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 沈若宁见鬼一样的看着秦憬川,又看了眼怨毒的梁歆芮,眼眸渐沉。 “秦憬川,你原来是会查真相的。” 一句话就像是无形的刺,深深扎进了秦憬川的心底。 他面色白了白,眼底的愧疚更甚。 “若宁,当年的事情是我的错,我身为你的老师,却没有查清真相。” “秦教授,我和你早就不是师生关系了,至于我和梁歆芮的事情,你同样是加害者。” 沈若宁后退了一步,和他们拉开了距离。 “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淡漠、高深,这是如今沈若宁带给他们的感觉,和从前的沈若宁仿佛是两个极端。 医院天台,沈若宁站在高楼边,从上往下看,底下的每一个都像是蚂蚁一样小。 指尖的烟在风中摇曳,她吸了一口,又缓缓吐出,极致的魅惑。 “若宁,你果然在这里。” 顾屿此时已经脱下了白大褂,他不喜欢学医,就像是沈若宁不喜欢经商。 两颗孤寂的心在国外,成了彼此唯一的依靠。 高于友情,胜过爱情,也是彼此最了解对方的人。 沈若宁吐出一口烟雾,却又很快被冷风吹走。 “顾屿,要下雪了。” 顾屿替她拢了拢衣服,和她一起看向灰暗的天空。 “天气预报说今晚会下雪,到时候陪我去故宫看看吧。” 顾屿从小就在国外长大,从没有回来过,可他的根在这里,即便在遥远的大洋彼岸,可终究还是要回家的。 沈若宁点点头:“今晚要在医院当值吗?” 顾屿摇头:“我来这里,只是为了帮你给叔叔治病,其他的事情和我无关。” 毕竟以顾屿的影响力,不是谁都能见的。 “走吧,请你吃饭。” 顾屿看着毫不犹豫朝外走的沈若宁,无声的笑笑。 “一顿饭可不行,不然你亲手给我做一顿?” “做梦。” 直到他们远去,秦憬川才从拐角处走出来。 掌心紧紧攥着一个坠子,是曾经沈若宁亲手为他做的。 带着少女炽热隐晦的爱意,此刻却硌得他掌心微疼。 沈若宁坐在后座,有些疲惫的靠在顾屿肩头上。 顾屿贴心的靠过来一些,柔声道。 “睡会吧,到了我叫你。” 沈若宁摇摇头,京市的繁华让她感到安心,舍不得闭眼。 毕竟在费城的那五年,她总是能遇见枪战,生意场上勾心斗角,任何人看她年纪小都要欺负她。 她只能逼自己快速成长,快速学会一切,才能强大到能够保护自己。 “顾屿,你还想回去吗?” 顾屿的下颌蹭了蹭她的脑袋:“想。” 沈若宁勾唇一笑:“今晚不醉不归!” 顾屿向来不会拒绝她的要求,只是纵容的答应。 “我守着你,你尽情喝。” 就像是他不喜烟味,却会尊重抽烟的沈若宁。 而沈若宁也会在空旷的地方抽烟,尽量不熏着他。 沈若宁想喝醉,他就清醒的陪着她。 一小时后,夜色酒吧。 沈若宁的酒量是在酒局上练出来的,喝到胃出血都是常事。 她撑着下巴,兴致恹恹的看着顾屿。 “顾屿,当初你从拿画笔,到变成手术刀的时候会不会有不踏实的感觉,就像心脏空落落的,找不到归处?” 顾屿面色有些微红,是被气氛感染的,但他没有喝酒,毕竟他习惯一直保持清醒。 “有,就像是你成年后再也没有拉过小提琴一样。” 顾屿修长的指尖轻抚着沈若宁的发丝,认真而专注的看着她。 “若宁,这五年你一直绷得很紧,我希望你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沈若宁下巴抵在他的掌心,歪着脑袋看他。 被酒精麻痹的脑袋,一时间有些混沌。 “顾屿,你和我是一样的人。” 顾屿不置可否,他们会被互相吸引成为朋友,是因为同类相吸。 沈若宁却笑了,笑的很灿烂,格外耀眼。 “顾屿,要是十年后,我们都还单身,就在一起吧?” “砰!” 包厢门被猛地推开,秦憬川有些失控的走进来,身后还跟着江裕。 江裕好不容易从院长手中脱离苦海,才知道是被秦憬川骗了,晚上就拉着秦憬川喝酒。 谁知道就碰见了结伴而来的沈若宁和顾屿。 听到沈若宁的这句话,属实是意料之外。 沈若宁并没有喝醉,只是有些晕,看到眼前的人也没有很大的反应。 “秦教授原来也是会来酒吧的啊?” 秦憬川冷着脸走上前,攥着她的手臂就要带她走。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我送你回去。” 沈若宁用力推开了他,拧眉道。 “秦教授,还请自重,我已经不是当年的孩子了,你也没有资格管我。” 秦憬川呼吸粗重,听到这句话,心口泛起一阵涟漪。 就在刚刚,他听到沈若宁和顾屿说在一起的那一刻,几乎是不受控制的冲进来。 他在嫉妒。 秦憬川对自己的心失去了掌控力。 一股前所未有的感情在扎根发芽,甚至在他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 “若宁,别胡闹了,我们好好谈谈。” 沈若宁后退一步,忽地笑了。 “秦教授,我并不认为,一个曾经伤害过我的人,我还能心平气和的跟他坐下来谈谈。” 秦憬川怔怔的看着她,有些难过有些委屈,却笃定的说道。 “你一直都在怪我。” 沈若宁收起笑容,有些莫名的看着秦憬川。 “我怪你,难道不应该吗?” “是你一次次将我的梦想摁在泥里碾压,是你笃定我伤害梁歆芮,是你在证据不足的时候认定我校园霸凌,也是你害我,让我被所有人辱骂,从奥数比赛第一名成了一个笑话!” 一桩桩一件件,她忘不了,也不想忘。 她要记住这些伤疤带来的疼痛,再也不要犯第二次! 秦憬川在她每说一句,脸色就白一分,带着一抹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痛心迷茫。 身居高位的人,又怎么会明白她这种人挣扎的痛苦。 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除非他能亲自经历一遍。 沈若宁轻笑一声,带着些许嘲讽。 “秦教授,我尊敬你,但也仅限于此。” “我毕竟是个生意人,和你这种清风朗月,不沾铜臭的人,不是一个世界的。” 说完这句话,顾屿便拿起沈若宁的外套和她并肩离开了。 空旷的包厢里,只剩下背影孤寂的秦憬川和震惊诧异吃到瓜的江裕。 他怎么也没想到,秦憬川和沈若宁竟然还有这么一段过往! 顾屿开车就要送沈若宁回公寓。 