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见岑鸢和明德帝站在一起,那丝毫不落下风的王者气质,才忽然深深意识到,恐怕离去梁国的日子也不远了。 未知可怕,陌生国度更加可怕。时安夏觉得不能再等了。 她扬起脑袋,看着他优美的下颚线,手指轻划着他胸膛的寝衣,低低说,“反正睡不着,夫君,咱们生个孩子吧?” 岑鸢眉心一跳,抓住她作恶的手,声音更加暗哑,还是那句,“太早了,等你长大些。” “不早了。”时安夏执拗地将手从他手里抽出来,继续在他胸口画圈圈,“成亲这么久了,热孝期也过了……” 她仰起脑袋,与他对视。 在他漆黑的眸子里,隐隐倒映着她含苞待放的模样。 可那模样多么清冷又清醒。 岑鸢再次抓着她的手,却是眼神散乱了些,忙坐起身,靠在床头。 他身体冒火了。 可他得忍。 十八岁是底线,否则有罪恶感。但这不是最主要的原因。 最主要的是,他知小姑娘是发了狠,跟那劳什子的绝情蛊较上劲了。 另外,他还知,她是想试试,这辈子能不能有一个孩子。 岑鸢比谁都清楚时安夏的想法,越是如此,他越不能放任自己。 他便是在清冷的夜里听时安夏悠悠问,“如果我这辈子……解不了那什么见鬼的绝情蛊,夫君又当如何?” 这个问题,其实不是第一次问了。 以前的每一次,他都回答她,“解不了就解不了,又不是不能过。” 可时安夏比谁都知,岑鸢其实是十分炽热的男子。如今能克制,日子久了,他未必不会厌倦。 便是不等岑鸢回答,时安夏又颤声道,“夫君,实在不行,我给你抬个妾吧?” 岑鸢垂着眉眼,瞧了她半晌,问,“你想抬谁给我作妾?” 时安夏的心划过一丝疼痛,但不多,只回他,“你若自己看上了谁,也可以告诉我。我……容得下的。” 岑鸢怔了一瞬,躺下,背对着她应和,“好,等我自己看上谁再告诉你。” 这是他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背对着她。 可背对着她的时候,他的心痛到发麻。就忽然委屈,比上辈子中了毒还委屈。 时安夏怔怔地看着眼前宽阔的背,方知当一个人背对你的时候,你不止看不到他的眼睛,还走不进他的心里。 她在他身后冷成一团,低低一声叹息。这声叹息划过夜的寂静,再没了后续。 不知过了多久,岑鸢问,“夏夏,睡着了吗?” 第776章 听到岑鸢的问话,几乎是立刻,时安夏就柔声回应,“夫君,睡不着呢。” “夫人还在琢磨给我抬妾,当然睡不着。”他便是少有的带了些怒,“夏夏可真是好夫人呐。” 时安夏鼻音更重,“夫君生气了?” 话落,她就主动伸出手,从他后背缠过去,轻轻抱着他。 他真的只需要一个台阶,只需要她这一伸手,便转过身来,紧紧抱她入怀。 陡然而来的温热,扑了时安夏一脸。 她的心原是冷的,也忽然一热。像一只小猫一样,钻入他怀里,贴得很紧。 岑鸢的声音在时安夏头顶响起,“知道我生气了?那你说说,我生什么气?” 她的叹息盈了他满怀,“你现在当然不乐意我说要给你抬妾。可日子久了……” “日子还需多久?我已经等了你一辈子。”他是有资格说这句话的,“我在最恨你的时候,其实也在想,如果可以,我就把你锁起来,关在只有我能看到的地方,再也不让别人多看一眼。” 这就是他和她的不同。 他想的是锁住她,爱一个人,自然想要全部占有。 而她想的是把他送给别的女人,让他和别的女人在她眼皮子底下亲亲热热! 她还说她容得下! 他的心像是被这个古代小姑娘划了一刀,生疼生疼。 “我错了。”小姑娘乖乖的,“我是担心天长日久……” “其实你担心的是,我去到梁国会充盈后宫。那还不如现在培养一些帮手和助力,以免日后斗得死去活来。”岑鸢毫不留情戳破她的心思。 你,这是亵渎我对你的感情!他到底没舍得把这句重话说出口。 时安夏心头一紧,把脑袋更深地埋进他怀里,“胡说,我才没那么想。” 指定不能认!其实她就是这么想的。 她就该早一刻好好筹谋起来。