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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想斗胆上前进言,能不能给银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像是知道她的想法一般,时安夏一字一字道,“背主求荣者,唯死路一条,本姑娘绝不姑息。” 冬喜脸色煞白,差点就要站立不住。 她莫名觉得姑娘这话是冲她说的,可再一看过去,姑娘分明淡漠又平静地盯着银珠。 不一会,官府来人了。 问询过昨夜发生之事,盘问了在场的婢女,又加上申大夫的证词,还听得犯案人银珠一遍一遍哭喊“奴婢知错了”,基本就能无存疑定案。 果如报案主家所说,就是个奴婢见钱眼开,拿人银子,给主家投毒。 银珠吓得大叫,“不是我!不是我!是张叔!是张叔叫我干的!” 时安夏道,“你所谓的张叔,已经在自个儿家的水缸里淹死。今儿一早就有人报官了。” 银珠只觉手脚冰凉,惊恐万状。 她不该贪那五百两银子!她不该啊! 有命拿,没命花。她真的不该贪那五百两银子! 银珠听到官爷问姑娘,这奴婢是要自行处死,还是让他带到衙门去处死? 时安夏云淡风轻应道,“带去衙门吧,别弄脏了我这块地儿。” 北茴适时上前给官爷们递了钱袋子,低声道,“几位官爷辛苦,拿去吃茶。” 官爷们高兴地收了银子。 北茴从袖里拿出一叠画像,上面全是银珠的样子。她把画交给官爷,并希望官爷在处死银珠后,将画像和事情的来龙去脉贴榜告示,昭告全京城。 官爷们拿了银子,自然答应下来,况且又不是叫他们徇私枉法。 银珠被带走后,冬喜全身都汗湿了。 南雁奇怪地问,“冬喜,你怎么了?这么大太阳,你怎的还打摆子?” 冬喜牙齿格格作响,全身都止不住抖起来。 忽然,她跪到时安夏面前,哽声道,“姑娘,您马上要大婚了,千万不能惹煞啊!别为了这些个眼皮子浅的东西,毁了自身福气。” 时安夏眸色凝在冬喜脸上,半晌,淡淡道,“冬喜,本姑娘教你一个道理。人,行于世间,对坏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冬喜强忍下了泪意,低眉顺眼。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看见银珠的下场就忍不住心生同情,就是觉得女子当心怀仁义。 她家姑娘本就该比普通人更仁义更心怀宽广些,否则怎配得上那么多文人学子,那么多文武官员为之“以吾之名”证这人间正道? 又听姑娘平静的声音响起,仿佛真的是在教她做人的道理,“倘若银珠不是被我抓到,而是在半途就心生悔意,来向我坦白。也许我会饶她不死。” 时安夏顿了一下,继续说下去,“但,也仅仅是饶她不死而已,活罪是逃不掉的。没有人心生贪念,置旁人生死于不顾,最后还能善终,全身而退。这世间,没有这个道理。” 冬喜两耳嗡嗡作响,后悔自己沉不住气。她家姑娘多精明的人,也不知道看没看出她的端倪来。 李公子说得好,各为其主,本没有对错,生死由命罢了。 一个人为自己努力争取更好的人生,又有什么错呢? 其实姑娘做的这一桩桩,一件件,不也是为了过得更好吗?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谁也没得怨! 想到这里,冬喜深吸一口气,苦口婆心,“姑娘,奴婢只是担心您惹了煞气不好。昨儿是世子爷的大婚,过两日便是姑娘您的大婚。都是攒福气的大事,万不能因小人而误了自己。” 北茴轻笑,上前道,“冬喜倒是处处为姑娘着想。姑娘,这题奴婢会,让奴婢也来跟冬喜辩一辩?” 时安夏淡笑,“你来。” 北茴便是问,“冬喜,你是不是想说,毕竟世子夫人好好的,所以不该谒杀银珠?” 冬喜大颗汗珠滴落下来。她确实是想说,世子夫人如今好好的,把银珠打一顿,发卖了便是,又哪里需得着要她性命? 北茴不必她回答,继续道,“若昨日不是姑娘筹谋得当,若侯府没有防范,那今日伤痛的便是世子爷,是姑娘,是夫人,还有世子夫人的亲人。” 