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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海晏公主!皇上刚还在念叨海晏公主,您就来了。” 时安夏向着齐公公回了个晚辈礼,温温笑道,“有劳公公辛苦来接我。” 齐公公道,“不辛苦,不辛苦。几步路的事儿,就怕海晏公主您在外等久了。” 两人说说笑笑进了宫。 侍卫见齐公公这番作派,便知这位海晏公主确实在皇上眼前十分得脸。 很大程度上,齐公公的态度,便是代表着皇上的态度。 能得齐公公亲自出来接的,也就海晏公主头一份。 上一回得齐公公亲自接的,仍旧是海晏公主。那时候,她还只是个普通的侯府姑娘。 消息就这么传进了后宫,传进各位娘娘的耳里,也传进几位公主耳里。 西祐宫。 李清慧坐在上首,雍容华贵,风情万种。岁月在她脸上没有留下一丝痕迹,唯一变化的,许是眸底的期望逐渐凝固成绝望。 海晏郡主! 海晏公主! 时!安!夏! 最近她听过太多太多关于这位侯府姑娘的传闻,而“以吾之名”更是让明德帝亲自现身刑场给其做脸撑腰。 不得了啊! 海晏公主! 李清慧太了解明德帝了。 能让明德帝如此上心的,靠美貌,靠柔情,都行不通。 只有一样,那就是江山社稷,民生疾苦,才能入得了明德帝的眼。 这些年李清慧就是靠着民生疾苦的话题,与明德帝秉烛谈心。 旱灾水灾匪患海寇谈了一夜又一夜,车轱辘话来回说,明德帝都听不厌。 她说都说烦了。 她这么个大美人,大晚上的,愣是被明德帝当成个木头桩子。 可见这位海晏公主厉害啊!准确戳中帝王心思。 定是在侯府请罪那日,给明德帝提议废除株连制,才真正走进明德帝的心中。 李清慧情不自禁握紧了手,指甲戳破手心,都感觉不到一点疼痛。 她明知故问,“今日海晏公主又进宫了?” 贴身宫婢如意回话,“是,走的是皇族觐见的通道。听说是齐公公亲自去接的。海晏公主跟齐公公有说有笑直接进了御书房,听说都不用在外等传。” “知道了。”李清慧咬牙切齿嚼着这几个字。 从明德帝让她死遁去照顾祝凌修那日后,她无数次跪在御书房外求见。 明德帝愣是没让她踏足御书房半步。 却让一个小丫头随意进出御书房! 这口气,她咽不下。 李清慧转瞬间阴沉的脸就换了温婉恬静的表情,柔柔道,“天气越来越闷了,替本宫更衣,扶本宫出去走走。” “是。”如意应着。 御书房里,明德帝诧异地看着小姑娘沉静的脸,“你的意思是,把皇太后放回宫来?” 第309章 把圈禁在西山的吉庆皇太后放回宫,这是时安夏和岑鸢商量好的对策。 唯有此法,方能让皇太后放开手脚在作死的道路上跑得更快。 时安夏点头回明德帝,“是,放了。” 明德帝一言难尽地看着眼前的小姑娘。 说好的不打草惊蛇,转瞬就搞出大动静。 说好的带他一起筹谋行动,最后还是撇下他。 让他搜肠刮肚猜,让他绞尽脑汁想,最后有了结果才来通知他。 唉! 其实他也很想参与啊。 明德帝便是听到小姑娘悠悠地说,“皇上,有的事您不能插手。” 明德帝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他作为一国帝王,作为皇太后的养子,是绝对不能与皇太后的死沾上任何关系。 小姑娘在护着他呢。 又见小姑娘狡黠地笑,“臣女的功劳,皇上也要来抢吗?” 明德帝怔了一瞬,哈哈大笑,“你啊!也就你敢说朕抢功劳!什么皇上臣女!你可是朕亲封的海晏公主!” “儿臣谨记父皇教诲。”时安夏跪下行了个大礼。 明德帝龙心大悦,“调皮!” 时安夏又深深行了一礼,“儿臣接到圣旨本该立时进宫谢恩,无奈还在孝期,能少来一趟就少来一趟吧。” “不打紧,朕不忌讳这个。”明德帝慈爱的目光落在小姑娘身上,仿佛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一般。 只可惜,他没有这个命啊。 真龙天子,有时也身不由己,也很无奈,也有平民百姓才有的遗憾。 时安夏道,“儿臣想着,吉庆皇太后不能死在西山,且不能就这么死了。