既然注定要做梁国皇后,那就一定要做个能掌控全局的人。 没错,岑鸢的确答应过她不纳妾,说不会有旁的女子。可日子久了,当她已经习惯有他在身边的时候,他若是心里有了别人可怎么办? 时安夏从来都是精明又会算计的。却是忘了,只要把他掌控好比什么都强。 而他需要她掌控吗?他跨越了悠长岁月的奔赴,又哪里需要掌控? 夫妻二人闹了一夜,到了天亮才睡着。 时安夏也没睡懒觉,但醒来时,岑鸢已经起床忙去了。 她有些懊恼,晚上好好的不睡觉,瞎胡闹些什么? 红鹊端着铜盆过来替她梳洗。她顺口问,“少主早晨用了早膳吗?” 红鹊小心翼翼答,“没呢。少主有点不高兴,早上起来说没胃口。还叫大家手脚轻着些,别扰了夫人您的眠。” 时安夏鼻子有些发酸,轻轻叹口气。 红鹊小心翼翼问,“夫人和少主吵架了?” 时安夏摇摇头。没吵,只是被戳破了心思而已。 红鹊为夫人梳了个幽州时下流行的发髻,还戴了支簪花,“没吵怎的就不高兴呢?北茴姐姐也不高兴,从来不会这样,做事都走神。” 时安夏朝铜镜里的自己看了看,将头上那支簪花拿下,显得素净许多,才道,“北茴怎的不高兴了?” “不知道呀,问她,她又不说。”红鹊闷闷的,“听说她跟她干爹讲了,以后就当从来没议过韦大人这门亲事。” 时安夏揉了揉酸胀的眉心,“北茴人呢?” “她去东市供应粥了。少主说征集了一些没受伤的百姓来帮忙,所以就不让我们去了。北茴姐姐应该在那负责安排。” 时安夏这日还有旁的事要做。待忙完,发现北茴已经回了公主府,正怏怏走去西屋。 她唤了一声,“北茴姐姐。” 北茴抬眸见夫人站在门边,正朝自己招手,忙拍了拍身上的雪沫子,又将头上的雪也拍干净,才迎上前来,“夫人,您叫我?” “等你半天了。”时安夏拉着她的手进屋,顺手将汤婆子递过去,开门见山问,“听说你真的不跟韦大人议亲了?” 北茴抱着汤婆子,一颗心终于暖和了些,“嗯,不议了。” “为什么?”时安夏不解,“你早前不是还说他很好吗?你该不是因为听我说要去梁国才拒的亲吧?” 北茴摇摇头,“不是的,夫人。”她咬了咬嘴唇,还是说了实情,“韦大人是因为我长得像他表妹才想娶我的。” 时安夏:“!!!” 真是震惊啊。她不甘心,“会不会是有什么误会?你从谁那里听来的小道消息?” 北茴摇摇头,“没有误会。是我问了,他自己亲口说的。” 时安夏:“……” 见夫人无语,憋了满肚子委屈的北茴气呼呼地不吐不快,“昨晚我顺嘴问他,到底看上了我什么。他说,他看到我第一眼就喜欢上了,因为我长得像他表妹。” 时安夏:“!!!” 这是真坦荡呢! 北茴手暖和了,将汤婆子塞回给夫人,问,“夫人您说,这亲我还议得吗?” 时安夏摇头,“自然是议不得。” 虽然她家北茴嫁四品官员是高攀了些,可也不能给谁当替身啊。 她拉着北茴的手亲昵道,“咱不议了,等有合适的再议。” 北茴却是摇摇头,“夫人不必再为奴婢操心。奴婢只想一生守在夫人身边,陪着夫人去梁国,去天涯海角任何地方。一辈子不离开。” 时安夏知北茴被伤狠了,拍拍她的手,安抚道,“好,一辈子不离开。” 原本时安夏以为岑鸢会很晚才回来,却是下午时分就跑回家了。 时安夏亲自拧了温湿帕子给他擦了手,眼尾染了笑,小心翼翼带了丝讨好,“我以为夫君要很晚才回来呢。” 岑鸢凉凉睨了小姑娘一眼,“为什么?” “你不是在生我气嘛?”时安夏又倒了一杯热茶递到他手上。 “是啊,我在生气。”岑鸢没好气,目光凝在热气腾腾的白玉茶杯上,“那你不会哄哄我?” 小姑娘凑近他,俯下身,柔软顺滑的发梢像羽毛般撩拨着他的心,“夫君,你说,你喜欢我什么?你家里有表妹么?” 第777章 你喜欢我什么?你家里有表妹么?这两个问题几乎是一起扔出来的。 少女倾斜着身子,眸中闪着细碎明亮的光,眼尾泛着一丝慵懒之意,就漾在眼前。 岑鸢原是心里还有点气性的,可目光落在她精致明媚的侧颜上,就莫名心软了。只是说出的话少有的带了些邪气,“怎的,夫人是要从表妹里给我抬个妾?” 时安夏:“……” 话都怼她脸上了!