这题奴婢也会!东蓠接下去,“若今日不以雷霆手段处置了银珠,那她背后的主子当肆无忌惮继续行凶,直到达到目的为止。” 西月又接下去,“所以今日打杀银珠,还让官爷张贴告示,就是在告诉她背后的主子,只要他再敢轻举妄动,我们姑娘必让他现出原形,付出惨痛代价。” 红鹊总结,“如此一来,世子夫人便安全了。这才是姑娘想要看到的结果。” 南雁:“……”你们都说完了,奴婢说点啥?好急! 邱红颜:“……”这年头没点脑子,都做不了夏儿姐姐的丫环。 怪不得夏儿姐姐总说她丫环够了,不要我!搞半天是因为我脑子笨? 时安夏欣慰地看着这帮丫环,明亮的美眸闪耀着细碎的光芒,“若我一人挡煞,可以换来这么多人欢喜,那我便是挡了吧。” 冬喜深深磕头,“奴婢受教了。” 时安夏淡淡一声,“起吧。”便再不看她,只是邀申大夫去侯府正厅里叙话。 申大夫忽然笑起来,“不得了,这是本官见过最有意思的主仆相处之道。” 时安夏温温道,“让申大夫见笑了。” 她让人奉了茶,只留下南雁一人侍候,才问及关于苍墨毒解法的进程。 申大夫回道,“不能直接解苍墨毒,但可以把体内苍鱼药效最大限度去掉。残存的量,就算碰上墨鸠,也不至于束手无策。” 两人在说皇上体内的苍鱼药效时,却都很默契地没提到皇上二字。 时安夏听申大夫如此说,心就放下了一大半,“一切就拜托您了,切勿出差错。” 申大夫点点头,本来想问,你怎知皇上会中苍墨毒,话到嘴边还是忍下了。 其实他现在对时姑娘,也是有一种盲目信任。毕竟时姑娘还答应替他找人呢。 第332章 申大夫原名申思远,字天涯,今年已二十九岁了,仍旧未娶妻生子。 他漂泊多年,四海为家,一直在找与他订过娃娃亲的黎姑娘。 他在同安医馆落脚,其实也不过两三年。他擅解毒,擅疑难杂症,平常病症还不如普通大夫。 因着京城勋贵世家奇葩事多,后宅使毒手段层出不穷,他那原本上不得台面的医术反而被众人争抢,越来越有名气。 他一步登顶太医院院使,全赖时安夏一手扶上去。 当日时姑娘托人给他带了封信。 申思远原以为,时姑娘跟许多人一样,是想让他医好谁的疑难杂症。 却见信中说,她知道他要找的黎姓姑娘在哪里。信中提到了他要找的人的名字和家世,还很肯定那姑娘没嫁人,也一直在等他,在找他。 起初他是将信将疑的。 就觉得这姑娘在糊弄他,可他来京好几年了,四处打听却毫无头绪。 如今有点线索,他是怎么都不愿意放弃的。 况且侯府出的银子不算低,他被安置在侯府里居住,看着那姑娘行事,一桩桩,一件件,无一不令人惊叹。 他便知,时姑娘不是诓他,她真的可以为他找到他想找的人。 申思远此刻便是小心翼翼地问,“时姑娘,可是……有消息了?” 时安夏摇摇头,但并无气馁之意,“你再给我些时日,我定给你找到人。大方向是绝对不会错的,你相信我。要不了多久,总能给你寻到。” 申思远瞧着时姑娘那认真的样子,忙表态,“不急不急,我知道找人的难处。这些年我找得有多艰难,自己心知肚明。只要时姑娘有大方向,总有找到的时候。” 他是把宝押在了她身上。 时安夏信心满满,“放心吧。对了,还缺幅画像。”她吩咐道,“南雁,准备笔墨纸砚。” 片刻后,南雁将笔墨纸砚放置在桌上。 时安夏问,“方便画个黎姑娘的画像吗?” 申思远十分为难,“我画不好。” 时安夏想了想,自己提笔,一气呵成,“你看这像吗?” 申思远看到画像后,彻彻底底相信时姑娘确实是认识他未过门的娘子。 只是瞧画里的模样,像是个妇人,且年纪有些大了。 时安夏看他呆愣,便是又在另一张纸上画开了。 这一次,她去掉了画上人的妇人发髻,配了个少女头式,又淡去了鼻翼两侧的沟痕,唇角画得微微翘起。 “像!像像!”申思远脱口而出,“是锦绣!这分明就是锦绣!” 时安夏将笔放在玉搁上,“那我把这画带给找人的,这样就更好找了。” “多谢!多谢!”申思远声音都在发颤,“这回定能找到锦绣。” “如你所愿。”时安夏笑道。 “那个……”申思远忽然不好意思起来,“能,能再给我画一幅这画吗?” 时安夏微微一笑,伸手拿笔蘸墨,一个女子轮廓跃然纸上。 