否则后世人会猜测,皇太后的死定跟婵玉公主府倾覆有关,最终矛头直指父皇您。就算正史没人敢这么写,恐怕野史都不会放过您。” 明德帝心头酸楚。好孩子,连野史都替朕想到了! 时安夏成竹在胸,“儿臣已定下计谋,要让皇太后打上叛国的烙印。一旦她叛国证据确凿,皇上您就可以大义灭亲。往后无论是正史野史都只能赞您是明君。” 明德帝失声道,“叛国?” 他恨皇太后是没错,但从来没想过皇太后会叛国。 这,真能成吗? 时安夏眸光坚定,“还得感谢她让时安柔放在侯府的密信。这提醒了儿臣,她可以污蔑儿臣,儿臣也可以污蔑她和她的李家。不过,儿臣大胆地想了一下,恐怕不用儿臣弄脏自己的手,只需推波助澜,她就会叛国,与境外势力勾结,来取父皇您的性命和皇位。” 明德帝眼睛一亮。 是啊,皇太后能污蔑建安侯府,小姑娘就能反手污蔑她。 无论皇太后叛不叛国,他都会将她定死在叛国的耻辱柱上。 仿佛是看透了他的心意一般,“父皇,您千万不要抢儿臣的功劳。您绝对不能动手,看戏就好。能答应儿臣吗?” 明德帝哈哈大笑,“应应应!” 这还有什么不能应的。女儿替他爱惜羽毛,女儿宠着他这个父皇呢。 人生在世,还有什么比这更令人高兴的呢? 一高兴,拿出两块令牌递过去,“这个给你了。” 时安夏眼睛一亮,笑问,“这是什么?又是两块免死金牌吗?” 明德帝气结,“你怎么尽惦着免死金牌?” 时安夏道,“家族人多,干事的人多,闯祸的自然就多。多捏几块免死金牌在手上,睡觉也能安稳些。”她低头看了一下,一块令牌上写着“羽”,一块令牌上写着“影”,不由欣喜道,“这是调动东羽卫和西影卫的令牌?” 明德帝衰衰的,“拿去吧。反正你们没有这两块令牌,也调动得好好的。” 时安夏眉眼弯了一下,宝贝一般收进袖中,笑,“那怎么能一样?没有令牌,调个人还得听人家嘟嘟囔囔,说什么‘不想立功’啦,‘立功都没有成就感和喜悦感’啦。” 明德帝也笑,“马楚翼那小子如今已经膨胀成这样了?” “人家都不稀罕立功了。”时安夏打蛇上棍道,“父皇,儿臣给您推荐个人如何?” “你又想安插谁进来?”明德帝喝了一口茶。 时安夏捧着茶杯,乖乖巧巧地说,“五月武举,等我表哥唐星河拿下武举状元,您让他进兵部历练历练吧。” 明德帝挑眉,“你这么笃定他能拿下武举状元?” “岑鸢参加,他自然没戏。可我家岑鸢不参加啊,那我表哥还拿不下状元,他哪有脸见我舅舅和舅母?”时安夏吹牛归吹牛,终还是叹了口气,“父皇身边全是信得过的人,儿臣才能安下心来。” 安下心来做什么?明德帝心底莫名涌上一抹淡淡的离愁,安下心来才能去梁国吧。 女儿女婿去了梁国,那唐楚君也会跟着去吧? 明德帝想问:你母亲还好吗?你母亲和离后,可开心些?你母亲今后有什么打算?要跟着你们去梁国吗? 千头万绪堵在胸口,千百个问题堆在喉头。可终究他只清咳了一声,淡淡道,“是该多培养些信得过的人,北翼江山才能稳固,敌人才不敢轻易践踏。” 两人聊得正欢,西影卫韦行舟求见。 明德帝宣。 韦行舟进来以后,朝着明德帝行完跪礼,便禀报道,“皇上,李贵妃朝着御书房来了。” 明德帝现在一听闻此女的任何消息,心情就很不美妙。那种苍蝇卡在喉头吞不下去吐不出来的不适感又来了。 他原本眉梢眼角都带着笑,现在却沉下脸去,“她要敢来跪在朕御书房门外,就把她撵走。” 他着实还没想到好法子来处置这个心机深沉的女子。祝凌修都问了好几次,他也没敢让李清慧去见上一面。 他想着,等祝凌修身子骨养得强健一些时,再告诉他真相。否则活活气死了怎么办? 光是李贵妃来御书房,自然不值得韦行舟进殿来禀。他道,“李贵妃来之前,让她宫里的姚公公去了颐门的方向。属下已经让人追过去瞧了。” 明德帝一时有些疑惑,“她要做什么?” 韦行舟告退,再去查实。 待韦行舟离开后,时安夏皱眉道,“李贵妃恐怕是冲着儿臣来的。” 明德帝心头一凛,“何以见得?” 第310章 时安夏起身,靠近明德帝的御案台,拿起毛笔在一张空白纸上画了几条路,又在某几处打上圈儿,“这里是颐门,那么这边就是浣衣局和针工局,再过来这边应该就是刚成立不久的养蜂局。” 