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这个年过得格外火热,就感觉天大的馅饼掉自己头上了。 尤其海晏公主和驸马还亲自现身年货节,更是带来了一波又一波的热潮。 第758章 时安夏平易近人问商家什么货物最好卖,什么东西最便宜。又问百姓最满意年货节上的什么东西,价格是不是跟宣传单上的一样?是不是没骗人? 商家喜笑颜开,百姓乐开怀,都赞年货节好。 “草民长这么大,还从没一次买全这么多过年的好东西。” “公主,明年还有年货节吗?” “公主,年货节简直太合草民心意了!草民赚得盆满钵满!” 便是有人问,“卖这么便宜,你们还赚得多吗?” 商家答,“朝廷有补贴银两哦!换句话说,就是朝廷为你们付了大半银两。你们买得多,朝廷就给得多。你们占了朝廷天大的便宜呢!” “那还等什么?继续买买买!买得多,赚得多!” “对对对,买得多就是赚得多!这种好事恐怕不是年年有!” 时安夏笑着点头。 这种好事当然不是年年有。若是年年有,国库空虚得明德帝要发晕。 但话得这么说,“幽州是本公主的封地。今年是我第一次来封地上过年,愿与民同庆。” 众人喜滋滋齐呼,“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时安夏姿态端方,脸上盈着淡淡的笑意。 百姓们的看点渐渐跑偏了,就觉得海晏公主长得多好看多喜庆啊。 她一说话,就让人觉得寒风不冷,春天来了。她哪怕不开口,往那一站,就让人觉得喜气洋洋要过年了。 百姓们看完公主,再看公主身边的驸马,高大俊朗,无与伦比。 “嘻嘻,第一次看到活的公主驸马呢。” “小声点,不想要命了嘛?这么议论皇族。” “没什么的喽。公主驸马很平易近人的,你看,他们也在亲自买年货呢。” “哎呦,真的!他们买的啥?我也去买点。” 原本还有百姓早前觉得天上掉陷饼,肯定后面有一个巨大的阴谋。如今见了公主驸马亲临年货节,也就打消了疑虑。 时安夏现身年货节,可不光是为了打消百姓的疑虑,也是在向各级官员施压,让他们办事尽心些,老实点。 朝廷此次拨了巨额救灾银,这里头可操作的环节就多了。 要是哪个不长眼的,被她逮到贪墨救灾银,无论数量多少,那都是要人头落地的。这个信息,早在救灾银到达时,她就三令五申。 如此过了三四日,长安郡城的百姓转移了一半去到芸城。 芸城压力陡然增大。 还有两日,地震就要来了。 时安夏又让人加大力度宣传,继续转移。如此又转移了一大半人。 芸城所有客栈都爆满,住不下的,就住百姓家里。 提供住宿的百姓也有银两补贴,这个年关过得不一般。 可到了最后这日,芸城只准进不准出,有百姓就察觉到不对劲了,纷纷闹着要回长安郡城。 有那坏心眼的,在城内试图引起骚乱,刚点了火,就被普通着装的巡防驻军抓了。 还有些煽动百姓闹事的,也是直接就被当街抓走,扔进大狱。 非常时刻,没有功夫跟人讲道理。 如此一来,百姓们便知人群里隐着无数巡防官员,一时心头更加恐慌,纷纷涌向城门,吵闹着要回家。 正在这时,一声“公主驾到”,使得众人纷纷停下。 随着这声唱喏,海晏公主身披红色披风,在驸马和随侍官员的簇拥下,缓缓走上城门城楼。 城楼上,烈烈狂风,掀起红色战衣。 鼓声四起,是那种沉重的战鼓声。 与人斗,与天斗,都必须斗下去。 时安夏俯瞰城下,面对聚集的百姓,深吸一口气,准备了一套既安抚又警示的说辞:“据钦天监精心测算,今日长安郡城可能会遭遇一场地震。” 她的声音清晰坚定,透过喧嚣的人群,传达到每一个人耳畔。 她身后一直半信半疑的官员虽然早就被告知,却在这一刻重新感受到了一种无以言表的庄重和肃穆。也是此时才真正意识到,地震可能真的会来。 百姓们闻言,一阵骚动。 时安夏继续道:“皇上在得知这一消息后,深知百姓安危乃国之根本。从年初就下令做好应急准备。大家也都看到了,朝廷派遣工部户部专使,携带救灾物资,加固各地房屋。以确保一旦灾情发生,能够迅速响应,救助受灾民众。” 