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马双腿一软,下车跪在地上,连声告知自己只是镖局伙计。 美艳夫人尖叫一声,“光天化日!北翼京城,天子脚下,还有没有点王法了?” 她双手紧握成拳,一双眼睛怒视着韦行舟,仿佛要用目光将他烧穿一般。 韦行舟拿出腰牌亮了一下,讥诮道:“夫人还知道王法!干扰西影卫执勤办案者……”他抽出随身配刀,声音沉沉,“格杀勿论!” 语毕,他手一挥,侍卫们冲上马车,将里面的东西一箱一箱抬出来,竟摆了满满一路。 美艳夫人被明晃晃的刀晃花了眼,全身都在抖,也不知是吓的还是气的。 箱子打开,齐公公也上去瞧,随手一翻,“嚯,野萝卜根冒充人参!可以啊,天子脚下卖假货,这是真不把王法放在眼里!” 他将那所谓的“人参”狠狠掷进箱子里,喊了一声,“全部抓起来,彻查!” 美艳夫人也是娇养长大的,在宿州地界只有她抓别人,还没谁这么对过她呢! 此时是真的慌了,越慌越口不择言,“我姐夫是安平王,这些货也是安平王的,出了差错,你们有几个脑袋赔!” 明德帝知道这是谁了,淡淡道,“你是端谨王府的人。” 美艳夫人见对方准确说出自己的来历,不由微微扬了扬下巴,“正是!我乃端谨王府三小姐。我们端谨王府连皇上都要礼遇几分,况且我姐夫还是当今皇上的皇弟!今日我劝你们莫要再胡搅蛮缠,否则惹了你们惹不起的人,到时……” 明德帝声音平淡如水,未现半分锋芒,“抓起来,送东羽卫审。”说完不再看美艳夫人,只低头问唐楚君,“还能走吗?是送你回府还是去报国寺?” 唐楚君没回答正经问题,倒还蒙蒙地反问,“咦,您怎知我要去报国寺?” 也不自称民女了,跟唠家常一样,这感觉还挺好,起码少了些拘束。 明德帝回她,“女儿说的。” “哦……”就,有点怪呢。 具体哪里怪,也说不上来。唐楚君想了想,“马车夫伤了,我得让他先回去治伤。好像……也去不成报国寺了。” 明德帝没隐住笑,那嘴角就压不下去,“我忽然想起还有点事要问问寂元大师,正好再去一趟。你要是想去,咱们就一起。” “真的?”唐楚君狐疑掀眸看他,夕阳照在她明媚的脸上,“您……” 她是想问,您该不会是专门送我去吧?话到嘴边,又觉得自己想多了。人家一国之君,要不是因为有事,谁会送你? 她觉得有必要把自己去报国寺祈福的重要性说明一下,“您知道夏儿有个阿娘吧?她手骨和腿骨都长错位了,过几天就要重新接骨,所以我就急着去报国寺替她求个平安。” 明德帝“嗯”了一声,正色道,“夏儿的阿娘对夏儿恩同再造。要不是她,咱们就没有这么好的闺女了。” 唐楚君点头,头点到一半,就不点了。怪!还是怪!听来怎的像是她和他的女儿? 她再抬头看去,见明德帝一脸正色,清明坦荡。 反倒是她,一肚子弯弯肠,一直在揣度圣意。 天哪,皇上莫不会以为她是那种攀附皇权富贵的浪荡女子吧?以后可千万要谨言慎行,她赶紧又自称,“民女……” 民什么女?明德帝皱着眉头,十分严肃,“你这是大事,心诚则灵,耽误不得。走吧,有没有什么东西要带的?” “有……” “佑恩。”明德帝喊一声。 齐解语花早就竖着耳朵在听了,见主子喊,立马会意,转头笑眯眯朝嬷嬷道,“走,替你家主子收拾东西。” 这是生怕唐楚君反悔呢。 明德帝负手转头就走,走了几步想起唐楚君脚疼,便又停下转了身。 这边唐楚君也正埋头看自己脚,准备一瘸一拐跟着走,砰的就撞上了一堵肉墙。 第612章 撞了人! “哎……”唐楚君捂着脑门,把“呦”字吞下了肚,“皇上恕罪恕罪,我,民女……咳,走路不长眼,不看路……啊……” 被抱起来了! 天哪!吾皇! 唐楚君感觉自己不止脚疼,人都快要晕过去了。 明德帝打横抱起唐楚君,大步向着马车而去,“得罪了,事急从权。” 他腿长,走得又快,其实没走几步就到了。 可唐楚君觉得简直过了一辈子那么长,心儿狂跳,头晕目眩。这感觉也就当年少女怀春时,见着时成逸才有过。 这么多年来,她心如止水。 她以为再也不会心潮涌动,她都是“老夫人”了,再为谁春心荡漾成何体统? 可是现在,心真的跳得很快,耳朵嗡嗡的。 