明德帝还是没听明白,但想起件事,“这个养蜂局就是李贵妃要求建的,说是能给宫里的娘娘们供应新鲜蜂蜜。” “问题就出在这里。”时安夏道,“如果没猜错的话,儿臣一会儿出去,恐怕就会偶遇这位贵妃娘娘。她再使借口遣走齐公公或者送儿臣出去的别的太监公公,然后与儿臣攀谈。她误以为儿臣不认识路,绕两圈就把儿臣带上去颐门的路。” 明德帝仍是一头雾水,“她带你去颐门做什么?难不成她还能指挥蜜蜂来攻击你?” 时安夏点点头,“也许,她还真有这个本事。她死后留下了不少东西……” 她之所以联想到这一茬,正是因为上辈子李贵妃死后留下的遗物里有许多自制花露。 后来这些东西送到了内侍省统一保管,结果宫婢们许是对李贵妃留下的瓶瓶罐罐好奇,又都知李贵妃擅调香粉花露,便以为所有东西都是好的。 也确实,大部分香露都极至珍贵。但其中有那么几瓶,其中一种被宫婢们用了,结果就被蜜蜂追着蜇。 那几个倒霉的宫婢当场被蜜蜂蜇死,死状极其凄惨。 后来太医院和大理寺联合查验,最后发现花露里含有强烈引导和攻击蜜蜂的气味。 尤其在春繁季,正是大量繁殖幼虫的时节,工蜂脾气暴涨,蜂巢里的兵蜂数量暴增。 一旦闻到这种气味,蜜蜂就认为有外部力量要对他们的幼虫不利。于是蜂拥而出,群起攻之。 且,蜜蜂会变得异常强悍,战力是平时的数倍不止。 杀人于无形!说的就是这种非常手段。 明德帝听时安夏又讲梦里的事,不由得汗毛直竖。 他知李清慧擅调花粉香露。凭着这一手,她这些年在宫里深得人心,倒也没听说害过谁。 或许是因为明德帝忙于政事,常冷落后宫,并未对谁过于宠爱的缘故,反而保住了许多女子的性命。 明德帝听出了话里隐藏的两件事。 首先是李清慧“死后”,说明她死了。 什么时候死的? 听小姑娘早前的推断,应该就是李清慧给他下了毒,导致他早亡。 所以……明德帝瞳孔剧震。 不会吧!不是吧!在他们那个梦里,朕朕朕朕……死后难道跟李清慧合葬了? 他本来在喝茶,一口水喷出来。 喷出来的哪里是水,分明是他发自内心的血啊! 水洒在刚画的地图上,晕开条条道路,也晕开那养蜂局。 时安夏不知哪句话把明德帝给听激动了,忙关切地问,“父皇,您还好吧?” 明德帝脸黑透顶,“还死不了!朕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否则朕治你个欺君之罪!” 时安夏何等聪明的人,一下就知自己说漏了,忙捂嘴,“童言无忌,父皇不舍得治儿臣罪的……” 明德帝这下可不管她插科打诨,“你告诉朕!她是怎么死的?死后葬在哪里?” 时安夏颓然坐在桌前,用双手捂住眼睛,讷讷的,“您何必要给自己找不自在?听了之后除了犯恶心,于您的龙体一点好处都没有。父皇息怒,别听了啊!童言无忌……” “说!”明德帝怒了。 时安夏吓得一颤。 帝王之怒啊! 她乖巧地捧着茶杯,眼睛盯着杯里浮动的青青茶叶,声音跟蚊子似的嘤嘤,“您中毒驾崩了,她自请陪葬。” 明德帝在心里国骂了好大一声,“砰”的拍桌子,“岂有此理!她李清慧简直不是人!” 时安夏瞧着明德帝上赶着来犯恶心,还把她吓得心一跳一跳的,就觉得不能让他好过。 反正都恶心,那就一次恶心个够得了,“当时,儿臣在她的殉葬礼上听到她说‘若生不能同衾,那就死同穴吧。’” 她一说完,就把耳朵蒙上,眼睛也闭上,耷拉着脑袋。 明德帝:“!!!” 一口气就那么堵在嗓子眼上了。 再看那小丫头……他就更怄气。 但也由此,明德帝想到了另一件事。如果李清慧擅调花粉香露,搞歪门邪道,很可能婵玉公主府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催情迷药也有她的手笔。 其实时安夏也想到了这个。 为什么李清慧没有对明德帝用这些下作手段? 两人几乎是同时抬头,目光相撞,都想到了这一点。 这些年没用这些手段,是因为李清慧清高,不愿意承认自己入不了明德帝的眼。 她总相信凭着自己的美貌和才情,一定能真正走进明德帝的心里。 李清慧是骄傲的! 因着这份骄傲,她不屑用任何辅助手段来得到明德帝。 