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明昭笑道,“大人请喝茶。” 他便接过,低头饮一口。但觉入口绵滑,香气醇厚,怪不得京城权贵这么多人爱喝茶,且爱喝好茶。 此茶确实好喝,就连他这个不喝茶的人都能喝出好坏来。 明昭也轻轻喝了一口,才娓娓道,“大人知我明家乃商贾之家。我从十岁开始就跟着父母叔伯南来北往,如今我已十七岁,几乎大半个明家的生意都掌握在我手中。若我嫁人,一时半会恐找不到人接手,不知大人可否等我三年?” 马楚翼掀眸看着姑娘,这是答应了? 又听姑娘道,“在这三年中,大人若是有了别的钟意的女子,也可与我退亲,我必不会为难大人。不知大人……是否愿意?” 其实马楚翼之所以急着找人成亲,就是因着家里逼得急。他自己对亲事倒是不急,“三年,姑娘如今十七,到那时就已二十了。姑娘还允我退亲,难道不担心年纪大了不好许人?” 明昭垂眉应道,“不打紧。我原先并未想过成亲,只一心重振明家。得大人抬爱,我想着先订个亲,您好应付家人,我也好应付家人。如此,两全其美……” 第723章 如此,两全其美。明昭打开天窗说亮话,“大人,我是个商人,所有事情我都算计过。您只管问您自己的意愿,倒也不必为我叫屈。” 其实这次绑架事件,如果没有时安夏为她作证,她原本也是不打算说得太清楚。 这样一来,家人就会以为她内心伤痛,不忍叫她嫁人。 但现在有更好的方法,既能拖着不嫁人,又能让家人放心,更能还救命恩人的情,为自己博一条未来的路,何止是两全其美? 毕竟马楚翼算是明昭见过最好的男子了。若非时安夏点醒明昭,让她先爱自己,才有能力爱别人,她想不出这个“三年之约”。 给自己一个机会,也给别人一个机会。若是三年内双方都没有别的打算,这算是一门不错的亲事。 马楚翼重新审视面前的女子,精明,睿智,果敢,连商人的算计都说得那么明目张胆,令他刮目相看。 他沉吟道,“姑娘若是不觉得委屈,我又屈什么?我这就书信一封,让我母亲上门提亲。” 明昭展颜一笑,“好。” 二人订下终身大事,许是因着三年之约,许是因着各自坦荡,皆将私下那点小算盘摆到明面上,反而生出许多亲近之意。 马楚翼连茶都多喝了两盏,少见的闲情雅致,“茶里似有桂花香?” 明昭点头,“是,江城别的不多,就是桂花多。再过几月,满城桂花香。不止桂花茶好喝,连桂花酒也是江城一绝。” “看得出姑娘十分喜欢江城。”马楚翼心里升起一丝不易觉察的怅然。 边关没有桂花,只有落日霞光,大漠孤烟,一望无际奔腾的战马,以及将士没日没夜的操练。 那里,很苦,连水都是苦的。他又如何舍得让这样娇滴滴的姑娘,去受那样的苦? 明昭听出了他话里的话,伸手再为他添茶,淡淡道,“我去过很多地方,喜欢杏州的杏花,雅江的山水,北城的雪,南城的风,洛城的牡丹,漠州的仙人刺……” 所到之处,无一不爱。 明昭便是这般渐渐成长,小小年纪扛起了大大的明家。一晃,她竟也到了谈婚论嫁之日。 眼前男子清澈直爽,很合她意。只是少了些情爱,其实也正合她意。 “希望姑娘同样喜欢边塞的日落,大漠的孤烟,也别有一番滋味。”马楚翼从不知自己有一日还能这么说话。 明昭便是听出了他的决心,镇守边关,保家卫国,才是他一生的志向。 她垂眸,轻启朱唇,“望有一日,与君同行。” 这是不介意去边关生活了。只是她没说,若她去了边关,定要把边关的贸易做起来。 去哪里都挡不住她赚钱的决心。 望有一日,与君同行。马楚翼听到这八个字,心里升腾起一种从未有过的异样情绪。 似乎,还隐隐有些期待。 他忽然想了解一下,“姑娘最大的乐趣是什么?” 明昭只愣了一瞬,笑答,“赚钱。”商人的铜臭味在她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很想看看他的反应,“这算吗?” “算。”马楚翼苦笑,“可我不会。” 他只会行军打仗,过清贫日子。 他们两人能成吗?越了解,越忐忑。 明昭笑颜如花,“我会赚钱就行了。” 