她每停顿一下,战鼓就响一下。 每响一下,都像重锤敲击在百姓的胸口。 安排的舆论导向者在此时正发挥作用,起了个头,“我们北翼的皇上真好!” 百姓们跟上,“天哪,准备了一年!怪不得年初的时候,就有人来给咱们无偿加固房屋呢。” “生是北翼人,死是北翼鬼!” 有人振臂高呼:“来生还做北翼人!” 万千声音跟随,形成一阵阵声浪,与战鼓声融为一体:“来生还做北翼人!”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公主千岁千千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公主千岁千千岁!” 气氛烘托得差不多了,等城下山呼海啸完,时安夏目光扫过城下众人,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在此期间,本公主恳请各位乡亲父老,务必提高警惕,勿听信谣言,保持社会秩序稳定。本公主坚信,虽天象示警,然上下一心,定能共克时艰。” 有人提高嗓音问,“公主,那要是钦天监算得不准呢?” 时安夏微微一笑,“钦天监已经精准测算到地震将发生在今夜丑时。如果没发生,普天同庆,难道不是更值得庆幸?” 城下百姓议论纷纷。 “是啊!咱们再等等,又没损失。” “朝廷好吃好喝好住地安抚咱们,咱们还要有什么怨言?” “难道真要朝廷不管我们死活才开心?” 有人哭起来,“公主,我父亲母亲和祖母都还在长安郡城的家里怎么办呀?” 这个问题,也是很多人心中此时最大的担心。 幽州刺史在公主示意下,上前一步,嗓门洪亮,“各位父老乡亲们,大家都不要急。如今还留在长安郡城的家人们,朝廷也派了驻军将他们转移至空地。你们只要安安静静留在芸城,保住性命,就是做出了最大的贡献。” 第759章 刺史大人讲完话,亲自带着随侍们下场给百姓分发早已准备好的防灾传单。 传单详细讲解了地震来临前的预兆、应急避险措施以及灾后自救互救知识,旨在提高民众的防灾减灾意识。 在之前不敢派发,是怕影响人心造成异动。 有人恍然大悟,“怪不得老鼠大白天都不怕人了,成群结队在街上到处乱蹿。” “我头两天看到过蛇。我还纳闷呢,这大冬天的,蛇不是在睡觉吗?” “你们听,城里猫狗都在叫。平时不是这样!对了,我家的猪最近都不肯进圈。” “看来真的有地震!” “钦天监这么厉害,连地震都算得出来!” 时安夏心下宽慰,只要人心不乱,灾情就不可怕。 刺史大人在城下发完传单,又朗声道,“朝廷还设立了应急粮仓和避难所。若地震真的来临,大家也不必惊慌,要相信朝廷能保护百姓安全。” 说完,他抬头望向城楼上在黑夜中被火把照亮的公主。 但见公主轻轻点头,抬手朝守城门的将士示意。 城门大开,再不阻拦众人出入。 好话坏话已说尽,若是还有人不信这个邪,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确实有这么一拨人,根本不信钦天监能算得出来地震,结伴出城回长安郡城。 还有一拨人,因为放心不下家里的娘老子或娇妻儿女,也出城了。 无论是哪一种人,都在走前向着城楼上的公主磕头道别。 他们准备迎着风雪步行回长安郡城。 此时还在亥时末,离丑时尚有大约一个多时辰。就这么走回去,地震来时也应该还未到长安郡城。 可他们不知,路上飞石大树横飞以及地裂更危险。黑灯瞎火的,这就是一场赴死的行程。 守城将士忍不住再次进行劝解,“各位,无论是什么原因,这一路都十分艰险。何必呢?等天亮了大家再看结果不好吗?这时候回去,你们也帮不了家人。” 这便又劝下了一些犹豫的人。 最后只有十六个壮年男子出于各种想法,踏上了风雪之程。 他们不知,这一去就是不归路。 在后来许多人说起这不听劝的十六个人时,都是一阵唏嘘和感叹。分明可以不死! 芸城是安全的。 此刻的芸城城楼下,百姓们由官员引导,来到周围都没有房屋树木的空旷广场上静待地震。如此更加安全。 