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起书院参加庆祝宴。 第320章 云起书院这顿大酒从天黑喝到天明,还未舍得散去。不知道的,还以为云起书院包揽了状元榜眼探花呢。 其实不止,时云清也得了二甲第三十九名。这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事,竟然,中了。 云起书院啊,是他的福地! 他喝醉了,举着杯子跟时云起说,“我,我时云清在此启,启誓,我生是云起书院的人,死是云起书院的鬼!” 唐星河笑得最起劲儿,“哈哈哈,还好你是加了‘书院’俩字儿,不然!哈哈哈哈哈哈哈……魏姑娘会扛着大刀来劈了你!” 时云清便是眯着眼睛看他,发自内心真诚发问,“你嚷嚷个啥?你考了第,第几?你说,你说说!” 唐星河得意的眉儿一挑,“本星河少爷也在此立誓,五月不拿下武状元,我提头来见。” 岑鸢悠悠道,“不如我也跟你一起考?” 唐星河:“……”顿时就不想说话了,一口闷酒下肚,“你不是说你不考嘛!” 岑鸢仍旧悠悠道,“逗你的。我不是丁忧吗?考什么?” 唐星河这就不解了,“你丁什么忧?你们洛家有谁不识时务这时候走了?” 岑鸢掀眸,眸里是那种细碎潋滟的碎光,每个字都透着喜悦,“那倒没有,不过……我入赘的。” 众人放声大笑。谁家好人把“入赘”说得这么得意啊! 肖长乐敛去心头微微的苦涩,心道,如果对象是时安夏,他也可以入赘。 往后余生,她就是妹妹时安夏了。其实,也挺好。 一口酒入喉,便是又倒了一杯,端着杯子向着岑鸢走去。 他喝酒容易上头也上脸,借着酒劲儿,郑重道,“岑鸢,我这杯酒,提前恭喜你能娶到这世间最好的姑娘。” 岑鸢深深看了他一眼,站起身,没说话,仰头,把酒喝了。 肖长乐撑着微跳的眼皮,皱眉,“我还没说完,你就喝。” 岑鸢淡淡道,“你说!” 他又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听对方说。 肖长乐拍着胸脯,“我!肖长乐!如今也是妹妹正经八百的亲哥哥了!你,你要是敢欺负我妹妹,我!肯定是不会放过你!” 岑鸢仰头,又一口把酒喝了,才带了几分邪气地问,“我听听,你要怎么不放过我?” 肖长乐:“……”脑子有点懵。现在不是放狠话吗? 岑鸢道,“论计?” 你脑子没我转得快。我这说话间就有一百种方法能弄死你。 又问,“论武力?” 你又打不过我。所以…… 他重重拍了一下对方的肩,拍得对方往后退了一步,“别拖后腿就成。” 状元郎,要做我家小姑娘的后盾,你得多多历练才行。否则做不了后盾,还得她天天给你收拾烂摊子。 别说你不放过我,我还不放过你呢! 肖长乐被这一拍给拍得酒醒了,拱手一揖,“谢岑少主提醒。” 走了。 他还是太弱。 他想明白了,要想做妹妹的后盾,光靠状元郎的头衔是不够的。 得做实事,得做大官,且要做举足轻重的大官,才能护她周全。 便是想起那日,时安夏说,“待你金榜题名,愿你能为百姓撑起一片青天。如此,咱们北翼才能越来越好,坚不可摧。” 他忽然笑起来,重新坐入席中。释怀了! 他确实不如岑少主厉害。 当然,不释怀也没有办法。 一坛坛好酒流水似的搬进书院。 云起书院这帮学子们喝酒谈天,谈人生理想,谈远大抱负。 这顿酒喝到尽兴处,就开始吟诗作画。 霍十五等人受不了这帮优等学子,早撤了。 唐星河这帮走武举路线的,更受不了这帮文人动不动就吟诗,听得脑壳疼,也撤了。 次日,时安夏正在研读莫老先生的手稿札记,就听北茴来禀报说,给陆桑榆的宅子已派人打扫好了,明日陆夫人进京,就能直接搬进去住。 时安夏便是去云起书院找了陆桑榆。 那会子陆桑榆刚喝完酒回屋睡觉,听说时安夏找,赶紧换了身干净衣服,又好生梳洗了一遍,觉得体面了些,方去学堂见面。 “时姑娘,你找在下?” 时安夏点点头,行了个半礼,“恭喜陆公子高中。” “托时姑娘的福。”陆桑榆恭敬拱手还了一礼,“在下为是云起书院的一份子而备感荣耀。” 