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小说

帝王小说> 薄幸(1v2) > 第124章

第124章

个字来。 时成逸大步迎上前,见她没穿披风,便一手撑伞,一手解着自己的披风系绳,把披风一股脑披在夫人身上。 他将伞不由分说塞进于素君手中,然后替她整理披风,系绳。 于素君本不想与他说话,可还是忍不住开口,“我穿得厚。你把披风给了我,染了风寒,最后还不是得我侍候你?” 时成逸低声说着话,手里打结却没停下,“染了风寒我活该,你不必侍候。” 他系好了绳,退开一步,深深向夫人作了个揖,“素君,我在这给你陪个不是。那日是我浑蛋,口不择言,也是因为自己过于懊恼,急于想要解决黄嬷嬷祖孙的事,才找了个借口与你争吵。” 于素君撑着伞站在檐下,看着眼前郎君身姿端方,温润如玉,目光恢复了往日清明。 她心里五味杂陈。 于素君清冷而立,想说点什么,见他单薄地站在雪中,到底没说出口。只将伞重新塞进他手中,淡淡一声,“走吧。” “嗯。”时成逸应着,却莫名收了伞拎在手中,伸出胳膊揽住夫人的肩慢慢前行。 于素君不自在,侧目看他,“伞收了作甚?这么大的雪。” 时成逸仰起头,任冰凉的雪花落在自己脸上,轻声道,“许愿。” 于素君眉头皱得更紧,“什么?” 他不答,只伸手扶她,迎着风雪向前。 短短几步路,他们一路沉默,像是走了许久。 两个人相处久了,只一个动作便能窥视对方的内心。 她窥他悔悟,他知她心寒。 终于进了侯府,余嬷嬷早已拿着披风候在廊下。刚才主子不让她跟着就跑去少主府了,她正着急呢。 她见夫人身上披着老爷的披风,一时便无措起来。转瞬,心里也是一喜。 夫人和老爷吵架,她知道。当下人的,自是盼着主子们和和美美,这下可算放心了。 她见老爷和夫人走在一道,便识趣地自顾吊得老远随着。 他们回的是最早在侯府住了十几年的那个院子,院里陈设还和以前一样,打扫得干干净净。 时成逸将于素君送到门前,才不由自主深吸一口气,“素君,你看我发上是不是覆满了白雪?” 于素君闻言借着廊下灯笼一瞧,果然满头白雪,不由嗔道,“让你打着伞,该染风寒了。” 时成逸听出了夫人话里的关心,压下眼角的湿意,轻声道,“你的发上也全是白雪。我听说,一起淋过雪,可以白头到老。” 许是二人之间从没说过这般情话,时成逸说完便匆匆转身离去,独留于素君一人在廊下呆怔着。 这就是他许的愿?一起淋雪共白头! 于素君想叫住时成逸,让他把披风带走。 可喉头涩得很,终未开口。 余嬷嬷追上来,替夫人开了门。 里头烛光温暖,没有地龙,但燃了好几个熏笼,也很暖和。 余嬷嬷道,“夫人,老爷知错了,您就别再置气跟自己过不去了吧。” 于素君微微一叹,“我原也没打算置气。” 她受过时成逸的恩惠,这一生便是都矮了一头。又如何真敢拿捏他,使性子? 且她本就没奢望过他心里只装她一人,早前就告诉过自己,无非是搭伴过日子。 搭伴过日子,要求哪有那么多? 他赠她一瓦,她便想要撑起一屋报答他。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他奢望起来? 是他说,“素君,我以后能让你过上无忧无虑的日子了!” 是他说,“素君,委屈你了。” 是她带着儿女与他一起跪在朝阳殿前等候发落的时候……她莫名感受到了一种叫爱情的东西。 终究,她奢望了一把后,等来了失望。 失望之后便是身披铠甲,再无弱点。于素君思量着,要怎么收拾黄嬷嬷那祖孙俩? 第700章 次日大年初一。 时成逸看起来一夜未眠,虽眼圈黑重,但双目灼灼。 他一大早就过来找于素君,见里头没有动静,便是站在屋外等着。 余嬷嬷看不下去了,“老爷,可是有急事?老奴进去给您叫夫人起来?” 时成逸拦住她,“不用,让夫人多睡会。我闲得无事而已。” 余嬷嬷便道,“那老爷进这屋坐会,里头暖和。待夫人醒后,老奴便请她过来。” “有劳余嬷嬷。”时成逸便是进了隔壁屋候着。 没等多久,于素君便是梳妆妥当来了。她今日换了一身衣裳,是时安夏昨日送的年礼。 