还记着昨夜的仇呢? 她端坐回椅上,清咳一声,“夫君还生我气?” 岑鸢掀眸,那双漆黑的眼里暗蕴了火,“难道不该吗?” 这是要秋后算账!本来要问问韦行舟的事也就只能咽下了。得先哄好夫君才是正事,时安夏侧头,黛眉微垂着,睁着一双可怜巴巴的圆眼,“所以生了气的夫君要怎么才能气消?” 岑鸢不答,只低头喝了一口热茶。 夫人亲手沏的茶顺了气,润了心,他站起身进了内室更衣 时安夏一怔,跟着进了内室,绕到岑鸢跟前,小心翼翼问,“夫君我帮你?” 到底没舍得让这么个矜贵人儿难堪,岑鸢便是张开双臂站在她面前,任由她温软玉白的手在他身上缠绕,取下他腰带,替他缓缓解了系扣。 往日时安夏也会替他更衣,却不如今日来得撩拨。他静不下心来,目光总在她瓷白如玉的颈项上停留。 她的手在他身上点染,引得他气息凌乱。 外袍放在了一旁,只余白色寝衣。时安夏再为他穿上干净柔软的常服,看见他一握再握的手青筋暴起。 她伸出手抱住他的腰,将脸埋在他的胸口,低低地说,“我错了,夫君。以后我再也不算计你了。” 她一只手轻轻揪着他衣裳,摇了摇,“别生气啦?” 小姑娘一副做错了事的样子,软软的声音,很让人要命。尤其她原是那么强的性子,低头认错的时候像极了夜宝儿身边那只小奶狗。 岑鸢没忍住,就着昏黄的光线,低头亲了下去。 浅浅淡淡的亲吻,从她嘴角漾到耳畔。 清甜的味道在唇齿间漫开,他觉得自己很没出息。难道不该多生一会儿气吗? 时安夏仰起脸,一脸娇态。闭着眼睛,眼睫忽闪。她原是要借着北茴的事来问岑鸢,也是想为昨夜之事低个头,认个错。 她深懂,夫妻之道其实也是一场博弈。 若让夫君心里那根刺深深扎下去,失了情分,往后就算补回来,也会留下一道疤。 她得趁着这气性还热乎着,给他抚平了去。 时安夏这么想着的时候,踮起脚尖,玉臂缠上他的脖颈,轻车熟路回应他。 过了许久,她还有些气息不匀,娇娇地问,“夫君气消了吗?” 岑鸢眼尾带着几分旖旎,闷着不答。就是觉得……偶尔生个气也不是不行。 小姑娘没得到回应,轻咬唇齿。就在她一愣神间,他低头再次准确覆在她晶莹润泽的唇瓣上。 不够,上瘾。 那是真正的攻城略地。如他一贯的行事作风,山雨急来,不带一丝犹豫。 不知过了多久,他忍不住轻咬了她一口,才哑声问,“真知道错了?” 时安夏抬起迷离发红的眼睛,可怜巴巴望着他,然后点头,细细声声回他,“错了错了,昨晚就知道错了。” 再不知错,她感觉他要吃了她。 “错哪了?”岑鸢顺势坐在床榻边,用手掸了掸袍角。然后一伸手,将她抱个满怀。 她轻盈的腰肢圈在他臂弯中,老老实实回答,“错在不该想着给你纳妾来着。” 岑鸢揉了揉小姑娘的额发,“所以那个什么表妹是什么鬼?” 说起这个,也是正事啊。时安夏立刻板正了身子,“夫君可知韦行舟有个表妹?” 岑鸢还真知道,“他表妹怎么了?” “长得跟北茴很像?” “我没见过。我只知当初韦行舟就是为了给他一个表妹出头,才得罪了四兴帮的二当家。” …… 夫妻在屋里又说了会子话,暮色便落了下来。 屋外灯火一盏一盏亮起,眼看就要亮入屋里来,岑鸢牵着时安夏的手打开内室的门。 红鹊等在门口提醒,“少主,夫人,该用膳了。”悄悄打量之下,发现少主眸色旖旎,夫人虽然耳根子红了,但眉眼舒展。 她用眼神问夫人,少主哄好了? 时安夏黛眉微挑,眼里跳动着喜色,不动声色点点头,表示哄好了。 红鹊喜滋滋,笑弯了眉。谁挡得住我们夫人的哄? 岑鸢没跟着去用膳,直接找了韦行舟问,“你说你是因为北茴长得像你表妹,才跟她议亲?” 韦行舟一愣,不明白驸马怎的知道了,点点头又摇摇头,“是啊,哦,不是。” “到底是不是?”岑鸢有几分冒火。 韦行舟有点怵驸马,“北茴是有点像我表妹。” “那你怎么不直接娶了你表妹?还绕这么大个弯子?”岑鸢听得火更大。 韦行舟显然到现在也没搞明白,北茴为什么听了一耳朵“表妹”,就立刻翻脸走人,怎么叫都叫不回来。 他老老实实回答,“我表妹都嫁人了,怎么娶?” 