她赚钱养家,他保家卫国……好像也还不错。 二人四目相对,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情愫。 心头渐渐安定,至少开局不错。以茶代酒,无誓盟约。 今日明府也挺热闹,正宴请远道而来的姚笙和于素君等人。 早前因时安夏回来清理门户,他们住在岑鸢安排的宅子里,每日游山玩水,日起而出,日落而归,很是尽兴。 马楚翼与明昭谈妥后,原是想直接从后门离开。毕竟还未成亲,与姑娘待得久了,怕于姑娘清誉有损。 谁知唐星河在门口把他逮到了,嚷嚷着叫他留下喝酒。 马楚翼无法,半推半就。 明府这个地方,他早晚是该熟悉些的。 再入宴席,所有人对马楚翼的态度都变了。这可是他们明家的姑爷啊! 众人心照不宣,但也没在口头上过问。毕竟亲事未定,马家又是高门将军府,这门亲最后到底结不结得成谁也不知道。 当晚,明昭将三年之约悄悄跟时安夏说了。 姐妹俩从最初的陌生抗拒,到如今无话不谈,可分享最隐秘心事的地步,中间不过短短几日。 明昭说话的时候,眼里闪烁着自信的光,“从现在起,我要多看塞外地理志,公主有没有什么书可以推荐?” 时安夏很喜欢明昭的行事风格,遇事不躲,从容做好一切准备,“《汶山经》、《入塞志》都可以看一看。哦,对了,《醒月笔记》也可以找来看看,这个挺好看。” 明昭一一记下。 时安夏笑,“看来昭儿姐姐已经做好了在边关生活的准备。” 明昭大大方方道,“多了解些风土人情总是没错,好过临时抱佛脚,两眼一抹黑。” 读过的书,行过的路,都是她自己的财富。她还打算学习兵书,万一真成了,她往后与丈夫也不至于无话可说。 她是那种一旦决定了的事,便会尽一切努力将其做到最好。 时安夏听着明昭的一一规划,就觉得眼前这个女子跟自己是同一类型。 她中了祝由术,忘记了前世关于岑鸢的所有事。这里面还掺杂了绝情蛊,令她无法对一个人产生爱意。 她从起初的慌乱,到现在的从容,也不过短短几月。 自成亲后,时安夏就从很小的事情开始严格要求自己。 比如坚持送夫君出门,迎夫君回家。为夫君置衣备食,记他喜欢的颜色,了解他喜欢的菜式。 她现在一有空就缠着夫君说话,聊正事也好,说闲话也行,总之就是尽一切可能用喋喋不休填满他们每一个日出日落的晨昏。 每天晚上,时安夏和岑鸢也会待在一起到很晚,或品茶,或下棋,或跟他学习做手工雕刻。 她聪明,学东西快。但他会的东西很多很多,每解锁一项技能,都能令她高兴很久。 她就是用这种办法,在艰难对抗绝情蛊带来的痛苦。 第724章 时安夏至今心如止水,却愣是用点点滴滴将岑鸢镌刻进记忆深处。 上一次昏迷很长时间醒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听到她喊了“夫君”。 她知喊“夫君”和“青羽”是不同的。可又有什么关系? 夫君和青羽是同一个人!时安夏并不纠结这件事,只是小心翼翼将岑鸢慢慢刻进心里。 在这一点上,明昭和时安夏是一样的。 她明知马楚翼娶她,不是因为喜欢,只是因着到了婚配年纪。 可她自己其实是钟情他的。从救命之恩,到与他一步步浅聊深谈,从江城的桂花聊到边关的大漠孤烟。 第一次升起了要与一个男子共度一生的想法。那就先靠近他,再了解他,去学习他喜欢的东西,去感受他经历的风景。 如此,方对得起“钟情”二字。 两个姑娘在“钟情”二字上都下了苦功夫。其实还有另一个人,也在下苦功。 那就是时安夏的母亲唐楚君。 她原以为自己的一生也就这样了。可谁知峰回路转,不止有儿有女无后顾之忧,还得知了明德帝的心意。 她在纸笺上写下:三年,是一朵花开的时间。 她的诗作与传统的五字七字诗不同,更像是说话,以平实的语言,组成长短不一的句子。 像诗,又像文。 唐楚君是有天赋的,少时也曾妙语连珠,偶露才情。可朱氏的打压与父亲的漠视,使她渐渐迷失了自我,整日惶恐无助,便也丢失了这一技能。 如今不同了。