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凡的,也有精打细算的,还有杀气腾腾的。 但无论是哪一种,都以少主为尊。 岑鸢一个眼神,一个手势,他身后的人便知道要做什么。 陈济康心头暗道不妙,但一时也想不出要怎么应对。 他只得硬着头皮领着一群人进了正厅招待,刚要吩咐下人上茶水点心,便听岑鸢开门见山道,“不必麻烦,今天我来提我那一份银子。” 他说完,后面的账房先生便奉上了账本。 账本足有十几册之多,都是厚厚的页数。 账目十分明晰,比陈家记的那份清楚多了。 时间地点,货物品名,数量,路程,成本,损耗,盈利,分成,每一项都写得明明白白。 岑鸢沉声问,“这账可认?” 陈济康没回答,一直擦着汗水,一页一页翻阅。 越翻,心越疼。 越翻,手越抖。 姚氏在外头见着这阵势,根本不敢进厅里来找岑鸢攀扯。 她是第一次看到所谓的养子讲排面,搞排场。 以前此子虽不爱理她,在家也不爱说话,但起码是温和的。 偶尔她讨好说句话,他也是微微点个头回应的。 如今那张脸肃冷又淡漠,让人一看就害怕。 正厅里,洛风道,“我们少主这笔银子,如今要入我洛家账册,还请爵爷行个方便。” 陈济康挤了个尴尬的笑,“是,是是,应该的。” 洛晨道,“既然爵爷肯应下,那最好。若是大动干戈,就太伤和气了。” 陈济康便是知道,今儿这银子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 他抬眼去瞧岑鸢,“渊儿,你知道的,府,府上刚置换了不少东西……” 岑鸢点点头,“自是知道。我不止知道陈叔府上刚置换了东西,还知道陈家的银钱存在日丰钱庄、恒月钱庄,万利钱庄,尤以万利钱庄最多,对吧陈叔?” 陈济康睁大眼睛,脸色骤变,“你,你一直在监视我?” 岑鸢淡淡冷笑,“陈叔,你怎可这般猜测我?” “那不然,不然,你怎会……” 岑鸢从嘴角逸出一丝淡漠,“忘了告诉你,这几家钱庄也是我们洛家的。” 陈济康:“……” 当初他就是见岑鸢喜欢在这几个钱庄倒腾银子,是以自己也跟着把银子存进去。 存进去以后,他就发现个奇怪的现象。 这几个钱庄收的利息比别家低。后来他侧面打听过,知这几家钱庄并非是所有人都收那么低,只是对他们陈家格外看重。 利息低,还稳当。所以他把陈家大部分银钱都存在这几家钱庄里了。 没想到……钱庄是洛家的。陈济康脸色一白,知自己的拖延主意是行不通了。 银子在人家的钱庄里,岑鸢只需将银子扣除便能将银钱拿走。 陈济康仿佛遭了重大打击,颓丧地坐在椅子上,“渊儿,你终究还是算计到了我头上。” 岑鸢打了个手势,让他的人全部退出去,门也关上了。 岑鸢缓缓道,“你既说我算计你,那今天咱们就来算个明白吧。” 陈济康这会子也豁出去了,“当初我救了你,这点你总不能抵赖。” 岑鸢瞧着目光短浅的陈济康,淡笑漾开,无比讽刺,“谢家祠后山,第三块岩石。那里,有我洛家的标记。我是带着满身的伤,专门爬到那个岩石洞里去的。” 第298章 陈济康难以置信,“什么意思?”合着我救你还坏了你的事? 岑鸢默了一瞬,“就是你听到的那个意思。我在那里等洛家人来找我,你却把我带走了。我们洛家人扑了个空。” 这么多年,他都没跟陈济康提过这茬,是不想浪费一个好心人救人的心意。 陈家替他请大夫看伤,为他花钱买药……他总不能真的狼心狗肺。 否则这个世间,谁又愿意伸手扶旁人一把?无论结果如何,当初陈济康救人的初衷是好的。 陈济康万万没料到是这样的真相,“我,我……” 竟然没有救命的情谊?那那那我这戏还怎么唱得下去? 外头的话本子都不敢这么写! 他不信!他觉得这些都是岑鸢编来骗他的。 岑鸢淡声道,“我醒了以后,是不是问过你‘望苍山上下雪了吗?’你回答我说,‘哪来的望苍山?’那时,我就知道你不是洛家人派来的。所以我才要离开你们陈家。” 陈济康目瞪口呆。 “结果我受伤走不远,又被你拖回来了。”