越来越多的百姓们聚集在此。 城楼上,时安夏站得笔直,手却被岑鸢的大手紧握。 他问,“夏儿,害怕吗?” 时安夏咬了咬嘴唇,点点头。怕见离别,更怕生死。 岑鸢用自己的黑色披风将她裹进怀里,挟她在臂弯,为她挡住风雪肆虐。 她仰头朝他笑起来,“这样就不怕了。夫君,只要有你在身边,也没什么可怕的。” 岑鸢笑着伸手揉了揉她的额发,没说话。 一切尽在不言中,相守的每一刻,无论经历着什么,都甜蜜而安心。 这使他想起中毒后,每日在猜忌和愤怒中度过的每分每秒。 度日如年,不堪回首。 如今伊人在怀,真实又温暖。岑鸢早已无惧生死,唯惧别离。 风渐渐刮得猛烈,时不时发出呜呜的风鸣。气温骤升,尤其畏寒的人都能感受到手心开始冒汗了。 有官员来报,之前监测的井水忽然暴涨,还咕嘟咕嘟冒着泡。 又有官员来报……一条一条的信息都在印证,地震真的快要来了。 待人离去,岑鸢忽然低头对时安夏讲起了故事,“有一个年轻人总深夜归来,进房就脱下鞋子重重一扔。哐当一声,把楼下老人从梦中惊醒。接着又哐当一声,扔了另一只鞋。久而久之,楼下老人每晚都得等到两次哐当扔鞋声后才能入睡……” 时安夏的关注点跑偏了,“这人的祖父还是祖母脾气真好。” 岑鸢愣了一下,“不是祖父祖母的关系,是陌生人,邻居关系而已。” 任凭时安夏怎么聪明,也难以理解都在同一个院子里住着,还是楼上楼下的关系,怎么可能是陌生人?又怎么会是邻居? 她暂且放一边,问,“然后呢?” 岑鸢继续讲,“这老人后来忍无可忍,找到年轻人抗议。” “那年轻人还扔鞋子吗?” “年轻人答应改正。当天晚上,他又夜归,还是哐当一声扔了鞋子。” “咦?他没改啊?”时安夏最讨厌言而无信的人。 岑鸢见小姑娘很入戏,已经肉眼可见地忘了地震要来的危险,笑道,“你听完啊。老人又被鞋子吵醒,等着另一只鞋子落地,不敢安睡,一直熬到天明。” 时安夏笑起来,“我知道了。那年轻人照老习惯扔下一只鞋子后,才想起答应老人要改,所以就没扔第二只鞋子,只轻轻放到地上,反而害得老人终宵失眠?” 岑鸢点头,嘴角噙着笑意,“是啊,长安郡的地震就是这第二只鞋子。” 时安夏忍不住问,“为什么楼上楼下住的还不是同一家人啊?” 这个问题……岑鸢想了想,“有一个地方,跟我们这里有点不同。他们的房屋可以高达几十层,里面住着各家各户,都互相不认识。” “那怎么可能?”时安夏不能理解什么叫房屋可以高达几十层,那不是要住进云端? 岑鸢却道,“可能的。钢筋混凝土浇铸的房屋,高耸入云,在城市林立,四处可见。” 时安夏奇怪地侧目望他,“所以那里有‘活字印刷’,也有……梁先生,还有梁先生的‘少年说’?话剧以及母亲写的那种新体诗,都是那里的吧?” 岑鸢默了一瞬,对上小姑娘清凌凌的眸,“嗯,那里有许多东西都是这里没有的。” “原来不是古籍记载,是真的有这样的地方存在啊?”时安夏好奇,“还有什么东西是这里没有的?” 岑鸢想了想,给她举例,“咱们一路行来,坐马车对吧?” 时安夏乖乖地点头,洗耳恭听。 “你想象一下,马车飞上天空,从长安郡城到京城,也许只要一两个时辰。” 时安夏茫然极了,纵然见多识广,也想象不出马车怎么能飞到天空上,“是那里的马跟我们这的不同?马长出了翅膀?” 第760章 马长出了翅膀,这是时安夏唯一能想到的可能。 岑鸢十分耐心地解释,“不是马,是用铁皮做成的马车,再给马车装上两个大翅膀。” 时安夏笑了,“你在给我讲什么话本子吧?就是再给马车装上十个大翅膀,也飞不起来啊。” 岑鸢词穷,不知道要怎么跟小姑娘解释飞机。那就换个东西讲,“还有比如我们在这里,可以跟京城的父皇即时对话。父皇问,‘地震来了吗?’,你说,‘没呢,正在等。’” 时安夏终于笑出了银铃般的咯咯声,不是不信,是无法想象。 曾是一国太后的女子,见过再多的新鲜事,也想象不出她在这里说话,父皇能在京城跟她对话。 接下来,她问了一个犀利的问题,“那里应该没有地震吧?” “有。” “那……既然都有会飞的马车了,地震应该不可怕吧?” 