这理直气壮的!岑鸢有些恼火这个人,“所以你就拿北茴当替身?” “什么替身?”韦行舟还是没摸着头脑,“表妹是表妹,北茴是北茴!” “那你说北茴像你表妹?” “是挺像啊。”韦行舟没绕清醒,“我第一次见北茴的时候,就觉得她长得挺像我表妹。” 岑鸢:“……” 心好累!就觉得这个人平时挺精明的啊,脑子也转得快。怎的在这种事上就转不过弯来? 尤其韦行舟还追着问,“北茴姑娘为什么生气?我喊她,她都不理我了,也不跟我议亲了。” “她是不该理你,更不该跟你议亲。”岑鸢扭头走人,扔下一句,“你活该到现在还单着!娶什么妻,你一个人过得了。” 韦行舟急了,纵身拦住岑鸢的去路,“驸马,求指点。我到底说错什么了?我表妹很有福气的,我妹夫人也不错。北茴像我表妹,怎么她就不高兴了?” 岑鸢算是搞明白了,“所以你想过娶你表妹吗?” 第778章 面对驸马扔过来的问题,韦行舟瞪大了眼睛,“那怎么可能?那丫头是我看着长大的。” 他猛地明白过来,“北茴以为我想娶表妹,爱而不得才选了她?不不不,不是这样……” 究竟是怎样?岑鸢到最后也没弄明白。 反正无论韦行舟怎么解释,北茴也不再听了。因为听过去听过来,还是他喜欢表妹,却又不能娶表妹。 时安夏倒是听懂了,“韦大人应该是跟这个表妹很亲近,很爱护。他觉得像表妹那样的姑娘就很好,可他因着跟表妹从小一起长大,完全没想过要跟表妹有什么男女之情。所以他又觉得表妹夫还不错,他表妹是个有福气的人。” 北茴听得脑壳疼,“夫人您别说了,我现在一点也不想跟这个人有什么瓜葛。” 她本就因着要去梁国不想议亲,现在被韦行舟这么一绕,原就不多的那点子好感也散得差不多了。 时安夏忍不住问,“可想好了?想好了我就让人彻底回了他,省得他惦记。” 北茴一脸毅然之色,“这亲不议了。” 议怕了! 隔天,被退了亲的韦行舟又灰溜溜过来找北茴。 那会子北茴正在派粥点,忙得不可开交。 韦行舟小心翼翼陪着笑脸,逮着空问,“北茴,咱们说说话吧?” 北茴既然想好了不跟这个人过,心里那点怨气就没了,只道,“韦大人,我这还忙着,就不和你说话了。该说的,我都说完了。” 韦行舟再灰灰地去找齐公公调解。他知道齐公公在北茴心里非同小可,说不定能说上话。 谁知齐公公一听前因后果,气得跳脚,破口大骂,“好你个小舟子!当日我见你人老实才愿意多看你一眼!谁知你转头就来欺负我闺女!你还有脸来找我!滚滚滚!” 这件事闹得很大,是公主府众人救灾闲暇时茶余饭后的谈资笑料。 当然,那笑其实没什么恶意。不过是觉得韦行舟作为一个西影卫,那么精明能干的人,谁知在对待姑娘上怎的就缺根筋? 明德帝问韦行舟,“被北茴姑娘拒了亲,你伤心吗?” 韦行舟怔了半晌,“谈不上伤心吧。就是,就是觉得喜欢的姑娘明明都要议亲了,怎的就忽然变卦了?” “那你不是真的喜欢。”明德帝一锤定音,“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你跟着工部去救灾,完事儿后回京办差去,别在北茴姑娘面前晃悠。” 韦行舟无奈应下,路过的时候,见北茴正忙着指挥府里的下人去打扫暖阁,连忙上前远远一揖,“北茴姑娘,韦某唐突了。” 这一揖,从此就再无瓜葛。 北茴脚步一顿,转身看见月洞门下那人一板一眼,微微一福,“是北茴无福,韦大人慢走。” 韦行舟本就是江湖人,心里没那么多儿女情长。只是觉得应该娶妻生子了,又见北茴看着亲切,跟表妹一样有福气,所以起了心思。 这前后也耗了年余,说不伤心是假的。可要说有多伤心,其实又谈不上。 他长叹一声,转身而去。 瞧着韦行舟远去的身影,北茴收回了目光。 身后,时安夏温声问,“北茴,伤心吗?” 北茴摇摇头,有些失望,“都说一个‘情’字能让人失了方寸,可我感受不到。” “那是因为,你并不喜欢他,也没产生情愫。”时安夏说着这话时,想到了自己。 夫君生气的时候,她虽然不伤心,却满脑子都是要哄他的想法。 