岑鸢抬眸看着陈济康,“我不愿意揣度你,是不是因为我身上的玉佩,觉得我非富即贵,才死活不让我走……” 陈济康恼羞成怒,“我哪能那么想!我,我就是单纯想救你。” “有没有那么单纯,也只有你自己心里最清楚。”岑鸢在这件事上,倒也从未怪过陈济康。 陈济康一脸菜色,在对上岑鸢那双淡漠黑沉的眼睛时,竟出奇安静了。 他道,“所以,你现在要无情对待我们陈家?” “原本你们可以守着这份自以为是的恩情,过一辈子。”岑鸢掀眸望着陈济康,“但你们肆无忌惮消耗我的耐性。那天,我已经提醒过你一次了。但你并未放在心上。是什么让你觉得,可以把你女儿塞到我后宅里来?姚氏龌龊的心思,没有你的授意,她敢吗?你,很让我失望。” “渊儿,我错了,我错了……”陈济康老泪纵横,“我,我当时是想着,你和我女儿们都是一起长大的……” “我在你们家住过的日子顶多不超过三个月,何来一起长大一说?”岑鸢站起身,“账算清楚,我会直接把你存在洛家钱庄里的银子扣除。” “那,我们……” “已经不会有‘我们’了!陈爵爷,往后你多保重。”岑鸢大踏步走出厅堂时,陈济康感觉头上的天塌了。 与陈家截然不同的境遇,建安侯府这几日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首先是建安侯夫妇停灵七日后,安葬进了祖坟。 这边刚下葬,那边时成逸就求到了皇上跟前,望准许请封时云起为世子。简而言之,就是时成逸把爵位给了时云起。 这件事大房没和别人商量过,就时成逸夫妇以及两个儿女关在屋子里自己做的决定。 他们都认为,爵位给时云起才是最正确的。 所以先将世子的位置给时云起,守孝一年后,他就能自动袭爵。 且,时云起深受皇帝喜爱,保不齐都不用降爵,直接袭了建安侯的爵位。 这是非常规作法,只要皇上允了,旁人就说不得什么,算不得坏了礼制。 时云舟小小年纪就十分有志气,“父亲,孩儿定当努力学习,早日考取功名。孩儿也要像云起哥哥一样,做北翼的栋梁之才。没准等我做出了成绩,皇上一高兴,也封了我爵位,所以父亲不必为孩儿惋惜。” 如今北翼的学子在经过一场心灵洗礼后,已经刮起了一阵新风向,重新调整了目标。 他们考取功名,已不仅仅只停留在光宗耀祖的层面上,更多的是要做北翼的栋梁。 显然,时云舟正是吹了这股风,便是朝气蓬勃,满满向上的激昂。 时成逸在经历过女儿时安心的打击后,格外看重对儿女心性的教育和培养。 他正色道,“每个人出生,都有自己的使命。你努力,自然是好;能考取功名,当然更好。你不必和谁相比,人生绝不止是考取功名,还有更多有意义的事……” 时云舟一听,吓得赶紧跑,“父亲,你又开始说教,也就母亲喜欢听。你说什么,母亲都喜欢听。可我不爱听,我走了,听你唠叨,还不如多看几本书。” “没规矩!”时成逸笑骂。 看着儿子跑远的身影,他觉得让时云起袭爵才是最正确的作法,竟然还能鞭策儿子上进。 明德帝本就对时云起不能参加殿试耿耿于怀,对时成逸的请求几乎是没怎么考虑就允了。 便是在贡士们参加殿试这日,一纸圣旨下到了建安侯府,时云起捧着圣旨都是蒙的。 世子!他竟然成了世子! 他分明不想当世子! 他更不想魏姑娘一嫁进来,什么福都还没享,就要管这么大个侯府,会累着她的啊。 时老夫人用尽手段争抢了一辈子的东西,最终大家都不想要。 就像于素君开时云起的玩笑,说,“你母亲想得倒是美,把中馈就这么扔我手里。看我怎么扔你媳妇手里!” 侯府终是一团和气了。 与此同时,明德帝还下了两道圣旨。 一道是关于明德帝收海晏郡主为义女,时安夏正式成为了海晏公主。 另一道则是给海晏公主赐婚,夫婿自然是岑鸢。但圣旨很有小心思,明面上写着“陈渊”,用水浸湿后就能看到隐在圣旨里面的字应该是“岑鸢”。 总之建安侯府每天接圣旨就跟吃饭一样,还一日三餐。 京城的权贵们,便知建安侯府已是如日中天。 另一头,时安柔被关起来了。 没有晋王,没有皇太后,只有李家一众人刻薄的嘴脸。 他们关着她,不让她出去,也不给她吃饱穿暖,连喝水都有定量。 