她想,希望这辈子找到人的时候,黎姑娘的手臂还在,清白也还在。 上一世,两人见面时,都蹉跎得不成样子。 申思远未娶,黎锦绣未嫁。 那时候,黎锦绣因着被恶霸强抢民女,抵死不从,两只胳膊被恶霸爪牙生生打断,最后还是被恶霸污了清白。 她多次寻死,却因心中挂念未成亲的夫婿申思远,最终艰难活下来,一路乞讨到京城,混在流民中。 申思远那时贵为太医院院使,专门负责惠正皇太后的身体状况。 惠正皇太后出征的时候,他也跟随在侧。 关于申思远这个人,时安夏了解得比较多。 比如哪家请他看病,只要发生一起纠纷,他就会把人家七大姑八大姨,拐弯抹角的亲戚全拒之门外。 就一句话,“没那本事,不去!看不了你家的病!” 有个一两例之后,就很少有人敢跟他作妖。反正他去了,看得好是他本事,看不好也莫闹。他又不是神仙,哪里真能起死回生? 他喜欢跟有钱人打交道,明码标价谈条件。谈得拢就去,谈不拢就不去,反正绝不干吃力不讨好的事儿。 要是去了拿不到银子,还是那招,下回那些七大姑八大姨再也莫想找他看病。就算给金山银山求着他去,他也不会去。 有人批评他太功利,没有大夫的仁心,只会拿医术赚钱,其实就是个变相的商贾。 他便大大方方承认,“我就是爱银子。只谈钱,别跟我谈感情,我这人根本就没感情。” 谁都拿他没办法,病得一筹莫展的时候,还得找他。 就连荣光帝在位的时候,都奉他为上宾。 自从申思远治好荣光帝一个隐疾后,荣光帝就更离不得他了。 申思远跟荣光帝后宫的嫔妃几乎每一个都有过金钱来往。 就这样一个人,最后竟然跟着惠正皇太后出征去了。 出征前夕,他把一辈子存下的数额巨大的财富全捐给了国家,用于抵御外敌。 用他的话说,国都没了,还要银子有什么用? 那次出征,作为先锋的上千士兵中了瘴气。 因着瘴气里有不知名的有毒植物,所有大夫都束手无策,包括申思远在内。 眼看一个个鲜活的生命没能奋勇杀敌死在战场,竟然要死在瘴气上。 惠正皇太后心急如焚。 所有大夫彻夜不眠研究,却毫无进展。结果发现,申思远不见了。 等申思远几乎是爬着回到营地时,他终于研制出了解毒药。 他是独自一人进入那片有瘴气的森林里,用自己的身体亲自试药,终于出了成果。 解药有了,士兵们得救了,但申思远永远站不起来了。 这是他试毒的代价。 惠正皇太后带着他凯旋时,他是被人抬回京城的。 就是在那条长街上,百姓夹道跪迎。 他被抬着进京,十分醒目。 他因试毒变得苍老,可黎锦绣在人群中还是一眼就看到了他。 那是她找了一辈子的男人啊! 两人喜相逢,却都已不再年轻。可他们都还依然爱着彼此。 无论经历多少挫折和坎坷,他们还是当年那样年少的心思,跌跌撞撞奔向对方。 他们成亲了。一个没有了腿,一个没有了手。 他是她的手,而她又是他的腿。他们互为对方的唯一。 惠正皇太后亲自去喝了喜酒,祝福有情人终成眷属。 这一世,时安夏要提前找到黎锦绣。 在申思远还有腿的时候,在黎锦绣还有手的时候,在他们互相还没有历经艰辛的时候……他们应该相遇。 画纸墨迹已干,时安夏将其卷好装进画筒,忽然抬头问,“申大夫,你说,在什么情况下,一个人会完全不记得另一个人?” 第333章 一个人完全不记得另一个人。甚至一些跟那人相关的人和事,都像是被刻意抹去。 这使得时安夏一直以来十分困惑。 比如她记得婵玉公主,记得地宫的地形,甚至记得祝凌修,可就是不记得凤阳郡主。 在凤阳郡主第一次递赏花宴帖子的时候,她就完全不记得有这么号人,只是一见这名字就莫名心烦。 是为什么呢? 答案是因为凤阳郡主上一世一直纠缠卫北大将军,她不高兴了。 她忘记了卫北大将军,所以连带关于凤阳郡主的记忆也没了。 申思远答得很随意,“人一旦老了,就会慢慢出现记忆衰退。或者长久不联系,也会……” 时安夏摇头,“不,她年纪不大,且记忆力超群,可以说过目不忘。她就是,单纯忘记了关于另一个人的所有一切。其余事情都记得。” 申思远皱了皱眉,“失忆?” 时安夏仍旧摇摇头,“不像失忆,更像是把那个人,以及那个人的相关记忆,全部切除了。除了失忆,还有别的可能吗?” 