到底谁才是中绝情蛊的人啊? 忽然心里就有了力量,觉得自己和普通人一样,并未受绝情蛊多大影响。 这晚,终于所有人聚齐了,连一直住在芸城的姚笙等人也来了。 这是灾后第一次众人聚在一起用膳。 时安夏看着还少一个人,便问,“雪儿妹妹呢?” 于素君答,“别管她,小丫头哭饱了,不饿。” 唐楚君笑道,“这说的什么话!去把她叫来。” 红鹊应一声,跑得飞快。 过不多时,时安雪果然肿着一双眼睛就来了。尽管伤心,却还是依着礼数一一给各位长辈行了礼问了安。 她知道首座上那是皇上,心里敬畏着,不敢有出格之举。 明德帝十分亲和,“小丫头,你哭什么?” 被这么一问,小丫头瞬间委屈了,又哭得十分伤心,“夜宝宝好可怜!它好疼的!” 众人听了均不是滋味。 明德帝沉吟道,“你那夜宝宝若是被授封长安将军,领取俸禄,你还哭吗?” 时安雪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一时没听懂,泪珠子还挂腮上,“长安将军?还领俸禄?是什么意思?” “就是夜宝儿当官了,还领了朝廷的银子。”时安夏笑道。 时安雪怔了半晌,“这……皇上莫不是哄人开心?” 明德帝笑笑,“金口玉言,怎么能是哄人开心?” 转天,幽州长安郡城东市广场上,出现了一个别开生面的嘉奖仪式。 齐公公宣读圣旨,凡是参与这次地震救援的狗子,均被授封不同称号。 这批狗子千里迢迢从京城到长安郡城来救援,也是驸马亲自挑选人训练的结果。 为的,就是这一场地震。 长安郡城的百姓受狗子恩惠,与狗结缘,早从心里将狗与鸡鸭鱼等物区别开来。 为此,当刺史大人宣布长安郡城从今往后禁止吃狗肉,百姓们也没有丝毫抗拒。 除此之外,各级官员在这次地震中也得到了不同程度的嘉奖。 整个长安郡城有条不紊进行着震后重建,一场史诗级的地震就这么算得上平稳度过。 春暖花开之际,夜宝儿的伤势已算稳定,时安夏等人准备启程回京了。 竟在这时,康大夫上公主府提亲来了。他很有诚意,请了当地有名的官媒,上门求娶海晏公主的婢女西月。 这一举动,令得康家闹翻了天。 只因他们这个康家庶子,在这次地震中连跳三级,很得海晏公主青睐。而康大夫早该娶妻生子,如今炙手可热,连康家那些拐弯抹角的亲戚都想把闺女嫁过来。 结果他没应,不声不响自己做主求娶个婢女,这让康家怎么受得了? 第779章 康家动静很大,公主府这边也没轻易松口。 别看西月只是个奴婢,可那也是公主的心头宝。 公主早就把身契还给了西月,在官府中也去了奴籍。 不止如此,她师承太医院申院使,还是太医院院判安国夫人的徒弟,更是孟娘子亲手教出来的女科大夫。 这么说吧,疑难杂症解毒她通晓皮毛,日常毛病不在话下,妇症也能看个一二三四。不说旁的,地震期间,她给难产的妇人接生都有好几例。 若不是她学了孟娘子的独门手法,在这么艰难的条件下生产,想听什么“母子平安”那都是奢望。 西月在地震救援中发挥了很大作用,没日没夜地救人。这次地震后嘉奖官员,其中一个特例,就是破格提拔西月入太医院为八品女官,任吏目一职,回京就要上任去。 别看只是八品职级,北翼女子早前入仕为官的总共只有两人,一是凌云夫人,二是安国夫人。 这两个女子都是对北翼有重大贡献才能入仕为官。西月算是北翼女子为官第三人,这已经是许多女子难以企及的高度。 西月虽非权贵出身,但总有一天,凭着不懈努力,她自己就有可能一步一步成为权贵。 且公主是她的后盾。公主说了,只要西月出嫁,嫁妆她出。公主府就是西月的娘家。 这隐藏的身份就算给权贵女子,也很让人羡慕。又哪里是康家那些拐弯抹角的亲戚所能比? 康大夫,名尘砚,乃庶出,早前很不得康家看重。到了二十四五岁,嫡母也没想着张罗他的亲事。 如今就算看重了他,也不过是嫡母想把远房亲戚的庶出女儿推给他而已。 所以康尘砚与西月的亲事从表象上来说,倒也没有什么门不当户不对。 康尘砚自己也说,“是在下高攀了西月姑娘。” 