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克制。 唐楚君站在离永乐王妃一尺远的地方,深深行了个万福礼,“妾身见过王妃。” 永乐王妃伸手虚扶一把,上下打量了一番,“楚君,你真是长变样了。倘若在路上遇着,我都不认得你了。” 唐楚君抬起盈盈泪光的美眸,“可我还认得姐姐。” 二人这般说着,都是带了些哽咽的。因着激动,又隔了这么些年才见,一时半会不知要怎么聊下去。 魏采菱适时插话,请永乐王妃和唐楚君双双入座后,才道,“母亲,巧了,王妃在咱们‘明玉安瓷’订了好些货呢。你们先聊,我亲自去店里盯着,让人先紧着王妃备货,争取五日之内把货发出去。” 永乐王妃大喜,“楚君,你这儿媳妇我真喜欢,是个通透人。” 之前她好说歹说,掌柜才答应半月后发货,说是单子都排到明年了。 瞧,还得是有熟人走后门才好办事啊。论人脉的重要性……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她家王爷这觉确实没白睡。 唐楚君瞬间眉飞色舞起来,“我挑的,我挑的儿媳妇。儿媳和女婿都是我挑的!” 魏采菱笑了,没拆穿母亲在旧友面前炫耀,盈盈告退。 永乐王妃顺着这话题叹了口气,“我儿媳妇和女婿也是我亲自挑的……唉,没一个省心。” 唐楚君眨了眨眼睛,“有没有可能是姐姐你太能干了,所以他们才不让人省心。他们若是遇到像我这么废的母亲,立刻就支棱起来了。” 永乐王妃:“……” 被绕得着实没听懂,这是在夸我?再说,哪有这么不见外说自己废的? 唐楚君很开心,“王妃要在‘明玉安瓷’订货,以后跟我儿媳妇打声招呼就是,保管给你弄得妥妥贴贴。”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你家的瓷器真是别具一格。” “那当然,国瓷!也就头五年是我们家的,五年后就归朝廷所有了。也不知道我儿媳妇的外祖父到底是当官好还是不当官好。”唐楚君笑起来,“不过,国强,大家才有好日子过。我倒是想得开的。” 永乐王妃挑眉,心道后宅女子能说出这话来,小胖子长进了啊。 在她印象里的京城贵女们,整天无非就后宅那点子狗屁倒灶的事儿。 两人聊了一会儿生意,末了,唐楚君顺口问,“姐姐……啊,王妃您什么时候来京的?打算住多久?” 永乐王妃沉吟片刻,道,“来了几天了,你知道,王爷无诏不得回京。这次是回来办正事的,正事办完原本就该回去了……” 其实这次她是打算悄悄进京,又悄悄离京。 朝堂如今有大变动,许多官位虚位以待。作为王妃,实不宜在这时候到各家走动,有拉帮结派之嫌。 所以她陪王爷办完正事就急着离京,只有她家那头脑简单的王爷才会刚从鬼门关上绕一圈就急着呼朋唤友。 唐楚君一听那话,立刻就品出味儿来了。 王妃姐姐原本是没打算来找她的,但因为遇着什么事儿才勉为其难找上门来。 “王妃今日来,是有什么为难的事么?”唐楚君主动问出口,省得大家说半天说不到点子上。 其实永乐王妃对着唐楚君,确实不太说得出口这种破事。实在太没脸了。 但话问到嘴边了,还得说,“是有件事,今日专门为此来拜访。” 唐楚君默了一瞬,“王妃但说无妨,只要能办的,我都尽力。” 永乐王妃有些感动。她常年不是和商贾打交道,就是和这官那官过阴阳招。这句“只要能办的,我尽力”,她耳朵都听出茧了。 有的人说这话,其实就是个拖字诀。但唐楚君不一样,她说尽力,你就真的能从她眼睛里看出她会尽力的真诚。 永乐王妃摇摇头,“谢谢妹妹。不需要你办什么,我今儿就是来跟你打听一个人。” 唐楚君疑惑,“什么人?” “你小姑子夫家的人,常山伯世子宋世光的庶妹宋平妍。”永乐王妃试探着问,“这人,你熟吗?” 唐楚君脑袋晃圈圈,晃了片刻才道,“宋平妍……没听说过。”不过不要紧,有人知道,“王妃你等等,我给你找个人来问问。” 她吩咐钟嬷嬷,去把时婉珍叫过来。 钟嬷嬷应声去了。 唐楚君瞧着永乐王妃,一时不知道是该先问发生了什么事,还是先跟人解释一下,自己和离了,那已经不是她小姑子了。 