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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驸马运气真好,捡到的学生全是好苗子!” “有没有可能,驸马确实有本事?” “有什么本事?驸马当教谕才几天?能教出什么来?那唐星河和马楚阳原本就在国公府族学待了好多年,要学,也是从国公府族学学到的本事。” “马家更是不止上有马老将军,下有马小将军,他们家府卫里都有好些个退下来的将军呢。说白了,驸马就是会捡漏。” “说来奇怪啊,云起书院真就会捡漏,文的捡完捡武的……啧……” 无论外界怎么传,都影响不了云起书院的尊师重道。所有学子自经历了加试后,对他们教谕已经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心服口服。 就连霍斯梧这种提前落榜的,都对岑鸢无二话。听到外头说他们教谕不好,他还要跳出去骂上几句。 要说霍斯梧因何落榜? 他主要弱在步射和骑射上。他在步射上,只拿到了两分,还是靠运气拿到的。骑射就更惨淡,零分收场。 他上次眼睛被打坏以后,看东西一直很模糊。在训练的时候,步射和骑射就常垫底,所以落榜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但霍斯梧还是一直坚持练,也坚持参加武举。他可不管落榜会丢了谁的脸! 他的脸是他的脸,淮阳伯府的脸与他无关。 至今,他一次都没回过家,也没喊过一声父母,气性大着呢。 武举这种事,重在参与嘛。不参与他也不知道该干点什么。 其余落榜的人,无一例外折在步射骑射上,马枪也很难。总之这结果,跟岑鸢预料的情形几乎一样。 岑鸢回听蓝院的时候,听见一个妇人的声音在谢恩,“多谢姑娘,多谢少主夫人。要不是您,老奴的侄儿哪里有这般造化?” 时安夏笑道,“邢妈妈,起来说话。” 那邢妈妈正是侯府的老奴,往日在时老夫人手下办事。 时安夏重生以后,知这嬷嬷算得上正直能干,也没有做过特别昧良心的事,便以帮她名义上的侄儿邢明月入仕为条件,拉拢她为自己办事。 邢妈妈卖身为奴进侯府之前还是个孩子时,曾流落至洪县邢家村。 她原本无依无靠,到了邢家村后,遇上个好心人收留了她,还让她也跟着姓了邢。 那人就是邢明月的祖母谢氏。当时邢家也很穷,可就那样,谢氏还是给了她一口饭吃。 谁知好景不长,谢氏得了重病,无钱医治。 邢妈妈就自作主张把自己卖身为奴,换了银钱给谢氏治病。 谢氏病好后,想让邢妈妈嫁给自己儿子。其实邢妈妈自己也很钟意她名义上的大哥。 可她知道,她那大哥早有心上人。她也不愿挟恩图报,谎称侯府主母对自己的亲事另有安排,从而成全了大哥。 这个邢明月就是她名义上大哥和心上人的儿子……邢妈妈自己一生未嫁,其实也就把邢明月当成自己的儿子来疼了。 第421章 外头不知怎的阴了下来,天空又下起了瓢泼大雨。 邢妈妈从屋里出来,看见廊下站着愈发贵气逼人的姑爷,便是上前问安。想起北茴的叮嘱,生生将快要脱口而出的“姑爷”换成了“少主”。 岑鸢微微点了一下头,正要抬步进屋,却见邢妈妈匍匐跪地,“老奴谢少主搭救之恩。” 她已听姑娘说了,侄儿邢明月从牢狱里出来还能参加武举,全是姑爷在上下奔走。 岑鸢负手回头,“起吧。是明月自己争气,他今后有大好前程,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 邢妈妈连说“多谢少主”,目送人进了屋,才收回视线。 北茴笑道,“邢妈妈且安心,少主说您侄儿有大好前程,那就必有大好前程。” 邢妈妈无限感慨,“诶。少主和少主夫人于我邢家有再生之恩哪。”她应声完以后,没忍住,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下来,“我也不求明月有大好前程,平平安安顺顺当当就成。” 她侄儿邢明月原本是崎州洪县武举院试案首,乡试解元,就在全家都为其高兴时,祸事来了。 