她是明德帝的眼,是明德帝的耳,要替皇上见日见月见苍生,体民间疾苦,行大好河山。 眼界和心胸渐渐开阔。越开阔,就越喜欢读书;越读书,就灵感越盛,写出来的东西再非后宅女子那样的小情小调,隐隐有了潇洒不羁的韵味。 唐楚君如同一个新生的孩童,如饥似渴地学习,奋笔疾书。这一路,竟存了厚厚一叠稿子。 给明德帝的书信,她是三五日一次,通过帝王信件特殊通道发往京城。但写出来的稿子还从没发给明德帝看过。 这几日便是一直在整理,像一个学子要呈给先生过目一般,带着忐忑的心情,将稿子交给齐公公带回去。 齐公公住了几日,快要启程返京了。 北茴在江城给齐公公买了许多东西,大包小包,大箱小箱,全是吃的用的玩的。 齐公公看着那一箱箱满满当当的东西,眼睛都笑眯了,“有个闺女真是不一样啊!” 走哪都有人牵肠挂肚,真好。 他又塞了一叠银票给北茴傍身,北茴不要。 齐公公生气,“爹爹给的,你也不要!那你买的东西我也不要了!” 北茴见他颇有些孩子气,无奈笑道,“干爹,您给的银子够多了,我用不完啊。” 齐公公理直气壮,“傻闺女,哪有嫌银子多的?我的银子不就是你的银子?拿着拿着!” 北茴只得收起了银票。 齐公公方转怒为喜,悄声道,“你呀,赶明儿回了京城去看一处宅子,买下来。银子不够,我给你补上。” 北茴老实,“我要宅子做什么?我有住的地方。” 齐公公怄得很,“你有住的地方,也不耽误你买栋宅子!” 北茴哭笑不得,“那不浪费嘛。” 齐公公叹口气,“我也想有个家啊,闺女!” 北茴心头一酸,“赶明儿我回去就买,干爹别急。” 齐公公这才转而欢喜,“我不急,我不急。只要你放在心上就成。”末了,又问,“你看那小舟子如何?看得上吗?” 北茴没想到弯转得这么陡,顿时羞红了脸,“干爹,说这些做什么?我还没打算嫁人呢。” 齐公公低声道,“小舟子丑是丑点,但身手好。人呢,也算可靠。我问过他了,他愿意为你放弃西影卫的职位,跟着公主和驸马。这样一来,你俩就能在一处了。闺女,你跟我透个底儿,对小舟子有想法没有?” 北茴垂着头,“干爹,我要问过夫人再做决定。” 如此便问到了时安夏跟前。 时安夏早看出西影卫的韦行舟对北茴有意,却是反问,“你自己是个什么意思?” “我听夫人的。” 时安夏哑然失笑,“那如果我让你嫁给他,你心里会反感这个人吗?” 北茴脑子里全是她家夫人,“夫人让嫁的,奴婢怎会反感?” 时安夏摆摆手,“不不不,不对,北茴你顺序弄反了。首先是你喜不喜欢这个人,其次才是我让不让你嫁。” 北茴不解,“奴婢记得当初您可是不管南雁的想法,都一意不许她跟陈妈妈的儿子有丝毫瓜葛。” “那能一样嘛?”时安夏嗔了她一眼,“陈妈妈的儿子是个烂人,我能让南雁跳进火坑?韦大人可不同啊,能力出众,加上早年出过事,如今想必行事更加稳当。他要能真心待人,你这辈子过得不会差。” 北茴试探着问,“夫人,我成了亲还能在您身边侍候么?” 时安夏握了握她的手,“北茴姐姐,你愿意来陪我当然好。但我也希望你能做个当家主母,往后儿女成群,与韦大人和和睦睦。” “我刚听干爹说,韦大人愿意放弃西影卫的职位,来咱们少主府做府卫。您允他来吗?” 那不是大材小用?时安夏哑然失笑,“其实西影卫很快就会分成明卫和暗卫。明卫主理皇城安危,管理禁卫军。韦大人这般出色的人,当保护皇城才对,在咱们少主府多少有些屈才了。” 但无论怎么安排,时安夏看出北茴对韦行舟已是心有所属,便是亲自找齐公公谈了一下。 却没想到,二人在谁给北茴备嫁妆的问题上发生了分歧。 双方都认为,北茴的嫁妆该由自己备才好,也都认为北茴该从自己的宅子嫁出去。 远在京城的韦行舟耳朵烫得很,被明德帝叫进了御书房。 明德帝生气地将一封折子砸韦行舟脸上,“你这《请辞表》是怎么回事?” 韦行舟低着头,“皇上息怒,属下想去少主府任职。” 明德帝:“……” 巧了!朕也想去少主府呢!朕都还没去,你倒是先行一步。 做梦! 明德帝不批,韦行舟急了。 第725章 见到臣子如此自毁前途,明德帝痛心疾首,苦口婆心,正色道,“男子建功立业,仕途顺畅,才是光宗耀祖,扬名立万之道。