申思远默了一瞬,“有。” 随着这个“有”字,时安夏的心怦的一跳,“是什么?” 她手心里全是汗,总觉得答案呼之欲出。 申思远又默了一瞬,“传说中的祝由术。” 时安夏瞳孔骤然一深,“祝由术?” 若非问话的是时姑娘,他肯定不会提起这个。因为各国都在禁用巫术。 而祝由术与巫术同源,名声也不太好。 申思远给时安夏讲解了关于祝由术的起源,流派,分支,原理,以及巫识等等。 末了,他道,“祝由术确实可以禁锢剥离一个人的记忆。”他第一次见时安夏目瞪口呆的样子,顿了一下,便安慰道,“别害怕,祝由术不是谁都会的,且会普通祝由术的人也不可能做到准确剥离一个人的记忆,除非……” “除非什么?”时安夏忍不住追问。 “除非那人根本不想活了,意志力异常薄弱。”申思远耐心解惑,“且使用祝由术的人必定十分得他信任,才能施展。” “那你会祝由术吗?”时安夏双目灼灼看着他。 申思远迟疑了一下,“呃……皮毛,皮毛而已。但我到目前没用过。你不是不知道,北翼从先帝开始就禁巫术,谁敢用?” 时安夏听懂了,“所以你也会。” 再钻研个几十年,你不得成精? 所以我忘了岑鸢,指定跟你有关系! 申思远见时姑娘脸色不好,还莫名其妙瞪着自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由得伸手摸了摸额头,“怎么了?鄙人得罪了姑娘?” 时安夏闷闷的,“没有。以后你少用那东西害人!” 申思远被教训得有点心虚,“咳,咳咳……好好,我不用。” 时安夏睁大了眼睛,“所以你还是用过了?” 申思远拿过画卷,落荒而逃,“没,没有,我学艺不精!没用过没用过,你权当没听过这东西!” 就这么,贼豁豁跑了! 时安夏看着申思远跑得比兔子还快,就想起《北翼山河记》里对此人有一段描述。 申大夫一生最爱金银,却在国难时捐出所有财富。 但有一点不得不提,后来他又找惠正皇太后索要他捐出的银两。还上奏了一份捐赠清单,令人哭笑不得。 惠正皇太后令户部整理所有战时得捐财物清单,最后分批返还捐赠者,便是因为申思远的举动而来。 申大夫一生救人无数,但他最大的功劳,除了以身试药,便是救了惠正皇太后的性命。 …… 时安夏无数次回忆,都没想起申思远何时救过自己性命。 难道……他就是用祝由术救了自己? 是什么病还非得动用祝由术?时安夏百思不得其解。 在她记忆中,自己一向是意志力极强的人。哪怕处在最恶劣的环境里,她都从不曾放弃寻找光明。 时安夏一生最讨厌寻死觅活之人。 尽管她手上沾染过鲜血,但其实她最是敬畏生命。尤其是自己的命,她宝贝得很。 她又怎么可能自己不想活? 她想起那句“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难不成是因为知道岑鸢战死沙场? 可分明死遁只是个计策……时安夏想得头疼,就那么沉默地坐在椅子上发呆。 南雁在一旁也不敢说话打扰姑娘,便是将凉茶倒掉,重新沏了热茶放在姑娘面前,尔后又默默去收拾桌上的笔墨纸砚。 时安夏也不知道坐了多久,热茶凉了又换了,还是坐在那里不动。 直到唐楚君过来找她,“夏儿,一起去一趟肖家可好?你长乐哥哥没几天就要离京上任去了,咱们去瞧瞧他母亲的身体?” 时安夏抬起头来,怔愣了一下,“母亲,你说什么?” 唐楚君摸摸她的额头,“你这小脑瓜里,又在琢磨什么?我说咱们去瞧瞧你长乐哥哥的母亲,怎么样?” 时安夏点点头,“好,我也正想着去一趟呢。” 唐楚君摸摸女儿的小脸,心疼得很,“我儿有个不中用的母亲,少不得要多筹谋些。要不是我儿聪明,我都不敢想你哥哥成亲的日子会出多可怕的事。” 时安夏安慰母亲,“有的人生来操心命,有的人生来享福的命。我母亲是享福的命嘛。” 唐楚君被女儿逗得笑开颜,看上去春风得意,又年轻了不少。 母女俩便是碾着黄昏的夕阳,到肖家蹭晚饭去了。 她们上门前没打招呼,搞了个突然袭击。没曾想,在肖家碰上了熟人。 竟然时婉晴母女也在,似乎和肖夫人王氏还很熟的样子。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气氛有些凝重和尴尬。 