此刻沈若宁酒精后劲上头,一时间有些晕乎乎的,却也不妨碍她的思考。 “顾屿,本来说不醉不归的,结果还是没成功。” 顾屿平稳的开着车,伸出一只手体贴的给她盖上毛毯。 “没关系,下次也行。” 结果就在这时,沈若宁突然喊了一声:“停车!” 顾屿眉心一跳,见沈若宁已经急不可耐的握着门把手了,连忙找个了位置停车。 “怎么了?” 结果刚说完这句话,沈若宁就已经跑下车了。 顾屿见状,拿起她的衣服追了出去。 沈若宁停在了一家老破小店面前,连像样的招牌都没有。 她却笑容满面,还带着一丝童真。 “郭姨,两份调料,一份不要辣。” 听到门口的动静,从里屋走出来了一位老婆婆,见到沈若宁愣了许久,才有些不可置信的喊了一声。 “若宁妞儿?” 沈若宁见郭姨还认识她,眼眶有些微微发热。 “郭姨,是我,我带朋友来吃饭了。” 顾屿走进来,就见这里是一家自助串串店,座位不算多,甚至只有一口大锅在热气腾腾的煮着串串。 顾屿也没嫌弃,坐在了沈若宁身边,将外套披在了她身上。 “今晚下雪,别感冒了。” 郭姨笑着看着眼前这一幕,有些感慨。 “当年那个小姑娘长大了,都带男朋友来了。” 郭姨说完就将两碗调好的麻酱端在了她们面前。 但沈若宁和顾屿谁都没有解释,毕竟说了老人家也不会信。 顾屿见沈若宁对这里很熟悉,也学着她的样子拿起一根签签,就着这串海带咬了一口。 有些辣,但味道却很独特,他从没吃过的味道。 “很好吃。” 郭姨笑的更开心了,却也有些感慨。 “上次见妞儿还是在十几年前,那个时候你还小,经常一个人背着书包来吃串串,更久以前的时候,都是你爸爸带你来。” 许久没有听到沈父的消息,沈若宁眼眶有些泛红。 顾屿捏了捏她的掌心,和郭姨岔开了话题。 “郭姨,这些年我们都太忙了,以后有机会天天来。” 郭姨笑了两声,却还是贴心的开口:“哪能天天吃,若宁扭儿还记得老婆子我就很高兴了。” 说完就让他们好好吃,就进屋去了。 沈若宁咬了一口萝卜被呛到了,眼泪都涌出来了。 顾屿连忙给她倒了杯水,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 “慢点喝,我也很久没见你吃辣了。” 沈若宁压下喉间的涩意,眼眶还是有些红红的,盯着“咕嘟咕嘟”冒泡的大锅发呆。 半晌她才缓缓道:“我爸爸以前经常带我来吃,有时候因为很忙,会把我交给郭姨照顾。” 顾屿不再出声,而是侧耳倾听。 “后来我爸爸为了救养父去世了,我被梁家收养后,经常被梁歆芮针对。” “我每次放学就会来郭姨这里吃串串,其实也不是为了吃串串,只是想找回以前的那种感觉,可记忆还在,但一切都不一样了。” 沈父不会再掀开门帘,笑着喊她。 “若宁,回家吃饭了,今天做了你爱吃了红烧排骨。” “若宁,作业没写完,周末就不带你去游乐场了。” “若宁,对不起……蛋糕店关门了,爸爸只给你买到了一盒纸杯蛋糕……” 豆大的眼泪滴进汤汁里,溅起一片涟漪。 如果沈父没有死,她就不是没有父亲的孩子,也不会被梁歆芮欺负,更不会为了适应梁家饮食,再也不吃辣。 这时她被人环住,顾屿将自己的体温带给她,下巴抵在她发顶上。 “若宁,难过就哭出来,我陪着你。” “在我身边,你可以做自己,做一切你想做的事情,不用担心其他。” 室内温度渐渐升温,沈若宁清晰的听见了顾屿沉稳有力的心跳声,也让她的情绪渐渐平息。 她的酒醒了,多余的感情也该收回。 沈若宁轻轻推开他,擦干了眼泪,轻笑一声。 “眼泪是最没用的东西了,走吧,回家了。” 他们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店铺,桌上只有用水杯压着的几张大钞。 顾屿刚停好车,转头沈若宁就已经下车不见了。 他看着沈若宁有些虚浮的脚步,无奈失笑。 沈若宁此时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睡觉。 她踩着鹅卵石,冷风吹过,却清醒了几分。 就在这时,她的脖颈一凉。 她忍不住抬头看去,无数的雪花纷纷扬扬的落下,就像是黑夜中的星空掉落。 沈若宁忍不住伸手去接,雪花在她掌心融化成了一滴小水珠。 她轻声呢喃:“下雪了。” 她垂下眼眸,看着不停落在掌心衣服上的精致小巧的雪花,一时有些出神。 突然,沈若宁的面前出现了一双黑色皮鞋,一道比雪花更冷的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 沈若宁似有所感的抬头,就见一张五官深邃硬朗的面容出现在眼前。 这一瞬,她所有的瞌睡彻底消失,甚至忍不住后退了一步,诧异的喊了一声。 “秦衍舟,你怎么在这里!” 秦衍舟将围巾摘下,亲自戴在了沈若宁的脖子上。 漏风的感觉消失,沈若宁倒也没有那么冷了。 秦衍舟这才开口:“今天有些忙,没有去医院,明天我和你一起去看梁董事长。” 沈若宁有些尴尬的后退一步,摸了摸鼻子道。 “不用了,顾屿会陪我去的。” 她看着秦衍舟和秦憬川相似的面容,下意识的想要远离,更别提秦衍舟还是秦家的掌权人。 秦衍舟眼神依旧淡漠,似乎对于她的远离并不在意。 “梁董事长生病,我该去看看。” 说出的话却不容沈若宁拒绝,她也不在多言,只是还是那个问题。 “秦总,你怎么在我家小区?” 听到沈若宁的称呼,秦衍舟眼眸微暗。 “等你,不请我去上去坐坐吗?” 顾屿此时也走了过来,看见秦衍舟还有些意外,却还是打了个招呼。 “秦大哥,好巧。” 沈若宁看了眼顾屿,又看了眼秦衍舟,最后还是顶不住压力。 “秦总,正好我有事和你谈,上去喝杯热茶吧。” 本来送她回家就走的顾屿,接收到沈若宁求救的信号,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拉了上去。 顾屿看着沈若宁的背影,垂眸笑了两声。 她也就只有在面对秦衍舟的时候,才会有这么生动的表情。 或许是因为在国外的那五年,有三年都跟秦衍舟纠缠不清。 回到公寓后,沈若宁看着眼前的摆设一时间有些出神,不由看向了顾屿。 “你布置的?” 眼前的房子和她小时候记忆中的房子很像很像,温馨简单,该有的却都有,就仿佛沈父会从房间走出来,和她打招呼。 顾屿没有否认,点了点头。 “找了很久才找到以前的房子,但也因为时间太长了,只复原了大致。” 沈若宁眼眶微热,抿唇笑了笑。 秦衍舟坐在了沙发上,视线淡淡的落在了沈若宁身上。 “你们关系还是一如既往的好。”说到这顿了顿:“顾医生不忙?” 顾屿像是没有听出言外之音一样,笑着给他倒了杯温水,仿佛是这间屋子的男主人一样。 “我回国只是为了若宁,梁叔叔现在情况稳定,不忙。” 就在他们之间冒着没有硝烟的战场,这边沈若宁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一个陌生号码,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接通了,毕竟这是她私人号码,没什么人知道。 电话那头响起了一道略微熟悉的声音,还带上了一抹焦急。 “沈小姐,你快来一趟吧,秦教授这边出事了!” 沈若宁心头一紧,却很快冷静了下来。 “在哪里,我马上过来。” 挂断电话后,沈若宁看向了他们两人,最后视线定格在秦衍舟身上。 “秦总,你想谈的事情可能要延后了,秦教授出事了!” 秦衍舟一向冷静的面容,在此刻寸寸裂开,起身率先朝着门外走去。 “一起。” 沈若宁拉着顾屿跟上:“要是出了什么紧急状况,你还能救一把。” 被当成工具人的顾屿也没有生气,毕竟他很了解沈若宁。 她拉着自己的手都在颤抖,她在害怕。 秦衍舟坐在了驾驶位上,拉开了车门,没有多余的言语。 “上车。” 顾屿将沈若宁推到了后座,随后自己坐上了副驾驶。 秦衍舟看了顾屿两眼,一脚油门踩下去很快就消失在了深夜里。 沈若宁将得知的事情经过简单的说了一下。 “江裕说,秦憬川为了救一个小女孩,被车撞了,现在还在手术室里。” 秦衍舟粗略的看了眼自己的手机,才发现江裕已经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 他面色微沉,给特助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很快他们就抵达了市医院。 江裕身上也沾染了不少血,身上还有没散去的酒味。 秦衍舟沉着脸走上前:“情况怎么样了?” 沈若宁也有些紧张的看着还在进行中的手术室。 江裕原本还有些惊讶为什么沈若宁会和秦衍舟一起出现,但听到这句话,连忙说了出来。 “秦教授的情况不太好。” “当时我和秦教授本来要回去的,但一个小女孩突然冲在了我们眼前,一辆车开过来,秦教授想也没想的就去救人,结果就这样了。” 秦衍舟眸光幽深冰冷,如同深潭一般,让人不知道心底在想些什么。 沈若宁和顾屿对视一眼,她拧着眉开口。 “我要是没记错的话,那条路是禁车的吧,车子是怎么开进来的。” 秦衍舟明白了她的意思,冷声道:“我会查清楚。” 秦家在京市一手遮天,树敌众多,这件事是不是巧合,谁也不清楚。 就在他们多想的时候,护士此时走了出来,焦急道。 “病人大出血,血库告急,你们谁是我B型血?” 秦衍舟没有犹豫:“我是。” 结果下一秒,一只温软的手拉住了他的手腕,沈若宁平静道:“我来。” 她扭头看向秦衍舟:“近亲最好不要输血,别担心,秦教授会没事的。” 秦衍舟的视线在她白皙的手上停留了片刻,没在开口。 沈若宁这才跟着护士离开了。 顾屿看了眼他们,跟上了沈若宁。 沈若宁向来怕疼,他需要多照看一二。 秦衍舟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看了良久良久,片刻后才收回目光,多了几分柔色。 目睹全程的江裕连忙背过身去,就像是发现了惊天大秘密一样,瞪大了眼睛。 秦衍舟有些莫名的看着他:“你发什么疯?” 江裕浑身一个激灵,死死压下了心底的情绪,扭头尬笑一声。 “没什么,就是担心秦教授。” 顿了一下,又状似无意的开口:“秦总,我一直没问,您和沈小姐是什么关系啊?” 秦衍舟眼眸又恢复了淡漠,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 “怎么?” 江裕摸了摸鼻子,有些害怕,立即摇头。 开玩笑!他已经看出来了,还是不找死问了。 只是他没有想到,秦家兄弟俩,竟然都喜欢沈若宁! 发现了这个惊天大秘密,江裕憋死了,却一个字都不敢透露出去。 原本他对沈若宁产生的那点好感,在此刻也被掐灭。 沈若宁被抽了两袋血,此时站都站不起来了。 顾屿压住她要起身的身体,给她盖好了被子。 “休息一下,我守着你。” 沈若宁也不矫情,躺回去不再动弹了,很快就陷入了梦乡中。 沈若宁只觉得身体一直在下沉,就像是陷入了泥沼中,越是挣扎,陷的越深。 “沈若宁,你只是一个司机的女儿,凭什么和我平起平坐!” “这女的我知道,就是她校园霸凌,简直就不配活着!” “最看不惯这种在老师面前表现好,背地里却是个恶毒的女人,活该被针对!” 最后所有恶毒的嘴脸消失,定格在了秦憬川那失望的脸上。 “沈若宁,你太让我失望了!小芮才是梁家小姐,你寄人篱下,就要寄人篱下的认知。” “沈若宁!” 沈若宁猛地惊醒,苍白如纸的面容上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水。 她看着头顶的天花板发呆,眼底的惊惧还未散去。 顾屿担忧的扶起她,将她脸颊上的汗水擦干。 “做噩梦了?” 沈若宁一把抓住了顾屿的手臂,就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 “顾屿,你会一直在的,对吗?” 顾屿仍由她紧握着自己的手臂,毫不犹豫的点头。 “我会一直在。” 沈若宁松了口气,垂下头,嘶哑的声音道:“给我根烟。” 顾屿无奈,拿出一根烟递给她。 沈若宁只是拿着,最后缓缓折断。 “算了,医院禁烟,我去看看秦教授。” 顾屿将外套递给她,陪她一起去了。 沈若宁来到病房门口,就见秦衍舟坐在还没醒来的秦憬川旁边。 见到她进来,食指放在唇边,示意他们轻声。 沈若宁微微颔首,来到了秦憬川的病床边。 她几乎没有见过如此脆弱的秦憬川,仿佛一碰就碎。 沈若宁看了他一会儿,正想离开,手腕却被轻轻拉住。 秦憬川气若游丝的声音响起。 “若宁,我做了一个梦……” 病房内所有人都看着他们,秦衍舟看着秦憬川握住沈若宁的手,眸光幽深。 