当她暴露了自己的野心,终于想用这些手段的时候,又见不到明德帝了。 明德帝想起最近好几次,李清慧都一副愁苦样儿跪在御书房外求见,恐怕就是要来御书房祸害他的。 这一想,顿时头皮发麻。 两人你瞪我,我瞪你,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杀意。 此人,留不得了。 时安夏墨黑的眸底波澜微起,沉声道,“父皇,李贵妃想要儿臣的命,儿臣便要了她的命,不过分吧?” “准!”明德帝正色道,“但你要答应朕,任何时候,都要先保护好自己。朕要的不是两败俱伤,更不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朕要的,是单方面灭杀!” 时安夏微微勾起唇角,“儿臣与父皇的想法一致。儿臣,也从不是肯吃亏的人。” 明德帝胸口那股郁气终于散去不少,“海晏甚合朕意!你合该是朕的公主!” “儿臣即便不是父皇的公主,也必是父皇的子民!”时安夏字字有力,“儿臣永远是父皇的子民。” 表忠心,任何时候都不晚,任何时候都不嫌多。 尤其是对帝王,只要逮着空隙,就得表忠心表决心表立场。 如此,才能深得帝心。 终有一日,当她远在他国时,明德帝只要每每想起她时刻表达的赤诚,便会善待她的家人,以及与她走得亲近之人。 时安夏站起身,扬起头,一脸国泰民安的笑,“那儿臣杀人去了……” 第311章 明德帝只觉小姑娘那笑,不像是去杀人,而是去用个晚膳。 他心头微凛,目光中满是忧虑,瞬间转了念头,“不用你一个小姑娘动手,朕下密令处死她即可。” 他想到了因果。 他想到小姑娘如今还这么小,实不该因他手上沾染了鲜血。 曾经他从未考虑过这些,可今日小姑娘叫他一声“父皇”,他便忧虑上了。 时安夏从明德帝深沉的眸色中,看到了一种……久违的,抑或从来没感受过的父爱。 她眼眶忽的一热。 原以为自己有了母亲的爱,对于父爱的缺失就不再渴望。 可这一刻,时安夏喉头竟微微有些哽咽。 但她却笑了,低着头,怕明德帝看出眼中的泪光,“父皇放心,儿臣信因果,不会无缘无故造下业。儿臣自……落水醒来,发现可梦前世,便是无时无刻不在警醒自己,不能随意造业。” 是以她宽恕祖母,却又不愿让祖母心里好过,便是诛心。 她对温姨娘不动私刑,也只是因为不愿手上沾染人命。直到温姨娘被律法处置,她这颗心才堪堪落下。 她知裴钰往后会犯下“邬城黑色惨案”,是以让他斗试败北,从而在心态上影响他的科举。 她从没想过要弄死裴钰,因为这一世的裴钰,还只是个学子,没犯过事。 只可惜裴钰作死,自己把自己作进了监牢,作去了流放。 前两日消息传来,裴钰因逃跑被官兵捉拿归案,过程中抢夺官兵手中的刀,被一刀捅穿,死了。 这份业,算不到时安夏头上。 对待继外祖母也是一样。 曾经继外祖母朱氏给舅母下过专门针对胎儿的“碎骨香”,害了舅母肚子里的孩子;她便是把专门针对老人的“碎骨香”还给朱氏,一面装神弄鬼吓朱氏,一面让朱氏骨头疼得满地打滚。 对于其他人,无论是惊蛰,还是肖长河等人,时安夏都喜欢扔给东羽卫去查,交给律法去办。 她睚眦必报,却从不祸及无辜。如温姨娘的错,她从未算在时安柔头上。 是时安柔自己不安分,才造成了如今景况。 但凡时安柔乖一点,听话一点,她没想过为难这位庶姐。 谁造的孽,谁承受。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今日若是李清慧要杀了她,而她反杀,便算不得造业。 哪天去到佛祖面前,她也可以狡辩一二:我佛慈悲啊,人要杀我,我不得已反杀之,可怪不得我呢。 时安夏又和明德帝说了详细设想。 明德帝却是越听越觉得不可行,越听越觉得危险。 时安夏无奈道,“您要真不放心,就让西影卫跟在暗处保护儿臣可好?” 明德帝忧心忡忡下觉得可行,召来一排西影卫道,“海晏公主若是掉根头发,你们提头来见!” 西影卫整齐划一,“是!属下定不负皇命!” 要说这世间,比西影卫更懂明德帝的人,除了岑鸢和齐公公就没有别人。