王氏忙让奴婢上茶,不解地问,“你们……认识?” 唐楚君和时安夏相视一笑,都朝时婉晴母女望过去。 唐楚君悠悠道,“以前,算是认识。现在嘛,也就不认识了。” 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这俩货是怎么害她儿子的!她要是还“认识”,那也太宽厚仁慈了。 时安夏抿嘴,温温一笑,摇头,“我也不认识。” 时婉晴母女俩顿时面如猪肝色。 时婉晴慌忙站起身来告辞,“肖夫人,您有贵客到访,我们母女改日再来叨扰。” 王氏一时没反应过来,“不是说好留下一起用膳吗?”她想着,既然大家不认识,那介绍一下就认识了呀,“这位是……” 唐楚君笑着接过话头,“我姓唐,闺名楚君,护国公府嫡长女,邱夫人想必是听过的吧?” 时婉晴这会只恨不得有个地洞钻下去,脸上的笑都要碎掉了,“听,听过,自然是听过的。” 呸!化成灰都听过好吗? 时安夏也落落大方,“小女子姓时,闺名安夏,想必化成灰,大姑母也不该忘记的吧?” 第334章 大姑母! 这称呼一出来,全场呼吸都是一窒,包括肖长乐在内。 他也不知道母亲的客人竟然会是夏儿的姑母,这简直太巧了点。 时婉晴母女和王氏是在一个庙里上香的时候认识的。 肖长乐中了状元,王氏去上香还愿。 至于时婉晴母女如何会在庙里巧遇王氏,继而与王氏交好,自然是因为守株待兔啊。 时婉晴母女自从被时安夏赶出侯府,就一直留在京城。一方面是寻找儿子的下落,另一方面就是为女儿议亲。 她几乎把进士榜前五十名的身份背景都打探了个遍,最后将目光放在了状元郎身上。 之所以敢肖想状元郎,是有原因的。 若说前朝学子家里有人参与舞弊案,定会影响到考试的学子。可明德帝爱才啊,不止不禁止犯案者的儿子继续考试,还钦定其为状元郎。 是以这届状元郎,对大多数勋贵世家来说,已经不太香了。 原因之一自然是状元郎家里有人坐牢流放,从家世上就大打折扣。 原因之二嘛,这状元郎也不知脑子是不是少根筋,他自请调离京城,去了济州任知府。 天远地远的,谁乐意把女儿嫁给他啊。 是以状元郎肖长乐就这么凉下来,可把王氏给急坏了。 王氏还愿的时候,就顺带求了菩萨保佑她儿姻缘顺遂。 这不就来了嘛? 时婉晴盯上了肖长乐。自家儿子不争气搞不到一个状元,弄个状元郎女婿回来也是不错的。 时婉晴本来迟早也要回汇州去,女儿嫁不嫁在京城,真的不重要。 最重要的一点是,早前发生那事,女儿清白被毁,虽然侯府没传出半点闲话,但终究京城不安全。 若是去济州,反而好些。 基于一大堆的算计,时婉晴母女俩在看见王氏出门进庙上香,自是跟着去了。 时婉晴还有感而发,在菩萨面前差点哭断气,说她儿子顶不住科举压力,竟然离家出走了。 儿呀,母亲再不逼你了! 儿呀,你斗试排名第三,多好的成绩啊,怎的那么想不开? 母亲和母亲之间,最是有共同话题。 王氏见对方哭得那般情深意切,一问之下,才知邱夫人的儿子也十分优秀,要不是想不开离家出走,恐怕跟自己儿子不相上下。 王氏已经很久没和人聊过天,这日与邱夫人可说是聊得非常投机。 且儿子中了状元,王氏却因自己生过那样羞耻的病,从没出面接待过别人。如今因着是陌生人,反倒让她放得开了。 邱夫人的善解人意,邱姑娘的温柔恬静,王氏都看在眼里。 她听说邱夫人正要给邱姑娘议亲,她儿子也正缺个媳妇儿。这不是郎才女貌吗? 王氏心里多了层意思,便多看了几眼邱紫茉。但见此女举止端方,少话,是个不错的姑娘。 时婉晴见王氏那模样,显然也是钟意自己女儿,便是决定趁热打铁,想要在肖长乐离京前把亲事定下来。 毕竟,夜长梦多啊!万一那夜发生的事走漏了风声,不就全完了吗? 因着担心这方面,时婉晴早前逢人必宣“我们建安侯府”,如今也是只字不提。 这才导致王氏压根不知这位所谓的邱夫人,竟然是她儿子干娘曾经的大姑姐,建安侯府嫡长女。 这日便是邱夫人带着女儿上门来跟王氏与肖长乐一起用晚膳,好把这层窗户纸捅破,让肖家赶紧上门提亲,把亲事定下来。 谁知晴天霹雳,冤家路窄! 