时安柔又慌又怕。 她想家,想侯府,想惠正皇太后。 这一次,她不是演戏。 她是做真实的自己。 她的眼泪流干了,在心里一声一声祈祷惠正皇太后保佑自己。 门开了,一个贵气十足的女子走进来,居高临下看着时安柔,笑得张扬,“你就是时安柔?听说你还肖想我晋王表哥?” 时安柔缩在角落里,把头埋在膝盖上,声音慌得不行,“不,我没有。” 她想哭。她好害怕啊! 这个女子她认得的。 这是前世的李贵妃李兰芝,一直爱慕她那晋王表哥。为此和时安夏斗得如火如荼,最后被时安夏弄死了。 嘤嘤嘤,又是想念和呼唤时安夏的一天。 这一次,她真心诚意在心里默念,“惠正皇太后保佑我!保佑我!保佑……啊……” 她的头发被李兰芝扯得往后仰起。 李兰芝顺手一巴掌呼在她脸上,“贱人!下贱货色!凭你也配肖想我晋王表哥!” 第299章 李兰芝那一巴掌打得时安柔眼冒金星。 尤其头皮被扯得生疼,她本来又饿又渴,耳边还萦绕着不堪入耳的谩骂声。 “贱人!你就是个青楼妓子!” “你这个肮脏的婊子!” “臭不要脸!呸!” 一巴掌!又一巴掌!李兰芝打得不过瘾,又用脚踢人腹部。 一边拳打脚踢,一边用学来的市井最污秽下流的语言辱骂。 她只要一想到这个烂女人竟然能在晋王表哥身下承欢,就恨不得杀了这个臭不要脸的! 这还是个庶出!怎么配!怎么配得上她那芝兰玉树的表哥! 她恨啊! 越恨,下手就越重。 时安柔被打得歪倒在地,佝偻着身子,瑟瑟发抖。 她抱着头,一点一点紧缩成团,眼泪麻木地掉出来。 到最后,李兰芝踢累了,骂累了,打巴掌把手都打红了。 时安柔连哼都不哼一声了。 她的脸肿得老高,嘴角渗出血来。 李兰芝居高临下俯视着她,“我表哥根本就不会要你!他说,你就是不要钱的妓子,玩个新鲜而已。他招一招手,你就宽衣解带!”她缓缓低下身来,在她的耳边低吼,“婊子!你!真!贱!” 时安柔的耳鼓被那个“贱”字刺得嗡嗡作响。 又听李兰芝恶毒笑两声,“你是不是还妄想着,我表哥心头有你,能带你去封地?哈哈,你这个臭不要脸的!我今日让你死个明白!” 她朝着门外喊一声,“进来!” 便是进来一个晋王侍卫,五大三粗,约莫三十岁左右。 那晋王侍卫一进来,就点头哈腰问三小姐好,然后一双眼贼溜溜向时安柔看去。 那迷离的目光,就跟看青楼最低贱的妓子一般。 李兰芝邪恶地笑道,“洪大,把晋王殿下赏给你的东西拿出来给这个贱人看看。” 那叫洪大的晋王侍卫先是淫笑了一把,才从怀里掏出个红色肚兜来晃了晃。 时安柔原本缩在角落里,偏着脑袋,眯着眼睛,看到这件肚兜登时坐直了,瞳孔陡然放大。 那肚兜是她的! 是她和晋王苟合的时候,晋王说要留下解相思之苦! 她就信了!信了晋王是喜欢她的! 信了晋王以后登上皇位,她最起码也是个贵妃! 她竟然信了晋王这只狗货! 可!肚兜居然在一个丑陋的侍卫手里! 时安柔扑过来,想去抢回自己的肚兜。 侍卫一扬手,再把身子往前一送,就接住了她的投怀送抱。 李兰芝笑起来,“啧!还真是个贱人!就这么缺男人吗?” 那侍卫也是将她抱了个满怀,要不是旁边还有人,顿时就要将其掀翻在地,行那龌龊之事。 时安柔挣扎着去抢肚兜,娇软的身子就那么蹭着男人。 男人愈加心猿意马,淫笑道,“你抢这做甚?你的亵裤在吴三手里,难不成你也要抢回来?” 时安柔闻言,身子不动了。 如坠冰窖。 她的心脏仿佛不跳了,一口气就那么堵在喉头。 在男人的手摸上她的胸口时,她猛然推开他,往后退了好几步。 她的头发散下来,盖住了空洞的眼睛。 这一刻,晋王的形象在她心目中彻底崩塌了。 她双手抱胸,委顿在地,将自己缩成小小一团,不动了。 时安柔终于知道,时安夏这一世重生而来,从来没想过要和晋王在一起。 这样卑劣的男人! 只有她才当成宝! 她后悔不迭! 她前世不知道晋王是这么卑劣的人啊! 不,其实她知道!她只以为帝王就应该是这样的。 可时安夏早就看透了这个男人,重生回来就要和这个男人作对! 怪不得元宵夜,晋王拿不到宫灯了! 