时安夏狡黠一笑,开门见山,“不知云起书院能不能有幸请到陆公子为教谕?” 陆桑榆一愣,随即想起眼前这位姑娘对任何有才能的人,都想要拉进云起书院用一用,就忽然有种被选中的欣喜,“蒙时姑娘不弃,在下万分荣幸。” 时安夏便是深深一个万福,“安夏谢过陆公子。为了表达对陆公子的谢意,云起书院会分派一个宅子给陆公子居住。还请陆公子不要嫌弃,只是一个小二进的院子。” 陆桑榆推拒道,“我住书院的院舍即可,不必麻烦。” 时安夏想了想措辞,“怕是不妥……有件事,忘记跟陆公子商量,我便私自做主,把陆夫人接来了京城。” 陆桑榆讶道,“我母亲?” 时安夏点点头,“是。” 她顿了一下,又道,“你不在家,陆家的亲戚逼迫你母亲交出陆家祖产。你母亲不从,你大伯二伯,你四叔家,全都聚在一起使坏。在你母亲还没掉进他们陷阱之前,我的人连夜把你母亲带来京城。明日,她就到了。具体的事,她会告诉你。” 陆桑榆心头涌起一种玄之又玄的微妙感,就是觉得眼前姑娘恐怕不是随手把他捡回来的,而是……像早就认识他一样。 他抬头望向姑娘澄澈的眼眸,“时姑娘可是早就认识在下?” 时安夏轻轻摇了摇头,“不,不认识。” “那你如何得知……” 时安夏早已想好借口,“我有个商队,在淮州经营多年。他们无意间得知,你家亲戚们准备吃绝户。他们便是书信与我,让我赶紧找你回去。否则……你母亲清白不保。” 陆桑榆脸色骤变,“我母亲!” 时安夏赶紧朝他摇头,“我说了,你母亲在他们设下陷阱之前就被我的人接走了。” 陆桑榆一颗心怦怦乱跳,“多,多谢时姑娘援手。” 时安夏道,“我找到了你,又怕耽误你科举,所以没告诉你实情。如今尘埃落定,你是时候知道事情真相了。” 刀该出鞘了,陆大人! 第321章 陆桑榆耳边仍旧轰隆作响。 否则你母亲清白不保……这句话像一把刀插在他胸口上。 他想问得具体些,为什么事情还没发生,你就能知道陷阱? 可他问不出口。 且,他知道陆家那帮人干得出这种栽赃陷害的腌臜事。 陆桑榆深深一揖,“谢时姑娘!” 在下无以为报,今后生是云起书院的人,死是云起书院的鬼。” 他是临时想起昨夜时云清这句话,只觉除了这句,再也没有能表达他此时心情的语言。 时安夏点到即止,让北茴领着陆桑榆去了那个为他准备的小二进院子。 陆桑榆十分感激时安夏为他所做的一切。 院子不大,房间也不多,但位置好,隔壁街就是京兆尹府衙。 北茴道,“姑娘说,这虽是云起书院给您配的屋子,但您还得补贴书院一两银子才行。” 陆桑榆百感交集,“应该的。” 他知道,时安夏是在给他这个文人保留自尊心。 北茴又道,“您看还需要什么,您列个单子,奴婢替您去购置。” 陆桑榆微微摇头,“不用了,多谢!替我谢谢时姑娘考虑得如此周全。陆某记在心里了。” 北茴告辞离开时,呈上一个册子,“陆公子,这是我们姑娘交给您的东西。” 陆桑榆便是在夜幕降临之际,点燃了屋子里的烛灯,翻看那本册子。 册子里,详细记录着陆家各房干过的勾当。 陆桑榆看着看着,便是又升起一种特别玄妙的感觉。 就觉得,这册子的记录方式,有点像他自己的手笔。里面的用字措辞,都是他的行文习惯。 陆桑榆很快注意力就集中在册子里记录的事情上,越看越气,尤其是他离开淮州上京这段时日。 里面记录了陆家数次为难他母亲卢氏,甚至开祠堂请族老,想要把他母亲赶出陆家。 后来都因他母亲要上告衙门才作罢。虽只短短几个字,却不难想象他母亲的艰难。 最后一段记录,是用曲线勾勒出来的。记录手法与前面大相径庭,显然不是同一个人的手笔。 那段是说,陆崇义、陆崇英和陆崇志三房合计,下药使卢氏与管家苟合,遂带人将其捉奸在床。 后头有个注解:未成。 最后还有个注解:若成,卢氏必将以白绫自尽。 陆桑榆一颗心差点狂跳出胸口,好似看到母亲决绝又悲伤的脸庞。 他上京之前,就想带着母亲同来京城。 但陆夫人怕儿子分心,怕给儿子添麻烦,就拒绝了,说在家等他的好消息。 陆桑榆也是卯足了劲,要争口气,留在京城。 没错,他的目标就是长久留在京城,不想再回淮州那个是非之地了。 陆桑榆早前就想着用手上的银子,先租一个小点的房子安置母亲。