时婉晴的身份,就这么在肖家面前暴露了。 时婉晴面露尴尬,“弟妹,夏儿,你们也,也来做客啊?” 唐楚君纠正道,“我已经不是你弟妹了,不要瞎叫。” 她说的是和离了,就不再是时婉晴的弟妹。 可时婉晴以为,唐楚君是跟她置气,不认她这个大姑姐。 两人奇妙地达成了共识。 王氏瞧出了几人明显不和,也就不再挽留时婉晴母女,更不如刚才热情了。 说白了,她不可能信外人,而不信自家人。 如今唐楚君是她儿子的干娘,也就是她最亲的人了。 她不信唐楚君,还能信谁? 这门亲事,也就歇了吧。 时婉晴带着邱紫茉刚出肖府。 邱紫茉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唐氏母女绝对是故意的!她们就是故意的!她们就见不得咱们好!” 时婉晴心情也相当不美妙。 肖家费了她很大的心血,好不容易拉近距离,眼看好事将近,竟然功亏一篑。 她黑着一张脸,喝斥道,“别哭了!省得叫人笑话!” 邱紫茉闻言只得讪讪闭了嘴。 她感觉得出来,自从搬离侯府,母亲跟她就离心了。 甚至许多时候,母亲对她疾言厉色,比以前对邱红颜刻薄多了。 刚坐进马车,邱紫茉就爆发出来,“我现在成了母亲心里的笑话!想必母亲对红颜想念得紧!可红颜也半点没想起你这个母亲来啊!” 时婉晴但觉诸事不利,心情烦躁到了极点。刚才在肖家受到的冷遇和讽刺使得她自尊心大受打击。 她侧过脸,冷冷看着女儿,“说够了吗?说够了就闭嘴,没说够就滚下去!” 邱紫茉这些时日受尽了气,且认为自己清白毁了,就找不到好婆家。 眼看肖家这边就要成了,结果半路杀出个时安夏,这门亲事又没着落了。 邱紫茉这颗心顿时就碎成了渣渣,“呜呜呜呜……我嫁不出去了……母亲!我清白毁了,嫁不出去了……” 时婉晴重重叹了口气,伸手拉住女儿的手,“耐心些,明儿我们再来肖家。我就不信,肖夫人还真能听她一面之辞。” 邱紫茉见母亲没有放弃自己,顺势滚入母亲怀中,嘤嘤道,“母亲,茉儿没用,茉儿惹您心烦了。” 时婉晴咬了咬牙,“只要唐氏母女不把那晚的事情说出来,咱们怎么都还有机会。” 邱紫茉闻言,咬了咬嘴唇,“母亲,依你之见,她们会说出来吗?” 时婉晴沉思半晌,坚定地摇摇头,“应该不会说。且不说那晚是侯府的家丑,就说那么多人‘以吾之名’证什么清白,若是唐氏母女却在外嚼别人的舌根,倒显得下作。” 邱紫茉想起肖长乐干净清朗的模样,心里荡起一阵涟漪。 在京城定不下来,她就追到济州去,非要让状元郎娶了她不可! 若是不娶……她能让他身败名裂。反正她已经脏了,什么都不怕。 第335章 邱紫茉自从知道自己被毁了清白,早就连做妾的思想准备都做好了。哪能想到还能肖想一个状元郎? 就她往日好好的时候,也没敢做这春秋美梦。 如今在她看来,就是一步之遥。 这一步,中间只隔了个时安夏。 邱紫茉撇了撇嘴,“母亲,你说时安夏也挺好笑的啊。都要成亲的人了,还惦记着状元郎,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时婉晴也在想这个问题。 她那弟妹平时都不爱串门,竟然会带着女儿去肖家,这不是明摆着想和肖家做儿女亲家吗? 若是这样……她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恐怕她们母女真会把那件事说给王氏听。” 邱紫茉恨得牙痒痒,“贱人!全都是贱人!母亲,我们不能这样坐以待毙!” 时婉晴瞧着面前的闺女,皱眉问,“你想做什么?可别乱来!上次的教训还不够吗?我不想正面对上唐氏母女。” 她怕了!深入骨髓的那种怕! “谁说需要正面对上唐氏母女?”邱紫茉眼里跳动着疯狂的火焰,正色道,“母亲,女儿已没了清白!正经嫁给哪家都会露馅。不如让女儿赌一把?” 时婉晴只觉眼皮重重一跳,心也跟着猛跳了一下,“茉儿,你不会是想……” “对!我就是想生米煮成熟饭!”邱紫茉眉梢眼角都透着兴奋之色,“只要女儿与肖长乐有了肌肤之亲,他就不敢不与女儿成亲。否则他这状元也做到头了。” “说得容易!”