邢明月的同窗习武好友谢仓平忽称丢失了一块玉佩乃祖传之物,随即去衙门报了案。 官爷派人来寻,最后在邢明月的包袱里找到了。为此,邢明月下了狱。 那玉佩水头甚好,极为昂贵,远远超过死刑的判罚。县官老爷大笔一挥,杀! 就这么前途一片大好的邢明月被判了死刑。邢家人上下奔走喊冤,皆无果。 不止如此,邢家人原要上京求在侯府办差的邢妈妈帮忙,还没出崎州地界,就被官爷拿住了。 是以邢妈妈当时完全不知家里发生了重大变故,还乐滋滋等着侄儿上京参加武举。 时安夏透过水晶门帘儿,瞧着邢妈妈渐行渐远的背影,轻轻敛下一声叹息。 就觉得天下之大,也不知有多少人还正在经历苦难折磨。又有多少人能有重见天日的机会呢? 岑鸢看着还未及笄的小姑娘,总是有操心不完的大事,“世间自有规则,生死也自有因果。谁知道这一生干过的坏事,不会成为下一世的报应?” 时安夏悠悠叹口气,“话是这么说……” 其实她倒不真是为了拉拢邢妈妈,才出手帮邢明月。 早在她计划把陆桑榆和顾柏年捡进云起书院时,就已经着手在助邢明月脱狱了。 邢明月最早出现在云起书院时,是在头几月斗试期间,差不多是跟霍斯梧同时进的书院。 要将一个下狱的人弄到京城参加武举考试,很复杂吗? 说复杂也并不复杂。 因为邢明月的案子根本是个局,害他的,不是别人,正是国子监的应良辰。 应良辰与邢明月有着很深的渊源,两人同是崎州洪县人。一个是崎州洪县院试乡试第一名,一个是崎州洪县院试乡试第二名。 应家在当地是个大户,属于“京中有人”那一类。明德帝后宫里的应昭仪,便是应良辰拐弯抹角的远房姑姑。 崎州应家,只是京城应家一个远房分支。 应昭仪的父亲应孝山是垂南大将军,手握十万大军,镇守江州边陲。 这也是明德帝和时安夏迟迟不能真动太后的原因,因为应孝山就是太后党羽。 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要让太后死容易,但如何将应孝山控制好是个大问题。否则动乱起来,遭殃的还是江州百姓。 崎州应家之所以能得应家主支看中,完全是因为他们会搂银子。 应家每年需要花费大量银子在江州屯养私兵,银子从哪里来?除了太后予以补给,崎州应家同样是重要来源。 这也是应良辰能在崎州只手遮天的原因,京城有人啊! 最初,应良辰只是出于嫉妒邢明月案首和解元的身份。他买通当地官吏,都没能压住邢明月成为案首解元的势头。 实在是实力相差甚远,当时又有京中官员在场监考,是以应良辰作弊都只能得第二。 没办法,武举跟文举还不同,那箭射中就是射中,射不中就真的是射不中。 如此一来,铲除邢明月这个挡道的,成了应家头等大事。 应良辰买通了邢明月好友谢仓平,拿一块昂贵的玉佩,令其栽赃陷害。 再买通县衙县官汪大人,将邢明月捉拿归案,秘密判处死刑。 没错,关键就在这“秘密判处死刑”上。 因着邢明月身份特殊,毕竟是在朝廷落了名的案首解元,他们只能秘密进行,不让上面知道。 每年弃考的不计其数,倒也不差邢明月一个。可若是邢明月犯案判了死刑,传到京城,朝廷肯定会派官员下来查。 应家担心节外生枝,便是让县官汪大人秘密进行。简而言之,就是此事没有上册,更不会传到京城,属“私刑”。 也就是说,邢明月只要能见天日,一样有资格参加武举考试。 但邢家人不知道这事儿,准备上京求着在侯府里办差的邢妈妈想办法,看能不能救刑明月出来。 应家哪能让邢家人把这事捅出去,派人在路上拦了邢家人,更是把邢明月的父亲打个半死,将消息封锁得严严实实。 上一世,应良辰在一番操作之下,拿下武举第四名。 可他这个第四名的含金量不是一般高,待晋王继位后,他摇身一变,成了卫南大将军。 这时飞黄腾达的应良辰,手下便需要办事得力的人了。他想起被秘密关押的邢明月,以恩人之姿出现,将其从牢里捞出来。 应良辰还为邢明月改头换面,连名字都换了,就这么收来当属下。 邢明月单纯,误以为应良辰是贵人,是恩人,一生兢兢业业为其办事。 又担心自己身份败露,还主动当起了隐形人,在军中无任何职位。 不过,应良辰知邢明月此人正直,倒也不敢把自己那些见不得人的烂事交给邢明月去办。 