等以后俸禄多些,再买个大房子给母亲住。 虽说陆家不穷,家里也是有些产业的人家,但那毕竟是陆家的银子。 陆桑榆想用自己亲手挣的银子来养母亲。 他的母亲是天底下最温柔最善良最美丽的女子。 在淮州那地方,因着母亲年轻美艳,又养着他这么大个儿子,被那些想吃绝户的亲戚用污秽不堪的语言侮辱他们母子有不伦关系。 母亲十分坚强,说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心脏的人看什么都是脏的。 母亲叫他不用分心,用功读书比什么都强。 陆桑榆那会子还小,哭泣道,我听不得他们那么说你! 母亲却笑,温柔地说,“傻孩子,这世间,有的人长嘴,除了吃饭,就是以到处污蔑人来表现自己高尚。其实内里却是畜生不如。你又何必跟畜生不如的东西一般见识?” 后来母亲再也不穿颜色鲜艳的衣裙,因为人言可畏,依旧怕别人说她穿得花枝招展勾引他这个名义上的儿子。 陆桑榆的大伯曾当着许多人的面说,“谁知道你们母子俩晚上是不是拱的一个被窝!” 那是陆桑榆第一次怒发冲冠,磨刀霍霍,要砍了大伯的头。 母亲紧紧抱着他的腰,不让他去。 母亲泪流满面道,“桑榆,不要为了这么个烂人毁了自己的前程!你杀他容易,可你也毁了!你毁了,就等于我也毁了,我们这个家全毁了!” 陆桑榆在烛灯下忆着当初的场景,红了眼眶。 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其实,只是未到伤心处。 他只要一想到母亲若是没被救下来,就这么被人污了清白,吊死在屋中,他就觉得自己会发疯发狂。 陆桑榆六岁进陆家,母亲那时候也才十七岁。 六岁之前,他过得动荡无依。亲生父母是流民,一路走一路生。一路生,一路扔。 一家子走到哪,散了几个卖了几个都数不清。 陆桑榆就是在一场大雨中,跟家人走散。他一边哭一边在街上找人,因他全身脏污,所有人都绕着他走。 唯有那个女子给了他一块糕点。 他小小年纪便是知道,只有跟着她才能活下去。 他天天猫在她家的墙根下,等她出来递点热水,递点吃食。 后来她问他,“你愿意做我儿子吗?” 他二话不说,便是磕头。 生存,让他懂得趋利避害,让他懂得见人说人话,见鬼要说鬼话。 原本他是一个心思并不干净的孩童,是那个女子用她干净的手,温柔抚去了他脸上的脏污,同时也拂去了他心上的阴暗。 他因她变得干净。 他之前努力读书的唯一目标,就是要成为人上人。 他要挣很多很多银子。 他有了银子,就要住很大很大的房子,要吃很贵很贵的食物。 他要学大户人家三妻四妾,富贵满身。 是母亲让他懂得,这个世界,还有比吃喝更重要的事。 人之所以为人,是应该跟畜生有所区别的。 人应该有心,还应该有价值。 今日的陆桑榆,高中榜眼。 他有了心,还有了价值。 他将为这个国家,奉献他的一生。 在为这个国家奉献一生之前,他想要先清理门户。 册子上已经记录得这么清楚了,他如果还不知道怎么做,那他就不配为官。 册子的最后有一段话,是这么写的: “有一个人曾说过,任何时候,都要先保护好自己。我要的不是两败俱伤,更不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我要的,是单方面灭杀。 这段话,也送给你,共勉。” 陆桑榆将册子缓缓合上,轻声道,“好,单方面灭杀。” 他脑子里装着北翼所有的律法,每一条,都烂熟于心。甚至哪一条有漏洞,他都无比清楚。 他要用律法,将陆家害过他们母子的人,一个一个送进监牢,永不得翻身。 第322章 那头,时安夏已无暇去想,陆大人到底看不看得出册子上的记录,其实就是他本人前世记录的东西。 他死后,礼部整理遗物,发现了册子,上报给了惠正皇太后。 时安夏不过是默了一遍。只最后几段,是她加上去的。 这一世的结局,分明已经不一样了。但生而为人,该报的仇必定要报。 刀已经递过去,陆大人要怎么报仇,就是他自己的事了。 她可不能什么事都代劳。毕竟,她真的好忙啊。 时安夏这会子正在云起书院里跟顾柏年等人喝茶。 