最后,她选择问,“王妃,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永乐王妃略一思索,还是把家丑简要说了一遍,淡淡道,“见笑了。” “见什么笑?以前我家的丑无人能及,有空我给你细说。”唐楚君深知,只有用我的家丑换你的家丑,大家的悲喜才互通。 说着话时,时婉珍到了,“见过王妃,见过嫂嫂。” “叫姐姐吧,我已经不是你嫂嫂了。”唐楚君悠悠喝口茶,转头对着王妃一笑,“王妃姐姐,我已经和离了。” 第665章 永乐王妃拿着帕子的手一顿,透过袅袅茶雾,看着面前笑颜如花的女子,真真儿诧异了,“和离?” “是啊,和离。”唐楚君大大方方承认。但她此时不欲说自己的事,只道,“婉珍,你坐,我问你个事。” 她说完让人给时婉珍上了茶。 时婉珍忐忑坐下,连茶都不敢喝。 唐楚君原先当嫂嫂的时候也没这般礼遇过她,现在不是她嫂嫂了,忽然来这一出,就很害怕。 唐楚君开门见山,“婉珍,你是不是有个小姑子叫宋平妍?” 时婉珍被问得一愣,“嗯?嗯!是,怎么了?” 唐楚君抬头望向永乐王妃,“王妃您想问点什么?” 永乐王妃略一思索,“我想知道,宋平妍这人平时对人好吗?” 说起这个,时婉珍都不带犹豫的,“好,好得很,她好得撺掇我儿子女儿都不认我这个母亲!” 短短几个字,永乐王妃听出来了,建安侯府跟常山伯府矛盾大着呢,这就好办了。 基调一定好,她心情就好,淡淡笑道,“如此说来,宋平妍若是做了我永乐王府的侧妃,于你们建安侯府半点好处都没有吧?” 时婉珍听得连礼数都顾不上,差点发出土拨鼠的尖叫,“侧妃?就她?你们永乐王府图什么啊?是图她不守妇道跟下人通奸被抓,还是图她会偷东西?” 永乐王妃和唐楚君相视一眼,“这个宋平妍人品这般不堪的吗?” 时婉珍冷笑,“她哪里谈得上人品?早年我成亲那会,她还小,趁乱偷了我一个碧玉镯子,那是母亲给我的陪嫁。我都还没戴热乎,就落她手里了。后来我看见她戴了,却死活要不回来。她一口咬定那是她外祖母送的,呵,她外家都破落成啥样了,哪有那成色的镯子,不然怎会让女儿来伯府做姨娘?” 唐楚君眼睛一瞪,“那,最后碧玉镯子也没要回来?” 时婉珍憋屈地哭出声,摇头,“要不回来了!宋平妍虽是姨娘生的庶出,自来惯会讨好嫡母,也讨好宋世光。他们都向着她……” 唐楚君瞧着时婉珍哭得窝窝囊囊,没好气道,“咦,合着你就一窝里横?你把对我和对夏儿那种泼天泼地的气势拿出来啊!还好意思笑话我?搞半天你在伯府还被一个庶出妹子拿捏了?” 时婉珍被前嫂嫂奚落也没敢还嘴,心道我是被拿捏了,我在伯府过得举步维艰。可我儿子没被换,女儿也没被卖啊。 这些话她倒也不敢拿来怼前嫂嫂,不然唐楚君当场就得炸。 不过永乐王妃对另一件事更感兴趣,“你说她不守妇道,跟下人通奸被抓了?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时婉珍道,“她丈夫体弱,跟她行不了房。她那种人,哪里耐得住寂寞?就跟她丈夫的贴身小厮混上了。她丈夫是不是发现了这个被气死的,我不知道。反正彭家因为不想把事情闹大,押着她回伯府,那放妻书都是直接扔我婆婆脸上的。” 彭家顾着死去儿子的脸面,也顾着京城常山伯府那点子余威,没当场把宋平妍沉塘,也没休妻,只是给了放妻书。这茬就算过了,所以这事儿在京城几乎无人知道。 时婉珍说起小姑子就咬牙切齿,可见她是没少被这小姑子使绊子。 永乐王妃便是从时婉珍嘴里了解到,宋平妍前夫家是琦州通判彭大人家。 就宋平妍那样的身份,原是嫁不到这样的人家里去。可她厉害啊,趁着彭大人的儿子彭永康来京城看病,愣是有本事往人跟前凑,让人误以为她多好呢。 当初人家又以为她是伯府嫡女,就请了媒人来下聘。后来才知宋平妍其实是庶女,就不太想结这门亲了。 那宋平妍是个牛人,当下就扮成京城药房伙计去了琦州,进了彭家,把彭家少爷感动得非她不娶。 如此,彭大人两口子拧不过生病的儿子才松了口,重新下了聘。 “为了面子上好看,宋平妍便记在了我婆婆名下,以嫡女规格嫁到彭家成了正头娘子。”时婉珍撇嘴,“当初宋平妍一心嫁彭家,一是因为彭永康的确一表人才;二是彭家其实底蕴深,当今礼部尚书就是彭永康的亲伯父。” 永乐王妃听明白了,“看来你这小姑子,确实心思活络啊。” “王妃您可太含蓄了。她那叫心思活络吗?她那心就是一团火,她人走到哪里,就烧到哪里。”时婉珍不遗余力,“你们永乐王府要是把这种人弄进府里,就别想太平了。说得不好听,没准您儿子都得遭她的道!” “婉珍!”唐楚君见时婉珍越说越放得开,不由出言提醒,“别瞎说。王妃自有判断。” 时婉珍忙收了嘴,但显然不服气,就觉得自己还没说到点子上呢! 她肯定不乐意小姑子进永乐王府做侧妃,若是让小姑子得逞,那尾巴还不得翘天上去? 她这快一年没回伯府,一双儿女被小姑子撺掇得不认她就算了,还混得很。 永乐王妃本来就有自己的打算,如今听了这些话,心里便有了计较,“楚君,我今儿来呢,是想知道你们建安侯府的态度。这么看来,我若驳了宋平妍做侧妃的想法,是不会跟建安侯府结仇吧?” 唐楚君道,“这是哪里话?建安侯府是建安侯府,常山伯府是常山伯府。何来结仇一说?我虽已不是建安侯府的人,但侯府是我儿子当家作主。这个,我能说了算。” “那就好。”永乐王妃笑起来,就觉得小胖子确实长大了,说话做事干脆利落。不像小时候,腻腻歪歪光会哭。要不是长得好看,就那哭包相,真招人烦的。 她见时婉珍忽然脸色发白,便知对方想什么,“放心,关于宋平妍的情况,本王妃不会透露是你说的。” 时婉珍苦着脸,“可人家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我说的啊。” 唐楚君喝了一口新换的热茶,悠悠地问,“怎的,你都在娘家苟一年了,还不死心呢?是还准备回伯府被你那宋世子打死才舒坦吗?” 第666章 唐楚君本不欲在王妃面前让时婉珍难堪,可见她那没主见的样子,实在没忍住,“你要不怕死,就死心踏地回伯府去。” 且她刚才听永乐王妃一番话,几次将“建安侯府和常山伯府”连在一起说,这会子便回过味儿来了。 一回过味儿,她就气不打一处来,“若是不想回去,就找宋世子和离,彻底断了念想。省得他常山伯府整天打着建安侯府的招牌在外头坑蒙拐骗,狐假虎威。” 王妃揭开茶盖,拂了拂茶沫子,垂着眉眼,笑容淡淡漾开。 看来小胖子是真听懂了这里头的弯弯绕,了不得啊。 瞧,有的人就没听明白。时婉珍问,“伯府又在外头骗什么?” “骗什么?”唐楚君没好气,“不然你以为王妃为何这么有空,坐你面前听你说那些破事儿?她有这功夫,干点什么不好?” “啊?”时婉珍这才反应过来,“宋平妍攀扯咱们建安侯府,想进永乐王府做侧妃?啊呸,这个不要脸的!王妃您别听她的,这个浪蹄子跟我们建安侯府一文钱关系都没有。” 永乐王妃道,“她本人如何攀扯,我倒是不知道。但你家宋世子是攀扯得明明白白,跟我家王爷翻来覆去捣鼓你们两家的关系。” 时婉珍气得心梗,“自己儿女没见他上心,对一个庶妹倒这么关心!”她忽然想起件事儿,冷笑一声,“要不是当初夏儿把甘瓷赵家一锅端了,闹上官府,恐怕这会子小浪蹄子已经在赵家过上小日子了。” “哦?”永乐王妃明显很感兴趣。她虽不爱听家长里短,但掌握敌人越多线索就越有利,倒是颇有耐性。 于是唐楚君和时婉珍这对素来不对付的前姑嫂,奇迹般地站成了同一阵营。 你一言,我一语,将当初时安夏如何果断取下“明玉安瓷”的招牌,如何让甘瓷“只值一文钱”,如何把宋世子和赵重阳一脚踢进官府,又如何…… 永乐王妃听了半天后,对一切的兴趣都不如对时安夏的兴趣来得强,急切地问,“楚君,我能见见你女儿吗?这孩子行事风格……哈,我喜欢,我喜欢得很。” 时婉珍怔住,不是在说伯府的事吗?您关注点是不是跑偏了? 唐楚君原本越说越神采飞扬,那是一个母亲说起自家女儿的丰功伟绩特别骄傲的神情。 可经王妃这一问,唐楚君顿时就眼圈红了。她家可怜的夏儿还没醒过来呢,这都多久了。日子越多拖一天,危险就越重一分。 