这话……岑鸢有些无奈,“会更可怕。” “为什么?不都飞起来了吗?” 岑鸢哑然失笑。 两人一问一答,牵手往城楼下走。他们站到了百姓中间,一起等候那第二只鞋子落下。 到了丑时,依旧风平浪静,并未有地震来临。 众人见公主和善,便有人麻着胆儿问,“公主,可能地震不来了呢。” 还有人笑,“是不是地震被咱们北翼的气势吓到了,直接转道去了梁国,哈哈哈哈哈……” 时安夏没说话,只是反手握了握岑鸢。 岑鸢低头一笑,并未有异色,扬声道,“梁国也有术士算出来丑时会地震,他们一样在等。” 众人七嘴八舌,“怪不得呢,我看他们东安郡也在固房驻军。” “要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我最早知道年货节还是东安郡的奉城年货节,当时好羡慕。结果一回到家,才知道咱们也有芸城年货节。” “原来大家都知道丑时会地震啊!” 时安夏和岑鸢坚信地震一定会到来。人生可能因选择而不同,但大自然的灾难不会因为某个人的改变而停止。 时安夏曾经并不在长安郡,而是在京城。 她当年所翻阅到的卷宗,记录的地震就在丑时。这一次地震,几乎将整个长安郡城震成了废墟。 夜色中匆匆行来一辆马车,从马车里下来了两个人,一个是工部尚书高品源,一个是户部尚书唐楚煜。 二人从京城风尘仆仆赶来,以期在灾情来临时做出最好的部署。 唐楚煜刚喊了句,“夏儿……” 陡然,地动山摇,飞沙走石,天旋地转。 大地在颤抖,天公发怒了。 百姓们尽管已做好了准备,却在这一刻,还是慌了。哭的哭,叫的叫,乱成一团。 时安夏没站稳,一下摔进岑鸢的怀里。 她的手死死抓住他的胳膊。 他忙将她的脑袋按在自己怀里,稳稳站立,用自己的披风紧紧包裹着她。 低沉的嗓音,从她头顶落下,“别怕,有我在呢。” 时安夏死死将脑袋扎在岑鸢的胸口,全身颤抖着。第一次亲历地震,方知比她想象的更加恐怖。 在天公面前,一切的算计手段都是徒劳。 人类那么渺小。 仿佛经历了漫长的一生,其实只是很短的时间。 芸城中,一个修缮得无比坚固的院子里,唐楚君等人相互拥抱着,嘴里发出轻声尖叫。 时安雪哭了,“我们夜宝宝……呜呜呜……可别有事……好害怕……” 于素君抱着女儿,安慰着,“夜宝宝不会有事的,夜宝宝要留在长安郡城干活儿,你别担心。” “呜呜呜,它会不会死?” “不会不会,肯定不会。”红鹊也红着眼睛安慰着,却哽咽得不行,转过身就哭上了,“少主说夜宝儿要去当搜救犬,呜呜,不去不行吗?” 唐楚君一边搀扶着姚笙,一边答,“夜宝儿鼻子那么灵,它去了能救很多人出来。你们别哭啊,哭得人心慌。” 见她发话,大家这才止住了哭声。 芸城是安全的。 可长安郡城就算加固了房屋,也还是倒塌了许多屋舍。 天一亮,时安夏和岑鸢紧急赶往长安郡城。一路上,四面地裂,黑水涌出。 乱石遍地,树木倾倒。 马车过不去了,需要步行。 岑鸢看着娇滴滴的小姑娘,有些不忍心,“要不,你留在芸城等着?我先带人过去。” 时安夏从马车里拿起剪刀将披风剪了半截,扬起那张明媚的脸,“走吧,我能走回去。幽州是我的封地,我得回去。” 换句话说,她是幽州的主心骨。若她都躲在芸城龟缩不出,百姓和官员士气不足。 这就好比她手不能提肩不能扛,不会射箭,不会拿刀,却依然要御驾亲征。 因为她是主心骨。 她在,人心所向,士气大涨。 岑鸢自然深知这个道理,只是心疼她而已。 时安夏吩咐道,“北茴,你随马车回芸城等,不必跟着。” 北茴不乐意,“夫人,您身边总得有个侍候的人啊。我不回去,我就要跟着您。” 时安夏瞧她一脸坚决,无奈道,“长安郡城会很苦。” 北茴扶着时安夏走着,“您都能吃下的苦,我怎就吃不得?” 几人深一脚浅一脚走路赶到长安郡城郊外的空地时,那里炊烟袅袅,人声鼎沸。 到处都是人,到处都是哭声。 但烟火气十足,充满了生机,和卷宗上所记载“长安郡城一片死气”已大是不同。 有官员上前向公主驸马报告灾情,长安郡城依旧有小半屋舍倒塌,但与记载上“十万计”相比,已经很好很好了。 