怪不得吉庆皇太后拿不下时安夏才秘密找到她头上,承诺只要她帮忙把时安夏弄进晋王府,她也可以侧妃的身份一起进晋王府。 时安柔一度以为自己要飞黄腾达了!以为自己就是姨娘所说的“天选之女”! 按照上一世轨迹,时安夏也是侧妃身份进的晋王府,最后一步一步走上顶端。 她以为她这世可以走时安夏的老路! 她不贪心的啊!她其实不奢望能登顶,哪怕做个贵妃也是人生巅峰! 时安柔败了!终究一败涂地! 姨娘的话,在她耳边响起:你是天选之女!你不该这么窝囊过一生! 是啊!她分明也是天选之女!原来,她是最可笑的天选之女! 为什么时安夏能随手一捡就捡个梁国皇帝?而她却沦落成别人口中的“妓子”! 是的,她已经推测出卫北大将军就是梁国死去的恒帝。 因为上一世,卫北大将军死后不久,梁国就退兵了。 据说梁国退兵,是因为死去的恒帝其实未死,带兵杀回宫,夺回了皇位。 她翻了许多相关记载,认定恒帝就是卫北大将军。 这原本是她最大的筹码!她还没来得及跟皇太后和晋王说起这件事,皇太后就去了西山,晋王也离京了。 原本,李家若是善待她,她也会把这个秘密说出来的。 可现在,她改主意了! 这个秘密,她就算是死,都不会告诉这些蠢货! 时安柔这一刻无比想念亲爱又敬爱的惠正皇太后。 当初她做小伏低,被时安夏敲打的时候,多幸福啊! 她分明感觉得到,只要她乖乖听话,就算她是温姨娘的女儿,只要她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时安夏根本不会动她。 不止不会动她,还会护着她。 惠正皇太后分明是那样疼爱子民的人,又怎会对她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下手? 时安夏分明是个心怀大爱的姑娘!根本不会拿她怎样! 她终究是走岔了! 她终究是犯了糊涂,没紧跟惠正皇太后的脚步。 她错了啊!她悔!她悔断了肝肠! 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吗?时安柔泪眼朦胧,心揪得快窒息了。 这时,李兰芝又俯下身子,轻挑将她腰上裙带一扯,笑道,“洪大!这个贱人就交给你了!” 她说完准备站起身。 正在这时,意外发生了。 时安柔如一只凶猛的豹子,顺手扯下李兰芝头上尖利的簪子。 她将对方扑倒在地的同时,簪子狠狠刺进其手臂。 李兰芝“啊啊”惨叫着。 洪大惊呆了,刚抬脚向前一步要救三小姐。 时安柔便是将簪子抽出,抵在李兰芝的脖颈处,“后退!不然我杀了她!” 她话音刚落,就将簪子又刺进李兰芝的手背。 下一刻,滴着血的簪子再次抵在李兰芝的脖颈处,凶狠吼道,“滚!不然我杀了她!我杀了她!” 第300章 洪大吓得退后一步。 眼前这女人疯了,这是真要杀人,不是吓唬人的。 李兰芝疼得直抽气,“退退退,啊!我好疼!我好疼啊!” 洪大看懂了李兰芝的眼神,赶紧退出去喊人了。 屋里只剩下李兰芝和时安柔两个人。 时安柔用簪子在李兰芝脸上划了一道,恶狠狠道,“来,告诉我,谁是贱人?” 李兰芝不可置信地瞪着仿佛换了个人的时安柔,狂吼,“我会叫我父亲杀了你!你完了!你完了!你死定了!” 时安柔从李兰芝头上拔了个看起来更尖利的簪子,猛地撕破她的衣裳:“是吗?我完了?我死定了?那正好!反正我也活不成了!先拿你开刀!黄泉路上有个伴!” 一股恐惧袭上李兰芝心头,“不!不不!你要干什么?” 时安柔一手用簪子死死抵住对方的喉咙,只要对方一挣扎,簪子就会没入肌肤。 她另一手扯掉李兰芝身上的肚兜,冷笑道,“不就是个肚兜吗?” 正在这时,屋门被大力推开。 时安柔将李兰芝带着温度的肚兜就那么扔出去,正好盖在来人的脸上。 来人是个老头子,李府的管家。 只觉一股香气扑鼻而来,他揭开物什一瞧,竟然是姑娘家的肚兜! 晦气! 据说这种东西莫名其妙沾上会倒大霉。管家顺手扔在地上,洪大又条件反射地将肚兜捡起来揣身上了。 与此同时,更让管家和洪大,以及身后一群府卫惊掉下巴的是……他们家三小姐裸露着上身,被一支簪子抵着脖子,简直!