有了业,家才稳。 尔身为朕之子民,当勿忘初心,方得始终。 朕望你能勤勉自励,为朕之江山社稷,为百姓之安居乐业,尽心竭力,共创辉煌。如此,方不负朕之厚望,亦不负尔等自身之才华与抱负。” 狗东西,想独自潇洒,做梦! 韦行舟:“!!!” 皇上您唱戏呢,之乎者也说那么多,我怎的不知道我这么重要?还共创辉煌!我就一江湖小混子,哪来的才华与抱负? 他单腿跪地,“皇上明鉴,臣有幸身为西影卫其中一员,实万分荣幸。只是如今海晏河清,盛世辉煌,贼人已除,且臣乃九代单传,若再无妻无子,实为不孝。故,臣请辞。” 做你的西影卫不能娶妻生子,心里没点数? “你九代单传,就更应该先立业再成家。你说你去少主府能做什么?做个府卫长吗?整日围着那么几个人转!”明德帝恨铁不成钢。 可韦行舟想的却不同,那边至少还能围着好几个人转悠,做西影卫就围着你明德帝一人转不是更寂寞? 早前还有活儿干,自从清尘计划结束以后,西影卫那是连活儿都没了,整日闲出个鸟来。 又听明德帝道,“朕计划将西影卫由暗转明,官员品阶参考东羽卫。” 韦行舟眼睛一亮,“皇上您的意思是,属下能正经做官了?” 明德帝冷哼一声,“你若急着去做府卫,朕也能成全!” 韦行舟忙磕头,“属下愚笨,得皇上指点,如醍醐灌顶,方懂达业兴家之理。臣必当不忘初心,竭尽所能,不负君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臣要当官,臣要娶妻生子,嘿嘿,吾皇英明! 另一头,齐公公依依不舍告别闺女,日夜兼程回京。 他急,知主子正在等他信儿呢。 来了来了来了!他进宫后一路飞奔进御书房,发自肺腑,眼含热泪,“老奴给主子请安,老奴想念主子啊!” 多日不见,如隔数秋。他从没试过离开主子这么久,嘤嘤。 明德帝亲自将齐公公扶起,笑道,“佑恩你可算回来了!你不在,朕还怪不习惯。” 皇上您真有良心!齐公公来不及说更多肉麻的体己话,就赶紧将身上的宝贝包袱解下,“主子,老奴给您带好东西回来了。” 唐大小姐捎的包袱,他可是时时刻刻都背在身上。为此他一路都在想,如果遇上贼人,人在包袱在。 所幸北翼如今山清水秀,人间太平。他小心翼翼双手奉上宝物。 明德帝凑过来一看,包袱里全是书和书稿信件,心头便是一热。 齐公公表功,“老奴吃饭睡觉,都包袱不离身呢,生怕毛贼把宝贝给偷了。” 为官为奴第一守则,忠心必须时刻让主子看见。他看不见的时候,自己得张嘴说出来。 明德帝不吝啬赞美,“佑恩最得朕心!哈哈哈!重重有赏!” 齐公公大喜,又能给他闺女攒下些御赐宝贝了。 这一主一仆自小便是如此相处。一个喜表功,一个擅夸奖,每次气氛都很热烈。 齐公公得了表扬,干活起劲,将包袱里的东西整整齐齐摆上御案桌,才眉眼带笑退出门去。 他知主子心急如焚要看信,出去便站在门边守着。嗯哼,谁也别想在这时候影响他主子澎湃的心情。 不容易啊,他主子一把年纪可算懂些小情小爱了。 此时明德帝压下狂跳的心,将稿子和信件珍重地放在一旁。 就,舍不得看,怕一眼看完就没了。 他要先看书。 这是唐楚君一路在停留的各州各城给他买的书。《云中集》、《晏州七寻》、《翼河素辞》、《苏氏浮生记》…… 他仿佛看到唐楚君一路为他挑选书籍的模样,做他的眼,做他的耳,帮他去听去看去感受。 伊人翩翩,如在眼前。那一颦一笑,便是将他心湖层层漾开。 每一本书里,都有唐楚君写下的信笺,记录着她买书的过程。 里面记录着一个个小趣事,也记录天晴或下雨。 他看着那些字字句句,就仿佛是和她一起买这本书,一起读这本书。 其中还记录了每个地方的物价、民风,以及一路所见所闻。甚至还记录他们路见不平,她家女婿岑鸢和侄子唐星河如何拔刀相助,她儿子时云起如何当一本行走的律法宝典。 字里行间,皆是人间烟火。 句句无关风与月,字字都是风与月。墨香轻染,纸上离情。 明德帝花了三日才看完唐楚君的信,连上朝都是唇角上扬的。 满朝文武皆知皇上心情愉悦。 