只是最后,邢明月还是知道了应良辰与裴钰勾结,贪军饷,与海盗勾结大肆敛财,欺男霸女,坏事做尽。 若只是以上行为,邢明月还仅止是冒死出言规劝。可他发现了应良辰和裴钰卖国,不顾百姓生死,简直丧尽天良,毫无底线。 他忍不了,就开始秘密收集应良辰的卖国证据。 谁知这一留意不得了,竟被他无意间得知了当年自己下狱的真相。 第422章 得知真相的邢明月如坠冰窖,恍然大悟,这哪里是恩人,分明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那时,他已收集好了应良辰的卖国铁证,却犯了难,这些东西要交到谁手里才有用? 思来想去,他交给了当地知府。 那知府大人表面上应承着他,转过身就把他卖了。 还好邢明月机灵,发现得早,在应良辰派人来抓他之际,提前破窗跑了。 邢明月留了后手,罪证不止一份。他决定上京,再想门路。 他就不信这昭昭日月的北翼,没个清白之人! 这让应良辰勃然大怒,为了阻止邢明月上京,派出大量杀手,要置他于死地。 邢明月一路逃命,写下了自己的遭遇,跌跌撞撞来到京城,打听到建安侯爷时成逸为人正直,又能在心有大义的惠正皇太后面前说得起话。 他悄悄将证据送到建安侯爷时成逸手里。 可时成逸还没来得及对其进行安置,邢明月就被应良辰的人杀死在了客栈。 时成逸悲痛万分,连夜进宫将手稿和证据交给了惠正皇太后。 惠正皇太后看过手稿,得知邢明月早年的遭遇。 因着手中的证据,惠正皇太后派人去捉拿应良辰归案。 却已经晚了,应良辰丧尽天良,做了卖国贼,将好几个要塞城池都卖给了宛国。 北翼陷入四面楚歌的境地,他是重犯。 这就是时安夏要提早出手挽救邢明月的原因。 邢明月,跟他名字一样,心如昭昭明月,坦荡且大义。 崎州洪县根本没有关于邢明月的下狱记录。时安夏让岑鸢秘密带人先把邢明月救出来,后来又让东羽卫去拿住相关证人。 同时,时安夏不可能放任应良辰在武举道路上走得顺畅。待武举结束,他榜上有名时,再将邢明月的案子翻出来压死他。 如此,方能提早避免北翼的危机。 城南应府里,气氛比往日紧张。。 应良辰是在昨日武举时,方知邢明月也来了,简直如坐针毡,大惊失色。 他不明白为什么邢明月能出现在京城,派人打听才知对方已在云起书院好几个月了。 应良辰方寸大乱。可笑的是,他还不敢把这事说给李家人听,更不敢告知京城应家人。 京城应家人是十分爱惜羽毛的,轻易不会做下费力无益的事。仅仅是嫉妒,就出手暗害举子,在京城应家看来十分愚蠢。 因着举重场率先查出石担器材有问题,别的场次布置的作弊手段,全都被紧急撤回。 不过应良辰也不是完全不行。成绩虽离榜首差得远,但在太后余党以及国子监的运作下,他还是堪堪挤进了四十六人中垫底,可参与下一场比武考试。 一个惊雷砸下,使得应良辰情绪失控打翻了茶水,杯子掉在地上,碎了。 应良辰看着屋外滂沱大雨,心情烦躁地在屋中踱步。末了,召来随侍问,“可查到了行踪?” 随侍点头,“回公子,那邢妈妈就是邢明月名义上的姑姑,在建安侯府中给主母当差。今日刚去了海晏公主府上,这会子正前往沿锣巷的宅子,邢家人都住在那里。” 应良辰看着满地碎渣,眼里翻滚着阴毒,“也好,全抓了。我就不信邢明月能不顾及家人的性命。” 随侍有些疑惑,“公子想要邢明月不能考好?” 应良辰冷笑一声,“光他考不好有什么用?得云起书院全员不能参考才好。” 随侍自小侍候应良辰,听懂了主子的意图。 先抓邢明月的家人,以之威胁邢明月就范,让他在云起书院学子的饭食或水里下毒药。轻则伤及脏器,成为废人;重则当场一命呜呼。 尔后再以其家人威胁邢明月,做成畏罪自杀的假象,让邢明月扛下所有罪责。 随侍有点害怕,“邢明月是云起书院的人。云起书院可是海晏公主所办。若是出了差池,惊动了皇上……要不,先跟李家和京城应家商量商量?” 应良辰恼羞成怒,“商什么量?若让李家和京城应家知道我敢动举子,怕是得骂死我!” 说白了,他现在不止担心自己考不好,更担心邢明月下狱之事被捅出来。 随侍无奈,出去办事了。 听蓝院里,时安夏屏退侍候的丫头,亲自为岑鸢换了药。 她重金为岑鸢寻来生肉效果极好的新药,这几日都是换的这药。 