简直!简直让人喷鼻血! 李兰芝又气又急又不敢动,身上到处都是血迹,大喊着,“旺叔,救我!救我!” 时安柔起初是慌乱的,到这个时候反而不慌了。 她在刚才被逼到绝境的时候,就在想:如果我是时安夏,应该怎么办? 时安夏几进冷宫,吃过最馊的饭,挨过最冷的冬,受过最冷漠的白眼,也被逼到过最绝望的境地。 可每一次时安夏都能逆风翻盘。 每一次时安夏从冷宫中出来,就要升一次位份。 靠的是什么?靠的是脑子,是手段,是狠辣! 绝不可能如她一般,任由别人踩在头上,打骂她,践踏她,嘲笑她! 时安柔代入了时安夏。 从那一刻起,她觉得自己就是惠正皇太后!她为惠正皇太后而战! 有了这个信念,她便是一招制住了李兰芝,化被动为主动。 时安柔此刻正是以惠正皇太后的目光,俯瞰这些蝼蚁。 你们这些人,都不是我的对手!我可是有大气运的人! 时安柔成功入戏,冷冷将簪子刺进李兰芝的后颈,“来啊!你们再上前一步,她就死!” 随着那个“死”字落下,她在李兰芝的惨叫声中将簪子抽出,继续抵在她的喉咙处。 三小姐出了事,管家不敢动,府卫更不敢动。 众人再一次齐齐退出房间,喊主子去了。 时安柔哈哈一笑,“你的身子被奴才们看光了!你口里的洪大还捡了你的肚兜!李兰芝!你现在告诉我,谁贱?” 李兰芝后悔极了。 父兄都曾吩咐过,暂时不要动这女子。 可她气不过,一想到这女人被晋王表哥睡过,就气得控制不住,想要用最恶毒的话来羞辱对方。 如今,她只能求时安柔,“求求你,放了我吧!放了我好不好?我保证不让父兄责罚你!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惹你!” 时安柔冷笑着问,“那你说,谁是贱人?” 李兰芝疼得全身直抖,“我!我是……” “说清楚!你是什么?”时安柔笑得更欢了。 痛快!太痛快了!原来成为惠正皇太后是这种逆风飞扬的感觉……哈哈哈哈哈…… 时安柔将手中的簪子又顺手插进对方胸口,很浅,勘勘破了皮,流了血,“说!说啊!你是什么?” 李兰芝自小在家养尊处优,哪里受过这样的折磨。这会子全身多处受伤,性命还受着威胁。 她见时安柔手起簪落,根本不是会手软的人,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廉耻,忙迭声抽泣着说,“我是贱人!我是贱人!” “听!不!到!”时安柔悠悠出声,“难道你也跟我一样没吃饭,饿着呢?” 李兰芝正要哭。 就被时安柔一耳光抽过去,“贱人!大声点说!” 李兰芝只是迟疑了一下,皮肉又被簪子戳了个洞,流出沽沽的鲜血。 “大声点!”时安柔反手一个耳光又扇在了李兰芝脸上。 李兰芝这会子哪还敢耽误,双手扯着衣服将胸口遮住,但还是有大片裸露的肌肤在外,“我是贱人!” “大声点!” “我是贱人!” “再大声点!” “我是贱人!嘤嘤嘤……” 李长风推门进屋前就听到了女儿在大声说“我是贱人”,心头不由蓦然发紧。 他脑子一抽,就毫无戒备地伸手将门推开了。 他身后跟着管家和来送消息的晋王侍卫,跟着兄弟儿子还有侄子,甚至还跟着同阵营的官员,以及谋士。 大家听说出事了,就都跟着过来看看。 原本来前,李长风还想过。要先进屋看看情形再说。 结果听到那句“我是贱人”,忽然就失控了。 此时,门开。 入目处,少女身上全是血,白花花的肌肤在血色中异常晃眼。 少女大哭,“父亲……啊!” 时安柔的簪子瞬间戳在李兰芝的肩头,狂放肆意,“李大人,你好啊!以这种方式相见,真是不好意思了。” 李长风面色铁青,看到女儿失仪的样子,只恨不得将时安柔碎尸万段。 他厉声吩咐,“把她抓起来!” 瞬间,府卫冲进屋来。 时安柔同情地哈哈大笑,“李兰芝,你在你父亲眼里根本就不值钱!” 说完,她不止没继续为难李兰芝,更没把李兰芝当人质,而是缓缓起身,向着李长风道,“李大人,吉庆皇太后交给我的重大事情还没完成,你最好别动我!