时婉晴被上次的事搞怕了,“你自以为的那些小伎俩,被时安夏拿捏得鸡飞蛋打,还失了清白。这一次,你可别再犯傻。” “母亲,这次不一样!”邱紫茉信心满满,“肖家主事的,就肖长乐和他母亲王氏。那王氏一看就是个傻的,咱们只要不跟时安夏对上,就根本不是问题。再说了,这天下又有几个时安夏!那么鬼精!” 时婉晴有些动摇。 她女儿有一点说对了,这天下又有几个时安夏! 她在邱家主事,随便就能拿捏住后宅那帮人。阴私伎俩再烂,抵不住好用,一用一个准。 唯这次在娘家栽了个大跟斗! 全都因为时安夏堵死了她们每一条出路,每一个出口。 却在这时,时婉晴忽然想起儿子来了。 儿子说,若有来生,愿做一条狗,也不愿再做邱夫人您的儿子。 儿子还说,你错在不该让我熟读圣贤书。因为圣贤书教会我知廉耻,懂荣辱,生出羞耻之心。 时婉晴猛的浑身打个激灵,沉声道,“不行!我不许你做这样的事!”她看着女儿怔愣的脸,柔声道,“茉儿乖,母亲再给你寻更好的亲事。咱不惦记肖长乐了好吗?” 她不能让女儿再去做不知廉耻之事。 儿子的话提醒了她! 人应该有羞耻之心。 她已和王氏结交,若王氏无意结这门亲事,她又为何腆着脸去求人家?为何要让女儿去做那种“生米煮成熟饭”的事情? 她们邱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户,她邱家的女儿断不可如此下作。 可时婉晴的话使得邱紫茉瞬间阴沉了脸,“母亲,我只要肖长乐。” 时婉晴只得安抚女儿,“听话,肖长乐是状元郎,不是咱们可以肖想的人。” “怎么就不能肖想了?咱们已经踏入过肖府一次,就能踏入第二次;能踏入第二次,我就能钻进肖长乐的被窝!”邱紫茉丝毫不觉得这话从一个大户人家闺阁小姐的嘴里说出来,让人多么惊悚。 时婉晴放开了邱紫茉的手,声音淡了下来,“茉儿,我是你母亲。我既说了要重新给你寻合适的人家,你便得死了对肖长乐的心。” 邱紫茉掀眸,似笑非笑看着母亲,“若我不呢?” “那你以后就不必认我这个母亲。”时婉晴板起脸,对上女儿那双眼睛。 她眼皮又跳了一下,总觉得有些事情已经脱离了掌控。 果然,邱紫茉下一句话就让她魂飞魄散,“那我要不要去问问二叔认不认我这个女儿?” 时婉晴惊得头皮发麻,全身起了战栗,“你,在说什么?” 邱紫茉冷笑,“母亲,你是不是以为我不知道谁才是我的亲生父亲?” 在她只七八岁的时候,无意中目睹了母亲和二叔在房里做羞羞事。 那时候她已是似懂非懂的年纪。听二叔话里话外的意思,她竟然是二叔的女儿。 她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二叔对她会比旁人要亲近着些? 这些年,她心安理得常悄悄伸手找二叔要银子使,也同二叔很亲近。 邱紫茉见母亲石化的模样,微抬起下巴,继续道,“母亲,你把碧萝从二叔房里强行要出来,不就是因为嫉妒二叔宠爱她吗?可你却没想到,她转头就搭上了哥哥。” “闭嘴!”时婉晴只觉万箭穿心,又羞又恼。 邱紫茉眼里掠过一道狠戾,“不让我说也可以,但母亲不要把自己扮得跟圣女一样高洁。这个世间,没有谁比谁干净。只不过就是看谁幸运,谁又倒霉而已。” 被女儿训得面红耳赤的时婉晴,全身颤抖着,终究没再说出一句话。 她彻底失了作为母亲的底气和尊严。 母女俩沉默不语地回了家,各回各屋,全然不像是一对母女。 肖家。 时安夏一直在想,以时婉晴和邱紫茉的手段,到底会对肖家做出什么事来。 唐楚君就在女儿想事情的时候,三言两语把之前时婉晴母女暗害他儿子参加不了斗试比赛的事吐了出来。 在她想来,王氏不是外人,是她干儿子的母亲,也就是自家人。 自家人还有什么不好说出口的? 若是闷在心里,让肖家吃了亏,她才后悔不迭。 她以前经常干后悔的事,现在的她,已经脱胎换骨,再也不干后悔的事了。 她可是亲自长了嘴的人!就,很骄傲。 但当着肖长乐的面,她到底没把邱紫茉差点失贞的事说得太清楚。 只是王氏听了个大概,已然惊得合不拢嘴。 今儿要不是唐氏母女突然到访,她就要吃大亏了啊。 