西影卫早前查唐楚君的时候,还不太明白“各方面”消息是什么意思,现在哪有什么不懂的? 如今明德帝这就是爹护崽! 西影卫各人都在心里暗笑,没敢把一丝一毫的笑意表露在脸上。 时安夏抬起头问,“西影卫里,可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觉把东西放到别人身上而不被发觉?” 忽然西影卫动了,几个人在她面前晃了一下,齐齐跪在她身前。 时安夏:“???” 西影卫甲将手中有“羽”字的令牌双手奉上,“请海晏公主恕罪。” 西影卫乙将手中有“影”字的令牌双手奉上,“请海晏公主恕罪。” 时安夏温温一笑,“西影卫果然名不虚传。” 刹那间,韦行舟残影般掠到她身后,顷刻间,甲乙手上的令牌不见了。 时安夏一摸袖子里,令牌便是好好的放在里头。 她是一丁点感觉都没有,不由得眉眼弯弯,“甚好,就你了。你扮成太监跟我一起出御书房吧。” 暮色四合间,时安夏要出宫了。 她走在前面,后面跟着穿太监服的西影卫韦行舟。 她走得不疾不徐,目光掠过红墙绿瓦。 宫里这条条道路,承载着多少人一念之间的生死。 正想得出神,便是远远听到一个轻柔细腻的女声唤她,“这是海晏公主吗?” 时安夏心道,来了。 这声音多好听啊,好听得你都不愿意相信,这个人暗地里能做下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 此人最大的错,在于上一世杀了明德帝。 没有明德帝的北翼,山河破碎,万民疾苦。 便是此人!造下的孽! 时安夏想到这里,心头不可控制地掠过浓烈杀意,眸色却是无比天真澄澈。 她缓缓抬起头,向着岔路口亭亭玉立的李贵妃望过去,行了个万福礼,“海晏见过贵妃娘娘。” 李清慧露出一抹温婉的笑容,袅袅走过来,“好孩子,早听皇上说起你来着,今日一见,果然端方。” 时安夏低头娓娓又行一礼,“谢贵妃娘娘夸奖,海晏惶恐。” 李清慧笑问,“你如何知道本宫是贵妃娘娘?” 时安夏心道,你化成鬼我都知道你是李清慧!现在我还知道你就是空占个名头的贵妃! 但话得这么回,“今日进宫谢父皇恩典,母亲担心我冲撞了各位娘娘,便是画了画像,以衣着头饰规制来分辨。” “倒是聪明谨慎。”李清慧道,“本宫和你有缘,正好消食,顺道送你出宫吧。” 她转身对跟在时安夏身后的太监吩咐,“你跟皇上复命去。本宫与海晏公主一见如故,正好闲聊几句。” 那太监一脸为难,“这……” “本宫瞧着海晏公主长得伶俐可爱,欢喜得紧。”李清慧美目淡淡扫过去,“怎的?公公是不放心本宫吗?” 那太监看了一眼时安夏。 时安夏温温道,“公公回去吧。海晏有幸遇着贵妃娘娘,也是……同样欢喜得紧。” 那太监便是告退,复命去了。 李清慧听时安夏那么说,当真是欢喜地一把拉过她,亲亲热热的,“下回你再来宫里,就直接去西祐宫找本宫。” 时安夏在微微察觉到李清慧趁乱塞了东西入她袖中时,就知再也没有“下回”了。 她答应过明德帝,如果李清慧没有动手,她就不可以自身犯险。 明德帝说,要杀一个后宫处心积虑的妃子,他可以手起刀落,无须理由。 时安夏似无察觉,只是笑着不认路,跟着李清慧在宫道上缓缓行走。 就在这时,韦行舟去而复返,一脸焦急地追过来。 第312章 韦行舟气喘吁吁从时安夏身后的宫道上追来,“海晏公主,您忘了拿松子百合酥。这是皇上专门叮嘱御膳房给您做的。” 李清慧脸上的笑随着暮色暗下来,很沉很沉。 明德帝以前也曾专门叮嘱过御膳房给她做这做那,甚至连祝凌修喜欢吃的都做来给她吃。 她以为日子久了,明德帝总有忍不住与她生情的时候;她以为只要等的时光足够长,就一定能守得云开见月明。 终究,是她错了。 她应该在进宫后就给明德帝吃点东西,让他一觉醒来发现躺在自己床上,让他百口莫辩,让他不得不承认她是他的女人。 她原本就该堂堂正正做他的贵妃! 李清慧的眼里跳动着疯狂的火焰。 时安夏仿若未见,转过身,朝韦行舟微微点了个头,上前一步接住食盒,从食盒底下将李贵妃塞进她袖中的帕子递到了他手里。 