脚都感觉不到疼了,手心全是汗。 “楚君,你坐着,我让佑恩给你找药膏。”明德帝将唐楚君放进马车,叮嘱几句就走了,并未跟上去。 唐楚君:“!!!” 楚君?我听错了吧? 齐公公掀帘上马车,从一个小箱子里找出来一堆珍稀药膏,又让钟嬷嬷来给唐楚君搽药。 齐公公下了马车,见明德帝已经高高骑在一个侍卫的马上,诧异地问,“主子,您不上马车?” 明德帝一脸清明,“朕骑马就行。”说完打马往前走了。 齐公公:“???” 就这?主子您绷什么面子?过了这村没这店,您要后悔好久呢。 趁着海晏公主不反对,您不抓紧机会…… 明德帝从马背上扭过头来警告他,“不要胡思乱想,也不要胡说八道。” 齐公公好愁,主子这是何苦呢?给自己画个圈圈套着,您自己不出圈……咦,老奴可以让唐大小姐自己进圈啊。 这京城许多人都还不知道唐大小姐和离了,可他是知道的。 一旦这个消息传出去,不知道还得受多少人的白眼呢。 此刻暮色已幽暗,风吹树叶沙沙响。 如果有人敢直视明德帝,会发现这个中年男子不止脸红了,连脖子都红了。 一生中,从未有过这样的感受,愿意放着奏折不管,放着事务不理,不管不顾只为陪在她的身旁。 哪怕就这样,他骑马,她乘车,只要向着相同的方向前行,只要知道她就在不远处,心里便溢出蜜来。 原来话本子里荡气回肠要生要死的爱情不是假的,只看你遇不遇得上那个人。 春赏百花秋望月,夏沐凉风冬观雪。在天愿做双飞燕,在地愿为并蒂莲。其实他并不真的这般诗意,他所求也不过是,某一天早晨醒来,能跟她一起用个早膳。 他这捡来的人生啊,除了北翼的大好河山,除了黎民百姓,是不是应该还有一个相互爱慕的人才算完整? 可他,能带给她安稳的人生吗? 在未确定前,明德帝并不想捅开这层窗户纸。可只要一接近她,他就忍不住想握她的手,想要亲近她,想要抱着她,想要更多…… 无论当初在心里发过多少誓言,说只安安静静将唐楚君埋在心里。可当她真正鲜活站在面前时,一切下过的决心都山崩地裂。 明德帝放慢了马速,又离唐楚君近了不少。 马车里,钟嬷嬷急急慌慌给唐楚君的脚踝搽药,想着搽完药赶紧下马车。 谁知还没搽完,马车就动起来了。 齐公公在马车边上走着,“夫人莫急,要不了多久就到了。” 唐楚君掀开帘子低声问,“皇上呢?他……我占了他的马车,他……” 齐公公道,“您安心着,主子是担心您不及时搽药膏会更疼,他骑马在前边呢。” 唐楚君“哦”了一声,脑袋微微探出去,隐隐约约看见明德帝骑在马上高大的背影,一时有些失神。 齐公公又没话找话道,“放心吧,西影卫把那女子送审,到时会让她赔偿您的。” 唐楚君摇摇头,“算了,我那点小事就不追究了。还是查她的大案吧。” 她也没想到就撞了一下马车,拌了几句嘴,竟然能查出这么桩大案来。 也算给京城做贡献了不是? “大案小案都得查,”齐公公心里苦,主子不来陪聊,他得顶上啊。 可那能一样吗?他嘀咕着也坐到了车夫的旁边。 这头,时安夏和岑鸢匆匆往报国寺山门赶去。他们得了明德帝的侍卫来报,说了路上遇到的情形,还说这会子已经在来报国寺的路上了。 这!真就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说不得说不得啊。 快走到寺门前时,岑鸢停住了,“听说母亲伤了脚踝。” “对啊!”时安夏不明白为什么停下,“咱们得赶紧去迎迎。” 岑鸢见小姑娘关心则乱,便提醒她,“东蓠没来。” 时安夏恍然想起,九十九阶台阶! 她想起母亲一向娇气,别说脚受伤,就算没受伤,那副娇弱身子也是一听到九十九阶台阶就打了退堂鼓。 这回许是为了阿娘,母亲下了好大的决心,才来这报国寺一趟。 谁知马车还被人挤下沟了! 一时,没了主意。 岑鸢淡笑,“你想想,是你背得动她,还是我这个做女婿的能背她?” 对哦!北茴红颜也不行!自己爬上来都够呛,更别说身上背个人。时安夏结结巴巴,“那,那总,总不能让父皇背吧?” 岑鸢挑眉,“又有何不可?” “那怎么行!”时安夏脸都黑了。 “其实没准……咳,明德帝已经抱过你母亲了。所以行不行的,也是考验他体魄的时候。” 时安夏瞪着圆圆的眼珠子,“你听听你在说什么?