既愉悦,那便有人站上前来添堵,“皇上,后宫不可一日无主!臣奏请……” 明德帝的笑脸顿时垮塌了,一连三问,“玉城重建完毕了吗?芜城水患解决了吗?边关城防修缮了吗?” 上奏臣子周大人:“……” 玉城重建不归臣管,芜城水患难道不是工部的活儿,边关城防修缮方案不是刚定下来? 可这些都不是臣的活动范围啊皇上! 明德帝端坐龙椅,扫视群臣,“有这闲功夫琢磨朕的后宫,不如多花心思想想要怎么提高百姓的生活水平。宛国蠢蠢欲动,贼心不死,在边境上多次试探,随时都会大举进攻。朕看你们是好日子过得太多了!” 群臣大气不敢出。 明德帝目光如炬,逐一掠过殿下的文武百官,沉声道,“朕自登基以来,一日不敢懈怠。朕希望众卿也能一样。朕知尔等各有才能,然则才能需用于正道,方能造福社稷。” 别没事找事,给朕添堵! 周大人额上满是汗。自来后宫与前朝就息息相关,他奏请充盈后宫,怎么就不是正道了? 他跪拜,声音铿锵有力:“臣定当谨遵圣谕,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为陛下分忧,为百姓谋福。” 算了,咸吃萝卜淡操心!以后我要再为皇上您的后宫操心,我就自绝于金銮殿上。 明德帝第一次在朝上郑重表态,“太子已定,社稷安稳。朕的后宫朕自有主意,众卿不必再惦记。” 第726章 明德帝给了准话。谁再打他后宫的主意,他就让谁滚回老家。 散朝后,心里想送女儿入宫的官员们,各自回家大醉一场后心如止水,歇了心思,开始准备为女儿择婿了。 “老爷,我瞧着陆大人年轻有为,人品俊秀。” “老爷,您看晏大人如何?我瞧着斯斯文文,很得皇上重用,往后前途不可限量啊。” “老爷,魏家公子多俊啊!” “老爷……” 一时间,京城未曾婚配的青年才俊都十分抢手,尤以去年文武举金榜题名的举子们人气最旺。 这可把马夫人乐坏了,逢人就说,“嘻嘻,连我家二愣子都有人看得上了!” 马家二愣子马楚阳听得好气啊,“母亲,您要不要听听您在说什么?我长得丑吗?我武举是落榜了吗?我人品不俊秀吗?我到底是不是您亲生的,您要这么说我!” 马夫人气得一戳他额头,“你个蠢蛋二愣子!我倒希望你不是我亲生的!傅家那么多如花似玉的好姑娘,你跟人家拜把子!拜把子!现在只要有人肯嫁进我们马家给你当媳妇,我就把她供起来!” 马楚阳往椅子上一倒,没形没相的模样,“母亲,我有喜欢的人,您不用瞎操心!” 马夫人闻言一怔,“谁家姑娘?” 其实她对二儿子只有一个要求,对方只要是个女的就成,可千万别是……唉,她担心了好几年。 唐星河再好,那也是个男子啊。 马楚阳竟然耳根子红了红,“她还小,您先别催。” 马夫人眼睛一亮,一下就猜到是谁了。 傅仙仙!那是傅家唯一一个没跟她家二愣子拜把子的人。 还好有个漏网之鱼……马夫人乐开了花,那姑娘确实还小,急不得。 但她掐指一算。上邪,她儿子还得等五六年才娶得上媳妇儿!到那时,她儿子都老成什么样子了! 以六年来算,二十四岁了啊! 马夫人又郁闷了。 所幸大儿子马楚翼争气,来信说自己在江城觅得好姻缘,望母亲立刻启程,带媒人到江城明家提亲。 马夫人一整天翻来覆去看信,乐得合不拢嘴。 江城明家!那不就是户部尚书唐楚煜的外祖家? 她等到傍晚,才等来丈夫马立扬归家,忙把信拿出来给他看。 马立扬看完信后,十分郑重,“商贾出身倒没什么,最主要得看品行是否端方。别再弄出个容家姑娘那样的,我马家丢不起这人。” 上次给儿子定亲,就是马夫人一手操办,被丈夫责怪了一整年。这次当然得谨慎,“我带着媒人过去,先不忙着上门,观察几日若合心意再提亲,你看如何?京城这头说好相看的,也不急着退。万一那头谈不拢,这头还得议。” 马立扬点头,“给翼儿选媳妇儿,就得多看看,还要看女子能不能吃苦。” 马夫人不以为然,“为什么要能吃苦?我又不是挑儿媳妇去挖煤。” 马立扬沉声道,“因为翼儿迟早要驻守边关,若儿媳妇不能吃苦,就跟我一样,得忍受长年两地分居。” 马夫人闻言,顿时炸了,“合着老爷你在阴阳我呢?