她边为他包扎,边问,“晚上还疼得厉害吗?” 岑鸢眸里漾着暖光,摇摇头,“早就不疼了。” “胡说。”时安夏嗔怪着,“头几日还溢着血呢,一点不爱惜自己。” “这不是有你吗?”岑鸢随手拿起桌上倒扣的茶杯,抬手拎茶壶为自己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自从你亲自给我包扎伤口,真的就再也没疼过。” 小姑娘轻手轻脚的,比荆三那大老粗换药强多了。 时安夏闻言,耳朵根子都红了,轻咬了一下唇瓣,“你这人!” 岑鸢见小姑娘害羞,心里莫名一酥。他放茶杯在桌上,手指正好触到她放剪子的手。 但见素手玉白纤长,真真儿是肤如凝脂。她手指并不干瘦,而是恰到好处的饱满。 为了给他上药,她的指甲也修剪得利落干净。 岑鸢没忍住,大手覆盖在她的小手上,手指勾住,瞬间成了十指紧扣。 时安夏没站稳,往后一个踉跄,倒退进岑鸢怀里。这会子脸更红了,挣扎着要站起来。 岑鸢紧了紧手臂,软玉温香,顺势抱她坐在自己腿上,在她耳边温言道,“陪我说说话。” “说!说话!你让我坐边上去说。”时安夏结结巴巴。 岑鸢感觉到小姑娘全身紧绷,安抚地抱紧了些,“别动,再动刚包好的伤口可要裂了。” 时安夏闻言没再敢动,只觉一种新奇又恍若熟悉的感觉直冲脑海。 她又想问,你上一世也这般抱过我? 耳边已传来岑鸢十分正经转移她注意力的声音,“以邢明月的实力,进前五没问题。” 这一打岔,时安夏原本紧张的身体果然就放松下来,也不挣扎了,还能自如回答他,“案首解元的实力摆在那,上一世也是被坏人埋没了。” 岑鸢小计得逞,淡笑,“你这重生,合着是来补漏的?” 手中纤腰在握,嘴上谈着这么正经的话题,岑鸢觉得自己简直是柳下惠转世。 第423章 岑鸢长臂圈着时安夏。 他臂长,她娇小。圈着她,他还能伸手在桌上将茶杯续满,又另翻了一只杯子,也倒满,然后递给她喝。 她伸手接过放在唇边轻抿了一口,已适应了坐在他腿上。 她侧身,微靠着他。 窗外依然下着滂沱大雨,光线也暗下来。 分明还是午后光景,却已似暮色四合。 两人说着话,就听外头荆三问,“北茴,少主在里头吗?” 北茴有些为难,“在是在……” 俩主子好容易有点空闲在一处说说话,怎的不是这个来,就是那个来? 时安夏吓得一个激灵从岑鸢腿上利落跳下,如一只轻盈的小兔子。小兔子圆瞪着眼睛看他,小声嗔道,“下回别光天白日的……” 岑鸢瞧着小姑娘惊慌失措,不由得有些好笑,忍不住伸手捏了捏眉心,“你的意思是,我晚上再来?” 时安夏的眼睛瞪得更圆了。 岑鸢声音软了些,“你是不是忘了?你不是惠正皇太后,我也不是卫北大将军。你现在是我的娘子,合情合理,合法合规。就算孝期不能同房,也没说不准夫妻俩说说话吧?” “咦,我怎么才知道你说话这么利索?”时安夏坐回一旁的椅子,又恢复了端庄温雅,扬声道,“进来,你们少主在呢。” 荆三得了令,这才往屋里迈步。 他瞧着屋里气氛有些怪异,但却不知怪在哪。反正他家少主脸色不怎么好,倒是少主夫人脸红红的,不过神色无异。 他没来得及细想,上前禀报,“应良辰的手下带着人往沿锣巷去了,看来是要抓了邢明月的家人。少主,少主夫人,咱们……要出手干预吗?” 岑鸢一双眼黑沉沉的,“不必,等他坐实绑架再清算。盯着点,别出了岔子。” 荆三应了一声,欲走。 岑鸢又叫住了他,“去通知邢明月,让他不管听到什么都先答应下来。” 待荆三走远,时安夏皱眉道,“应良辰想赢想疯了吧?没有邢明月,他也赢不过云起书院旁的人啊。” “那如果,他想利用邢明月弄死云起书院旁的人呢?” 时安夏面色一沉,“怪不得……你要提醒邢明月。” 岑鸢淡淡道,“不要用亲情去考验一个少年的人性,万一,他一时脑热,做了让人失望的选择。你是原谅,还是不原谅?” 时安夏心头有些热,温温笑了,“你比我想象的心软。” “我只是不给自己添堵的机会。”岑鸢将桌上那杯凉茶一饮入喉,“应良辰的目标若是云起书院的其他举子,那就留不得了。” 留来留去留成祸。 时安夏也微沉了眉眼,“既然暂时动不得太后的人,就先拿应良辰开刀。” 