她接过食盒的当口,一转身,食盒就准确无误地撞在了李贵妃身上。 韦行舟吓得面色大变,忙托住食盒。同时,那张帕子又神不知鬼不觉回到了李清慧的身上。 李贵妃身边的贴身宫婢如意埋怨着,“你怎的撞到了娘娘?” 时安夏忙跪下请罪,“海晏笨手笨脚撞了娘娘,还请娘娘责罚。” 暮色中的李清慧已敛了情绪,让人看不到眼中的悲喜,只那声音仍旧温柔婉转,“快起来吧,撞了便撞了,不要紧。”又对如意道,“你小心着些,别吓到了孩子。” 时安夏忙低着头谢恩,做足一个孩子闯祸后大气不敢出的沮丧,这才拎着食盒笨手笨脚地起来。 韦行舟见状,“不如小的送海晏公主出宫吧,快要关闭宫门了。” 李清慧正要说话,却见一个小太监急急奔来,“曹公公,皇上找您呢。” 韦行舟闻言,只得无奈回去了。 李清慧勾唇一笑。 看来明德帝也在帮她。果然皇上心里还是有她的。 等时安夏死了,她再装作内疚去给明德帝解释。 就算明德帝要怪责她,总得要见她面吧。到时,她有的是办法让明德帝躺到她床上去。 李清慧带着时安夏一路走出去,弯弯绕绕拐到了颐门这条道上。 路过浣衣局,再路过针工局。继续走了一段,眼看养蜂局就要到了。 时安夏停下脚步惊讶的,“咦,来的时候,好像不是这条道啊。” 李清慧冷冷一声笑,“来时走的生路,回去走的却是黄泉路。自然是不同的道。” 时安夏闻言敛了伪装的讶色,眉目平静,只声音沉了几分,“李贵妃这么想走黄泉路,难道还想着‘若生不能同衾,那就死同穴’的鬼话?” “你说什么?”李清慧错愕地望过来。 时安夏缓缓扬起脸,眸色平静得可怕,“李清慧,你不过是名义上的贵妃而已。你借着祝凌修的名义才进了后宫,到现在还妄想帝王的情爱?” 李清慧的脸色终于狰狞起来,“谁说的!谁告诉你的?” 时安夏讥笑着,“该知道的人都知道啊!这又不是什么秘密!皇上根本看不上你!你这么丑,哪里入得了帝王的眼?” 如意气得脸色铁青,“你一个小小外姓公主,有什么资格诋毁我们娘娘?” “资格?”时安夏诛心,“就凭皇上派本公主来杀死李清慧你啊!” “你在激怒本宫!”李清慧强忍怒意。一想到这死丫头马上就要死得凄惨无比,不由露出一丝残忍的笑,“死有余辜!” 那丝笑意在暮色下异常狰狞。 时安夏仿佛已听到了蜜蜂大军的万蜂奔腾,语速也快起来,“你用脏药卑躬屈膝讨好婵玉公主时,可想过你那一生把清誉看得比命还重的父亲和母亲?” 如同狂风暴雨肆虐。 “你倾慕皇上没错,错在手段肮脏,与下贱之人联手设局。所以李清慧!你也下贱!” 宫婢如意护主,“放肆!你……啊……”她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大群蜜蜂黑压压由远而近扑来。 李清慧已经听不进任何话,脸上露出一丝诡异又残忍的笑,“去死吧,海晏公主。” 时安夏微微一笑,从食盒里拿出一小瓶申大夫亲手调制的避蜂露往身上倒。 那些密密麻麻的蜜蜂原本目标就不是她,而是李清慧。远远闻到那避蜂露的味道,蜜蜂拐着弯扑到李清慧身上去。 片刻,李清慧和如意都在尖叫声中打滚。 李清慧是被攻击的对象,如意则是受了波及。 如意保命的时候机灵,这会子也不护主了。逃生的本能让她疾步狂奔,在宫道上又叫又跳。 但她身上没有特制玉露,蜜蜂很快就放弃了如意。转而全部进攻玉露所在的李清慧。 万千蜜蜂把李清慧包成团,恐怖得无与伦比。 那就像一团黑色龙卷风,瞬间将人吸入无底深渊。 时安夏就那么站在一旁看着,眉眼都不动一下。 她给过李清慧机会的。 至少今日她没想过要李清慧的命。 但李清慧既然不想活,她也可以成全。 许多小姑娘看到这一幕,定是吓得花颜失色。而时安夏不会。 她就那么站在不远处安静又冷静地看着李清慧。 她曾见过密密麻麻的死人堆,也曾穿梭在遍布万千血肉模糊尸体的战场上寻找她北翼的将军们,儿郎们。 她曾经承诺过,生要带他们回家,死也会带他们回家。 她带着人一具一具尸体去翻找,一点一点肢体去拼凑。 她哭累了就坐在死人堆里祈祷老天保佑。 她看着鲜血浸湿了大地,所有绿草都变成了红色。 当见过那一切后,再看这群蜜蜂蜇人,就真不算什么。 