沈若宁没有回头,依旧僵在原地。 秦憬川眼尾泛红,面上更是毫无血色。 “我梦见你成为了我的妻子,我们过得很幸福,一起笑一起哭,养了一只猫,你拉着小提琴,我们就这样一起慢慢变老。” “若宁,这些年我一直避讳自己对你的感情,我是个胆小鬼,对不起。” 病房内寂静无声,只有机器在“滴答”的发出细微的响声。 秦衍舟原本平静无波的眼底,此刻却带着一丝震惊一丝挣扎。 顾屿其实并不清楚沈若宁的过往,揭人伤疤的事情,他不会做。 沈若宁深吸一口,轻轻地抽回自己的手,将秦憬川的手放回被窝,面不改色的笑笑。 “秦教授,既然只是个梦,就别多想了,好好休息,我改天再来。” 沈若宁说完便离开了。 秦憬川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痛苦的阖上了眼。 爱意生根发芽,蓦然回首,那人却已不在原地。 顾屿顿了一下,才道。 “报告我看过了,秦教授应该是躲了一下,轻微脑震荡,断了两根肋骨,好好修养,不会有后遗症。” 秦衍舟微微点头致谢:“麻烦了。” 顾屿神色复杂的看了眼秦憬川,这才离开。 病房内只剩下秦衍舟和秦憬川两兄弟。 秦衍舟率先打破了沉默:“这次过后,就搬回老宅住吧。” 秦憬川睁开眼看向他,却不明白他眼底的复杂的神色是什么意思。 “麻烦大哥了。” 说是兄弟俩,可他们之间却看起来并不熟悉,甚至带点生疏。 秦衍舟没在开口,屋内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中。 沈若宁在吸烟区抽着烟,平复心底翻涌的情绪。 顾屿就是在此时走了进来。 沈若宁看见他,下意识掐灭了指尖的烟,拉着他走出吸烟区。 “走吧,去看看爸爸。” 顾屿捏了捏她的掌心,柔声道:“好。” 不刨根问底的感觉,让沈若宁会觉得很舒服,和懂自己的人待在一起,是真的觉得开心。 梁父此时身边梁歆芮也在,自从梁父生病后,梁家迅速被其他公司攻击。 以梁歆芮的本事,根本做不到反攻,连防守都极其勉强。 沈若宁就是在这个时候,开始收购梁家在国内的股份,毫不避讳,甚至没有瞒着梁父。 因此此时梁歆芮看到沈若宁更恨了。 “沈若宁,你还敢来!” 梁父拉住了梁歆芮,斥责一声:“小芮,住嘴!” 梁歆芮气愤不已,却担心梁父的身体,不敢发火。 沈若宁面色不变,坐在了梁父身侧。 “爸爸,明天顾屿就安排你进行手术了。” 梁歆芮听到顾屿的名字,视线落在了一侧安静当背景板的男人身上。 温润如玉,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梁歆芮嫉恨的看了眼沈若宁,凭什么谁都喜欢她?她就该被自己踩在脚下! 沈若宁凉凉的看了眼梁歆芮。 “小芮,算计别人的时候最好不要这么明目张胆,显得很愚蠢。” 说完嗤笑一声,在梁歆芮愤怒的目光中接着道。 “连那些蠢蠢欲动的股东都压不住,也难怪你守不住梁氏。” 梁歆芮猛地站起身来,愤怒的瞪着她。 “你只是一个外人,凭什么这么说我!你最好把你嘴里梁氏的股份吐出来!” “还有在国外梁家的业务,还给我!我才是梁家的正统小姐!” 梁父失望的看着她,都到这个时候,梁歆芮想的还是坐享其成。 “小芮,国外的业务是我亲手交给若宁的,她能做大做强,是她就的本事,就算给你,你也守不住!” 即便这是事实,梁歆芮也不能接受被自己的父亲这么说。 “爸爸,你为什么一再帮她?梁氏都要被她吞并了!” 沈若宁没说话,只是嘲讽的看着梁歆芮。 梁父还对梁歆芮保留着最后一丝希望。 “小芮,梁氏如今岌岌可危,若宁要是不收购,梁氏就要落入别人的手中,你明不明白!” 梁歆芮后退一步,凳子在地上发出了刺耳的声音。 她红着眼控诉道:“爸爸,你被沈若宁这个贱人骗了!梁氏是我们梁家的,只要爸爸你在,就不会有人能抢走!” “出去!” 梁父颤抖着手指着梁歆芮,眼底满是失望。 “你好好想想!” “咳咳……咳咳!” 说完梁父因为情绪激动而用力的咳嗽起来,沈若宁连忙帮他顺着背。 顾屿紧急给梁父做检查。 梁歆芮被挤到一边,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刺眼。 一切都是因为沈若宁,都是她的错,只要沈若宁消失了,一切就能回到正轨。 爸爸会把一切业务交给她,秦憬川会和她结婚。 只要沈若宁消失! 梁歆芮恨恨的看了眼沈若宁,跌跌撞撞的离开。 梁父情绪稳定下来后,愧疚的看向沈若宁。 “若宁,你受苦了。” 沈若宁摇摇头,轻声道:“爸爸,你不怪我吗?我收购梁家股份。” 梁父叹息一声:“这是我们梁家欠你的,更何况,比起给你股份,我也不愿意交给其他人。” “只是希望,你能善待小芮。” 沈若宁沉默片刻,点头:“只要她不作死,我不会亏待她。” 梁父这才放心下来。 沈若宁见梁父已经很疲惫了,就起身离开,刚准备出门,梁父的声音响起。 “若宁,有空去看看你奶奶吧,这些年她很想你。” 沈若宁脚步微顿,随后又若无其事的离开。 五年没有联系沈奶奶了,不知道见到自己,会不会还是和以前一样,非打即骂? 沈若宁没再去想。 顾屿今天没有离开医院,因为明天就是梁父的手术,他需要准备。 沈若宁回了公寓,等处理好工作上的事情之后,时间都已经接近零点。 她从冰箱里拿了瓶酒,倒了一杯,缓缓喝着。 昏暗房子里,只有一盏灯亮着,她半边脸都隐匿在黑暗中,让人看不清神色。 她只希望自己回来这一趟,也可以毫无负担的离开。 次日一早,沈若宁就去了医院。 秦衍舟推着坐着轮椅的秦憬川一起过来了。 沈若宁有些一言难尽的看着坐在轮椅上的秦憬川,有些不解。 “腿断了?” 秦憬川脸色有些难看,但对沈若宁却很有耐心。 “大哥担心我乱动牵扯伤口,就让我坐轮椅。” 沈若宁看了眼面色淡漠的秦衍舟一眼,没说什么。 秦憬川握住来了沈若宁的手,轻声安抚。 “若宁,梁董事长会没事的。” 沈若宁抽回自己的手,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秦教授什么时候学会动手动脚了?” 秦憬川一噎,却还是想急切的说些什么。 “若宁,我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能不能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 沈若宁看了眼秦衍舟,声音微沉。 “秦总,你就这么看着你弟弟胡闹吗?” 秦衍舟冰冷的面色上,多了几分无奈,倒是少见。 “抱歉。” 秦憬川攥紧了拳头,只想让伤快点好起来。 手术很快开始,所有人都等在手术室外,连梁歆芮也不例外。 一直到天色渐渐暗沉,雪越下越大,积雪也渐渐厚了起来,整座城市都陷入了一片白雪中。 “叮——” 手术室的灯灭了。 顾屿面容疲惫的走了出来,对着沈若宁缓声道。 “手术成功,24小时后在从重症监护室转到普通病房。” 沈若宁松了口气,有些开心。 “谢谢你,顾屿。” 顾屿摇摇头,又走回了病房,他还要结束收尾的工作。 秦憬川看着顾屿的背影,眉心微拧。 这几天沈若宁都在医院陪梁父,就连梁歆芮都安分了不少,这倒是让沈若宁感到诧异。 这天沈若宁接通了秦衍舟的电话。 “若宁,你生日要到了,到时候一起吃个饭吧?” 沈若宁没有拒绝:“到时候再说,还有别的事情吗?” 秦衍舟沉默了片刻:“你和我弟弟的事情……” 沈若宁简略的回答了一句:“爱过。” 说话就挂断了电话。 秦衍舟坐在书房,捏了捏眉心,视线看向了那把当初在拍卖场买下来的小提琴出神。 秦家欠过梁家一个人情,他曾经去梁家的时候,正好遇上了还没被接进梁家的沈若宁。 笑容开朗,坚强倔强,就像是刺眼的小太阳一样,光彩夺目。 秦衍舟不知为何,对她的关注多了些。 再后来看见她,她被人欺负人,逼到了小巷子里,浑身脏兮兮的,却一声不吭。 他叫人救下来了,却没有出现。 也不知道是不是命运指引,他总是能看见沈若宁的身影,她的轮廓在脑海中也越来越清晰。 他让秦憬川教她,想给她庇护,让她安然长大。 可后来再见到她,却是在费城。 她中弹,他把她捡回去照顾。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悄然走进了心里。 可当他知道秦憬川喜欢上沈若宁的时候,却开始挣扎。 “大哥。” 书房门被推开,秦憬川走进来,却陡然僵住。 视线缓缓看向了挂在墙上的小提琴,那把熟悉破损的琴弓。 秦衍舟没有生气他突然闯进来,只是见他看见了小提琴时,反而微不可查的松了口气。 既然秦憬川出乎他意料的喜欢上沈若宁。 他便卑劣的让秦憬川亲眼看见,他的哥哥,也同样喜欢。 秦憬川看见小提琴后,瞳孔微微颤动。 他没有记错的话,这是他送给沈若宁的那把小提琴,在五年前在慈善晚宴被拍走。 他想赎回来,可却找不到买家。 一时间,一个想法在脑海中冒头。 秦憬川看向一向淡漠的秦衍舟,喉间微涩,有些艰难说道。 “大哥,这把小提琴为什么会在你这里?” 秦衍舟走到了他的面前,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已经想到了,不是吗。” 秦憬川眼眶有些泛红,这种事情…… 兄弟两喜欢上同一个人,多荒诞。 秦憬川拍开他的手,闭了闭眼,只丢下一句话。 “大哥,我等了她五年。” 所以他不会让。 秦衍舟看着自己的掌心,片刻后唇角微扬。 沈若宁被日渐康复的梁父赶了出去,非要她去见沈奶奶。 沈若宁无法,只能去找沈奶奶。 她提着大包小包,但在居民楼下的时候,却有些踌躇。 早知道把顾屿叫来了,至少她会安心。 “若宁?” 一道年迈颤抖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沈若宁听着沈奶奶熟悉又陌生的呼唤,脊背挺直,顿时楞在了原地。 沈奶奶看着她的背影,一眼就认出了是沈若宁。 她放下手里的蔬菜,瞬间就红了眼眶,跌跌撞撞的走过去。 看清沈若宁脸的那一刻,眼泪瞬间落下,抓着她的胳膊滑了下去,哭嚎着。 “若宁,我的孙女啊,你终于肯回来看我了吗?” “若宁啊,我还以为你不愿意回来了!” 沈若宁建立的所有高墙,在此刻都轰然倒塌,红着眼抱住了沈奶奶。 “奶奶,我回来了。” 沈奶奶头发全然花白,痛苦的哭嚎声在楼道回荡。 她抬起手捧着沈若宁的脸,苍老的厚茧磨得沈若宁脸颊生疼,却莫名的安心。 “若宁,奶奶错了啊,奶奶当初只是想让你过得好一点啊。” “我不该不相信你,你走后,奶奶每天都在后悔。” “你是不是不肯原谅奶奶了?” 沈若宁摇摇头,擦干了眼角的泪水。 “奶奶我不怪你,真的。” “我应该给你留个联系方式的,让你这五年能联系上我,我只是……害怕。” 她害怕在听到唯一的亲人,对她的咒骂,所以选择了逃避。 沈奶奶垂着胸口,悔恨不已。 “是奶奶对不起你。” 沈若宁扶起奶奶,擦干了沈奶奶布满沟壑脸上的泪痕。 “奶奶,我们回屋说吧。” 沈奶奶的视线一刻也不敢移开,只是点头。 “好好好,奶奶听你的。” 沈若宁捡起地上的菜,挽着沈奶奶的手臂朝着家里走去。 沈奶奶嘴角扬着笑容,看起来很高兴。 “若宁,几天我给你做红烧排骨。” 沈若宁笑着点头:“好。” 回到家后,屋子很干净,却很老旧。 沈若宁有些心疼:“奶奶,爸爸没有好好照顾你吗?” 沈奶奶拉着她坐下,认真又仔细的看着她。 “梁董事长隔三差五的就叫人来看我,对我很好。” 说到这,沈奶奶抬手擦了擦眼泪:“你看我,又要流眼泪了,若宁,你在这里坐着,我很快做好饭。” 沈若宁看着沈奶奶的背影,抿了抿唇。 她起身去了其中一间房,那是她的房间。 很干净,阳光照射进来,甚至能看见细小的灰尘在空中漂浮。 窗外的风雪被阻挡在了老式窗户外,砰砰作响。 沈若宁鼻尖充斥着古老的味道,但房间很干净,阳光照在书桌上,留下一片金黄。 从前她经常被梁歆芮欺负到不敢回梁家,就想来找奶奶。 可奶奶却一见她回来,就会对她一阵打骂,把她赶出去,让她回梁家。 后来她就不敢来了,只能偷偷地坐在楼梯间。 沈奶奶即便是在炒菜,视线也总是时不时的落在沈若宁身上。 见沈若宁在房间里,眼眶又一阵发热,抬手擦了擦眼泪。 “若宁,洗手吃饭了。” 沈若宁从房间里出来,穿着曾经沈母的衣服,将一身干练的西服换了下来。 沈奶奶看着,一时间默默流泪,却又很快擦干净。 “若宁,把菜端出去吃饭。” 沈若宁点点头,端着那一碗冒着热气的红烧排骨,笑弯了眼。 “好香啊。” 