京城当下最流行的样式,缎面稀有,颜色是烟青水墨色,雅致而清淡。 时成逸眼前一亮,仿佛是第一次真正见着夫人一般。当一个人的心思完全放在这个人身上时,哪怕看到一件布衣也能看出朵花来,更遑论是如此惊艳的款式。 时成逸压了压微快的心跳,开门见山问,“夫人,我想辞官,你有什么想法吗?” 于素君思索片刻,“夫君是因为黄嬷嬷祖孙的事儿辞官吗?” 时成逸点点头。 余嬷嬷适时端了汤圆进来,喜笑颜开,“老爷夫人,团团圆圆。” 碗端在手里,滚烫驱散冰寒,连带着心也热了些许。 汤圆入口,一口一个团圆。 于素君吃完,将碗放在桌上,用帕子沾了沾嘴角,“夫君想好了?” “想好了。”时成逸吃完,也将碗放在桌上,“只是,委屈了你和孩子们。” 于素君掀眸,“如此一来,夫君就与仕途无缘了。” 时成逸默了一瞬,“人总要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 他的错误不单单是被黄嬷嬷算计,而是以前心头总还是惦记着不该惦记的人。 尽管他自己都以为早已放下唐楚君,却是在知道明德帝对唐楚君起了心思,自己无力阻拦后便性情大变,看谁都恶意满满。 他错了。 一夜未眠,想得最多的,还是与他朝夕相处的夫人和儿女。 他们才是他活在这世上的悲欢离合,至于夏儿,终究只是他的侄女,不是女儿。 拨开迷雾,他看清了自己的心。 他依然想做一个正直高洁的男子,行得正,坐得直,在阳光下,走光明道。 便是听到夫人说,“你自己做的决定,你自己拿主意就好。” 于素君现在最怕的就是以后一吵架,这些事全赖她身上。她可不背锅! 时成逸听出深意来了,苦笑,“对,决定是我自己做的,主意是我自己拿的,与夫人无关。” “那你也不能到时怪我没阻止你。”于素君扬着头,眸里淡去了冷漠。 心里的冰山到底是化了一角……日子总还要过下去的。 “不怪不怪,全是我自己闯的祸。”时成逸见夫人松了口,一颗心堪堪落下。 他现在怕极了夫人以对待陌生人的口吻跟他说话,那滋味儿抓心挠肺。 在他面前温软了十几年的女子,忽然冷硬起来,实在让他难受极了。 于素君恢复了一贯当家主母的冷静,“既是这样,夫君且配合一下我收拾人。” 大年初一刚在侯府吃了中饭,夫妻二人便风风火火领着一众人回了自己的宅子。 他们宅子四处冷清,下人也少。 黄嬷嬷和孙女柳枝正生气呢。 “祖母,夫人真做得出来,把厨房的伙计全放回家过年了。他们倒是去侯府吃香的喝辣的,合着我们不用吃饭呐!” 黄嬷嬷现在可是把孙女当宝贝,哄着她,“别气别气,祖母这就亲自下厨给你做饭吃。等你做了老爷的妾室,以后也年年跟着回侯府。再怀上个一儿半女,咱们这地位就稳了。” “说得容易,哪那么容易怀上一儿半女?” “现在当然不容易,等老爷纳你为妾就容易了。你想想,丁香年纪大了,夫人到底端着身份。你只要把那些学回来的手段尽数施展在老爷身上,保管他从你身上下不来。别看老爷一脸清正的样子,男人哪,其实都一样。” 这要是早前听祖母说这话,柳枝自是羞涩。可自打认识了一个叫“媚姨”的女子,又从媚姨身上学会了许多侍候男人的招式,那点子羞涩早没了。 二人冷锅冷灶吃完团年饭,大年初一又吃了头天的剩菜剩饭,正窝火呢。就听见外头有动静了,是孩子们正在放鞭炮。 柳枝哗啦一声站起来,“走,祖母,咱们瞧瞧去。我还不信大过年的,老爷不给咱吃口饱饭。” 两人一前一后来了夫人居住的院子,准备借着请安探探虚实。 就听余嬷嬷喊了一声,“少爷小姐们,快回来领红包啦。” 孩子们高兴地在鞭炮声中,笑笑闹闹进了屋。 黄嬷嬷祖孙二人也猫着腰,探头探脑在窗户外头听信儿。 就听里面于素君在派红包,儿女有,庶女有,连丁香这个姨娘和余嬷嬷等几个侍候的下人也全都有。 屋里,一片喜气洋洋。时成逸夫妻端坐,面色平和,笑容可掬。 屋外,黄嬷嬷那颗心终于定下来了,“老爷夫人似乎和好了。这说明什么?” 柳枝不解,“说明什么?” “说明夫人不再反对老爷纳妾啊,老爷心情好,自然就和好了。呲!夫人自己就是个庶出,有什么资格拦着老爷享福?” “祖母说得有道理。”