李清慧知自己被算计了,也知时安夏手里有救命的东西。 她张嘴求救,话还没出口,嘴里就被蜜蜂灌满。她死的时候,耳边是那句“就凭皇上派本公主来杀死李清慧你啊”。 皇上,终究对她动了杀心。 她只是爱慕他,错了吗? 李清慧死的时候,仿佛看到自己正在给明德帝的膳食里下一种能让人丧失理智的药。 那种药能让他爱她! 于是那夜,她爬上了他的床。 第313章 李清慧悄然爬上了明德帝的床。 她以为他中了药,正意乱情迷。 可明德帝竟然两眼清明,冷漠又决然地推开她,“李清慧,你竟敢给朕下脏药!” 她的所作所为,早就被识破。 明德帝派来保护她的人,同时也成了监视她的人。 李清慧一败涂地。 明德帝不再踏入她宫殿半步。 不久之后,消息传来,明德帝中毒,驾崩了。 她跪在地上,长哭不止。 她连明德帝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她爱了一生的男人啊! 为什么对她这般冷漠无情?她从十二岁就喜欢他了啊。 明德帝心里只有民生疾苦,只有百姓江山。 所以李清慧也只能装作忧国忧民,跟在他身后,陪他遍走民间乡市。 祝凌修爱她,黄皓清也爱她,可她只爱明德帝一个人。 她原是想说清楚的。可她发现,一旦说清楚,她连跟着他们一起出行的资格都没有。 她便不应承,也不拒绝。 后来李清慧发现,如果她不装作对祝凌修有意的样子,她连见明德帝一面都难。 她以为时间长了,明德帝总会看到她秀外慧中的一面,总会像她喜欢他那样喜欢上自己。 可是李清慧没有等到那一天。 她发现自己走岔了路。明德帝真的把她当成了祝凌修未过门的妻子。这怎么行? 她得把自己摘出来。 正巧,婵玉公主看上了祝凌修。 李清慧决定将祝凌修彻底推给婵玉公主。 她泄露了几次与祝凌修相约的地点,让婵玉公主去偶遇。 可那呆子竟对婵玉公主视若无睹。 李清慧一时有些得意,但更多的却是烦躁。 祝凌修已成了她的绊脚石。 眼看着自己岁数一年年大了,李清慧急了。 她决定铤而走险。 目标锁定虞阳长公主的原因是,虞阳长公主为祝婆母寿诞,豪掷千金购画作为寿礼。 当时有两幅画入了虞阳长公主的眼,一副是白印居士的《寿丰华年》,一副是清音大家的《兰芝图》。 最后,虞阳长公主选了《寿丰华年》。还笑着对人说,喜鹊立于桃枝,全画不见寿桃,却处处显长寿喜悦,更寓意着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 又说白印居士的花鸟画,早已超脱了一般闺阁画家以花卉描绘小情小调的境界。 虽然虞阳长公主句句不提《兰芝图》,可李清慧就觉得虞阳长公主句句都在贬低《兰芝图》。因为她就是人们口中的清音大家。 她分明已有很高的成就,可虞阳长公主却瞧不起她。 既是这样,她就给虞阳长公主送份大礼。 李清慧约见了婵玉公主,给她递了点子。每个细节,她都交代得十分清楚。 婵玉公主大喜,将计划报给了皇太后。 皇太后让婵玉公主来问,她要的是什么? 李清慧道,“我要进宫为妃。” 在李清慧授意下,婵玉公主表现得十分嫉妒,处处追查祝凌修的心上人。 终于祝凌修求到了明德帝跟前。 明德帝允了,李清慧如愿以偿进了他的后宫。 虞阳长公主一家,死的死,伤的伤。这就是看不起她李清慧的下场。 后来,明德帝始终不碰她。 李清慧觉得,祝凌修只要活着,明德帝就会一直把她当作是祝凌修未过门的妻子。 她偷偷给婵玉公主递了信,让她将祝凌修做成假死。 谁知祝凌修“死后”,明德帝还是不肯爱她。 终于,明德帝死了。不知道是谁毒杀了这个无情男人。 李清慧怀疑是皇太后,又怀疑是云兰公主等等。 不过她已经不关心了,反正明德帝活着的时候也不爱她,还是死了的好。 明德帝死前交代,无需任何嫔妃陪葬。 她偏不如他意。 若生前不能同衾,那便死后同穴吧……等等,为什么时安夏刚才跟她说过同样的话? 李清慧在这个世间的最后一眼,便是看到那个眉目如画的小姑娘朝她弯唇一笑。 那笑里,含着无尽的嘲弄和鄙夷。 那是一个上位者居高临下的目光! 李清慧已不能思考,魂魄抽离肉体,仿佛看到了殉葬的自己。 