岑鸢点头,“虽然此人还未做下更恶之事,但栽赃邢明月,绑架邢明月的家人,也是足够他把牢底坐穿。只是……” 时安夏知他想说什么,“只是此人狡诈,定会把一切事都推在旁人身上,他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 云起书院。 荆三冒着大雨匆匆找到邢明月,将少主的话带到就走了,空留邢明月一人怔在原地。 他脑子嗡嗡的,他的家人在应良辰手里! 他都还没找应良辰算账,应良辰又来害他。 邢明月狠狠一捏拳头,入仕为将的想法更加强烈。 人善被人欺!那些有钱有势的人永远都将他们这样的普通百姓视为蝼蚁。 他们的命在那些人手里,简直不值一提。 邢明月只觉血脉贲张,胸口像压了一块大石,燃着一团火,整个人要爆开了。 正在这时,书院里的小厮匆匆行来,递给他一封信。 邢明月将信打开,上面一行狗爬字:若要你家人安全,独自前往福源茶楼。 他拿着信,反而冷静下来。 胸口压着的大石忽然像是被搬开,燃着的那团火也瞬间熄灭了。 他怕什么? 云起书院是他的家,少主既是他的恩人,也是他的教谕。 他早就在心里认主了。 既然少主派人来通知他,说明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他又需要怕什么呢? 在心里梳理完一切,邢明月如约来到福源茶楼。 他刚一到门口,就有人上前来迎,“这边走。” 一路上了楼,走进最里面的一间屋子。 一个中年妇人被绑在屋中央的椅子上,嘴里塞着布条,正是邢明月的姑母邢妈妈。 邢明月心头一疼,大步上前,“姑母!” “唔唔……”邢妈妈瞧见侄儿前来,心凉了半截。她使劲摇头,示意他走。 邢明月瞥见屋中坐在一侧的男子并不阻止他走近姑母,便顺势拿掉了姑母嘴里的布条。 邢妈妈急道,“明月,不用管我!你不要上这些人的当!” 邢明月恍若未闻,只道,“姑母莫怕,一切有侄儿担着。” 他一边缓缓解开姑母手上的绑绳,一边沉声道,“应家这么看得起我?先是让我下狱,后绑我家人!这是天子脚下,还以为在崎州洪县,任你们一手遮天?” 那人丝毫不阻止对方解开邢妈妈身上的绳索,好整以暇地拍拍衣衫上不存在的灰尘,微微笑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上了一趟京,说话是硬气了不少。” 邢妈妈得了自由,害怕地扯着侄儿的衣襟,想拽他离开此地。 邢明月不动分毫,冷声问道,“我祖母还有我爹娘及弟弟妹妹呢?” 那人正是应良辰的贴身随侍杨关,平日替主子办事威风惯了,上哪儿都摆排场。 他咂了一口茶,慢条斯理指了指对面的位置,“坐。这就是我今日要跟你谈的交易。” 邢明月冷眉横挑,依言坐下。 对方从袖里拿出一个小纸包推过去,“把这包药下进云起书院举子的饭食里,你和那几个明日参加比武的举子一起吃下去。” “一起吃?”邢明月一下就明白了,“你们这是让我背黑锅!” 那人摇摇头,“也谈不上背黑锅。你自己也死了,别人就怀疑不到你头上。” “明月,使不得!”邢妈妈连忙阻止,转头出口骂道,“畜生!你们不得好……” “死”字未出口,一把匕首自杨关手里扔出,从邢妈妈耳边擦过,直直插进屋壁。 邢妈妈吓得瘫在地上,半天动弹不得。她张了张嘴,再想说话,却说不出来。 杨关微眯着的眼里绽出一道精光,“你和那几个举子一起死了,你家的人,我会全部安然无恙放回去。否则……” 第424章 邢明月忙扶起姑母,疾言厉色,“你们!简直目无王法!” 杨关也不急,仍旧慢条斯理吃茶。他看着邢明月双目变得猩红,手上暴着青筋,心里很满意。 他就喜欢享受这些蝼蚁生死被他掌握的快感。 他笑得邪恶,“你可以不答应!到时,我会把你弟弟砍去双足用缸装起来养着,让他日日疼痛又死不了。你妹妹长得不错,怪水灵的,把她扔给我手下那群兄弟们,想来……” 邢明月爆喝,“别说了!”他一握拳,然后再松开,“我答应你!可我怎么信你?” 杨关阴冷道,“你别无选择,只能信我。不过,我可以答应你,只要你照做,你的家人我不会动。我也怕你阴魂不散来缠着我,做我们这行,信邪。” 