否则,我要是出事了,吉庆皇太后会拿你是问!” 李长风阴戾地抬手制止了冲上去的府卫,像只恶狼一般盯着时安柔。 时安柔觉得自己赌对了。 对方根本不敢动她! 她还有用! 一个有用的人,根本不应该过得这般憋屈!一个有用的人,可以吃饭了。 她就那么往椅子上一坐,吩咐下去,“我饿了,要吃饭!饭菜要新鲜的,要热的,要好吃的!” 呼!她娘的,原来当惠正皇太后能这般爽! 她瞪着屋门口,“还不滚去准备!是要饿死哀……我吗?” 第301章 李长风等人愣是被眼前的女子震了一瞬。 还没反应过来时,又听那女子道,“若皇太后知道你们虐我,不给我饭吃,让我凉着,还囚禁我,她定不会放过你们!等着瞧!要是不服气,就来弄死我好了!看看皇太后会不会弄死你们为我报仇!” 李长风毕竟是个做大事的人,立刻就听出了重点。 人是他让手下弄回来的,关起来也是他的主意。但他没让人苛待她,甚至还吩咐过把她先安抚好。 如今看来是有人阳奉阴违了。 但他现在得装作不知道,淡淡地问,“时姑娘何以这么说?请你过来住在李府,正是要等你给皇太后办事。” “何以这么说?那你就问问你的好女儿好儿子好管家!我在你们李府,吃不饱穿不暖,还要被人毒打!”时安柔指着自己的脸和头发,“你眼瞎?看不出来我被你女儿欺负成这样才反抗的?你要再晚来一步,我就直接杀了你女儿,看看皇太后会不会治我的罪!” 这回她算是想明白了。只要皇太后被圈禁在西山一日,那么皇太后早前派她办的事,说的话,就由着她编。 你要不信,就去问皇太后呗! 显然,李长风还有用得上时安柔的地方,看李兰芝的目光就十分厌恶。自己的女儿自己知道,定然是因着晋王的关系,女儿便给时安柔使绊子。 早前对待女儿有些宠溺,完全是因为女儿生得美貌,极有可能嫁给晋王。如今女儿的身子都被男人看光了,便是废棋一枚,再无用了。 他目光深沉,“将小姐带下去禁足!没有本官命令,不得踏出闺房半步!” 李兰芝听得心头一慌。 时安柔那句“你在你父亲眼里根本不值钱”,深深刺痛了她。 但她清楚知道,自己对父亲,对李氏家族来说,已经是个废人了。 李兰芝甚至都不敢说一句:她害我这么惨,请父亲给我报仇。 她不敢!她被带下去时,分明从父兄从谋士从官员眼里看到了鄙夷和嫌弃。 只有那群府卫们,尽管极力掩饰着,眼里仍是露出那种猥琐的光。 这光,她懂。 刚才洪大拿出时安柔的肚兜时,就是这种淫邪目光。 如今这些低贱男人,全都是这么看她。 李兰芝恨极了。 她视线掠过洪大的时候,洪大还朝她舔了舔嘴皮。她心头顿时一慌,想找他要回肚兜的心思也就歇了。 她得找机会弄死这个男人! 待李兰芝走后,李长风倒也不可能卑躬屈膝面对一个小小庶女。 他道,“这里面可能有些误会,时姑娘别多心。都是手下人没领会到本官的意思,怠慢了你。以后,你需要什么,尽管跟管家说。” 说完,他还交代了管家要好生派丫环伺候,便带着一群人扬长而去。 待人一走,时安柔手中的簪子“咣当”一声掉在地上,整个人也虚脱一般倒在椅子上。 想笑,又想哭。 哈哈哈哈……原来这就是当惠正皇太后的感觉啊呜呜呜呜呜……我好害怕,我好害怕。安夏妹妹,你快来救我好不好?好不好!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以后要再以为自己是天选之女我就是狗呜呜呜呜…… 入目处,遍地狼藉,血迹斑斑。 她腰上的带子也被李兰芝那狗娘养的扯松了。 心头无比慌张,她时安柔靠着惠正皇太后附体,安全躲过一劫。可以后呢?以后应该怎么办? 门外有人道,“时姑娘,奴婢们进来了。” 时安柔猛坐起身,挺直背脊,便是看见几个丫环捧着新衣进来伺候,“时姑娘,我们老爷吩咐了,先让您沐浴,把衣服换了。再给您准备可口的膳食。” 时安柔傲慢地看着一群丫环,缓缓站起身,“那就走吧。” 她洗了个热水澡,换上新衣裙,吃着精致饭菜。 她每个动作都在模仿时安夏。仿着仿着,她忽然想起来。 天娘啊!那个观音像!还有那本山河日志!山河日志里夹带的密信! 