岑鸢在场,时云起也在场。 她等他们几人说完了话,才抬眸问,“顾公子是打算把母亲和兄弟姐妹几家人全接到京城来长居?” 顾柏年点点头,默了一瞬,才道,“在下上京赶考的时候,母亲就说,她含辛茹苦养大我,就等着享我的福了。” 时安夏心里叹了口气,又问,“那把你兄弟姐妹几家都接来,又是怎么个说法?” 顾柏年又默了一瞬,“他们几家都说为了供我读书,付出了不少。可说是举几家之力供我一人考取功名。我……” “你觉得不报答都不好意思?”时安夏接过他的话,“顾公子,那你不如好生想想,你长这么大,你兄弟姐妹到底是怎么举几家之力供你读书的?” 顾柏年沉默不语。 虽是男子,谁还没个委屈呢。 他读书又哪里是兄弟姐妹供的?分明是他去私塾东蹭西蹭,甚至帮那些富家公子作诗习文得些银子才撑到现在。 时安夏语重心长,“功名得来不易,行事之前,定要三思啊。” 顾柏年感觉像是听明白了,又感觉像是没听明白。 便是听时姑娘娓娓道,“那我给顾公子讲个故事吧,或许对你有所启发。” 故事的主人公暂且叫二傻,考取了榜眼。 顾柏年心道,还好不是考取探花,不然他排行老二,都差点以为在说他呢。 时安夏继续讲下去。 二傻考上榜眼以后,就在京城做官了。他起点非常高,一开始就做了皇帝的侍讲,专门给皇帝讲解经史,还负责搜集各国有效的治国之道,呈给皇帝看。 这个职位虽然品级不高,但绝对是一条仕途的捷径。因为他离天子近,拥有比大多数官员更多施展才华的机会。 二傻前途一片光明。 谁知,二傻干了一件令他人生毁灭的事,那就是他把所有家人都接来了京城。 一个人孝顺母亲,友爱兄弟姐妹,原本无可厚非。 但如果这一家子人全是吸血虫,只会添乱,只会惹祸,而二傻只能跟在后面收拾烂摊子。那么,二傻就是活该。 顾二傻……哦,不,顾柏年这会子真回过味儿来了。时姑娘这是在点他啊! 时安夏问,“你想不想知道二傻的家人做了些什么事?” 顾柏年已慢慢进入角色,“他们干了什么?” 时安夏道,“他母亲在老家的时候就喜欢做媒。所以来到京城后,也喜欢干这营生。她欺女方,骗男方,两头拿好处,最后凑成了无数对怨偶自不必说,还闹得有的家破人亡。你说,缺不缺德?” 如果这时候顾柏年还不知道“二傻”就是自己,那他真就是个傻子。 他不是傻子,他分明就是顾二傻。 他母亲在老家就喜欢做媒,常因蝇头小利欺女方骗男方,只要能把媒说成,死的能说活,山下的石头能滚上坡。 只是,时姑娘从哪听来的故事?一瞬间,顾柏年汗毛竖起,起了鸡皮疙瘩。 时安夏可不管他爱不爱听鬼故事,继续讲下去。 因着二傻看似风光,实则俸禄稀少。 在京城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干什么都要银子。二傻一家从小地方来到京城,本以为遍地黄金随便捡,结果日子是越过越拮据。 二傻家人傻眼了,这和想象中严重不符,整天就骂二傻蠢。 人家当官,你也当官,怎的就你穷? 二傻很无奈,无言以对。 结果他母亲说媒害人就算了,还跟女儿女婿以及儿子儿媳合谋搞“扎火囤”。 所谓扎火囤,就是以二傻的姐妹和嫂子为钩,专门引诱学子和官员。 一旦对方上钩,二傻的母亲和二傻的姐夫妹夫儿子们就一拥而上,逼迫对方给银子私了。 那些都是有头有脸的人,自然不想事情闹大。尤其是学子,一旦摊上这种事,连科举资格都是要被取消的。 如此一来,二傻家很快就发财了。 一时穿金戴银,买大房子,二傻家动静大得不行。 终于有一天,他们触了霉头。 二傻的嫂子勾到个拐子,还是个大拐子。 那拐子一眼就看出了二傻家的勾当,将计就计,不止污了他嫂子,还污了他的姐姐妹妹。 最后,拐子威胁他们要去报官,说他们一家子都在干“扎火囤”。 当然,想要他不报官也行,那就得跟着他干。 这拐子出手阔绰,打一巴掌,给一颗糖。很快就让二傻家的人跟着他干上了拐卖人口的勾当。 以这家人长袖善舞的行事风格,十分迅速地成为拐子团伙的重要成员。 一时京城风声鹤唳。 不止孩子丢失的不少,少女失踪的也不少。 皇帝大怒,令人彻查,最后查到了这个团伙,将其一网打尽。 