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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可能有人是因着别人都去他也只得跟着去。 不管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聚集在此,但这一刻,内心都升起了一股力量。 他们是建安侯府一员! 他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唐楚君上前拉着于素君,轻声道,“我们终是一体,无论分家还是不分家,大家荣辱与共。走吧。” 于素君又落下泪来,却不再多说什么。 平日里各自互相计较手里握着的利益,到了关键时刻,一切都变得微不足道。 却是时安心伤透了人心,在全府将倾之时,她还想着逃跑。 于素君是彻底对这个女儿死了心。 众人相携着往宫门而去。 此时宵禁已解除。他们走的是较隐蔽的近道,并未引起过多人的关注。 时成逸已在宫门前跪了一夜,甫一见到众人,心中一暖,却又是心中酸楚。 他看到妻子带着一双儿女,并未带着妾室及其他。 而二房只来了唐楚君和一双儿女,三房来的是时成林及夫人尤晚霜,四房来的是时成允及夫人王可湘。 人数不多,也没有带着幼儿,不会给皇帝造成一种逼迫之感。 人数也不算少,除了老侯爷和时成轩,该来的都来了。 建安侯府终于齐心了一次。 赭色一片,是诚心来认罪的。 而罪魁祸首时安心也被岑鸢带人押了过来,跪在时成逸旁边。 时安心几次眼神凄惶地看向父亲,都被无视了。 时成逸半个眼神都不再给她。 尽管宫门口动静很小,但耳目还是将关于建安侯府要倒霉的消息传回了各自主子耳里。 婵玉公主打了个呵欠,懒懒道,“不急,瞧着事儿不小。再去打听,看看是因为什么事认罪。” 她想着待建安侯府全部下狱的时候再出手也不迟。以她的手段,想要悄悄捞一个时云起出来,也不是没有办法。 不过,她要真把时云起捞出来,那就不是送给女儿,而是留着自己享用了。 她可是很瞧得上时云起的俊美长相呢。 自那日见过时云起后,她再看公主府里那一堆少年郎君们就入不了眼了。 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脑子里一直浮现着时云起的模样。 尤其他在她面前,那一板一眼行礼的样子,义正辞严说理的小模样。啧,别提多诱人了。 婵玉公主便让耳目继续盯着,一有风吹草动就来报。 她心里希望皇兄能手段强硬一点,最好是诛了时家九族……想想就开心。 而另一位收到消息的,是当今皇太后。 早前她得了一位大师的准言,说时安夏乃天骄凤命。 她对时安夏是势在必得,定要将人弄进晋王府才甘心。 可又想晾着这姑娘,实在是因为上次这姑娘一系列的行为驳了她面子。 又加上这姑娘自小流落在外,没受过多少教养,她便打心眼里看不上。 原本皇太后打的主意,是将时安夏随意弄进晋王府做个妾室即可。因为大师也没说,一定要把这天骄凤命当祖宗一样供起来才有效。 谁知建安侯府忽然起势,时安夏自己风头也一时无两,皇太后反而有点不知从哪里入手了。 她这段时日来,并没有任何动作,只派了人盯着建安侯府的一举一动。 竟然得知时安夏有个娃娃亲,昨日还许了亲,这让皇太后火大透了。但也不急,大不了把她那个娃娃亲弄死便是。 这会子天刚蒙蒙亮,就有人传来消息,说建安侯府的人穿着赭衣跪在宫门前,时安夏也在其中。 皇太后顿时就醒了,坐起身,心情也颇好,“再查,看是因为什么原因来请的罪。” 她不急。 她想着,能穿着赭衣跪着请罪,指定事儿小不了。 希望皇帝大发雷霆,把建安侯府的人全扔进牢房。她再去捡个漏,把时安夏捞出来,扔给晋王。 