那可是母亲……” “你母亲才三十几……”话没说完,岑鸢便是瞧见小姑娘急匆匆往外走。 唉,这是嫌月光不够亮吗? 小姑娘边走边伸手扯他袖子,“快来,夫君快来!没准母亲的脚没事,到时搭把手也好呀。” 时安夏站在阶梯上往下看,此时暮色彻底笼罩下来,只余她手里提着的灯笼随着山风明明灭灭。 岑鸢接过她手中的灯笼,然后牵着她的手往下走。 山风起,吹灭了烛火。明月清辉洒落,将石阶染上了一层白霜。 夜宝儿不知从哪儿窜出来,汪的一声叫,风一般往下跑,边跑边回头,“汪汪汪汪……” 时安夏在狗叫声中,便是远远看见了几簇灯火越来越近。 明德帝带着唐楚君到了…… 第613章 一声“宝儿”串两个,岑鸢搂着时安夏藏到树后,夜宝儿也跟着。两人一狗屏息凝神。 时安夏悄悄问岑鸢,“你要做什么?” “看看明德帝表现,棒打鸳鸯的事情做不得。”岑鸢拍拍夜宝儿的脑袋,“是不是啊?” 夜宝儿喉咙里发出“吼吼”的声音,准备大声汪汪几下。 岑鸢赶紧用手捏住狗嘴。夜宝儿只得用湿润的鼻子不耐地蹭了蹭他的手心,呜呜撒着娇。 瞬息间,明德帝骑着马已经先到了。 时安夏有些惊讶,“咦,父皇骑马来的?” 她还以为明德帝会跟她母亲挤一个马车,好趁机说说话。 岑鸢淡笑,“我就说吧,明德帝还是不错的。” 呵,欲擒故纵玩得很溜啊小明! 时安夏确实对明德帝此举很赞赏,便静下心来看母亲一会儿要如何上这九十九梯。 山下凉风阵阵,树影婆娑,夜鸟啼鸣。月光和星子,再加上马车前摇曳的风灯,也不过是将夜行赶路的人照映得更加孤独。 明德帝翻身下马,将马绳随手扔给侍卫,大步走近马车。 齐公公那声音倒是温暖,“报国寺到嘞!唐大小姐请下马车!” 从马车上先下来的是钟嬷嬷,伸手扶着唐楚君,“老夫人,小心些。” 树后的岑鸢低笑,“任谁都察觉不出‘唐大小姐’和‘老夫人’是同一个人。” “别说了。这最年轻‘老夫人’的话题,在她们那圈子里已经笑开了。我阿娘也越来越年轻貌美,往后……还不知道要闹出多少笑话来。”时安夏沮丧得很。 明德帝似有所感,抬起头往时安夏的方向看去,然后不动声色地低头问,“楚君,九十九阶,能上吗?” 唐楚君现在哪敢看明德帝的眼睛,心跳得砰砰的,“能……上吧?” 楚君!楚君!没听错,皇上真的叫她楚君! 上邪!当年她爹取名字是有多不上心?取个名字跟“储君”撞音,换个皇帝能砍她头祭祖吧? 明德帝低沉好听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那就先试试,不行再想办法。” 唐楚君闷头“嗯”了一声,胡思乱想间,感觉不止脚疼,头也晕,眼睛都是模糊的,这是什么毛病? 她娇气不假,但要强也是真。下马车的时候,愣是忍着疼,在钟嬷嬷的搀扶下落了地。 钟嬷嬷担心地问,“行吗?”分明察觉到主子手心全是汗,肯定是疼痛难忍弄的。 唐楚君硬气地点点头,“行。” 说实话,她最开始那会子还没感觉多疼,跟美艳夫人打嘴仗的时候也没觉得多疼,可为什么搽了药膏以后反而疼得多呢? 仿佛是知道她在想什么,齐公公解释道,“那些药膏用了好得快,活血化瘀,现在您可能感觉刺痛感加重,但过了今晚就好了。” 原来不是她娇气才产生的错觉啊?唐楚君一步一瘸往阶梯走去,被一群人围观看她能不能行走。 她咬着牙,准备拼命了。 这股气劲儿刚上头,那钻心的疼痛便席卷而来……然后,然后,然后她就没忍住,哭了。 哭啥呢?哭姚笙。 唐楚君竟在这种时候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姚笙,那是怎样的痛啊,姚笙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 她就这么点小伤都痛得心抽抽,姚笙当年被夹断手指打断腿,被最亲近的人逼问虐待,那是多绝望的心情啊……唐楚君心气儿一松,顾不得形象,坐在阶梯上就捂着脸伤伤心心哭起来了。 时安夏和岑鸢面面相觑。 母亲是闹哪出?上不去阶梯就哭了? 时安夏准备出去安慰母亲,被岑鸢一只手拎回来。 “让明德帝处理。”