像是为了宽对方的心,杨关又道,“你现在就可以把你姑母带走。” 邢明月强硬出声,“在晚膳前,你让我妹妹来找我。” 杨关听到这话,知对方答应了。 他做事也爽快,“行!不过,你别想耍花样!你爹娘,你祖母,你弟弟的命,都在我手上;还有你姑母和妹妹,我能放,就能再抓回来。” 邢明月不发一语将桌上那包药粉揣进怀里,再扶着邢妈妈往门外走去。 他走到门口,扭过头,仇恨地盯着杨关看了半晌,“我记住你了!你若言而无信,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杨关被那眼神吓得心头突突了两下,头皮发麻。 惊雷未歇,倾盆大雨将京城笼罩在灰暗之中。 傍晚时,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跑到云起书院找哥哥邢明月,被邢妈妈领走了。 当晚,也不知道哪里传出来的流言,说云起书院明日参加比武的举子们全部中毒身亡,疑是吃了什么毒物。 应良辰派出人去云起书院打探实情,去的人回来禀报,说云起书院现在乱成一团,似是出了大事。 成了!应良辰那颗不安的心,总算是跳得平稳了些。 他如今最怕的就是邢明月下狱之事被翻出来,现在人死了,一切都好办。 他吩咐杨关,“把邢家人放回去,让他们封口。乱说话只会死路一条。” 杨关总觉得一切来得太容易,思来想去,见主子正在兴头上,忍了又忍,终是没开口。 他带人去到关押邢家人的宅子时,刚入内,就被直接绑了。 对方的身手远不是他们能敌。再定睛一看,那不是邢明月又是谁? 邢明月也是个狠的,二话不说,手起刀落,削下杨关一只耳朵。 杨关疼得如杀猪般嚎叫。 他知,这次主子踢到了铁板,惨了。他自己,也惨了。 杨关一夜未归,应良辰并不在意。 因着往日也是这样,杨关在外替他办事,几日不见,实属常事。 次日,应良辰起得很早,还兴致勃勃练了一套拳法。他穿上黑色习武常服,信心百倍去了贡院考场。 今日的比武,首轮是举子们与兵部抽调的人擂比。 抽调的,自然都是兵部身手好的人。 第一轮,举子们在三十回合内没被打下台,就算是过关。 被打下台的举子,止步于此。通过的举子即可参加殿试。 实在是武举人数过少,北翼又急需人才培养,朝廷才放宽了条件。 第二轮,由晋级的所有举子抽签再两两擂比,如人数为单,抽到空签者直接算胜。之后继续两两擂比,直至最后一人胜出,决出名次。 贡院门前,已聚集了许多穿着习武常服的举子。 应良辰在四十六人中只算垫底,鲜少有人注意他。这让一向被人仰望被人众星捧月的他暗暗下决心,定要在后面的场次中,惊艳全场。 毕竟,挡道的人都消失了,也不会再有人来翻举子下狱之事。 应良辰一身轻松。 国子监领队的是国子监司业吴大人,见他来了,便跟他絮叨一些注意事项。 末了,吴大人低声道,“首轮兵部那边已打好招呼了,但做得不能太明显,你自己还是要好好努力。” 应良辰最不喜欢国子监的人对他指手画脚,但想着要借国子监的势上到高的位置,便忍了下来。 又听吴大人道,“次轮抽签,万一对上云起书院……” 应良辰脱口而出,“云起书院的举子不是都死了吗?”他说这话时,一抬头就对上云起书院教谕岑鸢那双冷冰冰的眼睛。 这都不是最惊悚的,最惊悚的是,围绕在岑鸢身旁的那群少年…… 应良辰猛地全身冰凉,如同见鬼了一般。 他看到了什么? 一群白色习武常服的少年郎,正意气风发等候比武入场。 吴大人在他耳边又说了什么,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只是直勾勾地看着那群本应死了的人。 不!不可能! 他分明昨晚打听得清清楚楚,怎会有假?可他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到底大意了。 一个大意,就是致命的。 他以为京城也跟崎州一样,任他胡作非为。要弄死一个人,也就是他一句话的事儿。 吴大人见应良辰直勾勾看着云起书院那群人,只当其在盘算若是对上,应该用什么策略打法。 吴大人懒得管这关系户,去到另一个举子身边。