如此这凤女不还是晋王的吗? 这就好比一个吉祥物,最后落兜儿里就行。 宿在朝阳殿的明德帝此时也醒了。北翼早朝十天一休朝,今日正好不早朝。 他这会子算起得晚了,听到齐公公来禀报宫门口的事,便道,“将建安侯府所有人带进来。” 如此,一群人便又跪在了朝阳殿外。 明德帝边让人伺候更衣梳洗,边问齐公公,“佑恩,你看朕今日是不是有些肿?” 他按了按自己的脸,觉得没睡好,状态不行。 齐公公笑着替他整理腰封,“皇上英伟不凡,神采奕奕,一点都不肿。” 明德帝不信齐公公的话,便是问旁边替他准备洗脸水的小太监,“小树子,你来说!朕要听真话。” 小树子长得稚嫩,笑起来眉眼一弯,“回皇上,齐公公说的话,便是奴才说的话。皇上您是北翼最英俊卓绝的男子,真龙天子自不是凡人可比。” “哈哈哈!”明德帝龙心大悦,却也是心里有数,“你比佑恩更浮夸!” 小树子忙表忠心,“奴才句句都是肺腑之言。” 待收拾停当,用过早膳,明德帝才坐在殿上宣人觐见。 他看了一下呈上来的名单,手指在名单上划了一下,停留在时云起三个字上。 但视线却落在“唐楚君”上,她也来了? 便是想起,哦,她是时家二房主母。 真是有意思,二房正主没来,竟是主母带着一双儿女来了。 再一瞧,老侯爷也没来。 不由得摇摇头,怪不得建安侯府落在这时庆祥手里,一辈子也没做出点成绩。 还得靠着下一辈,以及再下一辈。 如今这下一辈和再下一辈,可都跪着等他发落呢。 真就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好汤啊! 这时成逸也不知道是怎么管束女儿的? 明德帝原本在想,是不是时成逸的继夫人苛待了女儿,才造成那女儿剑走偏锋? 结果西影卫查回来的结果恰恰相反。人家继母可是好得很!待那女儿如亲生。 明德帝便是最先宣了“那好得很的继母”于素君觐见。 一番问话下来,明德帝认为西影卫查回来的结果与事实相符。 此女谈吐得当,眼神清明。以明德帝阅人无数的经验,那不是个使阴私手段的女子。 第二个觐见的人……明德帝的手指划过了唐楚君的名字。定格在那里,缓缓吐字,“宣……时云起!” 第226章 明德帝想见那个叫唐楚君的女子。 那种心情如一个少年人,想见,又不敢见。 他不欲让那女子跪在殿外,跪在寒风中……那得多冷啊。 可,长叹一声。 终究宣了她的儿子时云起。 时云起是明德帝今年科举最看中的人之一。说不好就是状元郎,说不好很快就是他的左右手。 一炷香时间,时云起出来了。 明德帝又将手指放在了唐楚君的名字上,这一次……他宣了唐楚君的女儿时安夏。 这是第二次见面了。 他想起那日小姑娘在贡院门口说,“今日若是不能解决,我们云起书院就告御状去。” 这才没几日功夫,她果然就进宫来了。 小姑娘头顶黄万千的“先生”的光环,又是一手打造云起书院之人,第三个觐见很合理。 时安夏躬身屈膝跪地,目光下视,恭敬行大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明德帝看着眼前小小的姑娘,姿态端方,不由得温和出声,“抬起头来回话。” 小姑娘这才抬起头,露出一张绝美淡然的小脸。 明德帝视线落在这张脸上,只觉其相貌虽像唐楚君,但他第一时间想起的,却是“国泰民安”几个字。 小姑娘的眼睛黑白分明,清澈如水。 很少有女子在见到皇帝时,会是她这般模样。目色坚定淡然,幽深平静。 明德帝故意板着脸问,“你不怕朕?” 时安夏垂眸应答,“回皇上,臣女不怕。” 明德帝又问,“为什么不怕?许多人都怕朕。” 时安夏不卑不亢拍了个马屁,“因为皇上英明!且臣女又没犯罪,自然不怕。” “没犯罪你穿什么赭衣?”明德帝怼她。 时安夏温温应着,“用文雅的话说,家有害群之马。” “那不文雅呢?”