柳枝只恨不得再给个机会,把自己学的那些招式全用在老爷身上。 让老爷再不会如那日醒来,挥手就是一巴掌打在她脸上,还骂她“不要脸”,就好像她是个什么破烂玩意儿一般! 哼,以后他就能知道她的妙处了。 黄嬷嬷低声宽孙女的心,“老爷重仕途,最怕咱们在外污了他的清名,影响他的仕途。他以前被时老夫人害苦了,便是在这道上栽了。所以啊,只要咱们拿捏住老爷的软肋,这府里咱们也是主子。” 柳枝听得心花怒放,“嘻嘻,祖母英明。” 忽然屋里头传来一声惊呼,柳枝透过窗户的缝隙往里看去,一时呆住了,看得眼睛发直。 第701章 柳枝看见了什么? 天哪,好大一颗珍珠! 不止,还有明晃晃的赤金头面,翡翠步摇和玉佩,白玉簪子等等等等。 琳琅满目,眼花缭乱。 柳枝看见夫人拿起一支赤金蝴蝶簪子递给丁香,赏她侍候大爷有功,又拿起白玉簪子赏给了庶女时知雨。 就连屋中大大小小的奴婢婆子们都分到了金银首饰,柳枝怄气地回到冷冰冰的屋子里,和衣侧身躺下了。 黄嬷嬷哄着柳枝,“乖孙女,别气,等以后你成了老爷的妾室,夫人也会赏你的。 柳枝哗啦一声坐起,“祖母,你看看我这打扮,怪不得老爷伸手打我呢!全身仅有的一点首饰,还是包金的,看着就土气。祖母,我现在就要!” 黄嬷嬷眯着一双精明算计的眼睛,眼珠子转了转,有了打算。 隔了三日,于素君把儿女打发去了少主府,带着婆子府卫气势汹汹踢开了黄嬷嬷祖孙住的院子院门。 那会子黄嬷嬷和柳枝还正对坐着欣赏偷来的首饰,一脸的喜悦。 听到动静,两祖孙的笑容凝在了脸上,四只手不约而同去护桌上的首饰。 两人还没来得及把东西收好,于素君就已站到了她们面前,居高临下,冷眼看着金晃晃的首饰,“原来失窃物全在这里。不止这点,给我搜!” 婆子府卫们得了令,不由分说冲进屋子里,一顿狂翻。 黄嬷嬷惊呆了,跳脚吼,“住手!住手!都给我住手!” 谁听她一个老婆子的啊!余嬷嬷正在翻找东西,也没耽误她顺手一巴掌打在黄嬷嬷脸上,“吵死了!主子还在跟前呢,你嚷嚷个啥!” 黄嬷嬷万万没想到自己重新回到这个家,还能被一个下人打了。她可是回来做主子的! 她顺手就要给余嬷嬷打回去。 于素君一声令喝,“把这两个贼人抓起来!” 府卫得令,下手可轻不了,哗啦一拥而上,把祖孙二人压趴在地。 很快,婆子们从屋里搜出来所有失窃的饰物。余嬷嬷清点了一下,“夫人,数目对上了,全在这。” 于素君冷冷一笑,“人赃并获,拖出去,给我打!” 大过年的,凛冬极寒。 于素君抱着汤婆子,鼻头都冻红了。但她的心这会子正热乎呢。 黄嬷嬷祖孙被拖到院子里,半边脸贴在冰冷的地上。 柳枝大哭,“夫人饶命!夫人饶命,都是我祖母偷的,跟我无关啊!” 黄嬷嬷目眦欲裂,气孙女沉不住气,大喊,“老爷!我要见老爷!” 她就不信老爷不害怕,“我们祖孙二人只要在这府里出了事,我儿子儿媳定然会去官府报案!到时……” 时成逸缓缓淡淡的声音传来时,人也随之进了院,“那就去官府报案!来人,去请官爷来拿人。” 黄嬷嬷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就不怕……” 时成逸打断她的话,“哦,忘了告诉你,我刚递交了请辞书。” 他向朝廷递交了请辞书,书上言明自己“德行有亏,恐负圣恩”。没有了官职,就算再曝出丑闻来,也影响不了什么。 他亲手断了自己的仕途,这是他犯错的代价,怪不得旁人。 黄嬷嬷没想到时成逸做事能做得这么绝,大哭,“老爷,老爷,老奴错了!您饶过老奴吧!” 时成逸嫌恶地看着眼前老妇,“早前我念你老迈,已饶过你一回。你恩将仇报,算计于我。你是觉得我好说话,还是觉得我夫人好说话?” 黄嬷嬷忽然就想明白了,怒极,“是夫人故意摆弄那些首饰让我们来偷!她用这么脏的手段来对付老奴!老奴年轻的时候就进了这府里,老爷!老奴是一心向着你的呀!” 于素君笑容不达眼底,“再脏的手段有你脏吗?是我让你偷东西的?废什么话,打!” 板子打在祖孙二人身上,发出砰砰砰的闷响。待官爷赶到时,就收了两个血糊拉呲的人回去。 人赃并获,偷的东西里有御赐之物。