令整个京城一片哗然的是,那团伙的主要成员,竟然是皇帝近臣的家人。 皇帝狂怒之下,将二傻也关进了大牢。 一个天子近臣,连家人都管不好,还管什么国家大事? 这就是顾柏年前世的经历。本来以榜眼的身份入朝,前途一片大好,结果被家人拖入泥泞,令人万分唏嘘。 关于“扎火囤”的部分,是由岑鸢来讲述的。这部分有许多不可描述的地方,不适合小姑娘宣之于口。 这件事,时安夏问过岑鸢。 岑鸢承认了,顾家的案子就是他亲手办的。拐子也是他亲手抓的。 最后功劳就归了晋王所有。 这也是明德帝中毒前所关注的最后一个大案。 这个案子的成功破获,拐子团伙的一网打尽,令明德帝对晋王赞赏有加,晋王在明德帝心中地位急升。 顾柏年手脚冰冷地坐着,只觉全身的鲜血都被抽空了。他张了张嘴,不知道从哪里说起,也不知道从哪里问起。 他惊悚地觉得,这分明是在说他! 第323章 时安夏没说的是,顾柏年在牢里也没歇着,不求别的,只求有笔墨纸砚。 起初自然是没人搭理他,但自从顾柏年帮助牢头和典狱长写过一次文书总结后,笔墨纸砚就源源不断送进了牢房。 后来,牢房淘汰的断腿桌椅也给了顾柏年一套。从此,顾柏年就在牢房里开始了奋笔疾书的生涯。 许多年后,顾柏年从牢里出来,无家可归。 赵立仁把这位才子收留,当了自己身边的一名文书。国难当头时,他到处奔波筹米筹粮,顾柏年就一直跟随在侧。 有一次,惠正皇太后召见赵立仁。 赵立仁便说了这个文书的故事,万分惋惜,一代榜眼,就此陨落。 赵立仁向惠正皇太后求情,说,“此人博学多才,熟读各国经史,真正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还望太后明察。” 后来,惠正皇太后便将顾柏年安排进了翰林院做编修。这是北翼史上唯一一个从牢里出来还能入仕之人。 他走这条路,走得太曲折了。 他原本有大把的青春可以为这个国家奉献,就因为被贪得无厌且无底线的家人连累。 他,一个令人羡慕的榜眼,花了大半辈子才终于走上正轨。 仅仅三年,他就编修出数十本观点独特的著作,成为北翼文坛举足轻重的经史大家。其中最为著名的,当属《翼史大典》。 此著作成为北翼历年科举必修之作。 顾柏年将在牢里写出来的所有文章修订成册,取名为《顾事》,里面收录了他的诗文,评论以及经史讲义,还有他被家人吸血的成长经历。 他还贡献了一种新的行文方式,被后世称为“顾辞”,更被万千学子争相模仿。 顾柏年身子在牢里就亏损了许多,后来又遭遇国难,更是来不及养补。 他呕心沥血,在编修一职上仅三年就油尽灯枯。 死的时候,他张嘴大哭,悔恨不已,“如果我没有浪费那些年该多好啊!如果有来生,我定不会让自己消磨在亲人的……” 亲人的什么?他没说完。就咽了气。 惠正皇太后亲自下令遣礼部主事端礼谕祭,又追封他为“史国公”,以表彰他为国家作出的贡献。 《北翼山河记》记录这位史国公,是这样的描述。 他的一生,是令人唏嘘的一生;他的一生,同样也是励志的一生。 他的青春热血,全都锁在方寸的牢狱之间。 然而锁不住的,是他的赤子之心。他提笔成诗,泼墨挥洒,“顾辞”一出,不消几笔,便惊艳了尘世。 他,是万千学子心中的明灯。 …… 时安夏收摄了心神,认真问,“顾公子,你难道也要走这位二傻子的路吗?” 顾柏年吓得脸色苍白,“不不不,那太可怕了。” 一想到他这瘦胳膊瘦腿的要蹲大狱,就感觉灭顶之灾从天而降。 他捧着茶杯的手都在颤抖,“还好,故事只是个故事。” 却是转天,他们几个状元榜眼探花在被授予官职的时候,明德帝钦点顾柏年为侍讲,吓得顾柏年魂飞魄散。 侍讲!明德帝身边的侍讲! 他真就是那个顾二傻啊! 顾柏年当即痛哭流涕,跪在地上高呼自己才疏学浅,当不得此重任。 他必须要去地方历练一番,才对得起皇上这番赏识之情。 明德帝得到消息,听官员绘声绘色将顾探花的反应描述一遍后,当即决定……宣他的海晏公主进宫。 以他的敏锐嗅觉,已经闻到了云起书院藏着新鲜大瓜。 怪不得小丫头能随手一捡就是榜眼探花呢!想必这榜眼探花在她那个梦里定是有故事的人。 