她抿了抿嘴,用茶雾掩了泪光,垂眸道,“夏,夏儿她……最近忙,一时半会见不了。” 时安夏昏迷的事情一直保密着,除了圈里人知道,外头都是封锁了消息。 王妃见状,便转了个话题。一个干脆利落的人忽然扭捏,必是有不能对人言的理由,何必追根究底? 几人又聊了会子话,永乐王妃就告辞了。马车刚出建安侯府,守在外头探消息的就报给了常山伯府。 宋平妍气死了,“永乐王妃真好笑,还真上建安侯府探虚实去了。时婉珍肯定说我坏话!她从来不盼着我好!怎么办,怎么办啊哥!” 宋世子心头也烦躁,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他以为把庶妹送进王府当侧妃,能沾点光。且庶妹跟他保证,只要做了侧妃,每年给他八百两银子做报酬,至少连续给五年。往后随意,总不会亏了他这个当哥哥的。 换句话说,宋世子要把这事儿办好了,最少最少能纯赚四千两银子。 这可是无本生意啊! 当初宋平妍嫁彭永康的时候为了弄个嫡出身份,也是用这办法。每年给嫡母孝敬二百两银子,还给他这个当哥哥的孝敬二百两银子。 因为当年彭永康来京治病时,宋平妍那些小伎俩,宋世子可没少出力。 头些年,宋平妍还在彭家的时候,银子是真没断过。 后来宋平妍被赶回娘家还能站稳脚跟,也跟这些银子有关系。 总的来说,宋平妍骚是骚了点,但说话算话这优秀品质在宋家有口皆碑。 宋世子看在银子的份上,竭力安慰妹子,“或许你嫂子也不敢说你坏话呢,她那人你还不了解?对我服服帖帖。” 宋平妍抬起那双妖媚的丹凤眼横了宋世子一眼,“哥,她要服服帖帖,早就屁颠屁颠回来了。到现在都不肯回来,怕是起了和离的心思。这女人啊,我比你清楚。一旦起了和离的心思,加上娘家又有靠山,那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了。” 宋世子却不信,“时婉珍离了我,她活不了。” 宋平妍现在没心情聊时婉珍,也就暂时让她哥做做白日梦。 兄妹俩正觉得入王府没戏的时候,谁知永乐王妃竟派人来通知,说永乐王府决定纳宋平妍为侧妃。 二人目瞪口呆,激动得全身发抖。 宋世子说话的声儿都颤了音,“可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每年八百两银子。” “忘不了,忘不了!我什么时候失言过?”宋平妍只觉得跟做梦一样,“侧妃!永乐王府的侧妃!王妃答应了!她真答应了!哥,还是你最行,嫂子被你拿捏得死死的,她不敢说我坏话!哈哈,她不敢说我坏话!” 宋世子骄傲得很,“那是,我都跟你说了,你嫂子离不开我,根本离不开我!她离了我,活不了,哈哈,活不了!” 宋平妍略一思索,伸手摇了摇宋世子的衣袖,“哥,你得去把嫂嫂接回来才行。建安侯府这块招牌挺好用,关键时刻起大作用,咱不能扔了。” 宋世子心情好,笑道,“确实不能扔,晾了她这么久,也该接回来了。往常派人接她,都是下人去的,她不回来估计是觉得没得脸面。看来我需亲自去接她回来,既然建安侯府给脸,咱得接着,更不能落了他们的脸面。” “哥,你说得对。”宋平妍的算盘珠子都快崩她哥脸上了,“有些事儿,还得靠嫂嫂去张罗才行,她毕竟是海晏公主的亲姑母。” 第667章 宋平妍盘算着,到时看能不能让海晏公主也来给她送送亲,长长脸。 在北翼,藩王纳侧妃相对简单。只需报请皇上知晓,然后在封地宣诏即可,并没有特别繁杂的流程。 不似皇子们纳侧妃仍然要下聘,三书六礼,把该走的流程走完。 像宋平妍这种情况,从京城去往封地,娘家是要送亲的。送亲队伍越庞大,里面有头有脸的亲戚越多,就显得侧妃背景实力越雄厚。 哪怕往后正妃要拿捏侧妃,也得掂量掂量惹不惹得起。 不然去到封地上,山高路远,人生地不熟,王府里的人以为她是什么没背景的人,可着劲儿欺负她。 所以嘛,该借势的还得借。这势要如何借?就得靠她嫂嫂去张罗。 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盼着嫂嫂回家。