时安柔的脑子都要炸了。 当时她怎么就能糊涂到这个份上?帮着皇太后害自己家人! 她脑子是被驴踢了嘛! 她必须得想个法子提醒一下时安夏,把那两样东西处理了才好。否则后患无穷。 其实时安柔多虑了。 这两样掉脑袋的东西,只有符合两个条件,才能发挥作用。 首先,明德帝驾崩;其次,皇太后掌权,她说了算。 两者缺一不可。主打一个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否则以当今明德帝的英明,就凭这两样东西,根本说明不了什么。 尽管如此,这观音像和密信如今也是稳稳当当躺在明德帝的御书房里。 时安夏这会子安静地坐在桌前,看着从大到小排列整齐的精美木娃娃。 她用手指点着这一个一个娃娃的小鼻子,长长叹了口气。 她这凤命啊! 真就是凤命! 合着上一世为北翼奉献了一生,这一世还要去梁国奉献? 怪不得岑鸢怕她得知真相后,会改变心意呢。 只要坐过那位置,都知道荣耀与肩上的担子是同等重量。 同时,她心里有一种莫名的疑惑,就是……总感觉岑鸢说恒帝的时候,不像是在说自己。 他讲述那段历史的时候,一直用了“罗姬”这个名字说皇太后,就让人很奇怪,根本不像在说自己的母亲。 不管怎么调整一堆木娃娃的站位,时安夏都没想明白。 看起来,岑鸢像是对她坦白了。但这不止没让她豁然开朗,还更加迷雾层层。 饶是她绕了八百个心眼子,还是没绕出来。 眼看成亲的日子渐渐近了,一切都开始筹备起来。 有礼部操持,还有她母亲唐楚君亲自盯着,她是半点不用操心。 时安夏如今贵为公主,还被赐了幽州封地,其公主府也设在幽州。 明德帝的做法,极大程度上表达了对于岑鸢和时安夏的信任,同时也是将时安夏抬高到符合将来身份的地位。 一旦岑鸢夺权复位,时安夏作为北翼的公主,也算是和亲。 两国从此就可以时安夏为纽带,加深包括军事,经济,甚至政治,外交各方面合作。 明德帝想得十分深远。 不过目前来看,岑鸢倒真成了入赘,又叫尚公主。 一旦他和时安夏成亲,便是驸马爷。 陈家那边悔得肠子都断了。早知如此,又何必给公主添乱? 那可是公主! 陈家腆着脸递了几回帖子,都被建安侯府打回来了。 陈济康如今是连岑鸢的衣角都摸不着一点,更遑论见着人。 而此刻时成逸一家要搬到外头的宅子去住,彻底把建安侯府留给了时云起。 第302章 无论时云起如何挽留,时成逸一家子都要搬出侯府去住了。 两个老的一走,建安侯府原本该时成逸他们这代扛起来。 但时成逸自觉能力有限,且因着时安心惹下那件大祸,差点倾覆整个时族,他又自请降职拖了侯府的后腿。 他想,他是不够资格做这个世子的。 当然,他不够格,也轮不到时成轩那蠢的。 三弟四弟乃庶出,无法扛起重任。 说白了,时成逸盯上了时云起的才能和胸襟,觉得他比自己更能把建安侯府带向辉煌。 一个家族的兴盛,虽然不是靠一个人就能起来,但站在顶端的那个人,必定得是个有能力有胸怀的人。 若是当家人都跟他父亲时庆祥一个鬼样子,早晚都是衰败破落的命。 离开侯府的时候,于素君拿出另一本账册,把当初时安夏为时成逸赈灾谋官所得的赏赐,全都一样不留交给了时云起。 这就是时云起接手侯府后的第一批财富底蕴。 御赐之物虽不能换银子用,但任何一个世家,这种东西越多,家底儿就越显得丰厚。 唐楚君皱着眉头,十分不赞同,“你们搬出去做什么?这大的侯府装不下你们一家是怎的?起儿又不是容不下。” 于素君道,“既是分家,那必得有分家的样子。楚君姐姐放心,往后起哥儿只要招呼一声,我们必都回来团聚。” 分家是她提出来的,如今三弟四弟都出去住了,没道理她夫君把世子的位置给了起哥儿,一家又全赖着不走。 人有时候得有分寸感和边界感,还要有自知之明。 如此,友人,家人,关系才能维持得长长久久。 唐楚君自己也是要搬出去居住的人,倒也不好挽留。 没准,外头天地宽,见面也方便。 于素君笑道,“不瞒你说,以前的侯府我是半点不留恋,早就想搬出去单过了。倒是现在的侯府,我们都盼着起哥儿能开创出新局面。” 