工部功不可没。 官员道,“附近村堡移位,地裂成渠。有的村子直接落入地裂中,消失了。” 当然,随之消失的还有鸡鸭牛羊猪狗猫,以及人。 时安夏翻着官员记录的册子,“这些村落有安排人去负责引导吗?” “有。”官员如实禀报,“听劝的村民如今也被安置在这片空地上了。可有的不听劝,强制把他们带出来,他们还玩各种心机,藏在床下或者地窖里,躲过我们的搜查。” 时安夏叹息一声,“行了,你们尽力了。辛苦!” “卑职分内之事,不辛苦。”官员欲言又止,“那个……” 时安夏的心陡然一沉,“我的夜宝儿怎么了?” 第761章 据这位杨大人说,夜宝儿在搜救中受了很严重的伤,命在旦夕。 时安夏顾不得满身狼狈,和岑鸢匆匆跟随杨大人进到一个帐篷时,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她看见鲜血染红了床榻,夜宝儿歪倒在血泊中,闭着眼睛,生气全无。 时安夏的心猛地一沉,几乎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那只平日行走如风,总爱跟在她身后的狗狗,此刻安静地躺在那里,周围是触目惊心的红。 她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强忍着不落下,哽声唤它,“夜宝儿……” 北茴见到眼前情景,也没稳住,霎时哭出声来,“夜宝儿,你怎么伤得这么重啊。” 许是听到熟悉的呼唤声,许是夜宝儿本就撑着一口气在等主人的到来,费力摇了一下尾巴就摇不动了。 夜宝儿失血过多,累得连眼皮都无法掀开。可它终于等到了想见的人,嘴角还是轻轻抽动了一下。 它是想对主人笑的。 尤其它的女主人最喜欢揉着它的狗脸说,“呀,我家夜宝儿会笑呢。” 它如今没力气笑了。它能感觉到生命在一点一点流失。 早在地震发生前三个时辰,各级官员就开始敲锣打鼓让百姓有序撤往郊外空地。 尔后驻军又进行了排查,但总有些人使技躲着不出,最后被倒塌的房屋掩埋在废墟里。 从地震停止后,官员们按照驸马早前的交代,带着夜宝儿等犬只重返长安郡城进行搜救查漏。 余震不断,救援不易,可夜宝儿一口气救出了五个人。 其中有三个是一家的,一个老人,带两个孩子。他们均躲在地窖里,地震时,房屋垮塌,将他们埋于一片废墟。 这几个人,完全是夜宝儿用爪子从泥土里刨出来的,因为人根本进不去。 另外,它还救了两只掉进河里的猫和一只被压在废墟下不能动弹的奶狗。 在杨大人冗长又抓不住重点的叙述下,时安夏心疼地看着夜宝儿血糊糊的前爪,忍不住泪水悄然滑落。 她伸手摸它的头,又握着它满是泥土和鲜血的爪子,泣不成声。 杨大人说,夜宝儿是在救第六个人时受的伤…… 岑鸢忽然沉声打断,“这是刀伤,或者是匕首划破的伤。” 时安夏凝目一看,从岑鸢手指轻轻拨开的狗毛里,看到了从耳朵直拉下的伤口,长长的一条。 伤口创面十分整齐。伤口的深度和角度,说明攻击者是从一个相对较低的位置出手。 如果是意外造成的伤害,比如被倒塌的房梁或掉落的尖石所伤,伤口的走向和深度通常会有所不同。 兽医手忙脚乱,也看着夜宝儿被血污覆盖的伤处,“对,驸马说得对。” 由于尘土鲜血糊了满身,凝在狗毛上,便把那道长长的伤口遮掩起来,连兽医一时半会都无从辨认。 时安夏看着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心疼得手指都有些麻木。 她紧抿着唇,双手不自觉握紧成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抬眼与岑鸢对视一眼,“我先救夜宝,你查它受伤原因。” 岑鸢目色阴沉地转身出了帐篷。 帐篷里,时安夏皱着眉头,“城内还有其他兽医吗?” 她就算不懂医,也看出这兽医比较外行,根本治不了夜宝儿这么重的伤。 兽医知自己被嫌弃了,呐呐道,“没,没了!” 就连他也不单纯是兽医,平时连人带兽都一起看的。