且,是忠臣。 时安夏又一次跟着来接人的齐公公进宫了。 她想,上一次进宫,引得李贵妃和其母死了。这一次,希望平平安安的才好。 时安夏也不吝啬,索性把状元榜眼探花的故事讲了一遍。 明德帝听得心潮澎湃,“怪不得顾柏年的反应这么大,原来是得了你的提醒。” 随即,他调整了三个人的官职和去处。 肖长乐是自己上书,要求调任地方官。明德帝想想也好,一个自小长在京中的学子,是该到地方上去走一走,看一看。 就像当年他,一有时间就跑出宫一样。 他派肖长乐去任济州知府,体察民情。 陆桑榆则进了刑部。他研究律法,并有志完善律法。这是明德帝最看重的地方。 而顾柏年……则去了漠州任知府。 漠州!真就是让人闻风丧胆的地方。那里穷就算了,还有一堆穷凶极恶被流放的罪人。 愿这位顾大人归来时,已处理好和家人的关系,不会再将他拖入泥泞了。 时安夏捂嘴笑,“吾皇果然英明!如此一来,顾大人那家子吸血虫就不会跟着他去了。就算去了,待不了两天就得跑。” 明德帝龙心大悦,感觉自己就像是把小姑娘当成一部天书。有什么想问的,就召来问;有什么难解的,也召来出谋划策。 他慈爱地瞧着与唐楚君眉目相似的小姑娘,“你说说,想要什么赏赐?” 时安夏问,“父皇真的又要赏赐儿臣?” 明德帝笑道,“只要不问朕再要几块免死金牌当饭吃,别的都不打紧。” 时安夏倒是真有想要的东西,“父皇,雁行山有温泉,儿臣想要开挖权,做门温泉庄子的营生。” 明德帝诧异,“你这小丫头缺银子?还想行商?” 时安夏道,“侯府穷,开销大,儿臣得想办法多弄些银子在手上。” 明德帝便是道,“拿温泉的故事来换温泉开挖权。” “可刚才状元榜眼探花的故事,父皇您还没给儿臣银子呢。”时安夏一本正经的样儿,就觉得明德帝欠了她钱。 明德帝哈哈大笑,指着她道,“朕的银子你也敢惦记。” 时安夏悠悠道,“儿臣最惦记的,还不是您的银子,是您的身体。只有您长长久久活着,儿臣才能肆意安稳地过点好日子。” 累啊!我上辈子可太累了!我再也不想那么累了!您就好好活着吧。 明德帝心头一片潮湿,顺嘴许了雁行山温泉开挖权。 时安夏道,“儿臣开温泉庄子挣了银子,会拿四成上缴国库。如果有人眼红来抢儿臣的庄子,不管是谁,父皇都得给儿臣撑腰,行吗?” 第324章 明德帝胸口一热。 他曾问岑鸢,小姑娘是什么身份? 岑鸢答,她是几进冷宫的景德皇后,也是御驾亲征的惠正皇太后。 明德帝深知,在国破山河碎之际,时安夏作为皇太后垂帘听政,掌管北翼皇权。 没有人比她更知道国库空虚的艰难,是以现在便是能设身处地体会到他的难处。 不!他的难处不及她那时候的万分之一! 忽然胸口就涌上一股悲沧,莫名敬畏眼前这位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小姑娘。 可惜了啊!可惜了! 他就没个儿子比得上岑鸢!没能把这个凤女娶回家啊! 好好一个北翼苗子,就落他们西梁国口袋里了。 看,小姑娘既能掌国事,护忠臣,还能上战场,又能赚银子填国库,还天天记挂着他这个皇帝的性命……她不是凤女,谁又有资格做凤女? 天选的凤女啊!北翼之光!怎的这光就要去照耀西梁了呢? 明德帝心头愈发难过,就觉得西梁恒帝分明在挖墙脚。 挖得他心窝子疼! 时安夏见明德帝发呆,微微歪着头问,“父皇?您不答应做儿臣坚固的后盾?” 明德帝柔肠百结,“好孩子,你做什么都能想着国库。若是个个皇子公主,个个大臣都似你这样,我北翼何愁国库空虚,何愁没有银子铸起坚固城防。唉!朕,必然是你的后盾,谁也别想欺了你!” 时安夏闻言莫名有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的喜悦,不枉她费心费力护明德帝性命。 她诚心磕头谢恩,“谢父皇,得父皇此话,儿臣就可放开手脚大干一场了。” 她是深知明德帝的难处。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光有想法,还得靠银子实施。 