我嫁你之前,本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家闺秀。我家里人根本不同意我嫁你,这么些年,我都跟娘家无甚来往。你倒好,又是纳妾,又是阴阳我!” 马立场长叹一声,“为夫不是阴阳你。那件事是我错了。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把他们弄到你跟前来,我跟你保证,他们永远都不会进京。” 马夫人冷冷道,“爱进不进!反正我有两个儿子傍身,以后过不下去了,咱们就和离。” 马立扬无奈,“在说儿子的事,你扯什么和离?我只是想跟你说,边关太苦太苦了。翼儿若是也两地分居……唉……” 马夫人带着一肚子怨气,找了两个媒人就往江城而去。 马楚阳哭着喊着也要跟着去江城,最后死活告了假,开心得很。 他们行的陆路,马夫人和媒人乘马车。马楚阳骑着哥洛送的宛国高头大马,所行之处,倒也因马出了许多风头。 到江城那日,听说明家贿赂前任沐州知府,犯下一系列罪行,一众人被收监入狱。 百姓们议论纷纷,“明家倒台了!” “不是他们家京城刚来了权贵亲戚吗?怎的就入狱了?” “新任知府大人手腕很强硬啊,不惧权贵,敢动真格的,江城百姓有福啦!也不知知府大人会不会遭报复!” 马夫人闻言顿时天旋地转。 她未来儿媳妇家!她还没来得及上门提亲就塌方了? 忽然看到百姓们纷纷朝一个方向涌去,说是有明家的热闹可看。马夫人连忙叫车夫跟上,看看去,实在不行,当场调头回京得了。 马楚阳牵着高头大马先跑了,边跑边喊,“母亲,我找我哥去!” “回来!你跟翼儿说……” “我不找你家翼儿,我找我星河哥!” “你!个棒槌!”马夫人心情不美妙,咬牙切齿。 马楚阳转眼跑没了踪影。城区不允骑马,他只得牵着马绳往前挤。 待马夫人赶到时,前头已挤得水泄不通。 她抬眼远远一看,牌匾上书“明府”。 就是这了!造孽啊! 有人正在拆牌匾,拆完后,宅子上方就空了一大块。 隐隐听到一个少女清脆果断的声音传出来,“不要乱,先按单子点数!点好数目的搬到这一侧……” 马夫人眼尖,看到宅子里出来个人,那不正是她儿子马楚翼吗? 她赶紧挤进人群,却又不见了儿子。只见门前站着一个明媚端庄的少女,手里拿着一本册子,正在指挥下人搬东西。 那少女身着素色襦裙,发色如墨,眉目甚是灵动,言语间自有一股霸气威严,“抬走,抬走,点好数就抬走!” 忽然又从里头哭着走出来一个少女,“明昭,你得意什么!你们南城欺负我们西城!害得我们西城家破人亡,你们会遭报应的!” 明家主支因为住在南城,在江城向来被称为南城明家。旁支住在西城,即是西城明家。 就在这时,官府的人拿着公文宣读:“南城明家与西城明家已签订断亲书,从此再无瓜葛……” 第727章 官爷当众宣读了公文,众人除了知道南城明家和西城明家断亲,还知道原来西城明家住了这么多年的老宅,其实是南城明家所有。 官爷还当众展示了地契屋契。那屋契已然十分老旧,样式也是多年前先帝的先帝在位时特有。 根本不是现在才来更换的屋主。换句话说,这栋老屋原本就是南城明家明承远所有。而江城人一直以为西城明家才是主支,主支当然才住祖屋。 但见西城老宅雕梁画栋,气势宏伟,斑驳阳光落在其上,隐隐显出几分岁月的痕迹。 那满脸泪痕的少女闻言再也没忍住,哇的哭出声来,“这是我们西城明家的!是我们西城明家的宅子!我一出生就住在这里……” 正清点财物的少女面容沉静,“所以你是在提醒我,向你们西城明家讨要这么多年的租金吗?” 围观好事者便是掰着指头算,这么多年应该要多少租金才合适? 可又如何算得清楚,物价高高低低,这么大栋宅子到底值多少,谁又知道?只知,南城明家是真能忍。 俗话说,亲兄弟还明算账。为何南城明家把宅子给西城明家无偿住了这么多年? 哭泣的少女见状脸色铁青,恼羞成怒,“你不干净了!你被山匪绑了去,折磨了一天一夜才放回来!你……” 一个婆子上前就是一耳光打断少女的话,“信口胡言,造谣生事!” 