岑鸢压低声音,“这个时候你出去,她会不好意思。” 时安夏便是听到明德帝吩咐,“你们先走。” 钟嬷嬷还要说什么,被齐公公一把拉走。 “你又背不动你主子,别凑热闹,快收拾一下你们要带的东西交给侍卫。”齐公公安排得井井有条,指挥拿东西的拿东西,停放马车的停放马车。 反正别去打扰主子!这个家没他,得散! 唐楚君还坐在阶梯上捂着脸……我的天,丢死人了!哭什么哭啊! 现在不哭了,只是没脸抬起头来而已。 就听头顶一个浑厚男声落下,带着一种不确定,“你该不会是……小时候也坐在这里哭鼻子的那个小胖子吧?” 唐楚君猛抬起头,“我长这么大,就没胖……过……” 天,她好像真胖过!那时候朱樱樱刚嫁到护国公府,为了让人夸她待先夫人的子女特别好,就使劲逼她吃东西。 她一度胖成球,圆滚滚的,被许多人嘲笑。 后来朱樱樱坐稳了护国公府主母的位置,不需要做表面功夫,甚至还经常罚她不准吃饭,说她胖得丑,给护国公府抹黑,她这才饿瘦回去。 不过明德帝听唐楚君不承认,倒也没放在心上。 他早就不记得那个他背过的小胖子了,只是刚才看见唐楚君坐在台阶上哭,忽然想起少时遇到的小胖子,也是这么坐在台阶上哭得伤心。 唐楚君并不认为明德帝口中的“小胖子”说的是她,因为她知道小时候谁背过她。 那天正好是正月十五元宵节,有人说在这一日为死去的亲人点亮长明灯,亲人在天上就会感到光明和温暖。 但护国公府不允许有人提起她母亲,为其点长明灯更是不可能的事。所以小楚君趁人不注意,偷偷从家里跑出来,要去报国寺给死去的母亲点长明灯。 当时小楚君没有马车,是一路问人问到了报国寺。那时候她还很小,胖成球,小短腿又酸又痛,小脚还磨破了。 结果刚走到报国寺这里,发现还有这么高的阶梯要爬,一下就委屈地大哭起来。 那会子有个小哥哥蹲在她面前说,“小胖子,来,我背你。” 她二话不说就爬上了人家的背,边哭边把眼泪擦人家衣领上。 在这九十九阶的路程,她发现这个背她的小哥哥后颈正中有个很小的叶形红色胎记。 后来她长大了,无意间发现时成逸后颈也有个叶形胎记。这便是她对时成逸动了心的最初原因。 第614章 后来唐楚君几次想问时成逸是不是小时候背过她,都没找到机会。再后来,就更加没有机会问。 如今,问与不问,其实都没有意义了。有些人,有些事,终将过去。 此时明德帝在唐楚君面前蹲下身子,“来吧,朕背你上去。” 唐楚君只觉蹲在面前的明德帝像一座山般秀丽巍峨,“皇,皇上,您,背,背我啊?不不不不,您万金之体……” 她怎么承受得住这样的恩泽?不怕雷劈吗? 明德帝扭过头,见唐楚君不动,便也坐在石阶上,与她并排,“那不然呢?还是说你希望朕在这里陪你坐到天亮?” 唐楚君捂脸,小小声声,“不不不不,我不是那意思……” “那朕背你上报国寺,正好松松筋骨?”明德帝偏头看她。 黑夜中,月色里的女子隐隐约约。他只看得清她侧颜的轮廓,却愣是在脑海中补齐了全貌。 眉如远山含烟,眼若秋水盈盈。肌肤赛雪,唇若丹砂……明德帝必须承认,所有的一见钟情都逃不开见色起意。 美貌女子千千万。明德帝不缺女人,却被当时唐楚君那一回眸妖娆又勾人的笑,勾得他心尖丝丝痒,丝丝疼。 只这一眼,他就好生欢喜。 他原以为,他喜欢的是她的笑。可她哭,他也满心甜蜜。 就连月光都在这一刻变得格外温存。明德帝再次蹲到唐楚君面前,用一种强硬又温柔的语气说,“来!” 唐楚君拒绝的话就矫情不出口了,柔软的玉臂轻轻缠上,但觉身子一轻…… 明德帝竟有些不满,“怎的这般轻?没好好用膳?” 唐楚君清咳一声,用蚊子般的声音在他耳朵边嘤嘤,“我在节食。” 明德帝:“……” 夏儿也不管管吗?恒帝呢?他岳母大人这么大的事也不上上心? 明德帝自知现在是外人,还不太好管得明目张胆,只能循序渐进探知原因,“好好的为什么节食?” 唐楚君原本是不想回答的,这毕竟是女子之间才聊的话题。 许是这阶梯太陡,风太凉,夜太黑……她竟跟明德帝聊上了,“节食的好处多啊,少病,肤白。若能不食五谷,行年七十,犹有童子颜色呢。” “你听谁胡说八道的?” “咱们女婿啊!”