且柳枝还亲口承认,确实是她祖母偷的东西。 这个案子几乎不需要怎么费劲审,完全就是送分题。 难点在于,“御赐之物从何而来?” 于素君恭敬答,“回大人,我侄女是海晏公主,她把东西放在我屋里,转天我要还给她的。” 官爷一听“海晏公主”,如雷贯耳,赶紧赐座,“原来夫人是海晏公主的叔伯母?” 于素君道,“我夫君是时成逸,他是海晏公主的大伯。大人您说我是不是海晏公主的大伯母?” 官爷这几日过年过得糊里糊涂,方想起时成逸确实是海晏公主的大伯父。 如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是权贵世家整治恶奴,甭管用的什么手段,恶奴偷窃是事实。 一拍惊堂木,斩! 为何判得这么重?依北翼的律法,偷窃罪的处罚有五种,罚金,体罚,监禁,流放和死刑。 其中死刑里就规定了,涉案金额巨大者,或偷马盗牛者,都在其中。 这个案子涉及了御赐之物,自然金额和价值都巨大。死刑合理。 黄嬷嬷见事已至此,恶从胆边生,“大人!草民告时成逸奸辱草民的孙女。” 她颤着手指,指着孙女,“就是她!她就是人证!” 柳枝也疾哭,“大人!大人明察!老爷他对我……” 她是真不明白,说好的跟着老爷吃香喝辣的,怎就变了死刑? 这!官爷脑壳疼。 于素君却不慌,“大人莫急,我也有证人。带上来吧。” 堂上便来了个叫“媚姨”的青楼女子,一听黄嬷嬷祖孙俩被判了死刑,也就没什么好藏着掩着了,一五一十把黄嬷嬷算计时成逸的计划全吐了。 末了,媚姨哭道,“草民是后来才知道这件事,起初草民只以为柳枝想要入青楼赚银子,便教她侍候男人的绝活儿。草民也不知道她们心比天高,要用这事儿来拿捏时大人。” 时成逸孝期破了禁,此事板上钉钉。但人家已递了请辞书,不过承了个污名。 事了,于素君神采奕奕,行走如风,亲自捧着一大匣子珠宝首饰来还给时安夏,老远就在喊,“夏儿夏儿夏儿……” 第702章 时安夏笑着看了一眼岑鸢,“得,大伯母这风风火火的劲儿,想必是不会郁结于心了。” 岑鸢已是今日第五次让位。 南来北往的人都来找他家小姑娘,跟流水席似的,真忙啊。 他站起身,“我去申大夫的院子避避。” 时安夏拉他,笑,“别去,申大夫已经私下跟我埋怨你了,说你总去他们院子扰他清静。” 岑鸢冷哼一声,“他还敢嫌我!以后他想我去扰他,我都没空。” 两人说着话,于素君便站在了门口。 岑鸢向于素君行了一礼,“大伯母请进。” 于素君捧着个木匣子,眨了眨眼,“我没扰着你俩吧?” 岑鸢无奈道,“没有。” 于素君又向他还了一礼,“谢侄女婿帮忙寻媚姨来作证,这是帮了大忙。” 岑鸢轻飘飘一句“举手之劳”,便退出门去了。 于素君喜滋滋进来,见时安夏要向自己行礼,赶紧道,“别别别,夏儿你坐着就好。身子还没康健呢。” 说着,她就把手上的匣子放在桌上,推到时安夏面前,“夏儿谢谢你啦,这一仗,大获全胜。” 时安夏让北茴将匣子收起来,又让红鹊上了茶,才轻轻笑道,“恭喜大伯母出了这口恶气。” 她看着大伯母容光焕发的脸,就觉得这辈子的大伯母应该不会早逝。郁气在胸发不出来,才真的是要命。 上辈子她到底太忙了,又在深宫里行得步步惊心,根本腾不出手来管宫外之事。 想必从那时候起,大伯父就埋下了独断专行的种子。大伯母为了儿女,也因为当初赠其一瓦的恩情忍气吞声。 所以如今大伯父辞官也好,在家修身养性,磨一磨骨子里隐藏着的劣根性,不止对大家好,对他们夫妻俩也好。 “还是夏儿你的主意正,”于素君感慨地捧着温热的茶暖手,“我想着把她俩赶走就不错了,还真没想到能以此绝后患。” 一下刀了俩,嘿!痛快! 时安夏从没想过栽赃害命,“若她们不贪,这法子也用不上。说来说去,便是一个‘贪’字害了命。” 恶奴不除,随时随地都会跳出来咬人一口,简直防不胜防。 于素君神秘兮兮望了一下四周,凑近,“夏儿,不瞒你说。我前些日子做了个梦,梦到自己忍气吞声让你大伯父纳了柳枝为妾。也奇怪,那梦里,你祖父祖母都还在,你大伯父根本不需要丁忧,还袭了爵。