宋平妍兴致勃勃催促,“哥,你快去把嫂嫂接回来吧,宜早不宜迟,还有许多事没安排好呢。” 宋世光看了看暮色微暗,点点头,“我这就去,误不了事。” 建安侯府里,唐楚君这是第一次跟时婉珍平心静气面对面说话,“往日你虽对不起我……” “我哪有对不起你?”时婉珍十分委屈,“若是瓷器店那次,我都赔了个庄子,这茬还过不去嘛?” 这!很难平心静气啊!唐楚君悠悠冷笑,“你早就知我起儿被人调换却不告诉我,你是不是忘记了?” “可又不是我换了你儿子!” 唐楚君:“……” 好像也是这么回事!罢了罢了,言归正传,“若宋世子亲自来接你,你当如何?” 时婉珍摇摇头,“他不会来接我的。他顶多派个下人来接,就算了不得。” 唐楚君明白了,“所以他来接你,你还是要回去的。” 时婉珍眼泪珠子扑扑往下掉,“我不回去,又能怎么办?” 唐楚君点点头,站起身,“那好吧,你想好了就行。” 她绝不会替这样的人做主,省得事后落埋怨。 就在她转身离去时,时婉珍也不知怎的,一把拉住她,“嫂嫂,对不起。” “别叫嫂嫂,你一叫我‘嫂嫂’,我浑身难受。”唐楚君嫌弃得很,却也没甩开她的手。 她能感觉到时婉珍的无助。 时婉珍眼巴巴地望着唐楚君,“难道你以后真不和哥哥复合了?一个女人家和离了,日子过得多艰难啊。” “你看我像艰难的样子吗?”唐楚君没好气。 时婉珍彻底没话了,心道你那双儿女就跟金刚罗汉护法一样,当然不艰难了。 这一想,她便知,她哥哥嫂嫂是永远不可能重归于好了。怕是从来就没好过,又何来的重归于好呢? 唐楚君重新坐回椅子上,“婉珍,我听说你这大半年,都在书院跟着宫里请来的老嬷嬷学绣娘的精细活儿。老嬷嬷说,你手挺巧的,也不全废啊。” 时婉珍默然不语,泪溢满眶。她一个侯府嫡女出身,竟沦落到做绣娘,这让她情何以堪? “你是放不下身段去做绣娘?”唐楚君轻声道,“你知道一个女子凭自己本事赚到银子,然后养活自己的那种感觉吗?我跟你说,就俩字儿:硬气。” 时婉珍抬眸问,“你赚过?” “那当然。”唐楚君并没告诉对方自己就是楚笙先生,写了文章赚了银子。 虽然那银子远不如她手里的产业赚钱,可快乐啊。 她是真心跟时婉珍分享,“我第一次凭自己努力赚到银子的时候,就给儿子媳妇、女儿女婿各买了许多东西。我当时可高兴了,那种高兴,哎呦,简直不能用言语来形容。” 时婉珍感受不到那种高兴,但看到唐楚君眼里有光。那种光是她从来没在曾经死气沉沉的嫂嫂身上见过的。 前姑嫂二人正叙话,门房来报,常山伯世子宋世光求见。据说是带着儿女带着礼物,亲自来接时婉珍回家。 这次,给足了面子。 时婉珍一把抓住唐楚君的衣袖,“嫂嫂,他来了,他来了,我怎么办?” 唐楚君一根指头一根指头把她的手掰开,淡淡道,“该说的话我都说了,是回,还是不回,你自己看着办。听说你嫁妆也没了,还是你自己亲自卖掉当掉的。你说你,怎的这般糊涂!” 时婉珍捏了捏拳头,“要是夏儿在就好了。” 唐楚君摇摇头,“夏儿在,她也不会替你做决定。但她从前就告诉过你,侯府会是你的后盾,也会为你遮风挡雨。但,决不养坏人,也不养懒人。” 时婉珍默了默,深吸口气,“我知道怎么做了。”她说着就慌张跑出去。 转瞬,她又跑回来,什么都没说,跪在唐楚君面前磕了个头,然后跑回了自己居住的院子。 等她从院子里再次出来时,宋世光等人已在正厅侯了多时。 宋世光原本心里等得不耐,有点想打人。但看着时婉珍气喘吁吁跑进来,气也就消了一半,却还是板着个脸,“怎的,这是真不打算回家了?” 他摆着一家之主的谱,觉得亲自来接还有点掉价呢。 时婉珍怕得要死,可想起唐楚君的话,又想起早前夏儿跟她说的话,便是大着胆子将手里一张纸递给宋世光,“想接我回去也行,先把我嫁妆还来。” “什么?”宋世光觉得自己耳朵似乎坏了,不然怎么会听到这般荒唐的话。 这是胆儿肥了啊! 他瞪着时婉珍,“你再说一遍!” 时婉珍心儿一抖,“你先把嫁妆还我!这是我的嫁妆单子,不还我,我就不……” 宋世光一巴掌打在时婉珍脸上,鲜血霎时从她鼻子里流出来,滴在锦衣罗裳上。 