唐楚君这天一聊顺了,话就多起来,“女婿懂的东西可多了,他还说……” 一股脑,唐楚君把岑鸢卖给了明德帝。 明德帝决定过后找那小子好好聊聊,没事少跟岳母胡说八道。 不好好用膳,人的身体能受得了吗? 钟嬷嬷忙完以后抬头一瞧,傻眼了。 这这这,皇上背着主子走了? 那她得赶紧送灯笼去照亮啊! 这么想着就提着灯笼往前跑,齐公公气得一把拉住钟嬷嬷,尖细的声音一连串问,“哪儿去哪儿去哪儿去!” “老奴去给主子照亮啊!” 齐公公瞅着这没眼力见的老太婆,“你太亮了!” 钟嬷嬷忽然嘴里跟塞了只大鸭蛋一样,天爷咧,难不成万岁爷看上了她主子? 不能吧?其实也没什么不能!她主子的美貌不说万里挑一,在京城这地界儿,在这个岁数,那也是排得上号的! 可是好突然啊!钟嬷嬷的心乱了。 齐公公清咳一声,“万岁爷的事儿,最好三缄其口才活得长久,你可明白?” 钟嬷嬷吓得连忙跪下保证,“公公放心,老奴……什么都不知道。” “那也不能完全不知道……”齐公公打起了官腔,“起吧,这往后啊,彼此见面的机会还多。你呢,不该说的别说,该说的还是得说。” 钟嬷嬷站起来,一阵阵发晕,“……” 到底什么是不该说的?什么又是该说的?老奴不知道,求成精的公公指点啊! 成精的公公指点了别的方面,全是干货,语重心长,“你主子的造化还在后头。你呢,机灵着点。要学会用脑子护着主子,别被有心人利用了。你主子好了,你才会好,可千万不能走岔了道。有的东西你主子都没给你,你就更不用指望别人给你画饼,可记得了?” 钟嬷嬷又扑通一声跪下了,“得公公教导,老奴三生有幸。” 齐公公点点头,“起!往后有什么事,可直接与咱家联系。终归咱们是主子的手,主子的眼,主子的嘴,你说是不是?” 钟嬷嬷站起身,连连称是。一抬头,见那团黑影似乎已经走了一半,便是发自肺腑低喊一句,“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树后的岑鸢和时安夏已经听不到明德帝和唐楚君说什么了。 “早知这样,我就不下来了。”时安夏仰头一望,“这还要亲自再爬上去,简直比登天都难。” “夫人在暗示什么?”岑鸢笑,夜宝儿在欢快地跳。 时安夏美眸流转,“这是暗示吗?我已经明示成这样了,你还问?” 岑鸢蹲在她面前,“我说什么来着,叫你别出来受罪,你不听。” 时安夏轻轻扑到岑鸢背上,手里拎着个熄灭的灯笼,“这你就不懂了吧?夫君,你可知这九十九级阶梯的来历?” “愿闻其详,夫人请讲。”岑鸢脚步一顿,却很快调匀了呼吸。 他已是第二次听这个故事了。 时安夏并未发现夫君的异常,“相传,古时一位将军为久病将死的妻子求命,一步一叩首,历经九九八十一难,最终感动上苍,化作了这通往仙人居所的九十九级阶梯,求得了长生不死药。这每一阶都承载着将军对妻子的爱,故而得名‘九十九情阶’,也作‘九十九情劫’。” 岑鸢却知,故事还没完,“后来呢?” 时安夏也深知自己有可能在上一世把这故事已经讲过一遍了,但她不敢深想,怕自己又被祝由术控制。 她便是继续道,“后来,将军的妻子不止好了,还能长生不死,永远不老。将军出征,战死沙场。消息传回,妻子恸哭不止。许多人都安慰她,说人死不能复生,她年轻貌美,往后还能嫁个好男人……” 第615章 台阶上一前一后,都是一个男子背着一个女子。 不同的是,前面一对,是明德帝在跟唐楚君讲故事,“后来将军的妻子每日来到这九十九情阶,一步一叩首,风雨无阻。她坚信将军没死,就算死了,也求上苍能把丈夫还给她。” 唐楚君听得眼泪滴滴哒哒直往明德帝脖子里钻,这故事简直太好哭了,“后,后来呢?” “后来……”明德帝抬腿往上走,心里想到了前世惠正皇太后一步一叩首,整整磕了九十九个头,为卫北大将军出征祈福,为北翼生死存亡求一条生路。 那一战,就是鹿北之战。 岑鸢听着时安夏讲的故事,也在想着当日时安夏一步一叩首的情景。 那日,惠正皇太后领着文武百官聚集在报国寺阶下。 她双眼通红,却满目庄严坚定,“国难当头,哀家心与民同忧。国之将亡,非天命也,乃人心之散。 吾等当以铁骨铮铮,无畏之心,迎难而上,共筑山河之固,必能扭转乾坤! 