我在那个梦里啊,伤心得不得了……” 时安夏敛了眉目,不敢看大伯母的眼睛,“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都是反的嘛。” “对对,梦都是反的。”于素君点头。 她看着时安夏这张精致明艳的脸,恍惚了一下。何止梦是反的,更荒诞的是,梦里时安夏竟然是宫里的娘娘。 而她自己在梦里也是忧思成疾,与夫君因许多小事吵架离心,还要在儿女面前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其中就包括纳柳枝为妾,她极力反对。 时成逸恼羞成怒说,“你看看外头哪个不是三妻四妾?我就纳这么一两个妾,你就指手画脚,简直是个妒妇。” 为了让她认清这个事实,他还夜夜宿在柳枝房里。 那柳枝更是数次挑衅,都快骑她脖子上了。别的都能忍,绝不能忍的是柳枝带坏她儿子,尽拿些香艳的册子给她儿子看,引得其正书看不进,整日神魂颠倒。 于素君无法,趁着时成逸离京办事,下手杖毙了柳枝。 等时成逸回来发现时,得知儿子被带坏了,倒也没说她什么,只拿了一笔银子,把黄嬷嬷给打发了。 于素君从梦里醒来后,一脸的眼泪,想起夫君说“一起淋雪共白头”都觉得无比讽刺。 她想起个事来,“你大伯父年后准备起程去漠州看看心儿。” “哦,”时安夏不置可否,“大伯母您也要去?” 于素君摇摇头,“不去。吃力不讨好的事,我以后再干就是个棒槌!” 伤着了!到时她去了,没准人家还会说,“你就是来看我笑话的吧?” 何必呢? 但于素君想去的,因为她在那个梦里,奇怪地梦到陆永华杀死了时安心。 那么多年的母女情谊,她多少还是想去提醒一二。 不过侄女都说梦是反的,谁能当真呢? 于素君只交代夫君说,陆永华不是个好的,让心儿千万要离那个人远着些。 于素君又和侄女说了会子话,便去找她的楚君姐姐玩去了。不到天黑不爱回家,反正她家俩崽子全在少主府里,一个跟夜宝儿疯玩,一个缠着时云起问功课。 这样的日子乐悠悠,男人什么的靠不住。以后呢,能过就过,真心就多说两句,假意就少说两句。 搭伴过日子嘛,不就是这样?谁会真信一起淋了雪就能共白头?嗯哼,忽悠谁呢? 她可不是那等无知少女!于素君的心境,到底还是被那个渐渐模糊的梦给影响到了。 她看时成逸的时候,也就少了许多自己想象出来的好。这么一瞧,嗯,也就那样。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而已。 经一事,长一智。要以后哪天不能过了,她也不会像早前那样一想就难过得掉眼泪。 这日,时安夏正在看冯识玉和顾柏年的来信。 他们一直有书信来往。 在吉庆皇太后伏法后,时安夏就给冯识玉去了信。 冯识玉得知皇太后这个老东西终于死了,忽然身上的劲儿就松了。一松,竟大病一场。 这几个月正养病,年关时便往京城来了信。 时安夏今儿才收到。信中说,顾大人把她照顾得极好,还认了她做“干娘”。如今两人母子相称,相处得极为融洽。 时安夏却知,顾柏年之所以把冯识玉认作干娘,实是因为冯识玉在漠州屡次救了他的命。 漠州那地儿,不止流放的人穷凶极恶。就连乡绅什么的,都是些狠人。 时安夏写了回信,一封给冯识玉,一封给顾柏年。 给顾柏年的信里,她提了一些治理漠州的独到见解和建议,仅供参考。 这些十分有实用价值的见解,全都出自前世漠州知府吴长林的《漠州微记》。 这一世,吴长林回归了御史之位,不会再去做漠州知府,就不可能写出《漠州微记》。 时安夏看中这书的价值,便以曾经看过相关孤本为由,写了几条主要的给顾柏年引路,让其少走弯路。 第703章 年初六,护国公府唐家正式在族谱上给时云起修正了名字,还举行了盛大的修造族谱大典。 唐楚君等人就在唐家住了两日。 郑巧儿的二哥年前让人提亲被唐楚君拒了,但哪肯死心,憋着股劲儿做痴汉呢。听闻唐楚君回了娘家,赶紧上门偶遇。 只是这会子的郑巧儿哪里敢再让二哥往上凑? 自从窥知明德帝对自己小姑子的心思,她便歇了让小姑子做二嫂的念头。 和皇帝抢女人,是嫌命长吗? 谁知她二哥郑涵煦根本听不懂妹妹的暗示,也看不懂妹妹的手势,还一根筋往里窜。 