也是在这时,从门外进来一群人。 为首的正是建安侯府世子时云起,身边是他母亲唐楚君,身后跟着一群府卫。 时云起是文人,不太会动手打人。 可一旦出手,也是雷霆万钧之势。 他那巴掌打在宋世子脸上,手还打红了,打疼了。 他冷着脸,一字一字道,“宋世光,你是个什么东西!竟敢在我建安侯府的地盘上,打我建安侯府的人!” 第668章 宋世光在家顺手打人打惯了,才会在建安侯府动手。可他怎么都没想到,一向文弱的时云起竟敢打他。 他可是时云起的长辈啊! 他一手捂着脸,一手指着时云起,“你!你你!我是你的长辈,你敢打我!你你!” 时云起挥开他指着自己的手,“你到外头去嚷嚷,就说我时云起打了你!影响我入仕算我的。” 真就是有恃无恐!宋世光气得咬牙,“时婉珍,你们建安侯府如此态度,你就永远别想回去。我休了你!” 时云起偏头问时婉珍,“小姑母,他打你,你还要回去吗?” 时婉珍拿帕子捂着鼻子,很快帕子就被鲜血打湿了。她泪眼婆娑,抬头对上侄儿坚定的眼神,就是心头一震。 她从没见过那么让人安定的眼神。 忽然心头就有了底气,“不回。” 她这两个字说出口后,就下意识看向自己的一双儿女。 她的儿女都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她,既没因为她挨了打有丝毫动容,也没有因为她说“不回”而表现得难过。 时婉珍心里特别悲伤,比被宋世光打了更加悲伤。 宋世光道,“好,你硬气!以后你永远别回来!”说着就带着人走了。 从头到尾,那一双儿女没喊过她一声“母亲”。 时云起冷眼看着,直到宋世光等人完全消失,才淡淡道,“小姑母,你的一双儿女似乎也不亲你,到底是怎么养成这样的?” 时婉珍哇一声坐在地上大哭起来,哭声震天。 另一头,永乐王万万没想到,王妃竟然松口了。哎呀呀,他的好王妃可太疼他了。 什么叫娶妻娶贤?看看他永乐王的王妃就知道了。绝对担得起贤妻二字,能帮着打理封地,还不善妒。 娶妻当娶吴家女! 永乐王一通马屁吹过来,永乐王妃只淡淡一笑,“如今正在风口浪尖上,且咱们又在京城,这事儿还是先禀报皇上吧。” 永乐王有些心虚,“这……不用吧?藩王纳个侧妃而已。等到了封地,写,写个折奏禀报一声就行了。当,当不得皇子纳侧妃那么隆重。” 王妃一边低头写请柬,一边道,“今时不同往日。你刚惹皇上生气,我想着,借着纳侧妃,也正好表明你根本从来没惦记过那人。” 永乐王一拍大腿,“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还得是本王的王妃通透!” 王妃头都不抬,只温温一笑,“既然要纳侧妃,不能白纳,自然得物尽其用。什么时候跟皇上表忠心都不晚,这就是个机会。” 永乐王喜滋滋,“还是王妃想得周到,就这么办,就这么办。” 王妃将写好的请柬交给冯嬷嬷,“让黎叔把这些请柬送出去。”末了才转头跟永乐王道,“我打算在富贵楼包个席面,请旧友们聚一聚。” 永乐王猛点头,“应该的,我就说嘛。好不容易来一趟京城,你非那么低调,悄悄来还悄悄走。” 王妃道,“我们吴家,上至祖父下至叔伯子侄都是做学问的,需要静心,不宜过分张扬。过两日宴请旧友,完全是为了王爷您要纳侧妃热闹一番。” 永乐王感动极了,上前想抱抱王妃,被王妃手里那支毛笔给夯退了。 她用毛笔着墨那端指着他,“王爷莫要被笔墨染污了衣裳。” 言下之意是,滚远点,你个脏东西,莫来挨老娘! 隔了两日,礼部尚书彭大人的夫人钟氏从富贵楼吃了席回府,神情慌张,还没进院就开吼,“老爷!老爷老爷老爷啊……不好啦!” 彭大人从书房里探出头来,不悦道,“夫人何事惊慌,跟被狗撵了似的!” “比被狗撵了还惨!”钟氏跑得额上全是汗,进了老爷的书房,拿起里面的杯子就自个儿倒了杯水,咕嘟咕嘟喝下肚,才喘着气儿道,“老爷,不得了!咱们彭家摊上大事儿了!” 彭大人虽知夫人一向咋呼,但是个十分有分寸的人,忙神色紧张地问,“到底出什么事了?让你这般大惊小怪。” 