沈奶奶看着她的笑容,也笑了。 “多吃点,在国外这些都瘦了。” 沈若宁咬了一口,还是记忆中的味道,可咸涩的眼泪却一起流进了嘴里。 “奶奶,很好吃。” 沈奶奶高兴的笑了两声,哽咽道:“若宁,奶奶当初打你骂你,只是想让你能融入梁家。” “梁家那么有钱,你没有爸妈,你跟着他们肯定比跟我好。” 沈奶奶眼底满是愧疚:“我不该打着为你好的旗帜,替你做决定,奶奶对不起你。” 沈若宁微怔,哭着抬头看向沈奶奶。 “奶奶,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我会听你的话啊,我只是不想你在打骂我了,明明从前你那么爱我。” 沈奶奶筷子掉在地上,佝偻着身体抱住沈若宁。 “是奶奶对不起你啊!奶奶错了!” 沈若宁嗅着沈奶奶身上味道,苦涩心酸,可更多的却是幸福。 原来奶奶是爱着她的,她有人爱。 这天过后,沈若宁就搬到了沈奶奶这边,和她一起住。 她喜欢这边的味道,这边小时候记忆中的一切。 就在沈若宁犹豫看着眼前这条大黑鱼为难的时候,房门就被敲响。 沈若宁以为是沈奶奶回来了,连刀都忘记放了,拿着杀猪刀就拉开了房门。 “奶奶……” 待看清眼前的人时,顿住了。 “秦憬川,你怎么来了?” 秦憬川提着礼品上门,结果就看见了沈若宁这幅造型,还拿着杀猪刀。 片刻后,他笑了出来。 “若宁,你在做饭吗?” 被秦憬川嘲笑,沈若宁没好气的退后了两步。 “眼睛要是没问题的人,都看得出来我在做什么?” 沈若宁又走回了厨房,继续和黑鱼作斗争。 要不是奶奶想吃烤鱼,她根本就不会穿上围裙准备做菜。 秦憬川眼底带着笑意走进来,看着那条题型硕大的黑鱼,又看向了愁眉苦脸的沈若宁。 “我来吧。” 沈若宁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但手上的动作却很迅速。 她立即将围裙脱下来递给他:“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秦教授还会杀鱼?” 秦憬川慢条斯理的穿上围裙,推了推眼镜,笑着说。 “为了你学的,若宁,帮我寄一下围裙。” 沈若宁皱了皱眉,将围裙勒地紧紧的。 秦憬川呼吸一紧,好笑的看着沈若宁。 “你就这么看不惯我?” 沈若宁不置可否:“我以为已经很明显了。” 但见秦憬川熟稔的处理黑鱼,她还是震惊了一下。 “你还真的会做饭!” 这些天以来,这是第一件让她惊讶的事情。 秦憬川刀工很好,将黑鱼片的很薄。 他一旦做一件事情,就会很专注,此刻即便是做菜也格外的赏心悦目,让人看着他的模样都能下几碗米饭。 沈若宁一个激灵,将脑袋里的东西都甩了出去。 秦憬川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满是柔情。 “若宁,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想以后每天都为你做饭。” 沈若宁后退一步,下意识的想说她不缺保姆,但他这幅容貌,又吞了下去。 出于人道主义,还是慰问了一下。 “秦教授,你的伤没事了?” 秦憬川揉了揉胸口,摇摇头:“好多了,但还没恢复好。” 他原以为能在沈若宁眼底看到动容,可她那双眼眸只是一片平静。 沈若宁只是点点头,并没有多在意,毕竟他自己的身体,他自己有数。 “若宁!” 就在此时,沈奶奶的声音在楼道响起,沈若宁擦了擦手就去开门。 沈奶奶手里提着一壶酒,笑容古怪,却又收敛。 “若宁,秦教授来了吗?” 沈若宁回过神来,指了指还在做饭的秦憬川。 “奶奶,他是你叫来的?” 沈奶奶将这壶酒放下,笑容满面的拉着沈若宁坐下。 “当初是秦教授帮我替你讨公道,还把梁歆芮做的事情都公布于众还你清白,之后还经常来看我。” “秦教授,是个好孩子啊!” 沈若宁眼眸微沉,却没有回答,只觉得讽刺。 她的一切灾祸都是梁歆芮和秦憬川带给她的,现如今说的冠冕堂皇,秦憬川还给她清白? 沈若宁垂下眼眸,收敛住眼底嘲讽。 转而脸上又露着笑容:“奶奶,这壶里是什么东西?” 沈奶奶笑了笑:“今天是小年,你忘了啊,一起在家过个小年,喝点酒。” 沈若宁没有拒绝沈奶奶的好意,还想说些什么,结果就被沈奶奶推进了厨房。 秦憬川看见沈奶奶温和的喊了一声:“奶奶。” 沈奶奶冲秦憬川使了个眼色:“秦教授,我让若宁来帮你。”说完就将厨房门关紧。 沈若宁和秦憬川面面相觑,相顾无言。 还是秦憬川最先打破了沉默。 “若宁,你看着就行。” 沈若宁点点头,看着他行云流水的动作。 不得不说,秦憬川要做好一件事,就会做的很漂亮。 就像从前她从未想过秦憬川会下厨,会对她和颜悦色,会和她说情话。 一切都在改变,但她的心却早已不似从前。 从前的她把秦憬川当做救赎,当做唯一的光,小心翼翼的靠近,可最终得到的结果却是灼伤了自己。 光芒太过耀眼,照耀不到她身上,即便照耀到了,却也带着刺痛。 她不想再伤害自己了。 沈若宁最终还是帮忙打了下手,这一顿饭做的很融洽。 让秦憬川在某一刻产生了就这样过一辈子的错觉。 饭桌上,沈若宁在秦憬川期待的目光中,吃了一口烤鱼。 酸辣鲜香,沈若宁满足的眯了眯眼,笑着道:“很好吃。” 秦憬川松了口气,不枉费他这五年向沈奶奶学习了沈若宁以前的饮食习惯。 但沈若宁吃了一口就没接着吃了,反而吃着清淡的菜。 “可惜我很久不吃辣了,如今吃不惯了。” 秦憬川的笑容僵硬在脸上,看着神色淡然的沈若宁心口微涩。 沈奶奶面上的尴尬,勉强挤出一抹笑容,将这壶酒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 “尝尝这个杨梅酒,都是院里的人亲自做的。” 沈若宁接过喝了一口,有些甘甜:“挺好喝的,奶奶你怎么不喝?” 见沈奶奶一脸期待的看着她,她心底莫名升起一抹怪异。 沈奶奶被沈若宁看的一个激灵,勉强扯了扯嘴角,见秦憬川也喝了这才高兴起来。 “你回来了,我当然高兴,若宁,你不会走了吧?” 这同样也是秦憬川关心的事情。 沈若宁直言道:“等爸爸痊愈,我就离开。” 秦憬川攥了攥拳头,几乎是咬着牙说:“因为顾屿还是因为我大哥?” 沈若宁听到这句话,握着酒杯的手一顿。 