说到这个,唐楚君怄得脑袋疼,“还开创新局面呢!我儿白考了个会元,殿试都没参加成。唉!唉唉!” 于素君笑,“起哥儿还小,这未尝不是好事。且听说起哥儿准备在云起书院做临时教谕。这一放出风去,我看各个世家都在动了。” “你消息倒是灵通。”唐楚君笑。 于素君也笑,“我儿天天回来嘴里都是‘云起哥哥’,我想不知道都难啊。行了,那边宅子也不远,离你住的宅子比这边还近些。” 唐楚君依依不舍,“那说好了,你没事就来寻我吃茶看戏,好不好?” 于素君点头,“那是当然。咱俩京城第一好,天下第一……好……” 说到后头,泣不成声。 唐楚君挽着她的手臂,一直把她送到大门外,“夏儿和起儿的亲事,你能回来帮帮我吗?” 于素君一拍她的手臂,“瞧你说的,我当然要回来张罗啊。” 唐楚君这才心满意足看着时成逸和于素君一家子的马车走了。 马车渐行渐远,远得已经看不见了。 唐楚君还望着远方的路。她觉得这一望,就像是望了半辈子。 曾经空落落的心,被填得满满当当。 她和离了,却没有一般妇人那样六神无主,反而像是得到了一次新的生命。 对,就是一次新的生命。 这一次的生命里,不会再有时成逸。她已经彻底将他当成了孩子们的大伯父,不会再有别的任何一丝困扰。 看到他时,心里已不起一丝涟漪。 唐楚君自己那边的宅子也正在布置中,只等一双儿女成亲后,她就搬过去住。 忙着的时候还好,这一闲下来,就总想起于素君每日在自己身后吱吱喳喳。 分明已是孩子们的母亲,分明曾是当家主母,在她跟前,却仍旧像儿时那般赤诚。 唐楚君最近有些伤感。 时安夏担心她又变得伤春悲秋,怏怏不乐,便是特意过来陪她。 母女俩谈天说地,说得最多的就是关于“岑鸢”。 时安夏没敢把岑鸢是梁国恒帝的真相说出来,怕母亲听了得晕过去。 能瞒一时是一时吧。 最后,话题不知怎的就扯到了死去的时云兴身上。 唐楚君吱唔了半晌,低头道,“夏儿,母亲有件事,想和你说说。” 时安夏温柔地看着她,“母亲,您说。” “你别怪我。”唐楚君刚开口,眼泪就湿了满眶。 时安夏瞧着母亲那样子,心里有了数,“可是因为母亲给时云兴烧了纸?” 唐楚君错愕,“你看到了?” 时安夏给母亲倒了一杯热茶,放到她手里,才温温点头。 唐楚君眼泪夺眶而出,“对不起,夏儿,是不是伤了你的心?” 时安夏摇摇头,“时云兴坏是不假,但他再坏,也是您养了十六年的孩子。就算再恨再气,做母亲的,终究不会跟死了的儿子计较。” 唐楚君默默垂泪,“那些年,其实我也没有太多管教他。甚至小时候,他想亲近我,因着你父亲和祖母的缘故,我一直很排斥。所以他从小长到大,也没得我多少宠爱。” “母亲可有怪我把事做得太绝?”时安夏抬眸问,“我撤他灵堂,拆他棺木,扔他尸身去乱葬岗。母亲可有觉得女儿残忍?” 唐楚君心头一凛。 这是她和女儿第一次这般严肃来谈这个话题。 她正色道,“我的夏儿做事有立场,有原则,有仇便要报仇。我虽心里偶尔念着他,却也绝不会因他责怪你。我分得清的,只有你和起儿才是我的孩子。” 时安夏眉眼悄悄弯了一下,“如此,那便好了。母亲有母亲的立场,女儿也有女儿的立场。所以母亲不必自责。” 是我害死了时云兴!这话差一点就出口了。时安夏话到嘴边,滚了一圈,又咽了回去。 真相其实已经不重要,何必庸人自扰?有时候糊涂着过,没什么不好。 母女俩因着这个话题说开,又更亲近了些。 便是这时,韩姨娘来了。 如今的韩姨娘,身子骨渐好。尤其天气暖和了,咳得少,脸也红润了。 她进来仍是按照给正室行礼的礼仪请安,唐楚君微微侧了身。 “起来吧。”唐楚君道,“我和你们二爷已经和离,往后不必跟我行这般大礼。” 韩姨娘却是跪在地上不愿起来,“夫人待我们母子的好,奴终身难忘。” 唐楚君使了个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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