郑巧儿急得上火,还不敢明说。只得让儿子唐星河出动,把舅舅撵了出去。 最近这些日子,明德帝后宫空虚,世家们又在蠢蠢欲动了。 若是这时候传出唐楚君是明德帝心尖儿上的女子,不知得招来多少人记恨。 原本宫里加上九皇子的养母林妃,总共还有七位闲散嫔妃,皆自入宫以来,未承过宠。 明德帝在年前,也安置妥当各自的去处。 如今何止是后宫空虚,那是没有人。一个人都没有。 是以林妃这次带着九皇子回娘家,得到了热情款待。 林家觉得林妃有做皇后的希望。 算起来,林家当初也算是太后一党,林妃才被太后安排进宫。 谁知林妃不听话,猫进后宫就跟那臭石头一般,你叫她往东,她不动;你叫她往西,她还是不动。 如此一来,林家渐渐被太后一党排挤。这些年,林家人没少埋怨林妃,更是让林妃的母亲受了不少窝囊气。 这次林家避过一劫,才后知后觉认为林妃选择坚定站在明德帝一边是正确的。 是以满府上下尤其热情,一个个都觉得林妃很快要做皇后了。他们林家要随之起势了。 唯有林妃闷声不吭,悄悄带着九皇子在外头去看明德帝送的宅子。 她是不打算回那冷冰冰的后宫,却又不愿和九皇子分开,便是问,“玖儿,往后若我们母子分开,你会想念我吗?” 九皇子不明白,“为什么我们母子要分开?” “因为你父皇答应放我出宫了。” “他也答应放我出宫,我跟母妃一起吧。”萧玖想了想,“等我再大些,就能去封地了。到时母妃陪我去管理封地。” 林妃迟疑了一瞬,还是答应了,觉得如此甚好。 换句话说,曾经皇太后替明德帝打造的后宫已彻底坍塌。如今就该是明德帝自己打造后宫了。 礼部已经着手选秀事宜,世家大族的闺女们都在做好一切进宫的准备。 新一轮风起云涌,就在眼前。 初八,岑鸢被明德帝召进宫下盘苦棋。 岑鸢去了,不想下,“你心思都不在棋上,我不跟你下。” 明德帝苦闷不堪。 岑鸢见不得这人愁眉苦脸,逗他,“怎的,想着春天要选秀,激动得茶饭不思了?” 明德帝气得将手中把玩的棋子扔了一粒在对方身上,“闭上你的狗嘴!” 岑鸢没躲,淡笑,“其实你这人吧,做皇上心太纯良。上辈子死得早,也是有原因的。” 明德帝掀眸看他,“你就说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帝王呗。” “能把一个奸生子当成儿子养了十几二十年,还能让这个妃子活了这么久,这就不是一个合格帝王能干得出来的事。” “朕总想着,这些女子也不容易,都跟朕一样,是家族的利益牺牲品。” “心太软,所以我说你心思过于纯良。”岑鸢淡淡道,“否则在我告诉你,西影卫有我的人时,你就该直接杀了我。” 明德帝瞪他,冷笑,“那朕杀得了你吗?” “杀不了。” “那不就是废话?”明德帝没好气,“朕明知杀不了你,又知你护朕性命,还去杀你,你当朕傻?” 岑鸢淡笑,“可我也没叫你打不过就加入啊。你看看你现在像个帝王的样子吗?” 明德帝反问,“你若去了梁国为帝,会有皇帝的样子吗?” 这是他最担心的问题。夏儿跟着去了梁国,受委屈怎么办?他到时鞭长莫及,想给她撑腰都没办法。 “我俩,是同一类人。”岑鸢敛下眉眼,“我也不会太有皇帝应有的样子。” “皇帝应该是什么样子?” “强大,无情,权衡各种利弊,制衡朝堂,擅帝王之术。现在……”岑鸢沉沉看向明德帝,“你的朝堂看起来确实还算清澈。可再过五年十年呢?人心是会变的,随着权利的增大,野心就会增大。咱们目前是按照前世忠臣的名单,一一把他们放在适合的位置上。可往后会是什么发展,其实谁也不知道。” 换句话说,自清尘计划结束,皇太后一党消亡,明德帝保住了性命。他和时安夏这重生的金手指对于北翼来说,就基本用完了。 明德帝最近也在思量这个问题。 人心无法用尺子量,多一寸良知,少一寸险恶,谁又知道呢? 时成逸就是个最好的例子。 明德帝沉沉看向岑鸢,“你有什么好的意见?” 岑鸢摇摇头,“我只想带着夏儿过几年游山玩水的日子,远离京城的喧嚣。” “你说的是人话吗?”明德帝气结,“你把朕一个人扔京城?” 岑鸢:“……” 这怨气冲天的!