换句话说,小毛小病,只要不治死,拖都能拖好。 厉害的大夫都在救人治伤,只有他这个半桶水,才被安排来给狗看伤。 这还是因着夜宝儿是公主的犬,若是普通狗受伤了,估计也就晾那了。 毕竟在官员们眼里,狗命没有人命值钱。谁会在这种时候在意一只畜生的性命? 就连人命也分了很多种,达官贵人被地震惊吓了,拍拍胸口说心悸,大夫们得重点照看。 然后是有钱的富绅商贾,摔了跌了磕破了皮儿都是大事儿。这一类是仅次于达官贵人的重点照看对象。 至于普通百姓,只要不死,都不是事儿。排着队等大夫吧。 而狗……又有什么资格跟人比呢? 也难怪官员把夜宝儿送到这个兽医跟前后,兽医连刀伤都分辨不出来。 当然,兽医也不是没做事,起码用药给夜宝儿止了血。 时安夏压着火气,转头对杨大人道,“去把驻军守将请来,十万火急。” 杨大人没敢说,不就是一只狗吗?用得着这么大动干戈? 但他不敢置喙。毕竟公主的狗也比普通人高贵。 他似乎忘了,是公主的狗冲在最前面,干了他们都干不了的事。公主的狗救了人类,却不知发生了什么,还被人类伤害了。 杨大人匆匆离去,十万火急跑去请守将。 北茴出帐搬了个凳子进来,让满身狼狈的时安夏坐下,又不知从哪里找来一双干净的布鞋给她换上。 由芸城步行来到长安郡城,时安夏的鞋子差不多是泡在水里过来的。 遇到湍急河流,岑鸢背她过河。可大部分时候,她都拒绝岑鸢背她行走。 她的一双脚浸在冰冷的鞋袜里,已经冻得麻木没有知觉。 北茴知夫人心里难过,却还是出声问了句,“夫人,您先陪着夜宝儿,我去找个地儿烧水给您泡个脚?” 时安夏摇摇头,“别忙了,北茴。这会子没这么多讲究,冷的不是我一个人。倒是你,也去找双干净鞋子换换。” 北茴道,“我不要紧。”她忽然又哭了,“夫人,咱家夜宝儿……会不会……” “不会的。”时安夏依然哽咽,但声音无比坚决,“咱家宝儿不会有事,它命硬着呢。” 她曾听岑鸢说过,夜宝儿应该是有一半狼的血统,体质非常好。 当初岑鸢在猎人陷阱里救下它的时候,也以为它活不成了。那伤口也是又深又长,触目惊心。 当时大夫都说,这狗子救不活了。可岑鸢不信邪,愣是用人参水把狗子的命救回来了。 时安夏便是忽然眼睛一亮,拿了自己的腰牌递给北茴,“找人带你回公主府去拿一支人参来,要最好的。” 第762章 公主府是整个长安郡城最坚固的房屋,若是公主府都塌了,那长安郡城的房屋估计无一幸免。 北茴接了腰牌,准备领命而去。 又听时安夏吩咐,“多带几个人护着你,危险来了,你先顾着性命,身外之物都不重要。” 北茴知夫人担心自己跟夜宝儿一样受伤,心里暖融融的,“夫人,知道了。” 被人放在心尖上,就是这感觉。北茴又看了一眼没有反应的夜宝儿,心里叹口气,走了。 她出帐的时候,正巧碰上守将雷将军。擦肩而过时,听到他在帐外朗声道,“末将雷万钧向公主请安。” 时安夏利落应道,“雷将军请进。” 在雷万钧踏入帐时,还没来得及行礼,就被时安夏制止了,“将军无需多礼。”她声音依旧沉稳,却很急,吩咐道,“麻烦将军立刻去找你们军中最好的大夫过来!” 雷万钧万万想不到,公主召他来是为了一只狗。 若是年初被召时,他必拖拖拉拉,阳奉阴违。 因为在他看来,皇家公主皇子都是些没事找事的货,纯添乱。 可此时,他一脸肃穆恭敬的神情,“末将立刻去办。” 雷将军几乎误会了海晏公主近一年,早前心头怨气滔天。 他一直不信会发生地震,更不信一个钦天监能算得出地震来。 他觉得公主是恃宠而骄。为了彰显她在皇上跟前的重要性,所以非得在封地上折腾。 甚至他认为这是海晏公主跟钦天监联手发动的一次阴谋。 试想,北翼的资源和军力严重向一个公主倾斜意味着什么? 往大了说,公主有可能造反。往小了说,公主就是在变相跟朝廷伸手要钱要粮要人要恩宠。 毕竟皇家那一套尔虞我诈,雷将军早就听烦了。 直到雷万钧亲身经历过恐怖的地动山摇后,才知自己格局小了,大错特错,以小人之心度了君子之腹。 他对海晏公主佩服得五体投地。 虽说是明德帝的旨意,但一项一项部署却一直是公主殿下亲自把关。 