就在这时,时安夏忽然道,“邱紫茉可能想要毁了长乐哥哥的名声。” 第336章 后宅的手段虽层出不穷,但其实总结起来就那么几招。 以邱紫茉的见识,无非是造谣,爬床,污人名声。 反正邱紫茉自己是破罐子破摔,根本不在乎名节。 状元郎却是需要爱惜羽毛的,一旦名声不好,在仕途上很难上到高位。 现在正是金榜出炉的高热时期,邱紫茉只需把状元郎板上钉钉与她绑在一起,状元郎为了仕途着想,也会打落牙齿和血吞,认了这门亲事。 时安夏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令得在场的人都十分紧张。 尤其是王氏,心里愧疚得不行,“唉,都怪我!我就不该在外招惹上这种人。” 肖长乐经过了惊蛰的事后,已经稳重不少。 尤其是在东羽卫审讯室外,亲眼目睹时安夏是怎么层层抽丝剥茧,将惊蛰剥个干净。他便是学会了“一步一步解析”,学会“看人做事不能偏听偏信”。 他现在做任何事,都会三思而后行。以多角度考虑问题,并懂得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相。 往往你看到的,只是别人想让你看到的虚假表象而已。 这都是时安夏手把手教出来的。 其实,他除了想喊时安夏一声“妹妹”,也想喊一声“先生”。 肖长乐便是微微一笑,上前安慰王氏,“母亲,你不必自责。儿子如今心思全在学习为官之道上,根本不会考虑亲事。就算您今日提了这想法,儿子也是不能如您愿答应。” 王氏心有余悸,“往后母亲不会再擅自替你做主,你若有喜欢的姑娘,告诉母亲就行。” 就她这简单脑子,万一搞回来这么个搅家精,日子就不必过了。 啊,好险好险!王氏的心怦怦跳。 唐楚君也安慰着,“现在防范些,还不晚。” 王氏忙点头,“好在长乐很快要离京上任,能远离这个是非之地了。” 肖长乐道,“那最近几日,加强一下府里的防卫,不能让她们母女俩再上门。” 唐楚君附和,“嗯,实在不行,找我那未来女婿安排些人过来,先把这非常时期过了。等你们离了京,想必就安全了。” 时安夏抬起狡黠的眸子看着肖长乐,“长乐哥哥,若是那邱紫茉追到了济州,你当如何?” 肖长乐:“!!!”这!这么惊悚的吗? 王氏更是吓得脸色惨白,“不,不至,不至于……这么癫吧?” 真就是烧纸引了鬼啊! 时安夏回王氏,“婶婶,她可能比你想象的还癫。” 王氏:“!!!”感觉整个人都在晕眩。 时安夏也想让王氏以后多多反省,便是连句安慰的话都没有。 她继续发问,“长乐哥哥,若是她在济州,三天两头跑你府上来套近乎,你又当如何?” 肖长乐:“!!!” 总觉得“套近乎”这三个字是妹妹美化过的,恐怕事实远比这几个字来得可怕。 他一介书生,脑子里全是治国之道,圣贤之说,礼义廉耻,哪懂得后宅这些弯弯绕绕。 就,感觉这届题目超出了知识范围。 看来他要学习的东西还很多,求赐教。 王氏更是呆若木鸡,这会子连“不会吧”都说不出来了。因为她知道,有的人真的做得出来把别人名声搞臭的事。 只有唐楚君一听这话,瞬间眼里闪了光,“夏儿,你别卖关子总问你长乐哥哥又当如何,他一个书呆子能如何?” 王氏可算找到知音了,看唐楚君的目光亲近不少。只觉这姐妹长得好看,性子又好,哪哪都好。 她也着急地点着头,“对对对,你长乐哥哥这书呆子要真遇上这种事,怕是束手无策。” 时安夏好愁啊,人生的路,都得靠自己走。 她帮得了一回,还能帮得了一辈子吗? 她耐心引导着肖长乐,“长乐哥哥,你好好想想我刚刚的假设,你应该如何未雨绸缪?” 肖长乐这一瞬间有点像回到了国公府族学,被先生点名抽起来默书或者回答问题。 那会子他多自信啊。随便一个时事,他都能结合当前环境长篇大论一番。 可现在这,倒真是难倒了他这个状元郎,“那,那找人,找人拦着她不许她去济州?” “如何拦?”时安夏追问。 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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