你一个当皇帝的,不该好好待在京城吗? 明德帝蔫了,随即又抬起头来,“最近朕总在想个事儿,不知可行不可行?” “你说来听听。” “朕在想,既然太子能把一个满目疮痍的北翼治理得强大,早一点晚一点又有什么关系?早一点历练,也没什么不好。太子是夏儿亲自选出来的,应该错不了。如今北翼算得上国泰民安,交到他手里朕也放心。” 岑鸢笑起来,“你想退位?” “朕可以监国。”明德帝的心思明晃晃,“太子为新帝,朕为太上皇监国,履行摄政王的职责。” 岑鸢挑眉,“算盘打得不错。如此一来,想把女儿们送进宫的权贵世家和朝堂重臣们,就只能把主意打到新皇头上。你躲过一劫,让新皇给你抗着。你既能娶了我岳母,还能为北翼继续发光发热,好谋算哪。只是你想过太子殿下的处境吗?就这么坑你儿子?” 第704章 坑儿子的想法,已经在明德帝的脑海里转了不是一天两天了。 倒不全是为了唐楚君,而是当皇帝其实并不能在第一线了解民间疾苦,无法真正感受百姓的生活。 他在皇宫里一步都迈不动,被帝王的身份束缚得寸步难行。 如果他能摆脱这层束缚,在民间行走,去往更多的地方微服出访。为冤案拨乱反正,了解百姓需求,且又有太上皇的身份掌舵北翼朝堂,把控方向,这不是很完美吗? 当然,他从没想过让太子做傀儡。 他自己身受其害,断不至于重蹈覆辙。他只是想做北翼朝廷的眼睛和耳朵,去看,去听,去感受。 如此,定下心来,明德帝在元宵之夜登门找上了唐楚君。 他知唐楚君这段时日以来,被提亲的人扰得烦不胜烦,且里头还有许多不好得罪的人。 这夜仍是飞雪漫天,明德帝脸上戴着面具,带着一个巨大的八角楠木宫灯来了少主府,直接送进了余生阁。 齐公公先进府开道,屏退了所有闲杂人等,但还是被眼尖的邱红颜发现了端倪。 邱红颜眼珠子瞪得圆溜溜,拔腿就往唐楚君屋里跑,“老夫人!老夫人!那个,那个,那个面具人……那个宫灯……” 唐楚君正埋头写风花雪月的小故事,放下笔,笑道,“红颜,你毛毛躁躁做什么?” 邱红颜喘着大气儿,用手指着外头,“面具人,宫灯,老夫人您去看,去看,保准吓您一跳。” 唐楚君不紧不慢净了手,用帕子擦干,才款款走出去。 远远的,八角宫灯在飞雪的夜里旋转。 光影交错间,一个男子负手背对着长身而立。 只一眼,瞧那身形,唐楚君便知男子是明德帝。 她缓缓走近,脸上漫起两朵红云,在离明德帝约有两尺的地方便停下来行跪礼,“妾身见过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明德帝缓缓转过身,见她跪着,上前虚扶起她。 宫灯还在旋转,温暖的光影打在女子脸上,影影绰绰,朦朦胧胧。 他的心,跳漏两拍,“往后,不必对我再行跪礼。” 唐楚君羞得满脸通红,抬头看向男子,发现他带着一个面具。 面具是个胖男娃……她心里忽然暗道不好,果然就见明德帝手里还有一个胖女娃的面具。 刹那间,羞什么羞?唐楚君狠狠闭了闭眼,气鼓鼓,“皇上,我现在已经不胖了!” “戴上就胖了。”明德帝显然是不懂女子的小心思,哪家好人希望自己胖啊? 他伸手认真为唐楚君戴上面具,末了,看得很满意,“好看。” 主要是不戴上面具,对着真人,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会说不出口。 现在,各自都掩在面具之下。四下无人,只余他俩。 明德帝压下澎湃的心潮,如同一个赤诚少年,向着唐楚君深深一鞠,“君儿,这是我今日在元宵灯会闯关为你赢回来的宫灯。” 君儿!唐楚君羞红了脸,一时怔愣着不知所措。 果然面具好用,她可以直视对面那个胖男娃,好半晌才问,“不知皇上是何意?” 明德帝也是看着对面女娃娃面具,才说得出口,“我知最近上门提亲的人很多,希望你不要答应。等我,最多三年,等我迎娶你可好?” 唐楚君全身都颤了一下。 等我迎娶你可好? 这这这!这么突然的吗? 她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心无比乱,嘴比心快,“可我,不想入宫。” “是我没表达清楚。”