挨了打捂着脸庞的少女正是明如绯。她惨,就见不得明昭好。 她不相信流言摧不垮一个人的意志和人生!只要流言一起,看谁还敢娶明昭! 她被打了,眉儿微挑,目光里却满是挑衅。 如她所料,围观群众纷纷将意味不明的视线投向明昭。 但凡明昭有一丝慌乱,这流言便会如洪水猛兽将她吞尽。 明昭面色不变,目光从容。金色阳光照在她精致秀丽的脸庞上,当真是眉目如画,神圣庄严,丝毫不惧。 就听一声厉喝,“东羽卫办案!” 那声音从宅子里头传出来,须臾,一个身着藏蓝色羽卫官服的男子现身。 正是东羽卫羽卫长马楚翼。他袖上绣有一个庄重的“羽”字,满脸锋锐表情,手执令牌,沉声道,“造谣一张嘴,当我北翼的律法是摆设吗?” 刚才宣读文书的官爷,是沐州知府吴长林从京城带过来的师爷,朗声道,“造谣诽谤罪,轻者杖三十,入狱三年起。” 马楚翼收起令牌,冷厉严肃,“当众造谣,毁人名声,证据确凿。来人,行刑,以儆效尤!” 明如绯大惊,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几个同样身着羽卫服的东羽卫押下。 此时已是春末夏初,身上衣裳穿得单薄。 行刑的板子打在身上,当真是要命。 才刚下去第一板子,明如绯就痛得尖叫。 西城明家此时并非没人,却跟百姓一样在围观,纷纷庆幸自己没当众胡说八道。 他们哪一个不想跳出来泼脏水?哪一个不是这么打算的? 家里出事了。因着贿赂官员,或是手上沾了人命,以及林林总总的罪名,下狱的下狱,财产也被强制执行归还南城明家。 这还不止,他们生意上也不干净,正在被官府审查。 西城明家原就打算不让南城明家好过,自然是从当家人明昭开刀。 只是他们还没来得及实施,就被明如绯抢了先。 明如意更是慌得不行,只差一点,只差那么一点,她就脱口而出。 要不是她慢了一步,此时趴在长凳上受刑的,就是她了。 还好,还好,吓死人了! 听着一声声凄厉的惨叫,众人造谣的心思也渐渐如火焰熄灭。 唯有明如绯的母亲齐氏心疼女儿,猛扑到明昭面前大哭,“昭姐儿,求你说说情,快停,快停下板子,她一个小姑娘,受不住的!” 明昭依然面色不改,语气也很淡,“刚才她造谣生事的时候,你怎的不扑出来阻止?” 现在知道哭了? 砰!砰!砰!砰! 板子打人的闷响声节奏不变,官爷的唱喏声也冰冷无情:“五!六!七!八!” 明如绯也是从小娇养长大,哪受过这种苦楚,尖声大叫,“母亲,母亲救我!好痛啊!啊!母亲!母亲救我……” 齐氏心如刀绞,咬了咬牙,向着明昭磕头,又向着马楚翼磕头,“我女儿知道错了!她知错了!求官爷饶命!求昭姐儿饶命!” 马楚翼不为所动。今日不打够,旁支那帮人不会消停。 他今日就是给未来媳妇儿撑腰来了。 但话说回来,还是海晏公主算无遗策啊,把一切都料到了。 头日,时安夏将马楚翼找去,“你们去收回宅子财物,肯定会有人向昭儿姐姐大肆泼脏水。咱们必须防患于未然。” 马楚翼最怕处理这种事,杀人放火穷凶极恶的还好办,反而是造谣生事的难办,“公主要如何做?” 时安夏道,“让明昭姐姐亲自去收屋清点财物,最好跋扈高调些。旁支自然就会有人跳出来拿绑架说事,估计最先跳出来的,不是明如意,就是明如绯。” 连名字都点出来了! 马楚翼又想起公主说,“唯有一切袒露在阳光下,才难以滋生黑暗的流言。”末了,公主还笑着调侃他,“马大人,你表现的时候到了。” 瞧,今日的情形便是和公主预料的一模一样。 显然,效果不错。 旁支那帮围观的,明显害怕了。目光躲闪,歇了心思。 打到了十六下,忽然有个人叫起来,“呀,出血了!” 经这一提醒,所有人都看到明如绯身下的裙摆被鲜血染红。 齐氏哭泣着扭脸一瞧,当真是撕心裂肺。一时惊慌下,脱口而出,“别打了,别打了!我女儿有孕在身!” 此言一出,东羽卫扬起的板子都顿在空中。 师爷皱眉,“莫要胡言!你女儿不是没出阁吗?何来有孕之身?” 齐氏见女儿痛得晕过去,也顾不得羞耻,扬声朝着人群里看热闹的一个男子喊,“林二公子,林二公子,我女儿怀了你的骨肉,你救救她!