明德帝来了兴趣。 “臣女不敢说。” “朕恕你无罪。”明德帝都没发现自己嘴角不经意染了一抹笑意。 时安夏答,“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好汤。” 明德帝:“……”这不是朕刚想过的词儿吗? 他沉声感叹,“罪不轻啊!” 时安夏并没吓到,只低眉顺眼回话,“皇上说的是。” “那你认为株连九族为好,还是株连三族为好?” 我选哪个我都傻!时安夏这次没有急着回话,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臣女……不敢说。” 明德帝还是那句,“朕恕你无罪。” 时安夏又沉默片刻。 这一次,她缓缓抬起头,目光中充满着期待的光芒,“臣女以为,株连制本就不合理。一人犯错,全族遭殃。这是律法的弊端。” 她说完,并没有立刻低下头去,而是与高高在上的帝皇对视着。 时安夏从明德帝的目光中,看到了震惊和动容。 她心里清楚,自己再一次利用重生之便,窥探了明德帝的内心。 眼前这位好皇帝,上一世还没有实现自己的想法就仓促离世了。 他留下许多构想的手稿给继位的荣光帝,却被荣光帝当成垃圾毁掉。其中就有一项是废除株连制。 时安夏看过那份手稿,并记住了。后来她当权在位,便果断废除了株连制。 她清朗的声音,在朝阳殿响起,“吾皇英明!必已早知株连制的弊端。” 说完,她从袖里拿出一本手稿呈上。 手稿里,是她亲自写的关于族刑连坐制的历史起源,废除理由,有可能遇到的阻碍,以及废除株连制度的历史意义。 其中还重点写了应该如何克服老牌大臣的阻碍,里面甚至有一些小故事,例如大臣反对的时候说什么话,你应该怎么应答。 明德帝:“!!!”到底你是皇帝,还是我是皇帝? 这姑娘!胆儿肥啊!但凡哪个皇帝小气一点,都得治她个以下犯上,图谋不轨的大罪。 仿佛是对明德帝那复杂表情的回应,时安夏对着他行了个大礼,“吾皇英明!因着吾皇英明,臣女才敢斗胆呈上这样的手稿,否则就是烂肚子里,也断不会将它变成文字。” 明德帝:“……”反正就是朕要小气了,就不英明了呗!嘿,这小丫头!精得很! 又听小丫头道,“若株连制被废除,吾皇定是北翼历史上,不,应该是这普天之下帝王的表率!天下万民必感吾皇仁慈之心!北翼盛世必长盛不衰!” 明德帝全身血液都在澎湃。他毕竟是个有理想,有抱负,有胸怀的帝王啊! 哪个帝王不想被万民景仰,盛世不衰?哪个帝王不想成为普天之下帝王的表率? 又听小姑娘如黄莺般好听的声音继续响起,“臣女不敢说千秋万代,那都是说来哄吾皇开心的。但百年之内,北翼必能在吾皇英明的引领下,创造一个又一个辉煌。” 明德帝:“!!!” 马屁听过千千万,每天都被熏得难受。可小丫头这番画饼似的赞美,却是让人热血沸腾。 他现在就是感觉要不努力把株连制给废除了,就会错过一个流芳百世的机会。 其实这株连制也的确是他一直以来的心病,早就想废除这个传了无数代的刑制。 明德帝温声道,“起来,赐坐。” “谢吾皇隆恩。臣女自来胆儿小,就不坐了。”时安夏乖乖巧巧跪在地上。 明德帝:“……”你胆儿小?给你个北翼你都敢接住。 咦,为什么竟然会这么想? 实在是这手稿太吸引人了。别的不说,就这手字。啧,怪不得黄老夫子要请小丫头当先生! 朕还道他怎么喊得出口!看了这字儿……朕也想喊句“先生”。 明德帝使了个眼神给齐公公。 齐公公立刻会意,忙端了个精致的小绣墩过来,“姑娘,皇上让您坐,您就坐吧。不然皇上会不高兴的。” 时安夏已经推辞过一次,把基本的臣子敬畏表达到位了。若是再推辞,那就是不给面子,忤逆圣意。 她向着齐公公轻轻一笑,又跪伏在地行了个大礼,“谢吾皇隆恩!” 这才仪态端庄从地上起来,规矩坐在绣墩上。 