钟氏问,“您知道我今天赴永乐王妃的约去了吧?” “知道。她是你儿时旧友……” 钟氏摆摆手,“错错错,我们自小玩不到一起去。她清高,能力也强,从来瞧不上我们这种吱吱喳喳的人。这次请我,真是别有深意啊!” “你别卖关子。”彭大人急。 “我这不是跟你先铺垫一下嘛。永乐王爷要纳侧妃,王妃已经把这事儿报到皇上那去了。” “那又怎样?” “又怎样!我的天哪,你猜都猜不到那侧妃是谁!真的就是一步错,步步错。” “你想急死我嘛你!”彭大人恼火得想挠头。 钟氏终于不卖关子了,“你三弟那儿媳妇,记得哇?记得吧?那个浪蹄子啊,真的,我都不知用什么言语来形容她!竟然攀上了永乐王爷,还要做侧妃!” 彭大人惊得直接跌坐在椅子上,“你说真的?” “这还有假!”钟氏抹了一把汗,又喝了一口水,“我宴席没完就称病跑回来了,你说说,我哪次宴席会半路逃跑?最后散席我都还要再组一局的人,今次我竟然跑了!” 彭大人脸色差到了极点。 别人不懂王室宗亲的规矩,他一个礼部尚书,专门负责这些屁事,还能不懂? 藩王纳侧妃,天远地远,原则上皇帝是不爱管的。但藩王们大抵自觉,在纳侧妃的问题上都比较慎重。 那些个品行不端的,出身不好的,私下做个通房倒也无人管。 但侧妃不同,侧妃名字是要上皇室玉牒的啊。 明德帝要知道那么个玩意儿的名字上了皇室玉牒,污染了皇室血脉,不得龙颜震怒才怪! 谁能知道永乐王爷这般胡闹? 不是说永乐王妃识大体得很吗?怎的也跟着胡闹? 彭大人重重一拍书桌,墨汁洒了一纸,“快去阻止,别让他们再胡闹了!” 钟氏摇摇头,“来不及了,永乐王妃已经上奏给皇上了。” 彭大人心凉半截儿,“完了,咱们要被那婆娘害死了。常山伯府都是死人吗?连这点常识都没有?” 第669章 当初侄儿彭永康要娶宋平妍,彭大人夫妻俩就不同意,以对方是庶出为由,劝阻了一番。 当时见了成效,这门亲事退了。 谁知隔了几月,他三弟来了一封信,说儿子的亲事已简单办完了。就是单纯为了冲喜,没别的,新妇还是常山伯府家的庶女宋平妍。又说希望大哥不要生气,庶女如今记在嫡母名下,以嫡女身份嫁过去的。 彭大人当时看了信就气得冒烟,直呼“糊涂”。他当真是嫌弃庶女身份吗?他是嫌弃这个女子配不上自己那侄儿啊。 木已成舟,彭大人为此冷落他三弟好几年。 后来他侄儿彭永康死了,他亲自去吊唁,见三弟一夜白了头,才心软与其和好。 谁知没过多久,他三弟又来了信,将他侄儿彭永康被活活气死的事儿说了出来。 他侄儿是撞破了妻子和贴身小厮的奸情,一口血吐出来,当场气绝身亡。 彭大人只有四个字形容:家门不幸。娶了这种女子,绝对是家门不幸。 结果他三弟又干了一件错事,不止把这事瞒下来,没对外说,还发了放妻书。 当然,他也理解。他侄儿在当地算得上清雅才俊,要不是因为身子弱,从小就三天两头病倒,想必现在也能跟当今的时云起一样大放光芒。 他三弟不愿意儿子死后还背上污名,所以放过了宋平妍。 这就是一步错,步步错。 宋平妍这个祸害,虽然跟彭家已经没有关系,可她一旦入了皇室玉牒就有关系了。 在彭家发生过的事如果瞒着,就是欺君之罪。不瞒着,彭家当年的事就得暴露于人前。 尤其已经上奏到明德帝那里,又是在这么敏感的时期。明德帝肯定会要求礼部处理相关事宜。 礼部会先对侧妃人选进行初步审查,然后还要派专人查实其人际关系,以及品性,成长轨迹等等。 彭大人琢磨着,“按理藩王纳妃不至于查得这么细……” 钟氏一拍彭大人的胳膊,“老爷您可别糊涂,我就说王妃请我吃席定有深意。我觉得她在暗示,这次纳侧妃会闹得很大,这是让我们提早主动去跟皇上坦白。” 彭大人素闻永乐王妃极有城府,“我就说嘛,这个永乐王妃怎的会这么糊涂,合着是想拿我当刀使呢。” 钟氏一听这话,恍然大悟,“怪不得呢。今日我在宴席开始前去净手。听到两个老嬷嬷在议论,说他们王爷喝醉了酒,跟一个女子酒后乱了性,还说酒醒后,那家人提出让女子做侧妃。嘿,合着是专门说给我听的呢。” “不然你以为怎就那么巧?什么都让你听完了。”彭大人闻言更加确定,永乐王妃拿自己当刀使。 