然而康尘砚很有诚意的提亲,不止受到了康家的阻止,还被公主府刁难了。 公主当时就两连问:“不知康大夫看上我们西月什么了?你家里有表妹吗?” 康尘砚被问得额头冒汗,先回答了第一个问题,“西月姑娘聪明耐心,心思缜密,手脚利落,仁心仁德,这都是西月姑娘的优秀品质。但这些数得出来的优点,却都不是在下提亲的原因。在下……也说不清是何缘由,就是觉得若能娶得西月姑娘为妻,相伴一生,方为人生圆满。” 这话说得含蓄,其实就是被西月姑娘吸引,与她在一处就觉得心安,欢喜。 一次公主也是这么问驸马,“你喜欢我什么?” 驸马耐心答了她,说喜欢一个人,其实没什么理由。 就是你见着这个人,无论她是好是坏,是风光还是落魄,你都想跟她在一起。 只有跟她在一起,方能心生欢喜。 康尘砚的答案跟驸马不谋而合,公主很满意。 至于第二个奇怪的问题,康尘砚道,“回公主的话,在下家里表妹甚多,不知公主何意?” 公主便是多连问,“表妹甚多,就没个入得你眼的?有没有爱而不得的?有没有被棒打鸳鸯的?有没有藕断丝连的?有没有私下互许心意的?有没有与旁人成亲后,还想着把什么表妹纳为妾再抬为平妻的?” 康尘砚想过会被刁难,但没想过会被这么刁难。这都是什么奇怪问题啊? 康尘砚根本不用考虑,坚定答道,“回公主,没有。在下一心向医,与表妹或是旁的任何女子都从无瓜葛。” 军营里都是男子,哪来的姑娘?若是与异性稍有接触,那就只有雌性动物了。 初试,公主满意,西月身边的姐姐妹妹们也都满意。 复试,公主问,“京城康家与你们幽州康家是什么关系?” 康尘砚答,“我们幽州康家原是主支,世代军医。后来旁支入京后多位爷叔在太医院任职。因着一些家族矛盾,两支从上一辈开始已不怎么往来。” 公主点点头,“所以我的西月若是嫁你为妻,就得定居幽州入你康家?” 康尘砚显然还没想得这般长远,半晌都答不出来。他原也没这么着急,只是看着公主一行人启程在即才慌了。 西月已年十八,以她如今出挑的成就,回京后必是一些高门大户争抢的对象。若他不抓住机会,便是放过了一门好姻缘。 公主见他答不上来,便道,“本公主为你在幽州再留三日。三日后,你来公主府作答。” 三日后,康尘砚又带着官媒入公主府答疑。 这一次,康尘砚胸有成竹多了,“回公主的话,在下已取得祖父同意,可定居京城。”但后面这话就有些忐忑了,“以在下的职级,可两年轮换入京长休一次。就是得苦了西月姑娘……” 他后面的话不敢说了。两年轮换入京,长休时或可入太医院任职。但打起仗来,他必须随时奔赴战场。 这是他的使命,也是他的职责。 公主长时间的沉默,使得康尘砚本就忐忑的心更加不安。 他只得硬着头皮额外补充,“在下无意纳妾,可许只娶西月姑娘一人的诺言。” “还有呢?”公主似笑非笑,就等着他多补充补充呢。 “还有……”康尘砚在官媒的提醒下,又想到了一点,“在下所有俸禄皆交由嫡妻。哦,对,在下的姨娘早逝,父亲和嫡母皆在幽州……” 言下之意,西月嫁过来就是当家主母,无需伺候公婆,无需被长辈立规矩。 公主再问,“本公主听说,你嫡母想把她的远房侄女嫁与你为妻,可有此事?” “在下三日前连夜奔赴虎口山军营找到祖父,得他亲口同意亲事可由在下自己作主,谁也不能干涉。嫡母如今正在气头上……”康尘砚顿了一下,说话十分硬气,“却也奈何我不得。” 时安夏观康尘砚神采奕奕下却是风霜扑面,眼下黑青,衣袍染渍,鞋面带泥,十分狼狈。 当真是连夜赶路啊! “康大夫这是三天三夜不眠不休?” 康尘砚深深作了一揖,“公主为了在下延迟三天启程,这就是给了在下天大的机会和恩情。在下自是要努力解决没有解决的问题。” 第780章 至此,时安夏对康尘砚完全满意。 此子有心,肯努力,不抱怨,还清醒。知道越过嫡母去找祖父做主……想必不是个迂腐的。 目前,连她都没找到什么可以拿来做文章的点大肆发挥。 且时安夏是最早接触康尘砚的人。那时候,她真是把一切救夜宝儿的希望都寄托在康尘砚身上。 换句话说,康尘砚救了夜宝儿的命。