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骊骅站在一片树荫下,树的阴影似乎像一座牢笼将他困住,他抬手折断了一棵树杈,将尖锐的断口对准手心,直到鲜血流出,他似乎才感觉到痛。 这样做又是给谁看,又有谁能够看见? 旁边的随从不敢出声,也看不清主子此刻的动作,只是隐约看到他似乎是笑了。 骊骅确实笑了。 不过不是高兴,而是自嘲。 他想到端容公主拥有一百多位从各处搜罗来的公子,他又算什么? 她的灿烂笑容,不知给了多少人,她那些温柔缱绻的话也不知对多少人说过,她本就是擅长在这些人之间游走的。 想到自己方才在马车里种种不属于自己该有的反应和想法,他只觉自己可悲可笑。 “三九。”骊骅直到腿脚麻木,自小受伤的那条腿格外疼了,才走出那片树荫。 “寻个离主院远些的院落收拾出来。” 三九立刻明白了主子的用意,他也一直都觉得,应该离那个端容公主远远的才好!要不是端容公主近乎逼迫他们前来,他们才不会来这公主府呢! 三九带着下人们立刻前往,那一处别院很远,他曾经为了熟悉地形时偷跑进来时看见过。 甘琼英却不知,她不过一眨眼的工夫,后院竟起火了。 她匆匆看了一眼曲小将军,少年消瘦倔强的眉目半掩在被褥里面,她未曾上前仔细看,毕竟她真的不好色。 她和太医确认了他没有生命危险后,便留下银月和两个婢女在那里看着,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然后她才发现,事儿大了。 驸马要跟她分居! 人都快搬到公主府大门口去了! 第28章 酸味儿 屋漏偏逢连夜雨,麻烦事总是接踵而至,甘琼英赶紧换了身衣服,路上还在整理发髻,满月一直小跑跟着。 她们要去驸马住下的那个偏院,甘琼英脚步飞快,但也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驸马爷! 这是又怎么了?! 这雷点也太容易踩到了吧! 有谁能借给她一根避雷针? 她的话未曾出口,有人却听到了她的心声,张口就飙出几句讽刺言语。 “一介贱商也配让公主去请,好大的排场。”满月满腹牢骚,这些日子都对驸马的作为很是不满。 “成婚三月有余,公主近日才给他脸面,结果他呢!”见公主未制止,满月继续说,“最近真是越发蹬鼻子上脸了。” 后面还有几句话,一句比一句难听,甘琼英满脸黑线,她很想让满月积点口德,毕竟那么说话被驸马的人听到了,肯定又要炸上天。 但这东西不能苦口婆心地劝,她总是要注意人设的,在对待男人的时候能适当崩人设不被怀疑,是因为端容本身就是个“为爱痴狂”的类型。 可对待下人,总要拿出做公主的姿态来。 于是她紧锁眉头,朝着身侧看了一眼,想到了这个身份应该说出的警告。 满月看到那双凌厉的眸子投过来的视线,立刻噤声,虽然她并不知道是哪句出了差错。 “通知全府,”甘琼英语气平缓,甚至有些冰冷,“驸马以后便是真的驸马,阖府上下,除本宫外,皆以驸马为尊。” 满月闻言眸中闪过震惊,端容公主虽然向来行事荒唐,却从未对任何一人如此重视。 即便是后院那些莺莺燕燕,瞧着数量壮观,但被坊间传闻浪荡的端容公主,可是从没有真的召幸过任何一位面首,虽说把人弄到家里都塞在一个院子,赶上兴致好了才会去转转,找人唱曲儿解闷儿,其实说白了,也只当是养在身边偶尔听听叫唤的家雀罢了。 满月深知公主心有所属,这是整个殷都皇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事实,怎得一夕情变,变成了只不过中人之姿的驸马? 驸马他……如何能同那俊若神君的金川质子相比? 但满月也不敢忤逆,回答道:“是。” 甘琼英知道满月对她忠心不二,见她总是热脸贴骊骅的冷屁股,忍不住要为她鸣不平。 怎叹甘琼英没法让满月理解财神爷就是应该供着的。 她足下生风,忍不住又多叮嘱一句:“若是府内再出现刚才那番言论,唯你是问!” 她其实也想不出什么惩罚,毕竟上次她都不知道满月到底领了什么罚,只是这句在小说和影视剧中常用,她便直接拿来说了。。 满月点头连连应是。 说话间,主仆二人已经到了驸马落脚的院门口。 守在门口的三九本来还在庆幸,今天主子终于不用跟那跋扈公主周旋,不料,一个走神的功夫,那主仆二人竟然匆匆赶来,正站到他面前,可他身为男子,终究不好阻拦。 幸好甜角听到了响动,也注意到来人气势汹汹,立刻上前阻止,根据往次失败的经验她已经做好了准备。 可奈何她根本不及满月力气大,她上前企图阻止,她都想好了,不行就直接上手,可满月没有给她这样的机会。 “哎呦!” 甜角腾空的那一刻,简直不敢置信,还好她稳了稳身形勉强站定了。 她惊惧回头,没想到居然被满月,一个与她身形几乎不同的人,一屁股就拱出两丈开外! 而始作俑者满月早已走开,正默默跟在公主身后,脚步不疾不徐,仿佛刚才无事发生。 甜角想去追,可已经赶不及了,况且这到底是在公主府中,她不敢当真拉扯端容公主,只能原地捶胸顿足。 甜角看了看自己的手臂,纳闷那姐姐一日三餐都是大力丸吗?每每和她有冲突,就没占过上风。 因为这院子之前是下人住的,但与公主寝殿距离过远,府内空房也多有闲置,很多下人就移居到了那边。 但这院子也不是常年闲着,轮班的侍卫偶尔会过来短暂休憩,但也只是休息并不会多细致打扫。因此门口透出的烛光中,还能看见灰尘在飞扬漂浮。 满月推开门,指尖感受到了一片潮湿,显然是才被人擦拭过。 门声响起,骊骅下意识抬头望去,却又很快垂头,他无视了甘琼英示好的笑意。 她怎么会来? 甘琼英当然是为了请回财神爷。 甘琼英面带笑容进门,她将这屋子一眼看透,但这间屋子显然走的是家徒四壁风,各种摆设也是一只手能数过来,但看桌上仅有一个简易雕花烛台,那一套茶具还不知是哪一年的,而骊骅正在喝茶。 她感觉自己的脚底都带了一层灰,骊骅的突然决定太仓促,显然随从们还未来得及仔细清扫。 这样的屋子可以住人吗? 甘琼英进来之后,骊骅还是坐在桌边,并没有起身的意思。 他刚洗漱过,墨色的长发散落,衬托得那张脸素来温平的脸,竟然霜冻冰冷。 骊骅其实没有想到甘琼英会来,也想不到为什么会来,她的面首何止一个曲小将军,即便那人真的患了什么恶疾,她也还是有一百七十几个人。 骊骅本以为今夜她会在那里留宿。 手中的茶盏被攥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骊骅的脊背绷直,始终不肯抬头,直到听到了甘琼英的询问。 “这里是下人住的地方,怎么来这里了?” 甘琼英走到他身边,直接去抓他的手。 可刚触碰到就被甩开,她看到骊骅皱了下眉心,虽说那张面皮做表情时并不易察觉,但她确实看到了。 而且甘琼英注意到,骊骅的掌心有干涸的血迹,什么时候受的伤? “这是怎么弄的?”甘琼英是真的关心,她不顾骊骅的挣脱,强行抓住了他的手掌摊开,看到了伤痕。 她扫了眼桌上,杯盏是足数的,那是什么利器划伤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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