救救她!” 第728章 被点到名的林二公子闻言脸上有片刻惊慌,但很快就稳住了情绪,“胡说八道!你女儿不知检点,怎的胡乱攀咬?我林家世代清白,怎可能做出这般不要脸的事?” 男子身边一个上了年纪的女子站出来,神情十分傲慢,“众所周知,我们林家最重礼义廉耻!你攀咬我儿,也要拿出证据来。刚才官爷说了,造谣全凭一张嘴,你也想当众挨板子吗?” 齐氏欲哭无泪。往日有多跋扈,此刻就有多卑微。她不明白,好好的,为何女儿就挨了板子呢? 明如绯迷糊中听闻哄她欢好的情郎拒不承认,更是心如刀绞,活活气醒过来。 说好的这月中就上门提亲!说好的要娶她做正头娘子!说好的一生只爱她一个,此生不会纳妾! 说好的,现在全都说不好了。明如绯一口血喷出来,万念俱灰,“林子栋,你不得好死!” 林二公子林子栋被骂了,恼羞成怒,正要骂回去,就被自己老娘一把拉住。 他登时醒悟过来,绝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与一个身败名裂的女子发生口角对骂。 那得多掉价! 马楚翼向着围观人群里问,“你们中有大夫或者稳婆吗?” 他就是要坐实明如绯是自己不检点,才向明昭泼脏水的事实。 人群里还真有,一个老妇上前行了个礼,“回大人,草民是稳婆。” 许多人都认出来了。 “那不是王婆吗?” “对,就是王婆,我家孙子就是她接生的。” “我儿子也是她接生的!” 王婆很有名,可不是滥竽充数之人。 马楚翼让她去给明如绯验脉。 王婆自然是懂的,一探脉即知,“此女是喜脉。” 马楚翼点点头,“稍后你去衙门领银子,此造谣案,会记录在册。你是证人。” 王婆笑眯了眼,没想到看个热闹还能赚钱,“是是是,民妇随叫随到作证。” 马楚翼便是吩咐,“此女有孕在身,杖刑暂停,先收押入狱。” 师爷便将那剩余的一十四杖记录在册,迟早得打完。 可明如绯还没消停,此时撑着带血的身子,将腰上挂着的一块玉佩向着林二公子砸去,“林子栋,你等着!我要告你强奸民女!” 你对我不仁,休怪我对你不义!既不承认咱俩的关系,那就鱼死网破! 事发突然,玉佩砸在林二公子身上弹到了旁人脚下。旁人捡起一看,还传阅开来。 玉佩上赫然刻着个“林”字,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林二公子也慌了,冲口而出,“把玉佩还我!” 如此更坐实了他和明如绯之间无媒苟合的奸情,一时脸色阵阵发青。 早知就不来看热闹了! 林二公子的母亲也没想到看个热闹还被拖下水,且她一直看不上商贾之家,原就打算让儿子只纳明如绯为妾。 要不是还打着明家钱财的主意,她是压根没想过让这姑娘进门。 如今明家这副光景,她更是下决心要割裂得干干净净。谁知还是被咬上了,怎叫她不气? 更气的是,很快有两位官爷上前来抓林二公子,“走吧,衙门里走一趟。这位姑娘告你犯奸!” 林二公子当即挣扎,“我不去!她瞎说的!她造谣生事,打她打她!” “是不是造谣,待查实便知。” 此时又从宅子里出来几个英俊无匹的翩翩公子。 当中一人身穿白衣,口齿清楚,“北翼律法明文规定,犯奸作恶者比通奸者罪加一等。犯奸者,杖七十流放三千里;其中对有夫之妇犯奸者,处以斩刑;对十二岁以下女童作案,处以绞刑。” 这当然是行走的律法宝典时云起,向百姓普法,是一个臣子应尽的职责。 另一个身穿云纹蓝袍的贵公子唐星河朗声道,“沐州知府吴大人出了名的铁面无私,众位有冤情的,可立刻去衙门告状。一经查实,绝不手软。” 时云起补充,“当然,诬告者,罪加一等。” 马楚阳:“……”我也想说点啥,但我不知道说啥:“啊!对!就是这样!” 人群中的林公子双腿一软,跌坐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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