光这一点,她就要高看几眼。 也因为这个原因,红鹊北茴南雁东蓠都支持康尘砚娶西月。 还有一个爱凑热闹的时安雪也是康尘砚的支持者,不为别的,就为他救了她的夜宝宝啊。 所以如今就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西月,你自己的意思呢?” 这话没有当着康尘砚的面问,时安夏是把西月叫进暖阁,私下问询。 西月羞得一脸绯红,“西月全凭夫人做主。” 这话!时安夏正色道,“西月,这是你的终身大事。你问问你自己,嫁这人是不是心安欢喜?你虽已十八,可往后人生一片坦途。你还是少有的京城女官,多的是可以选择的对象。你不用因为年纪来考虑亲事,你也不用将就着过日子,可懂?” 西月低垂着头,眼泪直掉。 她家里将她卖身为奴,就再也没来找过她。 她十岁就进了大户人家做丫头,因着年纪小受尽欺负。落唐楚君手里之前,还是因为帮小姐背黑锅诬陷她偷镯子,被主家卖给了人牙子。 人牙子为了把她卖个好价钱,就瞒着没说。后来她被唐楚君买了来给时安夏当丫头时,自己主动跟主子说了遭遇。 她担心哪天这事被主子知道,会生出什么误会来。 庆幸的是,时安夏不止没怀疑她偷镯子,反而念及她天生对草药敏感让她学习医理。 这样的主子,她是一辈子都不想离开其身旁的。 但时安夏跟西月说了,有天赋,能造福更多的人,能为自己闯出一片天来,那才是对她最好的报答。 又说,只要心在少主府,就永远是少主府的人。 西月想着这些,眼泪簌簌往下掉。 时安夏握着西月的手,柔声道,“遵从自己的心意做决定就好,我永远都是你的底气。” 西月跪倒在时安夏面前,长久不肯起。 最终,这门亲事也没定下来。原因是西月终究没能拿定主意。 怎么说呢?北茴的亲事或多或少影响了她们的想法。这也是时安夏让西月自己真正考虑好的原因。 当初时安夏觉得韦行舟各方面不错,对北茴也很上心,连齐公公那么爱刁难的人,最后都点头同意了。 结果呢,韦行舟竟然在一个看似最不起眼的问题上翻船了。 这不起眼的问题能忽略吗?不能!往往小问题反映了一个人的内心。 当一个人压根认为这不是事儿,另一个却觉得是件过不去的大事,那矛盾终有一天会变得不可调和。 他会厌烦说她无理取闹,她会负气说当初瞎了狗眼。怨偶就是这么产生的。 西月拒了亲事,康尘砚败兴而归。 他嫡母袁氏冷笑,“真以为自个儿成了二等军医长就了不得!一个庶出的玩意儿!” 袁氏最气的不是自己远房侄女被拒,而是亲儿子如今职级在庶子之下。 她这几日吃不香睡不好,皆因这个庶子气人。 听闻庶子被拒亲,袁氏顿时吃了好几碗饭,把头些日子欠下的补回来。 谁知高兴早了…… 就在北茴等人暗自为西月可惜时,时安夏召见了驻军守将雷万钧,“本公主想跟你要个人。” 雷万钧心知肚明:我好容易培养的军医长要没了。 果然,时安夏开门见山,“听说康大夫还有两个月就该轮休了,能提前点吗?这两个月等下次再给你补上。” 雷万钧拱手一礼,“回公主,康大夫从十三岁进入军营已十二个年头。这十二年来,他辗转多个军营,从未歇过。依军律,他可歇五年再入军营。当然,战事起,即刻召回,另当别论。” 时安夏笑道,“多谢雷将军肯放人。幽州有雷将军这样的将领驻守,定能安稳数年。” 雷万钧被戴了高帽子,心里十分熨帖,“末将镇守边关,义不容辞。” 他最近是公主府的常客,找驸马交流战术,切磋武艺,又得明德帝亲自召见,实在是风光无限。 如此,袁氏那头才高兴两三顿饭的功夫,这边康尘砚就要跟着公主上京入太医院升职镀金去了。 在北翼,三等军医长以下的职级两年轮休时都只能在地方任职。只有三等军医长以上的职级可往京城太医院去。 康家三等军医长以上者,有七人。如今有五人在军中,一人在太医院做医士,另一人就是二等军医长康尘砚了。 袁氏的亲儿子还差得远,根本没得比。 且以康尘砚的功绩入京,可不会从医士做起,最低都是七品御医。 袁氏听到消息气得砸了好几个杯子,跟嬷嬷说,“去,把那庶子叫回来侍疾。” 