两人又聊了关于温泉的许多细节,敲定了官员配合她的开挖进度。 待时安夏回到侯府,便是有消息传出,皇太后很快要离开西山回宫了。 不止如此,早前被关起来的那几个老臣也都陆续从牢里放归家中。 时安柔在李家得意洋洋,“看吧看吧,我说时安夏不敢不听话吧。她两次进宫,应该都是给皇太后求情去了。你们别看她一副不搭理我的样子,其实心里怕我怕得要命……哼哼……虽然过了三天期限,可再磨蹭还得按我说的做啊。” 李长风对这个在他家里耀武扬威的姑娘,已经十分厌烦。但瞧着她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反而不敢得罪。 想必,皇太后让此女办事,定是有其道理。 他且忍着她,待皇太后回宫后再行商议。 西山。这夜尤其阴冷。 冯识玉照常打了井水,侍候吉庆皇太后洗脸。 就那么一把将头按下去,直接洗个干净。 短短时日,皇太后的嗓子已变得异常嘶哑,连惨叫都传不出去了。 她的头发被冯识玉揪着,一下一下杵进冰冷的水桶里。 就在皇太后感觉快要窒息的时候,冯识玉又将她的头发往后扯,令她被迫抬起头来。 她满脸是水,惊恐地看着冯识玉那双充满仇恨的眼睛。 井水模糊了皇太后的视线,她分不清那是水还是泪。 她麻木地承受着一切,心中发誓,要是从这个地方出去了,第一件事就是把冯识玉碎尸万段。 不,她还不能把这个老太婆轻易弄死。她得留着,慢慢凌虐;她要把冯识玉的耳朵鼻子手脚全砍了,做成人彘,放在宫中最醒目的地方,让人慢慢欣赏。 吉庆皇太后这么想着,心头便是舒坦多了。直到冯识玉猛地将她放倒在床上,用绳子绑了她的双手双脚。 她才从想象中惊醒过来,挣扎着坐起身,嘶哑地问,“你要做什么?你到底要对哀家做什么?” 冯识玉取了张帕子扔在水里,扭头朝她阴阴一笑,“别急,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她坐下,动作缓慢地将手伸进水桶里捏着帕子,然后站起身,将滴着水的帕子拿得离皇太后越来越近。 皇太后毕竟是见过世面的,尤其这些酷刑,都是她年轻时候玩剩的东西。 她一见那滴着水的帕子,哪里会不知道接下来要面临什么,顿时惊恐地朝床里缩去。 她大腿以下被开水烫过,又没搽药,大片肌肤溃烂。这一挪动,全身就疼得要了老命。 冯识玉就那么冷冷看着,然后缓缓俯下身,举着帕子,帕上滴下的水落在皇太后的脸上,“你不想死?” 皇太后猛地直摇头,“你放过哀家!你放过哀家!哀家给你银子!你去李家,找李长风给你银子!你放了哀家!好不好?” “放了你?”冯识玉哈哈大笑,“你好不容易落我手上,我能放了你?啧,看你这么害怕,不想死也行,那你说几句好听的话来听?” 皇太后一时也不知道什么是“好听的话”。 冯识玉阴鸷的眼底一片杀意,“你就说,李锦珠是个畜生!” 皇太后惊愕不止,张了张嘴,一个字都出不了声。 “李锦珠”是她的闺名,已有多年无人敢直呼她姓名。 冯识玉也不强迫她说,只是将滴着水的帕子离她的脸越来越近。 皇太后瞳孔放大,心防崩塌,陡然开口,“李锦珠是个畜生!” 冯识玉哈哈一笑,“这就对了嘛!”她伸手拍在皇太后脸上,“乖,再喊几遍!” 人一旦喊过一遍,哪怕再屈辱,后面的几遍也就不在话下了。 一时,屋子里充斥着一个苍老声音的忏悔,“李锦珠是个畜生!李锦珠是个畜生!李锦珠是个畜生!” 冯识玉摇摇头,咬牙切齿,“李锦珠,你别败坏了畜生的名声!其实,你是畜生不如!”说完,双目一凝,再无废话,就那么将滴着水的帕子按在了皇太后脸上。 帕子打开,整个蒙上皇太后的脸。 她剧烈挣扎,嘴里发出沉闷的“呜呜”声。 口鼻的呼吸被堵住,湿帕下的视线骤然模糊……就在她以为必死无疑时,忽然感觉手脚能动了。 她一把扯开湿帕大口呼吸,死亡袭来的恐惧充斥着她的瞳孔。 屋子里,只她一个人。 没有水桶,没有冯识玉,甚至连刚才冯识玉坐的凳子都不见了。 屋门敞开着。 门外,漆黑一片。 一阵风刮来,吹灭了屋中的烛火。 吉庆皇太后依然大口大口呼吸着,手里的湿帕捏出水来。 她试探着喊,“出来!冯识玉!出来!出来!