就连他都数次收到公主殿下来信,让他务必要将“长安郡地震”重视起来。 他怨归怨,在接到驻军命令后,还是拨了部分守军前往长安郡城驻守。 之后离地震来临越来越近时,雷万钧又觉得地震是个幌子,真正的意图许是北翼要跟梁国开战。 他心里这么认为时,是真正上心了。这大半年的时间,他几乎都亲自驻守在长安郡城,对这里已有了很深的感情。 谁知,他想象的开战没实现,地震倒是如期而至。 据他目测,如果不是公主提早安排得当,长安郡城应该会整城埋于废墟之下。 哪里又能像现在一般人声鼎沸,即使是有人受了伤鬼哭狼嚎,那也是鲜活的人气啊。 雷将军雷厉风行,很快找来了军中最好的康大夫为夜宝儿治伤。 康大夫和他的药童提着药箱匆匆行来,被公主免了礼数,便投入到救治中。 药童拿起一盏油灯,调整火焰大小,确保光线足够明亮,以便康大夫能清晰看到伤口的每一个细节,检查头骨身体各方面隐藏的伤处。 康大夫先用温热湿布,轻轻擦拭掉夜宝儿伤口周围的尘土和血迹,动作轻柔又不失效率。 药童则迅速打开药箱,取出一系列器具和药瓶。 时安夏小心翼翼地问,“康大夫,有救吗?应该有救的吧?” 康大夫听出了公主的担忧,据实以告,“伤口很深,血流过多。不过庆幸的是,未伤及内腑。” 时安夏重重放下心来,“那就是有救了。” 康大夫沉下眉眼,“卑职尽力。” 北茴兴匆匆掀帐而入,鼻子冻得通红,“夫人,人参拿来了。” 时安夏接过人参,递到康大夫面前,“您看,这个能给我夜宝儿用吗?” 康大夫接过人参看了看,点点头,吩咐药童切片熬煮做成人参水,又在里头加了几味药材。 公主是真疼这狗子啊!康大夫心里想着,这么名贵的人参拿来给狗子吊命,只怕是史上第一遭。 先前那兽医实在没忍住,“大夫,我能跟着您家药童学学吗?” 康大夫抬头看他一眼,拿起一把锋利的小刀,手法精准地在伤口周围进行切割,去除坏死表皮和异物,“刚才是你止的血?” 兽医点点头,自己那点手艺,实在拿不出手。 “好在止血及时,否则神仙也救不回来。”康大夫对此给予了充分肯定。 兽医得了表扬,大喜,赶紧跟着药童干活去了。 处理完伤口后,康大夫从药箱中拿出一瓶特效止血药,轻轻洒在伤口上。很快,重新渗血的伤口又渐渐止住了血。 他清理创面,烈酒消毒,药粉止血,伤口缝合,一套动作下来如行云流水。 这才是真正治伤的好手。时安夏在一旁看着,手却一直握着夜宝儿的爪子。 她怕夜宝儿以为他们都走了,留它孤零零躺在这里。她得让它知道,她一直在它身边。 康大夫第一次见海晏公主,不敢直视。却也发现她是如此沉静,不哭不闹,只握着那狗的爪子,静立在旁。 甚至公主连呼吸都放轻了,似乎怕打扰到他。 康大夫心中有些动容。作为大夫,生命在他眼里是一视同仁的。 当然也分先后,将为先,兵为后,战马次之,犬再次之。这是他在军中治伤的顺序。 当然也分轻重缓急,比如将伤不重,兵伤不致命,而战马却命悬一线。 他会选择先救战马。 为此他在好几个将军那里背了处分,辗转到了雷将军这里。 他原先品级一直很低,到了雷将军这,就算连跳三级,也还只是副军医官。 刚才雷将军去找他的时候说了,今天必须好好表现,这可能是千载难逢飞黄腾达的好机会。 他本以为是公主驸马受了伤,结果是公主驸马养的狗受了伤。 康大夫忙活完,夜宝儿却一点都没动。包括刚才烈酒消毒的时候,本该反应剧烈,结果狗子仍是一动不动,可见是伤得狠了。 第763章 康大夫将人参水用勺子喂进夜宝儿嘴里,喂进去多少,就流出来多少。 时安夏见状,从康大夫手里接过了药碗,一边和夜宝儿说话,一边让北茴掰开狗嘴,然后一点一点用勺子喂进去。 “宝儿乖啊,张嘴,吃了就不痛啦。” “你闻闻看,这是人参水,救命的呢。” “等你好了,咱们就回京城啦。你别忘啦,小红颜还在京城等你回去呢。她那个爱哭包,要是知道你受伤了,肯定会哭死的。” 起初药水还是会从夜宝儿嘴里流出来,可慢慢的,它似乎会吞咽了。 伴着时安夏的喋喋不休和北茴的哭泣声,它每吞咽一口,都要拼尽全力。 