钟氏点头,斗志满满,“对,老爷,咱们要当刀,就得当一把寒光乍现的利刀。老爷,您现在就进宫,去把这事儿对皇上和盘托出,先把咱们给摘出来。” 彭大人听话地站起来。 又听夫人说,“反正这事儿肯定是瞒不住的,永乐王妃敢走这步棋,就是要把常山伯府顶到风口浪尖上去。我猜,这宋家肯定是给永乐王下了套。” 彭大人一惊,“下套?” 钟氏白他一眼,“不下套,哪个正常人会把这种祸害弄回家里供起来,搞得家破人亡。这些个套路,明眼人一瞧就瞧出来了,也就永乐王那个傻子和你那好侄儿蒙在鼓里。” 她越想越是这样,“我猜王妃恐怕是咽不下这口窝囊气,才把事儿闹大的。否则完全可以先把人带回封地,再上折。到那时,皇上根本不会让礼部再查。正事都忙不赢,谁有功夫管封地上的侧妃?” 彭大人喃喃的,“那这,还是个大案呐。”赶紧回房换了官服,连夜进宫去了。 守在彭府外头的人远远跟着彭大人的马车,直至其进了宫门,才回去禀报永乐王妃,说彭大人连夜进宫去了。 永乐王妃点点头,“知道了。” 宴席未散,场上全是永乐王妃少时认识的女子。 如今都已儿女成群,聚在一堂。 众人都在跟唐楚君套近乎,从唐楚君走进来那一刻,便成了全场中心。 永乐王妃这才深切体会到王爷嘴里那句话,建安侯府逆风翻盘! 唐楚君是真的逆风翻盘了。她以和离身份现身,不止没遭到嘲弄,反而成了众人逢迎的对象。 这就很了不起。别管那些好话是真心还是假意,能在京城这种拜高踩低的地方,令人笑脸相对,就很不容易。 且,唐楚君看起来神采奕奕,自信,飒爽,举手投足间已脱去了京城贵女一贯的扭捏造作。 只眉间偶尔掠过一丝哀愁,淡淡漾开。就连那丝愁绪添在唐楚君的笑颜里,都显得格外特别。 常山伯府里,宋平妍正在整理嫁妆单子。 忽然门被宋世光一脚踢开,神情异常慌乱,“宋平妍,这次我们要被你害死了!” 宋平妍停下手里的活儿,诧异地问,“怎么了?” “怎么了!出大事了!”宋世光恼火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永乐王妃把纳你当侧妃的折奏送上去了。” “这不是好事吗?”宋平妍不解。 “好什么好?你什么情况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宋世光有点慌,感觉大祸要临头了,“礼部会调查你的各方面情况,还会记录在册。” “这……不是说藩王纳侧妃没这么麻烦吗?就跟普通人纳妾是一样的。”宋平妍也慌,美梦刚开始做,就要碎了,“会不会是你听岔了?” “我怎么会听岔?”宋世光站起来在屋子里来回走动,“听说永乐王妃不止上了折子,还在富贵楼宴请京城贵女,其中彭夫人也在。” 宋平妍张了张嘴,两耳嗡嗡的,“你是说钟氏?这个女人跟我八字不合!”但她还存在侥幸心理,安慰着兄长,“不要自己吓自己,当年的事,她可能不知道。” 宋世光指着宋平妍的鼻子跳脚骂,“你这个搅家精,我就说别朝永乐王下手,你偏不听。这下好了!这下好了!我跟你说,要出了事,你得一个人扛下来!” 第670章 宋平妍出言埋怨永乐王妃,“那个女人真多事,先是跑去建安侯府,然后……咦,会不会是嫂子把我的事透给王妃听,王妃才上折的?” “你嫂子根本不知道你那点破事。”宋世光烦躁极了,起身,“我得去跟父亲母亲知会一声。” 宋平妍一把拉住他,“哥,再等等。也许事情没有那么糟糕,彭家人不会把那事给捅出去的。” “不捅出去就是欺君之罪,彭大人自己就是礼部尚书,除非他完全不知情。” 如今兄妹俩把所有希望寄托在彭大人不知情上,因为自来也没谁规定寡妇就不能做侧妃。 但他们忘了,寡妇可以做侧妃,那也得身家清白,而不是满身污秽。 彭大人知情,从而明德帝也就由彭大人嘴里知道,他那个蠢王叔又睡了个女人。 还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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