她不解的对上秦憬川微沉的目光:“你在怀疑什么?” 秦憬川抿唇不语。 然而就在此刻,沈若宁只觉得头突然很晕,忍不住站起来了:“这酒度数多高?” 沈奶奶连忙扶着沈若宁进屋:“累了就休息一下。” 秦憬川本想去扶,结果一站起来又跌坐了回去。 刚将沈若宁扶进屋内的沈奶奶,就见秦憬川晃着脑袋想保持清醒,唇角勾起一抹笑容。 “秦教授,你先去休息一下。” 说完就将秦憬川扶进屋内,“啪嗒”一下,将门上锁。 沈奶奶看着门口心头一阵雀跃,只要今天过后,沈若宁和秦憬川的事情就成了。 沈若宁躺在床上,只觉得浑身都像是被火灼一样炽热,就在她解开衣领的时候,腰肢被一双微凉的手握住。 身体一阵轻松舒适,她忍不住嘤咛一声。 秦憬川感受着炽热的呼吸喷洒在脖颈,突然浑身一僵,勉强恢复了一丝理智。 他咬着舌尖,视线落在了一直在蹭他的沈若宁身上。 他扶起沈若宁,看着她敞开的衣领,喉结滚动。 “若宁,你清醒一点。” 沈若宁双手环住他的脖颈,仰头贴住了他微凉的唇瓣。 秦憬川呼吸粗重,舌尖强势的侵占她的一切。 二人倒在床上,沈若宁眼神迷离的看着他,委屈的呢喃。 “我好难受……” 秦憬川双手抚住她的腰肢,嘶哑着说道:“我是谁?” 沈若宁发丝披散,勾住了秦憬川的指尖,却没有回答。 秦憬川脑海中那一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崩断。 沈若宁被手机的嗡鸣声吵醒,她半梦半醒的去摸手机。 声音微哑的开口:“喂?” 顾屿那头顿了一下,才接着道:“叔叔已经出院了,你要来吗?秦大哥也在。” 沈若宁坐起来,疲惫的捏了捏眉心。 “我现在来。” 挂断电话后,沈若宁的记忆才逐渐回归,她看着凌乱的床有些懵。 昨天喝醉酒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也不知道沈奶奶那杨梅酒为什么那么高的度数,两杯酒放倒了她。 沈若宁换好衣服后,沈奶奶不在家,她也没多想就出门了。 就在沈若宁刚出门,没走几步,身后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下一瞬,她的脑袋骤然一痛,紧接着便失去了意识。 “这臭娘们怎么还没醒?不会被我下手太重打死了吧?” “你在说什么蠢话,她本来就要死,现在死待会还少点痛苦!” 沈若宁眼眸动了动,脑袋一阵尖锐的疼痛,她将这些话都尽收耳底,却没有睁眼。 她手腕和脚都被束缚着,清楚的明白是被绑架了。 车子突然一阵急刹,沈若宁瞬间撞到了椅子上,一阵疼痛,让他不得不睁眼。 “妈的,条子检查!小心点,别露馅了!” 沈若宁适应光线后,就注意这是在朝郊区开,她看到执勤的警察,顿时有些激动。 下一秒,她腰间微痛,一把匕首抵在了她的腰间,一道粗狂的声音在她耳边炸响。 “不想现在就死,最好乖乖闭嘴。” 沈若宁越是到这个时候,越是冷静,乖顺的点头。 等他们过了安检后,这些人才松了口气,沈若宁乘着这个机会激活了藏在手腕肉里当的芯片。 这些年在国外,她没少受到暗算,这是她保命的手段。 只要激活,那些跟随她来国外的手下,以及顾屿和秦衍舟就能联系上她。 顾屿和秦衍舟是她最信任的人。 一位是至交好友,一位是对她来说最特殊的老师。 毕竟在国外那些岁月里,顾屿治愈了她心底的伤,秦衍舟毫无保留的交给她权衡之道。 与此同时,正在医院的顾屿和秦衍舟的手机同时发出了滴滴的响声。 他们对视一眼,面上的神情同时变得难看起来。 梁父见他们两人表情不对,下意识的也有些紧张。 “发生什么事情了?” 顾屿此时还算镇定,对梁父说道:“伯父,我和秦大哥还有事,就先离开了。” 说完就将事情交给了护工,就离开了。 刚走来的秦憬川见此,也跟了过去。 梁父有些摸不着头脑。 “小芮和若宁没来就算了,怎么顾医生和秦总也这么奇怪?” 他们两人刚上车,秦憬川就坐了上来。 秦衍舟看了他一眼,没开口。 顾屿此时一改往日温和的形象,一脚油门踩下去,车子迅速离开。 秦衍舟面色冷然的打着电话。 但坐在他身侧的秦憬川却明白,他大哥在生气。 “发生什么事情了?” 秦衍舟还在看着手机上的红点,没有回答他。 顾屿倒是没有隐瞒,直言道:“若宁出事了,这是她传达给我们的求救信号!” 秦憬川眸光震颤,死死攥紧了手。 “你们追踪到了?” 秦衍舟收起手机,言简意赅。 “嗯,在城郊,没再移动。” …… 沈若宁被绑着丢进了棺材里,她忍着身体的剧痛震惊的看着他们。 “你们是谁派来的?对方给你们多少钱,我给十倍!” 为首的男人用匕首拍了拍她的脸颊。 “急什么,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四五个人正在她身边挖坑,沈若宁被摁在棺材里不能动弹,他们这是要活埋。 沈若宁脑海中回想着自己在国内得罪过的人,敢这么做的人,没几个。 就在她出神的想着,一辆车开了过来。 梁歆芮从车上下来,踩着高跟鞋走了过来。 她眼底泛着恶毒的光芒,冷笑着。 “沈若宁,你可算落到了我的手里!” 沈若宁惊疑不定的看着她:“你那里找来的黑势力?” 梁歆芮笑了两声,恶狠狠的盯着她:“告诉你也没关系,反正你都要被活埋了。” “是梁氏最大的股东,赵家。” “只要你死了,我和他平分梁家!” 沈若宁太阳穴突突地跳动,赵家被她逼得狗急跳墙,竟然找上了梁歆芮。 “梁歆芮,你这个蠢货!” “你斗不过赵家的,被人当枪使了都不知道!” 梁歆芮抬脚用力的踩在她的手背,弯着腰冷冷的看她。 “我不在乎,我只要你死!” “凭什么爸爸愿意把梁家交给你,你一个人外人凭什么!我要你被活埋,在棺材里绝望的死去!” 沈若宁十指连心,剧烈的疼痛下让她脸色惨白,紧咬的唇瓣流出了鲜血。 梁歆芮唇角扬起恶毒的笑容,这时有人道:“坑挖好了。” 沈若宁看着这些人都举着枪,面上没有惊惧害怕。 梁歆芮无趣的松开脚,沈若宁的手顿时血肉模糊,深可见骨。 她一声令下:“埋了。” 沈若宁眼睁睁的看着棺材被盖上,视野中一片黑暗,紧接着就被钉子定死。 耳边是土石落下的声音,她的手脚被捆住,挣脱不开,只能让自己的呼吸平缓,等待救援。 梁歆芮看着眼前严实的土包,眼底满是大仇得报的快感。 “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忌日,我会每年都来看你的。” “砰!” 一声枪响打破了寂静,几乎瞬间这些训练有素的黑帮都找东西躲了起来。 沈若宁的手下跟着秦憬川、秦衍舟和顾屿而来。 为首的人黑帮认出来了,惊恐道:“是秦家!快撤!” 梁歆芮看到秦憬川的时候,大脑一片空白,站在原地甚至都忘了躲。 “噗!” 她的膝盖中了一枪,剧烈的疼痛让她摔倒在地。 “啊——” 她因为过于害怕而浑身颤栗,颤颤巍巍的开口:“秦老师,救……救命……” “砰!” 数到枪声打中她的胸膛,她不甘惊恐的神色还未褪去,就彻底没了声息。 秦憬川坐在车内看着死去的梁歆芮,面色不改,仿佛死的是无关紧要的人一样。 他们这边的人很快就解决了那帮黑帮,只留下一个活口。 顾屿走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那双温润如玉的脸庞此刻犹如杀神降世,冰冷可怕。 “你们抓来的人呢?” 这个人颤颤巍巍的指向一旁鼓起的土包:“在……在地里……” 顾屿眼眸骤然一冷,黑洞洞的枪口指向他。 他还未开枪,就被秦衍舟先一步开枪打死。 “把这里挖开。” 不少人拿着那些黑帮留下的锄头开挖。 秦衍舟拍了拍顾屿的肩膀,淡淡道:“你知道的,若宁不希望你手里沾上鲜血。” 顾屿丢下枪支,那双眼紧紧盯着那个土包,垂在身侧的手却在微微颤抖。 秦憬川走下车来到他们身边,眼底情绪莫名。 三个大男人,每一个人都是各方大佬,此刻都齐刷刷的站在一个土堆前,神色紧张的盯着。 这些人动作很快,五六分钟就挖开了。 他们将棺材抬出来,秦憬川用知识教他们快速破开棺材不伤害到里面的人。 沈若宁此刻意识已经有些不清醒了,清新的空气灌入鼻腔,她猛地大喘气。 三人不顾形象的冲上前,将沈若宁松绑。 可当他们看到被勒得青紫的手腕脚踝,以及那血肉模糊的手时,只觉得梁歆芮死的太轻松了些。 顾屿连忙上前帮沈若宁检查身体,轻声喊着她的名字。 “若宁,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沈若宁此刻脑袋一片混沌,适应了光线后才勉强睁开了眼睛。 只是觉得这句话莫名的耳熟,但此时她已经没办法思考了。 “顾屿……” 说完这句话,她就晕了过去。 顾屿一把抱起了沈若宁,沉声道:“若宁在密闭的空间里呆的太久,缺氧导致的昏厥,先去医院。” 秦衍舟颔首,对着其余人道:“处理好这里,还有,我不希望在京市在看见这个势力!” 秦憬川是最后跟上去的。 他心头隐隐有种感觉,她和沈若宁没有可能了。 因为沈若宁对秦衍舟和顾屿的态度,显然不同,而他在其中更像是一个陌生人。 车上,沈若宁昏迷不醒的靠在顾屿肩头。 秦衍舟坐在副驾驶。 秦憬川忍了许久的疑惑,终于问了出来。 “大哥,你们和若宁到底是什么关系?” 顾屿此时一颗心都挂在了沈若宁身上,对于秦憬川的话没有心思回答。 倒是秦衍舟淡淡道:“你和若宁的事情我已经查清楚了。” “二弟,既然已经选择放手,如今就不该动不该有的心思,现如今的你,和若宁不是一个世界的。” 秦憬川是清大教授,也是科研人才,但沈若宁是从尔虞我诈的底层一步步爬上来的。 这其中她所经历的一切,秦憬川都不会明白。 甚至他都不会理解,为什么沈若宁会变化那么大。 毕竟秦憬川从小有秦家庇护,没受过挫折。 秦憬川听到这些话,脸色一白,死死攥着拳头。 “我不会放手。” “秦教授,若宁尊敬你,但还请你不要得寸进尺,当初是你伤害她,把她逼到了绝境。” “若是你不知道真相,一意孤行,如今你见到若宁是不是还会对她厌恶。” 顾屿握着沈若宁冰凉的手,加重了语气,更多的是替沈若宁不值。 秦憬川心脏处传来了一阵尖锐的刺疼,却无法反驳。 他们说得对,要是他没有查明真相,还在被梁歆芮欺骗,甚至会在沈若宁出国,亲自把她找回来! 他执拗的想要纠正她,可为什么他要插手别人的人生? 他连自己的心都在欺骗,明明早就爱上了沈若宁,却懦弱胆小的不敢承认。 在她向自己表白的时候,第一反应是害怕,他在高处站久了,不愿背上任何一点污点。 车内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中。 秦憬川脸色苍白,静静地看着沈若宁白皙的面庞出神。 他抬起的手,想要触碰沈若宁,可片刻后却又放下。 如今好像已经没有了资格。 沈若宁迷迷糊糊的,她想要睁开眼,可眼皮却格外的沉,像是有千斤重一样。 无论她怎么努力都睁不开眼,耳边却传来了很多细碎的声音。 有哭声,有说话声,叹息声,吵闹声。 她被吵的脑袋疼,但耳边的声音却逐渐清晰。 “若宁怎么还没醒?我可怜的孙女!” “此事是我女儿做的,如今她死了,恩怨也算抵消……” 下一瞬,沈若宁猛地睁开了双眼。 “若宁,你醒了?” 一道小心翼翼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沈若宁的视线看了过去。 就见秦憬川担忧的看着她。 顾屿上前替沈若宁检查身体,半晌后才松了口气。 “没什么大事了。” 沈若宁脑海中的记忆逐渐回归,视线扫过每一个,缓声道。 “奶奶,爸爸。” 沈奶奶握住沈若宁的手,痛心疾首:“我可怜的孙女。” 沈若宁动了动干涩的嘴唇,下一秒唇瓣就被棉签打湿。 秦衍舟耐心的将事情经过都说了一遍。 沈若宁得知梁歆芮死了之后,有些怔愣,下意识的看向了梁父。 见梁父一下子像是老了十岁,她张了张嘴,却说话不出任何话。 梁父摇摇头:“是小芮自己咎由自取,是我没教好她。” 他做不到不怪沈若宁,因为那是他唯一的孩子,可沈若宁是无辜的,这种复杂的情绪,让他和沈若宁之间产生了隔阂。 沈若宁明白,她尊重梁父做的选择。 沈奶奶在梁父走好,担忧的看着她。 “若宁啊,你还有有哪里不舒服,你才和秦教授在一起就出了这种事情,奶奶怎么放心啊!” 沈若宁闻言一怔,抬手握住了沈奶奶的手。 “奶奶你在胡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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