她的前世今生,原来都只喜欢那一个人…… 李清慧死了。 明德帝连夜令大理寺和东羽卫联合查案,且传了李清慧的父母进宫,让他们参与彻查。 而西影卫则第一时间将相关人等全部控制起来,包括西祐宫以及养蜂局的所有人。 这个案子其实不难查。 李清慧的尸身已经惨不忍睹,但从她身上搜到了罪魁祸首,就是那张染有特殊玉露的帕子。 特殊玉露是李清慧自己炼制的,在她的寝宫里还有没用完的证物。 据没被蜇死的如意说,贵妃娘娘是专门去等海晏公主的,也是贵妃娘娘带着海晏公主绕去通往颐门的路。 西祐宫的太监姚公公承认,是贵妃娘娘让他先行去养蜂局通知人打开蜂箱盖子。 养蜂局的人见死的是贵妃娘娘,也不敢再撒谎,证明是西祐宫的姚公公过来知会他。他也是照贵妃娘娘的吩咐办事。 事情已经很清楚了,人证物证都十分明晰:李贵妃想要害海晏公主不成,反把自己给害死了。 唯一存疑的,就是海晏公主。 她在场,却安然无恙。 分明李贵妃要害的人是她,她却丝毫无损。 是不是怎么听来都有点诡异? 那张染有特殊玉露的帕子为什么没给出去? 如果李贵妃要害的是海晏公主,那这张帕子就应该在海晏公主身上,这会子死的应该是海晏公主才对。 为什么海晏公主没死,李贵妃却死了? 基于以上疑点,大理寺要请海晏公主时安夏到场问询。 大理寺主审,东羽卫陪审。 东羽卫来的是马楚翼,被李清慧的父亲李仕新要求回避。 谁不知道马楚翼跟云起书院的人走得近? 马楚翼默默坐到了角落里听审:回避就回避。 搞得我回避了能让案情结果有改变一样! 马楚翼可是知道明德帝有多宠爱海晏公主的。他就很想问一问李仕新:敢问李大人,皇上来了你敢让他回避吗? 其实皇上没来,不过齐公公来了也一样。 时安夏刚被大理寺传唤进宫里临时的审讯室,还没开始答话,就见齐公公拎着一个大食盒进来了。 齐公公道,“海晏公主吓坏了。皇上让海晏公主先吃些点心垫垫肚子,稳稳心。不然哪有力气回你们的话?” 刘主审官:“……”合着我们都不饿! 要不是皇上派来的,本官就给你撵出去! 第314章 翰林学士李仕新与夫人赵氏对视一眼,心凉了半截。皇上这是摆明了站在海晏公主一头。 夫妻俩都是北翼举足轻重之人。 李仕新除了官居翰林学士,也就是号称“内相”的高官,还是跟黄皓清父亲黄颐枫齐名的大儒。 赵氏也是一代才女,人称“梅秀居士”,其画作以梅为主,画风自有一股出尘傲骨。 夫妻俩一向都是把清誉看得比命都重要,极致爱惜羽毛。 若是女儿背负着害人性命反害己的名头而死,他们李家怕是要臭好几代。 那会子时安夏口头谢过父皇宠爱,又谢齐公公亲自跑一趟,才娓娓道,“还是先问案吧,几位大人忙得也都还没用晚膳呢。” 若是时安夏大摇大摆坐下来就开吃,梅秀居士还不一定把她放心上。 可对方这一作派,倒使她眉头紧蹙,暗道不好,心里莫名就窜上来一团火。 早前那一场声势浩大支援海晏郡主的“以吾之名”,就令夫妇俩私底下不满。 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煽动学子,煽动朝臣,这能是什么好事? 他们认为,小姑娘的身后一定还有推手。 李仕新本就在私下决定,要找个合适的机会提醒一下明德帝,不能放任此势头,否则恐酿成大祸。 这还没来得及进言呢,就得知女儿死在了宫里。不止死法凄惨,且还说是他女儿要害人。 夫妇俩一致认为,此案绝对有隐情,定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样。 人证可以买通,物证可以放置。 对,就是这样! 夫妇俩相互对视一眼,心下已有了计较。 李仕新沉声道,“刘大人,既然海晏公主不饿,就开审吧。” 时安夏悠悠道,“饿,还是饿的。” 我不吃,是我有礼貌;但你不能认为我不饿。 李仕新:“……”相当厌恶此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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