明德帝低下头看手稿入了迷,边看,边聊几句。 齐公公便端来果盘点心,奉了茶,给小姑娘面前摆满了吃的喝的。见小姑娘不动,他又看了一眼明德帝,然后用眼神示意她可随便吃。 时安夏向齐公公投去感激的目光,却仍是坐得仪态端方,并不吃东西。 明德帝见了便道,“叫你吃,你就吃!难道还要朕下旨你才吃?” 时安夏这才勉强吃了一小口糕点,却也不敢喝茶。因为不知道这通折腾要持续多久。 明德帝也的确忘记外面还跪了一地人……连唐楚君跪在外面,他都忘了。 实在是,手稿太好看了。 便是这时,小树子从外面匆匆来报,皇太后驾到! 第227章 皇太后等了半天没消息,便装作不经意的样子,自个儿亲自过来“看看”。 进到朝阳殿的时候,明德帝起来迎她,地上还跪着个小姑娘也在喊,“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她没见过时安夏,自是不识眼前姑娘就是所谓的天娇凤女。 只是看到小圆桌上摆着许多小碎碟,碟里装着各式各样小点心,全是小姑娘们喜欢吃的小食儿。 这才把视线投向跪伏的小姑娘,却是向着明德帝明知故问,“这谁啊,犯的是什么罪?” 怎的还在这朝阳殿吃上了呢?到底是来享福,还是来认罪伏法的?太没规矩! 那小姑娘垂着头,皇太后看不到那张脸长什么样子,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明德帝并不瞒着,将西影卫查回来的结果说给了皇太后听。 皇太后勃然大怒,“胆子也太大了!竟敢扰乱科举,诛其九族都不为过。” 明德帝对此没有表态,惹得皇太后有点不高兴。 虽说皇太后不能干政,但从旁敲打敲打还是可以的。正蓄积力量,准备苦口婆心劝导一番,就听明德帝转了个话茬,“母后来得正巧,儿子原本稍后就要去找您。” 皇太后心头冷笑,信你个鬼!哀家不来找你,你从来想不起去看看哀家。 早年还做个样子,如今是样子都不做了。这会子说好听的来哄哀家!晚了! 坐下后,脸上浮现个温和的笑容,“皇帝日理万机,不必挂念哀家。” 明德帝有些尴尬,挂念倒是没有挂念。毕竟你私底下搞的那些小动作,朕若是真挂念起来,怕是你皇太后的位置都坐不稳。 若不是念在早年那一丁点互相利用的母子情谊,以及牵一发而动全身引来朝堂动荡,朕高低也是要与你李家算算账的。 他淡淡道,“近日有奏,李长景伙同肃州当地官员私自占用盐矿,欺上瞒下,长达三年。” 皇太后:“……”这转折! 哀家来瞧个热闹,你给哀家当头就来一棒! 李长景是皇太后母族长兄的儿子,也就是她的亲侄儿。早几年被她明里派去肃州为官,暗里实为侵占当地盐矿。 这些年,源源不断流入她兜里的私银,大部分便是出自于此。 皇太后藏在袖中的手捏得紧紧的,脸色也不太好,努力镇定,控制好表情,“会不会是谣传?” 明德帝摇头,“他贩卖私盐,证据确凿。东羽卫已经连夜起程去肃州抓人了。” 皇太后:“!!!” 整个人都要不好了!别人的消息没探着,被自家的消息搞个晴天霹雳。 贩卖私盐不止是死罪,肯定要株连九族!尤其李长景还是占用盐矿,更是罪上加罪。 她脸色已经维持不住,哪还有空管地上跪着的小姑娘到底是不是天娇凤女?甚至都没来得及想,这么大的事当着一个闲杂人等说出来,是不给她这个皇太后留面子吗? 皇太后声音沉了几分,“证据有多确凿?” 明德帝答,“人证物证俱全。” 皇太后:“!!!” 心脏咚咚跳!那个混账东西!做事情太不干净! 她忍不住抬手压住狂跳的心口,艰涩地问,“皇帝准备如何处理李长景?” 你诛九族是不是要把哀家也诛了算了?要这么算,你虽然不是哀家的亲生儿子,但论起来,养子也是子,一样在九族之内。 明德帝抚了抚手里的手稿,淡淡道,“兹事体大,朕压着这案子,便是要跟母后商量。” 商量?