里。 孟葭挺直了背,不见迟疑的,清凌凌一声,“不要。” 从没被人当面拒绝过的钟漱石,闻言微愣了下。他像听了个什么笑话,扬唇问道,“说什么?” “我自己能走,不要你送。” 孟葭握住伞把的手轻抖,声音微弱下去。好容易鼓起来的,要给身后人一点厉害看的胆量,又泯灭一空。 到底年纪小,眼前人太端肃,孟葭打心底里怕着他。 钟漱石好笑道,“这么大的雨呢,你走一个我看看?” 话虽这样说,但他手上伸臂的动作,首尾相接。从门口的落地镜里望去,那副强硬又周全的架势,随时要把人抱住似的。 孟葭没注意到这些,她大着胆子,往前迈了一步。 只感受了一霎雨丝的清凉,就被人拽抱了回来,钟漱石双臂扶稳她,“还真走啊你。” 他掌心温热,情急中,紧紧贴在她的肩头。 隔着单薄的衣料,熨帖出一阵莫名的酥麻,孟葭脸上一烧,心怦怦跳。 她脑子也乱了,抬起雾蒙蒙的眸子,口不择言地质问他,“钟先生,我是哪里得罪您了吗?” 这话如敲击心脑般,钟漱石被她问得发怔,“怎么这么问?” 孟葭扭了扭肩,从他手底下挣脱开,伞也扔出门外。 她径自退了两步,折身倚靠在玄关的乌木柜子上,长发掉落下来。 孟葭自觉被戏弄,把一天的愤懑都回敬给他,“那你为什么,非要我七弯八绕的,找到这里来,又登记又被人盘问的,好像我作奸犯科过一样!你还撒酒疯不让我走,手都攥红了,现在连把伞也不肯给。” 听起来委屈得要命。 一条又一条的罪名压下来,像窗外百里加急的骤雨,砸得钟漱石头晕,他纵有天大的情由,也不值一提了。 “是我不好,孟葭。对不起。” 钟漱石取过一条,屉台里佣人卷好的毛巾,道歉的态度,不能算不诚恳。 只是最后的三个字,生疏到不能再生疏。 走向孟葭的时候,钟漱石在脑海中大致掐算了遍,他过去三十年间,认错的次数。 想不起来了,大概一次都没有。 板着脸不说话,也不肯看人的小姑娘,在他这里开了先河。 孟葭低着头,他话虽说的平淡如水,但肯费功夫致歉,本身就称得上,是种珍重。 她始终望向自己的脚尖,不敢和这位钟先生,有一丝一毫的眼神交流。他那双眼睛像被点了墨一般,黑极了,也亮极了。 正撅着唇,面前递来一条白毛巾,挡住了她的视线。 一道低沉的提醒:“擦一擦,你头发湿了。” 钟漱石看不清她的表情,应该不会妙到哪里去,不暗自咒骂他就不错了。 孟葭犹疑了几秒,最终接过来,胡乱揉了两下发尾。 刚擦完,一只玉骨扇似的手背,凑到她的脸上,孟葭有些怕地撤手,扶稳柜子,缩了缩肩膀,毛巾也不顾了,眼睁睁看它掉在地上。 钟先生身上薄雾般的气味,像只无形的大手,遽然间,攫住了她所有的感官。 她只看得见他。她只嗅得到他。 那只手往下一摁,客厅内的大灯一下子全亮了,流光溢彩。 原来是要开灯。孟葭脑中绷紧的弦一松。 却听见钟漱石戏谑地问,“怎么,你倒怕起我来了?” 他刚才把手伸过去时,她猝不及防的,下意识地瞪大眼睛,像一只受了惊的小鹿,眼底是明晃晃的惧意。 她咬唇,轻嘲的口吻,“早先是我不知事,年纪小,糊涂。” 说到自己糊涂的时候,孟葭几乎用的是气音,显见得,她心里并不这么认为,只是人在屋檐下。 钟漱石不置可否,薄唇微抿,卷折起袖子,走到了窗边的茶案前,从容坐下。 孟葭捡起地上的毛巾,环顾周围,找个恰当位置摆好。再望向他时,钟漱石正手提壶盖,轻刮去茶沫后,又重新盖定。 她在家时,也常看舅公表兄们泡茶,他们爱喝潮安的凤凰单丛茶,回味甘甜。 只是孟葭从来不晓得,这世上真有人,做起刮沫这个左旋右绕的动作来,竟也能如拨雪寻春般,贵重而温雅。 “来喝茶。” 她踩着柔软的地毯,脚底下轻飘飘的,揣着一腔不知所云的情绪,听见钟漱石开口时,手蓦地抖一下。 钟漱石这个人,说起话来,没有位高权重者的盛气,反倒是一副,怎么样都意兴索然的样子,偏偏语速又沉缓,调和出满身的矜贵气,叫人自觉退避三丈。 