哀家号召天下忠勇之士,共赴国难,力挽狂澜。 哀家深信,人心向善,众志成城。吾与万民,誓以血肉之躯,筑起不朽长城,护我北翼,绵延万世!” 文武百官列队两旁,齐齐跪地高呼,“护我北翼,绵延万世!护我北翼,绵延万世!” 惠正皇太后最后将视线投向卫北大将军,沉沉道,“国家之危,亦是转机之时。卫北大将军出征在即,今朝卿一马当先,领我天兵,出征鹿北,护我国土,扬我天威。 哀家知此行艰险万分,但亦深知卿之忠诚与勇武,实乃国之栋梁,民之倚靠。 卿之此行,以仁义之师,行正义之道。国之安危,民之福祉,皆系于卿等之肩……今哀家以茶代酒……” 第一杯,敬天地。 第二杯,敬佛祖。 第三杯,敬卫北大将军,和所有北翼为国出征的将士。 二人四目相对,皆红了眼眶。 也许此去,便是一生。 也,的确是一生。 之后,惠正皇太后步伐庄重地踏上台阶,以最标准的姿势缓缓跪下,双手合十,额头轻触地面,完成一次祈福。 每一步台阶都又高又陡,且很窄。她站上去以后,需要侧身面向东方,再行祈福之势。 九十九阶,她的每一步沉稳庄严,因为每一步都承载着整个国家的重量。 随着惠正皇太后缓缓抬起又轻轻落下的膝盖,每一次叩首都伴随着一声清脆的石板撞击声。 那声音在空旷的寺庙前回响,文武百官泣不成声。因为这不仅仅是一场形式上的祈祷,更是关乎国家命运的恳求。 岑鸢清楚记得,那日的惠正皇太后,背影显得格外坚强,仿佛是用一己之力,承载着整个北翼的重量。 这头,明德帝的泪水也蓄了满眶。 他扔下个烂摊子,让这个小姑娘承担了所有。 他这会子继续跟小姑娘的母亲讲故事,“有人说,将军的妻子用自己的长生不死换了将军的命,将军回来了。他们相守了九十九天,一起携手死去。也有人说,将军的妻子后来一生未嫁,都在等将军归来,却终究没等到。可她不死,也不老,永远孤独地活在世间,再也没嫁过人。” “他们没有儿女吗?”唐楚君哭着问。 明德帝吸了口气,“楚笙先生,他们有没有儿女,就靠你去写了。” 唐楚君惊呆,“啊,皇上您知道我是‘楚笙先生’?” 明德帝压下沉沉泪意,轻声淡笑,在夜里听来分外魅惑,“楚君,姚笙,加起来不就是‘楚笙’?你写的小故事,我每一个都认真看过。” 唐楚君忽然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趴在他肩头,努力探头往前,“原来皇上也看小故事啊?我以为您只看奏折呢。” “皇帝也是人。”明德帝的耳朵被唐楚君忽然吹入的热气染红了,努力稳住心神问,“脚还疼吗?刚才都疼哭了。” 唐楚君连忙解释,“我不是因为脚疼才哭。我是因为想起夏儿她阿娘被叶家虐待,那得多疼啊。唉,都怪我,怪我当初没看好夏儿……” 明德帝还想说什么,便发现已经没几步就到顶了。且这会子方丈大师带着小沙弥们拎着长长一串灯笼出来相迎,顿时寺庙门前灯火通明。 “阿弥陀佛!” 明德帝也回了一句“阿弥陀佛”,便将背上的唐楚君放下地来,然后用手扶着她。 可唐楚君呆住了,全身石化,血液如凝固了一般。 她看到了什么? 胎记! 明德帝后颈窝正中,一片红色叶形胎记! 上邪!她这辈子活着还能干好什么啊?被人换了儿子,被人偷了女儿,连背过自己的小哥哥也弄错了! 她这个人,简直一塌糊涂! 明德帝和方丈说了什么,她一句都没听进去。 直到明德帝拎着灯笼,让方丈等人全都散去,问她,“你怎么了?是不是脚还不能走?要不我先背你进去?” 唐楚君泪眼婆娑,抬起头来,“不是脚疼……是,是我认错人了……呜呜呜呜……原来你才是红色叶形胎记啊!” 明德帝没听懂,放开她,从怀里掏出一块染有龙涎香的手帕递过去,“你认错谁了?” 唐楚君烦透了自己,什么事都干不好,只会哭,接过手帕就赶紧把眼泪擦干,深吸了一口气,“我,我可能就是你说的那个小胖子。” 明德帝先是一愣,随即就明白了,忍不住清朗笑出了声,“你真的是那个小胖子?哈哈哈哈……朕这一生背人只背过两次,合着都是你啊!” 他继续扶着她准备进寺庙,忍不住问,“那你把朕认成谁了?他真有跟朕一样的胎记?到底是谁抢了朕的功劳?” 