那个才是他们国子监自己培养的人才。 邢明月看见应良辰落了单,露出个轻蔑的笑,然后直直朝他走过来。 站定,那轻蔑的笑容渐渐隐去,取而代之的是脸上的森冷,“畜生应良辰,今日就是你的死期。你准备好给自己收尸了吗?” 转眼,云起书院那群应该死去的少年全部笑笑闹闹涌过来,围在他的身边。 那些笑容,俱都一点点冷凝下来,如同索魂的厉鬼般。 “应良辰,找死找到你星河爷爷头上,你也算独一份!”唐星河将小厮手里端着的杯子接过,佯装喝了一口,一个失手将杯子里的水泼在对方裤子上。 马楚阳也不示弱,“乖孙子,你马小祖宗还没收拾你,你就跑这地界来撒野!你也不打听打听,这有你嚣张的份吗?” 国子监司业吴大人见云起书院的人围过去,顿感不妙,一声厉喝,“你们在干什么?” 云起书院的举子们一哄而散。 是唐星河的声音,“你们国子监的应良辰尿裤子了!哈哈哈!” 是马楚阳的声音,“应良辰,还没打就尿裤子,你行不行啊!” 这俩声音特别大,引得来来往往的举子都往应良辰身上看。 只见应良辰脚下和裤子上已是湿了一滩…… 第425章 在云起书院众人带头大声嘲笑下,应良辰百口莫辩。 说那只是水,不是尿!不是尿! 又不能叫人家来闻一下! 他自小在应家是集所有资源娇惯长大的公子哥儿,在崎州也是横着走。从来说一不二,欺男霸女,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没有人敢这么对他。 他太自负了,连唐星河等人的来历都没打听清楚,就以为事儿办好了。 其实不是没打听清楚,而是在崎州横行惯了,以为京城也是他呼风唤雨的地方。 他想要谁死,那人就不能活! 应良辰站在那里,又惊又怒,全身剧烈颤抖。第一次在世间感受到天大的侮辱,更是第一次慌张察觉到事情超出了可控范围。 唐星河和马楚阳,外加一个不考试来观战的霍斯梧可不管他是个什么鬼东西。从昨夜知道了邢明月的遭遇后,几人觉都没睡,就在嘀咕要怎么恶心人。 今儿早上特意准备了一满杯水,就等着让应良辰出丑。 几人你追我赶,绕着应良辰嘻哈打闹。 “应良辰应良辰,尿裤子的应良辰!” “略略略……吓尿的胆小鬼!” “吴大人,你不给你们国子监的举子换裤子吗?哈哈哈哈哈……” 应良辰双目暴突,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打死这些人! 他愤恨地看着笑得最大声的唐星河,重拳朝着对方面门打过去。 他这一拳用了全力,若是对上邢明月或是魏屿直这种硬杠的,在出奇不意之下,也许还真能得逞。 偏偏,他运气不好。他选择的目标是唐星河。 此子从小躲他爹娘的打是刻在骨子里的滑溜,具有比常人对危险事物更敏锐的嗅觉。再加上这段日子岑鸢根据他之所长专门设计和训练过闪避,就那么轻轻巧巧躲开了应良辰的暴力一击。 他一躲过,就将两个小伙伴拉离了应良辰,再顺势一嚎,“应良辰打人啦!国子监打人啦!所有人都是人证!东羽卫!卫皇司!我要告状!” 东羽卫和卫皇司的人都在现场,眼也不瞎,从刚才亲眼目睹应良辰“尿裤子”开始,就一直紧盯着这边看。那是眼也不眨地看到应良辰率先出手打人…… 很快,东羽卫来拿人了。 卫皇司也来拿人了。 双方都要带走应良辰,互不相让。 这里面的猫腻可就大了。东羽卫是明德帝的东羽卫;卫皇司表面是明德帝的,可内里是谁的还不好说。 就在众人相持不下之时,不知谁喊了句“皇上来了”,紧接着就是齐公公那特有的尖细嗓音高喊“皇上驾到”。 整个贡院门口顿时肃穆安静,跪了一片。 明德帝阴沉着脸,目光扫视众人。 他不说“平身”,谁也不敢起身。 帝王的威压,如一座山压下来,所有人连呼吸都停止了。 应良辰更是如此。 他不知天高地厚,是因着没见过太多世面;在崎州,朝廷命官都要对他点头哈腰几分,让他误以为在京城也是一样。 在不怒自威的明德帝现身时,应良辰双腿就软了,扑通跪在了那摊水里。 此时,他就听到明德帝不悦地问,“什么事如此喧哗?” 回话的,正是歇了几月官复原职的卫皇司司长刘翰林,“回皇上的话,是云起书院的举子唐星河与国子监的举子应良辰起了摩擦。