所幸人参水终究起了点作用,在时安夏的轻声细语中,夜宝儿缓缓摇了一下尾巴。 喂完人参水,又喂药童熬的苦药。如法炮制,时安夏依旧如此站着喂药,耗了一个多时辰,只觉眼前星星点点,一阵黑似一阵。 她强撑着喂完最后一口药,坐到凳子上时,脸色已经十分苍白。 康大夫见状,十分动容。全程看下来,他一个大男人都眼眶通红。 能为一只狗做到这样的公主,对人会差了吗?便是这个认知,让康大夫生出一种看什么事都美好的暖意。 药童得了康大夫吩咐,熬制了姜汤进来,给时安夏和北茴一人喝了一大碗。 时安夏好容易缓过一点劲儿来,见康大夫又在给夜宝儿清理爪子上的血迹和异物。 她沙哑着嗓音道,“辛苦了,康大夫。” 康大夫手上一顿,又继续低头干活儿,“公主客气了。分内之事,谈不上辛苦。” 他家世代军医,祖上曾在战场立过大功。康家也是权贵世家,只是这一切跟康大夫都没什么关系。 因为他是庶子,为人处世又不懂变通,常得罪将帅,在家族中很不受重视。 只要他不给家族招祸惹嫌就不错了,家族也不指望他长脸。 他从十三岁进入军中,如今已有十二个年头。行医多年,多的是普通士兵跟他道谢,救治过的动物也亲近他。 但几乎从未有身份显赫的上位者一而再,再而三向他道谢,体恤他的辛苦。 此时康大夫心里漾着一层层暖意,就觉得学医行医多年,便是为着“辛苦了”这几个字。 至于飞黄腾达,他从未想过。悬壶济世,一直是他的愿望。能在战场上救治伤员,为北翼尽一份绵薄之力,他觉得此生很有意义。 先前那兽医也围在一旁看着康大夫治伤,间或打个下手,递个药瓶,递个刀子钳子。 他还会问一些问题,康大夫都一一耐心解答,也没有因为那些问题过于浅白而笑话他。 期间,各部官员过来跟时安夏汇报了地震救灾进程。 时安夏都冷静地一一安排下去,丝毫不见慌乱。 她唯一慌乱的时候,就是这期间夜宝儿几次抽搐,发出破碎疼痛的呻吟声。 后来陆续又送进来几只参与救援的狗,有的是被塌下来的房梁砸断了腿,有的是被尖石刺破了皮肤,还有的单纯就是累趴了。 有康大夫坐镇,所有狗狗都得到了良好的救治。这是第一次,狗的性命受到了重视。 若是往常定会流言四起,觉得海晏公主大惊小怪。但这一次,除了一些权贵私下里会议论和不满,没有人敢在明面上说什么闲话。 到了次日,西月红鹊和东蓠来了。 几人又哭了一场。 尤其是红鹊,平时带夜宝儿最多,加之年龄小情绪波动大,是看一眼哭一场,看一眼又哭一场,完全无法自控。 北茴只得把红鹊弄到帐外,“你看,咱们夫人都瘦了一圈。你不去想办法给夫人弄点吃的?” 红鹊经了一些事后,倒是懂事了许多。平日手脚就勤快,此时也确实觉得自己光会哭,顶不了事儿,便点点头,“北茴姐姐,我去弄吃的。你多看着点夜宝儿……”话没说完,又哭了,“宝儿太遭罪了……” 北茴柔声道,“你快别哭了,你这声音嚎得夫人听了多伤心。她已经两天两夜没合眼了,你不心疼心疼她嘛。” “心疼!”红鹊抹着泪儿走去了公主的专属营帐。里面备得有吃的,帐外也能烧火煮水煮粥。 时安夏被北茴劝进公主营帐时,刚坐下就歪头睡过去了。 红鹊端着一碗粥进来也就没派上用场。她将那碗粥塞进北茴手里,低声道,“夫人睡着了,你先吃。” 北茴也的确饿了,并不矫情,接过来就稀哩哗啦吞下肚。后面要忙的事儿还多,她得保存体力。 红鹊烧了热水给时安夏洗脚。在她替夫人脱了鞋袜后才发现,那双曾经的白玉美足被水泡得皱皱巴巴。足上有泥沙污渍,有几处还被磨破了皮。 红鹊边给夫人洗脚,眼泪边扑扑往下掉。 北茴看着也不是滋味儿,几口吃完放了碗筷,抢过红鹊的活儿,挤了她,“你去给夫人铺个床,暖和些,让夫人睡会儿。” 红鹊答应一声,净了手铺床。 条件有限,又能有多暖和?公主营帐尚且如此,又何况普通百姓? 如此在郊外挨了三日,不敢回城,担心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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