唐楚君再傻,也肯定不愿告诉明德帝实话。 其实现在细想起来,时成逸的胎记偏在了左边,且是淡褐色的叶形。 她当初一直以为胎记随着人长大会变色变淡,甚至会偏移。 明德帝一瞧她那样子,哪还有不明白的? 哼!时成逸呗! 说话间,岑鸢背着时安夏也到了。 唐楚君惊,“夏儿,你脚也扭到了?” 第616章 夜宝儿围着几人转圈圈,欢快得很,然后滋溜一声往寺里窜去。 时安夏但笑不答,从岑鸢背上下来,就那么看着母亲,把刚哭过的唐楚君愣生生看红了脸。 还好齐公公也到了。 齐公公一到,万事大吉。他使了个眼色,让钟嬷嬷去扶唐楚君。 佛门圣地,儿女面前。他主子的脸还得要! 明德帝清咳一声,对岑鸢道,“下盘棋?” “奉陪到底。”两个男子先行一步。 唐楚君这才得空跟女儿解释,“夏儿,我是想着,反正都要来,不如提前一天也在报国寺住一晚。” 时安夏温温笑着,一语双关,“母亲开心就好,不必跟女儿解释。” 唐楚君是个按捺不住的性子,一瘸一拐走一路便把刚发生的事儿又从头说了一遍。 时安夏听到“安平王爷”几个字,眸色便是凉下来。 只是到了半夜,报国寺又匆匆来了一行人。 阵势还挺大,前呼后拥。其中一个男子,裸露着上身,露出白而稍显肥胖的肉,负着荆条,绑着荆条的绳子在身上勒出红痕。 报国寺的僧人们被惊醒,纷纷走出禅房,惊讶地望着这群不速之客。 寂元大师双手合十,双目平静,似是早就算准此人会来,“皇上说了,若是安平王爷来了,不见。” 来人正是美艳夫人嘴里的安平王爷,皇上同父异母的弟弟萧尧。 萧尧闻言,脸色微变。他倒也不敢对寂元大师不敬,双手合十回了个礼,“本王实在有急事求见皇上,还请大师行个方便。” 寂元大师摇摇头,“施主听不明白吗?不是贫僧拦着不让你见,而是皇上根本不见你。” 萧尧抬眼一望,旁边有个佛堂,走上前,就那么跪在佛前,虔诚拜了下去。 他被小姨子害死了! 头两天昌平王刚因参与叛乱被废,萧尧还庆幸自己聪明,装病躲过一劫。 却万万没想到,他小姨子竟然这么坑他。 萧尧觉得自己在这风雨飘摇的当口,撞在明德帝的怒火里,不烧成灰才怪。他必须得做点什么补救,才能让皇兄饶过他。 可他不知道,明德帝没打算放过他。 当年皇太后为了拉拢权贵皇族,把安平王,昌平王等等都留在了京城。 这些年里,留在京城的王爷们,凭借着与皇太后的亲密关系,不仅在朝廷中占据要职,还通过各种手段积累了巨额财富。 他们的府邸装饰得金碧辉煌,夜夜笙歌。暗地里的肮脏事儿没少干,也不知有多少人枉死在他们手上。 而那些本应由他们治理的封地,却因长期缺乏管理,百姓生活困苦,田地荒芜,赋税沉重,民间怨声载道。 更为严重的是,王爷们利用手中权力,私自减免自己封地的税赋,将本该上缴国库的税银中饱私囊。 他们通过复杂的账目操作和虚假的账目记录,使得朝廷难以察觉真相。 国库空虚,朝廷财政状况日益恶化,国防力量削弱。如此种种都与这些蛀虫们不无关系。 正是由于萧尧这种人的存在,贪腐之风盛行,御史大夫根本无从查起。 明德帝继位后的第七年,有个叫郭正浩的御史大夫,经过长时间的暗中调查,搜集证据,准备在朝堂之上公开弹劾这些手上不干净的王爷。 然而,郭正浩在上朝的路上遭遇了明目张胆的杀戮,还被冠上了与人争风吃醋的名目。 这样一个好官,一位忠臣,生前兢兢业业,两袖清风,无辜枉死却还背上了洗不净的污名。 明德帝知郭正浩为人,也知其必是危害到权贵们的利益,才遭此报复。 但他没有证据,来证明他的猜测。 如今太后已诛,明德帝正要准备大刀阔斧朝这些王爷下手时,安平王却自己撞上来了。 当时听那女子说姐夫是安平王,又说自己是端谨王府的三小姐,明德帝就知道机会来了。 半夜的时候,齐公公来问,“主子,睡着了吗?” “什么事?”明德帝今晚哪睡得着觉。 齐公公禀报,“安平王现在跪在天王殿里,正在菩萨面前忏悔哭诉自己的罪孽。” 明德帝沉吟片刻,对齐公公低声交代了几句。 月黑风高夜,齐公公悄悄出去了。 差不多快天亮的时候,平日里好吃懒做,不睡到日上三竿不起床的安平王爷本来已经累得不行,跪在蒲团上都快歪着睡着了。 就在这时,天王殿里的烛火熄灭,整个大殿瞬间被深沉的黑暗吞噬。