孟葭看了眼窗外,瓢泼的暴雨连个收势都不见,她只能说声好,慢腾腾的,拖着步子挪过去。 他长臂一展,做了个请的手势,“坐。” 一把宽大的鸡翅木圈椅,孟葭只坐了三分之一的位置,她小心绷直了小腿,脚尖微微点着,不敢有一分一毫的懈怠流露出来。 钟漱石左手轻抬,往斗彩高足杯中,注入色泽金黄的茶汤。 茶水清亮,孟葭不必刻意去闻,浓而持久的馥郁兰香,已萦绕梁柱。 她再一看装茶叶的瓶身,胎质洁白的珐琅彩瓷罐,只用封条贴口,被钟漱石随手撕了,一概不用市面上的伧俗包装,应该是从地方供上来的。 按理说,她在他面前,从年龄上讲,算小辈,身份更是不能比肩。但酒醒后的钟先生,是很会尊重人的,他连为她斟茶时,都循着古礼。 本着做客之道,孟葭朝他点头致意,端起杯子,浅尝一小口。 孟葭敢说,这绝对是她生平,喝过最矜持的一杯茶。 放下茶杯时,她才发觉自己用的主人杯,和钟漱石的,是一对。 明成化年间,因精巧玲珑而著称,釉彩以青花为轮廓的器皿小件。 钟漱石发问,像考场里正襟危坐的面试官,“味道如何?” 孟葭手扶着椅沿,“实话吗?” “当然。” 她娇柔地笑一笑,“和五块钱一瓶的东方树叶,没多大区别。” 钟漱石:“......” 就是不好喝啊,管你是什么天价母树,又专人守卫,还特地送进京的,入了她这个不识货的嘴里,都是糟践。 他失笑,手肘支在沉香木案台上,握成拳的手掌抵在唇边,极难置信的,“五块钱?” 罐子里的大红袍听见都要哭了。 孟葭摊手,“钟先生要听实话的,这就是。” 半晌,钟漱石才不浮不沉的,说了句,“我喜欢听实话,哪怕它不好听。” 孟葭其实无所谓,面上小心谨慎,口中无病呻吟的敷衍,“这茶泡得很浓。” 钟漱石爱听真话假话,她不关心,她只想知道,这场大雨什么时候停? “像这种茶叶,在复焙时为避免香气流失,一般会在焙笼上加盖。” 说到这里,钟漱石顿了一下,仔细观察着孟葭的反应,过后漫不经心的,丢出一个辩题,“我认为,茶如人物,久经世路的,总比初出茅庐的要好,你觉得呢?” 孟葭没听懂他的弦外音,只平心而论,“年轻有年轻的好,成熟有成熟的好。” 钟漱石懒散笑了下,不再多言。看起来,太过晦涩的话,不适合跟她说。 他挑浅显的问,家中长辈式的关心,“在学校还习惯吗?” 聊起闲话,孟葭才放松了些,手指描着杯沿,“我也不和别人同住,到目前为止,一切都挺不错的。” “有没有见过你父亲?” 孟葭摇摇头,“没有,我不会去找他。” 钟漱石很意外,“你来北京,难道不是因为他吗?” “不全是,我想陪陪我妈妈。” 孟葭低头默了一刹,随后抬眸,望向庭院内,被风雨摧折过后,凋敝破败的海棠幼树,眼中是青山错落的迷惘。 她泠泠出声,“这些年,她一个人睡在这里,一定很孤单。” 钟漱石眉间一蹙,一颗心也莫名地揪紧了,看着孟葭的眼神都变得温软,眸子里有分明的痛色一闪而过。 她脸色苍白,饱满的双唇却又洇着嫣红,像浸润在朱砂中的宣纸,柔软也坚韧。 孟葭的声音低得快要听不清,“钟先生,她在天上也会知道的,对吗?” 钟漱石的喉结滚动着,几次把话咽下去,多令人生厌,他完全没有安慰小姑娘的经验。 他只说,“你想去看她吗?” 孟葭手里攥着裙摆,“可是,我不知道妈妈,她、她的墓碑在哪儿。” 外婆没有说过,这恐怕要去问孟维钧,但她又不想。 当年妈妈自杀在北京,外婆从广州赶过来,为人父母的,对着再不听话的儿女,也是希望留在身边的。黄梧妹想把女儿的骨灰盒请回家,但孟维钧拿出她的遗书,上面清楚写着,她希望死后能葬在北京。 不要说死者为大,就是女儿活着的时候,黄梧妹都拗不过她。古来也只有子女犟过爹娘的。 这些事情,都是两个舅公,私下悄悄告诉孟葭的。当着外婆的面,不能提一个字。就连张妈也搞不清,她妈妈落在什么地方。 因此,孟葭对那段过往,始终是一个非常朦胧的概念,唯一清晰的,就只有外婆对孟维钧的痛恨。 