两人……” 他话没说完,就被东羽卫的羽卫长楼羽霄打断,“刘大人避重就轻是何居心?分明是国子监的举子应良辰先院前失仪,尿了裤子,再无故打人!” 随着那句“尿了裤子”落下,明德帝的视线就落在应良辰身下的那滩水渍上。 别的都不重要了,就“尿裤子”这一项,已经让明德帝嫌弃得不行。 试想要是在列国来战时,此子尿在了台上,他北翼的脸面何存?他明德帝的脸还要不要? 刘翰林气愤万分。他其实十分冤枉,因着女儿给晋王泄露了灯谜答案,被强制勒令休息自省。 这刚回来重新接手卫皇司,正胸口憋着一股气要干一番大事来证明自己。 他啰里八嗦自然不是要包庇应良辰,现在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让他徇私。他就是单纯想将此事的前因后果,来龙去脉给皇上详细报告清楚。 可狡诈的东羽卫,掐头去尾,光捡“重点”说,抢了他的话。 他气啊!气个半死也还得附和一句,“臣想禀报的,也是国子监举子应良辰院前失仪在先,无故打人在后。” 楼羽霄鼻子里逸出一丝冷笑,分明是嘲笑刘翰林想为人开脱。 刘翰林面红耳赤,气的! 明德帝缓缓开口,“举子心性不稳,院前失仪,无故打人,取消武举资格,终身不得再考。” 众人内心哗然,这已是完全断了应良辰的仕途。 应良辰更是脸色苍白,站起来就要往明德帝方向冲去求帝王开恩。 谁知他一站起,众人以为他要袭击明德帝。 这还得了! 无论是卫皇司,还是东羽卫,甚至是站在明德帝身后一言不发的一个不起眼的随侍西影卫韦行舟,全部动了。 应良辰被三方人踩在脚下,又多了一项疑似“弑君”的罪名。 他狂哭大喊,“冤枉!皇上,我……草民冤枉!” “我”字冲口而出时,连在家里父亲叮嘱他在皇上面前定要自称“草民”的事都忽然记起来了。 他知生死悬于一线!此时不是逞强之时。 应良辰绝望极了,“是唐星河陷害草民!草民没有院前失仪!皇上,草民没有打人!” 三项辩驳都苍白无力。 唐星河无论是身份还是成绩都比应良辰高不知多少倍,有什么必要陷害他? 那滩水……谁会去查到底是水还是尿? 他打人,所有人都亲眼目睹。 所有人都知此子完了! 明德帝厌恶地看着如今还是少年的应良辰,想着此子在海晏公主那个梦里,竟是害得北翼四面楚歌,万民流离失所的千古罪人,杀意在瞳孔里愈渐浓烈。 没错,他的万能驸马昨夜秘密进宫,向他报告了应良辰的罪状,令他一夜无眠。这会子两眼还是乌青的。 他今日就是专门来看,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能成为“卫南大将军”,能把北翼搅得天翻地覆? 但见邢明月上前一步跪在明德帝面前,“举子邢明月,身负不共戴天之仇求皇上做主!” 第426章 随着邢明月身负不共戴天之仇求皇上做主,时安夏带着一群人由远而近,缓缓走来。 她眉目肃冷,每一步都行得端庄威严。 她身后的人,有普通百姓,有朝廷官员,有受害者,也有施害者。 应良辰看见那群人,心知真的完了。绝望涌上心头,从来没有过的恐惧席卷而来。 时安夏带领着这群人行到明德帝面前跪下,仰头朗声道,“父皇,儿臣代云起书院举子邢明月求父皇明察始末。” 这阵势! 兵部礼部好急,时辰要到了,这武举比武试到底还要不要开始? 仿佛是知道他们的心思,明德帝发话,“比武推后一个时辰,朕倒要看看这朗朗乾坤,昭昭日月下,到底有何不共戴天之仇!” 此时贡院门口已是围得水泄不通,东羽卫和卫皇司都加派了人手维护秩序。 齐公公担心皇上累着,“皇上,不如移步贡院内?” 明德帝摇头,“不,朕就要在这,当着百姓的面,和百姓一起听听一个举子到底有何不共戴天的仇恨和冤屈。” 他声音刻意提高,使站得近的百姓心情激动,高喊“皇上英明”。 要是进了贡院,这等大瓜平民百姓就吃不成了。 前排一喊,后排跟着喊;一层传一层,“皇上英明”的呼声响彻贡院门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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