哀家看到你了!” 没有人应她。 包围着她的,只有阴冷潮湿与无尽的黑暗。 忽然,吉庆皇太后碰到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她下意识一摸…… 第325章 吉庆皇太后只觉一股森冷凉意直从脚底窜到天灵盖,头皮发麻,无法呼吸。 蛇!蜿蜒爬上了她的腿。冰凉,柔软,窸窸窣窣,令人不寒而栗。 她那个尖叫的“啊”字卡在喉头,眼珠子也差点从眼眶里瞪掉出来。 她不敢动,可全身却无法控制地颤抖。 倏地,一阵剧痛从腿上传来。 她惨叫着扑下地,胳膊上也是一阵剧痛。 但身体上的痛,远远不如心灵上的恐惧来得折磨。 吉庆皇太后长长惨叫着,声音划破了西山的宁静。 侍卫们提着烛灯冲进来的时候,看到一条颜色艳丽的蛇吐着阴毒的信子,正骄傲盘于趴伏在地的皇太后脑袋上。 侍卫们惊得连连后退。 在他们的认知里,颜色越鲜艳的蛇,毒性越大。 这要怎么办? 他们可是刚接到皇上旨意,要将皇太后接回宫去。 一个侍卫也不知是艺高人胆大,还是脑子抽了,直接把手中的刀朝那蛇甩过去。 那刀倒是把蛇惊吓得四处乱窜,顺着敞开的窗户跑了。 可那把刀在墙上弹了一下后,又砸到了昏死过去的皇太后身上,直把所有侍卫吓得呼吸都没了。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认为……刚才什么都没发生,只是单纯吓跑了蛇,救了皇太后一命。 这晚,皇太后大张旗鼓连夜回宫了。 传说是明德帝感念皇太后年纪大了,不忍她在西山吃斋念佛,才派人去将其接回宫。 太后的寝宫大换血,早前大半的宫婢都换去了别地儿。 她用得称手的太监和宫女是一个也没留下。 据说皇太后一回宫,太医们便忙得不可开交。 可见明德帝孝顺,万事以皇太后的身体为先。 至于太医们在忙什么,宫里的消息被封锁得死死的,一点都传不出来。 李长风等人急得团团转。 时安柔照样表面云淡风轻,吃吃喝喝。可内里却吓得要死要活,忐忑不安。 她只得一再安慰自己,时安夏一定派了人在暗处保护她。 时安夏得到消息时已是第二日。 她在母亲福双路的宅子里见了一个人。 那人一见着她,便是跪下行大礼,头贴着地,不肯起来。 时安夏声音温和道,“您是我的长辈,怎可行这般大礼?起吧,可别折煞我了。” 她说着,亲自弯下腰去,将那人扶起来。 那人这才起身,抬起头,泪流满面,“海晏公主大恩!老身感激不尽。” 此人正是冯识玉。 她昨晚接到消息撤回,便是差点把皇太后杀死在西山。 但她心里记着,恩人叫她留皇太后一条命。 时安夏让人奉了茶,才抬起头,认真看着对面的老妇人。 老妇人头发花白,脸上皱纹很深,一脸的沧桑之意。只那双目,锐利有神,仿佛藏着万千仇恨。 细看之下,她五官长得极好,是那种英气十足的相貌。想来她若不是遭遇了这场家变,便是个洒脱的性子。 时安夏率先打破沉默,“婆婆,听说昨晚皇太后被蛇咬了,到现在还昏迷不醒。可是您放的蛇?” 冯识玉摇摇头,“不是。” 时安夏温温道,“看来是天都不想放过她了。” “她会死?”冯识玉问。 时安夏摇摇头,“救过来了。” 她是万万没想到,自己弄个擅治毒的申大夫进太医院,竟然还能救死对头的命。 她沉了眉眼,平静的声音,“放心,我必叫她死得难看,不会叫你难消心头之恨。所以,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看着她倒台。” 冯识玉从姑娘深沉的眼中看到了令人振奋的坚定。 她不解,“姑娘跟皇太后之间有什么仇恨吗?” 时安夏默了一瞬,道,“如果一定要论,那我只能说,国仇家恨。” 冯识玉便知姑娘不肯说实话,倒也不在意,从袖中拿出一件东西,双手奉上,“老身拿不出更好的东西来感谢姑娘,这支簪子有时候能保命,送给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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