康尘砚是大夫,又是庶子,若是敢不来侍疾,一个“孝”字压下来,就能压断他的仕途。 袁氏觉得他不敢不来。 黄昏时分,康尘砚回了康家。 庶子出入不能走正门,这是规矩。马车从角门进入,躲在此处的嬷嬷见状,一路狂奔去报信儿,“主母,砚少爷回府了。” 袁氏冷笑,“还拿捏不住他?区区庶子而已。” 谁知康尘砚一路匆匆……钻进自己的院子就再没出来。 袁氏还等着侍疾呢,左等右等等不来,又吩咐嬷嬷去唤人。 嬷嬷去了,很快回来报,“砚少爷正在整理典籍,要将所有书都带去京城呢。” 装病的袁氏将额头上的湿帕气得一甩,掀开被子下床,“反了他!那些书可是我康家的宝贝,他凭什么带走?” 袁氏浩浩荡荡带人闯进院子时,康尘砚还在小心翼翼清理典籍。 见到嫡母怒气冲冲而来,他心里早有数,先依礼给嫡母请了安才淡淡道,“儿子观母亲气色如常,不似有疾的样子,这我就放心了。” 话音刚落,未等袁氏发作,门房匆匆来报,一路唱喏:“公主驾到!公主驾到!公主驾到!” 第781章 公主驾到! “公主千岁千千岁!”袁氏铁青着脸跪在康府门前,与康家上下一起迎公主入府。 时安夏这次前来,浩浩荡荡,声势极大,身后除了跟着好几个官员,还跟着随侍们抬着许多箱子。 就在这时,从军营匆匆骑马赶回来的康祖之也到了。 此人正是康尘砚的祖父,一等军医正,也是康家人所拥有的最高职级。 康祖之脸色十分难看,跟公主请完安后,便将康家所有人全召到了正厅。 今日康家人聚得挺齐,就连往日常驻军营的医官们,如今都因地震灾后重建,全部留在了长安郡城。 此时已是黄昏,众人陆续回府后,便聚在了正厅内。 康祖之率先单腿跪地,向着公主请罪,“下官有罪!” 时安夏抬眸,扫视跪了一地的康家众人,“罪是有罪,但功也是有功的。康医正请起,赐座。” 康祖之却仍是跪地不起,“下官无颜坐下,还是跪着安心。” 时安夏也就不勉强了,只淡淡问,“谁是康靖安?” 从人群里站起一个四十几岁的男子,往前行了几步,再次跪地恭敬回话,“回禀公主,下官在。” 此人是康祖之的二儿子,也是康尘砚的二叔,二等军医正,在此次地震救灾中发挥了很大作用。 时安夏一个字:“赏!” 北茴指挥着随侍将装有白银、绮布、锦缎及纱罗的箱子一一抬进正厅,交给二房。 康靖安恭敬谢恩,面上难掩喜色。 接下来公主又叫了好几个人的名字,分别是康尘砚的三叔,四叔,五叔,以及尘字辈儿的好些儿郎们。 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在长安郡城地震救灾中表现良好的,也已升过职级。 一一点下名来,几乎每房都有赏赐。 时安夏道,“各位医官辛苦,还望多多努力。灾后医事才是重中之重,你们也将是最劳累的。这些是本公主的额外奖赏,望众位再接再厉。” 众人齐呼,“公主千岁千千岁!” 被赏赐之后的呼声,可比刚才在康府门口的呼声要激昂多了。发自肺腑的喜悦将灾后的阴冷驱散。 众人原本见康祖之面色不好,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谁知却得到了公主的额外赏赐,一时整个厅中都溢满了笑声。 可袁氏没笑,因为他们长房中得了赏赐的,唯康尘砚一人。 这简直是狠狠打她的脸! 康家如今当家的,正是康尘砚的父亲康靖良,当家主母则是袁氏。 往日袁氏仗着是主母,处处压着二三四五房。 二三四五房不止前阵子刚升了职级,如今还得了公主的额外赏赐。那种喜笑颜开深深刺激着袁氏跳动的心脏。 之前就是康尘砚连跳三级为大房长了脸,才算是没在家族中落了口舌,但袁氏不痛快。 庶子越得脸,她就越觉得没脸。 可如今的额外赏赐,也是这庶子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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