明德帝在来前已经打了数遍腹稿的话,还是说得结结巴巴,“你不,不用入宫。我出宫就行。” 唐楚君仍是不懂,“我,不能做外室的。” 她脑子这下子可清醒得很。她要是给人做了外室,她儿女的脸面还要不要? 她心悦明德帝是一回事,可让她给明德帝偷偷摸摸做外室,她是肯定不干的。 明德帝却听得心花怒放。 不能做外室的意思,就是可以做正室啊。 他直接跳过了“你喜不喜欢我”的环节,多么英明。行事就要一针见血才行。 “不做外室,肯定不做外室。”明德帝保证着,第一次觉得自己离幸福那么近,“所以你答应等我三年了?” 唐楚君脑子有点蒙,“啊?” 她哪里答应了? 她只是好奇,“为什么是三年?” “我得先处理正事,安排好一切,才能出宫来,你说是不是?”明德帝心情十分激动,“你别急。” 唐楚君:“……” 我哪里像是急的样子? 心乱得跟草原上跑马一般,她根本没准备好要再嫁人啊。她一早就打算独身一辈子,跟着儿子女儿过。 可现在说要娶她的是明德帝,哎呀,那又怎能拒绝? 宫灯的光影在夜色下交错辉映,男子拿下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张成熟英俊的脸。 他的眼眸明亮而坚定。 唐楚君在明德帝走后,浑浑噩噩回了屋。 那盏八角楠木宫灯被齐公公指挥着人搬进了她的屋子。她摸着光影闪烁的宫灯,像做了一场美梦。 明德帝让她等三年。 话本子里都说,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全是三年又三年。 明德帝值得相信吗? 然后大半夜的,唐楚君疯了,跑听蓝院去找女儿。 听到北茴说,“夫人之前辗转反侧睡不着,这会子刚睡着。”她又默默走了。 然后去了姚笙门外徘徊,想进去聊十两银子的天。 唐楚君胸口有种洪荒之力,迫切需要打开缺口。其实别看她清醒,她素来就是在小情小爱里走不出来的女子。 她远没有于素君胆子大,主意多,敢说敢干。 唐楚君这一晚上,脑子里全是明德帝。 反反复复,把早前她和他之间发生过的所有事,都默默想了一遍又一遍。 她睡在床上都笑醒。 笑醒后又想,明德帝让她等三年是什么意思呢?还说肯定不让她做外室。 天哪,明德帝不会是为了她要退位吧? 唐楚君猛然坐起身,脸垮了。那她不成了北翼祸国殃民的罪人? 第705章 明德帝一边批奏折一边没忍住笑。 齐公公第九次凑到人家跟前儿问,“皇上,您给老奴吐个真言呗。唐大小姐是不是点头答应了?” “朕刚才不是回答你了吗?”明德帝抬起头敛了笑意,很正经的样子,“没答应。” 齐公公急了,“主子骗人!她没答应您能笑成这样?” “朕笑了吗?”明德帝不可思议地问。 “笑了!”齐公公很肯定,“您笑得可欢喜了。” “是吗?”明德帝抬起左手摸了摸自己那还没归位的脸部肌肉,似乎,好像,是在笑啊。 他将右手的朱笔搁下,“佑恩,你坐。” “老奴就站着。” 站着都没能听到一句准话,还坐呢。皇上又想跟老奴扯闲,老奴不能上当。 明德帝仍是没忍住笑,“那你站着吧,朕不说了。” “诶?主子怎的还拿捏上老奴了呢?”齐公公叹口气,半个腚挨到一旁的椅上,“老奴听主子的话,坐下听。” 明德帝这才道,“她真的没答应朕什么。朕让她等三年,她没答应;朕说三年后会去迎娶她,她也没答应。” 那您笑什么?齐公公很是纳闷。 明德帝将视线落在窗外,也不知在看什么,只轻声道,“这件事,朕本就唐突。她没做好准备,不答应朕是应该的。” 齐公公就觉得不应该。他主子是何等尊贵的人,伸手一指,哪个女子不得争先恐后,诚惶诚恐? 又听主子说,“朕这一生,自小便不知男女情

相关推荐: 偏执狂   心情小雨(1v1强制)   她戒之下 under her ring   沦陷的蓝调[SP 1V1]   缠绵星洲(1v1虐爱)   狂野总统   角色扮演家(高H)   人妻卖春物语   祸国妖姬   虫族之先婚后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