只余下门外窗外透入的微弱月光,斑驳洒在金身佛像与古朴的梁柱之上,说不出的庄严神秘。 安平王爷猛然惊醒,膝盖的酸痛和身上的荆条,使他情不自禁“哎呦”出声。 四周突如其来的寂静让他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不安和深深的恐惧。 他想跑,却因长时间的跪拜而双腿发软,丝毫爬不起来。 而他带来的人分明就守在殿外,竟无一人进来看看。 门吱嘎一声,竟合上了,甚至将月光也挡在了门外。 殿内,更黑了。 安平王爷吓得不知所措时,听到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从大殿深处缓缓传来,每一步都似乎踏在了他紧绷的神经上,让他不由自主屏住呼吸。 那脚步声不急不缓,不轻不重。 “谁?”安平王爷鼓起勇气大声问道,试图用声音驱散心中的恐惧。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更加深沉的寂静,以及那脚步声逐渐逼近的回响。 安平王爷慌了神,颤抖着声音,“我,我可不怕你!少,少装神弄鬼!我……” “我本来就是鬼,何须装神弄鬼?”那人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回响,“害死我的人,安平王爷萧尧,你!也有份!” 安平王爷整个人像浸在冰水里一样,浑身打了个寒颤,连牙齿都不自觉格格作响,“你……你是谁?别胡说!我何时害过人命!” “王爷真是贵人多忘事啊。”那人的声音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带着一股不可名状的寒意,“你们找人杀我,还污我与人争风吃醋惹来祸事!” 安平王爷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你!你!你是郭正浩!”他边说边往后退,直到背部抵上了冰冷的墙壁,再无路可退。 “若非心中有鬼,何来此惧?”那声音愈发清晰,似乎正一步步逼近,“多少年了,我徘徊于阴阳两界,只为寻一个公道。安平王爷,你欠下的债,是时候偿还了……” 第617章 随着话语落下,殿内烛火亮起,摇曳不定。阴影在墙壁上扭曲变幻,仿佛有无形的鬼魂在游走。 安平王爷的眼睛瞪得滚圆,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却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似乎看到了郭正浩,又似乎看到了别的人,男人女人,孩子老人,都是被他害过的人,全都睁着鼓鼓的眼睛恶狠狠盯着他。 好似要剥他皮,拆他骨,四面八方的人在向他索命。 就在这时,一阵阴风吹过,烛火骤然熄灭,整个房间再次陷入一片漆黑之中。 安平王爷只觉一股寒气直逼心窝子,仿佛有什么东西正悄无声息靠近,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 “王爷,您的报应到了。”黑暗中,那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伴随着一阵低沉而诡异的笑声,让安平王爷彻底陷入了绝望的深渊。 他尖叫一声,朝着门边奔去,使劲拍捶着门,“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来人哪!放本王……” 重重一拳朝着他面门而来,将他打得扑倒在地上。 他翻身爬不起来,吓得不停坐着朝后退缩,边退边哭着喊,“不是我!不是我!冤有头债有主!是端谨王爷,是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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