一股淋漓的痛楚,缓缓流过钟漱石的身体,喉咙里像被什么堵着,噎得他发慌。 他想不明白,一点生离死别而已,经受得还不够吗?何至于放到孟葭身上,就这样看不破。 不,他何止参不透。简直共情得厉害,像中邪。 钟漱石对自己说,别太奇怪了。长大这么大,一应小事只凭他高兴,他还从来没有,真正在意过谁的感受。 10 ? 10 ◎我解决掉它了◎ 10 火上吊着的小铜炉熄了,乌橄榄炭咕嘟冒着烟,斟茶的动作停下来,满室静谧。 钟漱石的衬衫袖口卷折着,露出一截紧实的小臂,冷白肤感下,青色的经络毕现。 良久,他忍过一阵,想要握住孟葭手心的冲动,沉着声,“挑个日子,我带你去见妈妈。” 出乎意料,孟葭第一反应,就是惊讶地喊出来,“真的吗?” 上涌的情志像回潮般退下去,她才觉得不妥,怎么好又欠他一次人情?还也还不清。 孟葭忙摆手,“钟先生只要告诉我在哪里,就很好了。” 钟漱石的声线压得很轻,像怕吓到她,“在福田寺旁边的公墓。” 跟着孟维钧做学问那几年,每到他先夫人的忌日,总要去一趟福田寺,回来什么也不说,独自在办公室里愣神,一坐到半夜。 谭宗和也不会在这一天来打扰他。 “谢谢你,钟先生。” 这一句,可比她今天说过所有的话,都要真心。因为饱含情感,由她软媚的音调说出来,不一样的动听。 钟漱石轻笑,把这段白操的闲心,从为她伤感的情绪里,解救出来。 茶斟了三刻半,喝得孟葭肚子都撑了,才起了一阵风,雨势渐渐退下去。 钟漱石瞧她也坐不住了,面上一轮又一轮的恭敬客气,但眼睛不停瞄着窗外,就只差把“雨怎么还不停”这句话,刻在脑门上。 想不到有一天,他钟漱石的一顿茶,也会让人喝得不耐烦,并非人人都上赶着,挤破头要进他的门,吃他的茶。 眼前这个孟葭就很不同。 他打了个电话,吩咐司机,把车开到廊桥前,送孟小姐回学校。 钟漱石把手机放下,“我晚上还有事,就不送你了。” 孟葭起身,心里念着这样安排最好了,朝他致谢,“钟先生忙嘛。” 钟漱石看穿她这点小心思,无声哂笑一下,“去吧。” 司机把车从后院开出来,不过三五分钟,就撑了把伞,在门口候着孟葭。 孟葭拿起她的包,说句麻烦您了,跟着司机上了车。 钟漱石握着斗彩杯,不经意地扭头,眼尾的余光全落在微风细雨里,那一捻细腰上。 小姑娘这么点大,二十岁都未满,生得倒是这世间少见的清丽。 黑色车门关上,再看不见她了,钟漱石才恍然收回,勾勒着她亭亭身段的眼神,一阵失焦。 钟漱石不在,不止孟葭觉得自在,司机也轻松。 孔师傅从后视镜里看了她几回,一次比一次更好奇。这不能怪他,只因为这辆车上,从没坐过别的女生,除了三小姐。 但孟葭不开口,他不敢问,谁知道是哪家的千金小姐? 钟先生的事情一贯不许人多打听的。 孟葭瞧他憋得难受,先笑了下,“您想说什么就说吧。” 孔师傅有点不好意思,“没有,孟小姐,我只是惊讶。” 她很到位的表达,“惊讶钟先生让你送我回去?”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因为还没见过,他送其他什么小姑娘。” “噢,他可怜我而已。” 孟葭脸上的表情,和车窗外那片暗沉的天地,是同样的烟雨朦胧。 否则还能是什么呢? 又该是什么?只能是可怜。 大雨初霁,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被冲刷过后的清新。 钟灵和刘小琳两个人,就趴在窗台边上,看着身姿如蒲柳的孟葭,慢慢从车上走下来。 “次奥......” 刘小琳刚要骂出来,就被钟灵制止,“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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