那就是还有转圜的余地。皇太后面色缓和了几分,“皇帝不妨直说。” 明德帝闻言便顺势直说了,“朕欲废除株连制。谁犯错,谁受刑。只要李长景一人认下这件事,李氏族人,朕可放他们一马。” 皇太后目色一亮。 她可不心疼死一个李长景。反正死一个李长景,还有李长风,李长德,李长影……只要不动她的根基,她自是无所谓。 这是第一次,她从皇帝这个养子身上,感受到了他为她着想的脉脉温情。 她不禁想起曾经和这个养子也是有过母慈子孝的画面,说出来的话便也柔软了许多,“哀家不知如何感激皇帝,能为哀家做到这一步。” 明德帝坦诚,“儿子想废除株连制已久,并非是只为母后。” 皇太后见皇帝不居功,更加感动,看这养子瞬间顺眼了好几分。还脑补出皇帝为了宽她心,最后终于想到了废除株连制的办法。 明德帝长叹一声,“儿子只怕朝中老臣反对这一举措,不过儿子会努力说服他们。” 皇太后便是暗自默了一下己方阵营名单,心道必须得安排下去,让这些老家伙们不要阻碍皇帝修改律法。 她又和皇帝说了几句话,便无心再聊下去,看都没看地上跪着的小姑娘就走人。 可惜了,她没看到小姑娘眸色中那几分掩不下去的狡黠。 从知晓时安心犯蠢,时安夏和岑鸢便是在为今日做准备。 李长景上辈子贩卖私盐,有皇太后为其做保护伞,不知侵吞了国库多少银子。后来又有荣光帝庇佑,更是明目张胆。 直到时安夏掌权后,李长景的罪行才暴露出来。 但因这厮浸淫多年,盘根错节,与后来为官的裴钰也有勾结,势力不是一般大。 当时为了扫除这个祸害,时安夏费了很大功夫。而揭发李长景的,不是别人,而是他的堂弟李长安。 时安夏便是废除株连制,保下了李长安。 如今,李长景也不过是棵小嫩苗。 轻轻一扯,就带出了泥。 岑鸢早在几天前就将李长景的罪证悄悄放在了明德帝的御案上,具体应该怎么用,其实并没有刻意设计。 直到今日,天时地利人和俱全。 先有时安夏的手稿打底,继而皇太后临时突袭,再有明德帝脑中灵光一闪,便是完美地将废除株连制提上日程。 明德帝要推行或者废除一项制度,最大阻力便是以皇太后为首的老臣阵营。 如今似乎是水到渠成算计了皇太后一把,同时又把建安侯府的难题也解决了。 至于为何不趁此机会一举铲除皇太后的阵营,那自然是还不到时候。凡是动荡朝廷的事情,都是百姓最遭殃,这是明德帝不愿意看到的。 他宁可徐徐图之,也不愿急于一时。若能剪除对方一两个爪牙,已是十分欣慰。 明德帝把目光落在仍旧跪得端正的小姑娘身上,语气中听不出悲喜,“说吧,朕是不是按照你们的计划行事?表现如何啊?” 第228章 时安夏抬起狡黠晶莹的美眸,像一只小狐狸般看着明德帝,一副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的样子。 明德帝气鼓鼓地板着脸,“朕知道你们没有恶意,但朕也不能像个傻子一样被你们戏耍。” 时安夏惶恐,“吾皇英明,普天之下,谁敢戏耍天子?” 明德帝见小丫头打死不承认,不由气结,“朕现在赦你无罪!你最好有什么说什么,否则!” 时安夏这才收起一脸笑容,正色道,“皇上,您只要知道臣女所做的一切,不会于北翼有害。至于旁的,臣女无意多说。” 明德帝叹了口气。帝王孤独啊,想听几句真心话那么难。 真心话立刻就来了,“皇上,臣女热爱北翼这颗心,和您是一样的!臣女知道,说再多,都不如多做一点。北翼山河不朽,是臣女毕生的心愿。” 明德帝动容。 他看得出,小姑娘句句真挚,发自内心。和那些只知磨嘴皮子功夫说好听话的大臣,有本质区别。 她闪着泪光的眼睛里,像是装满了对北翼这片土地最深刻的情感,比他这个当皇帝的更加热爱。 这令他疑惑。 有那么一刻,他觉得一切都是自己的幻想。 可他深信自己的直觉是准确的,眼前的小姑娘比任何一个忠臣更赤诚。 最终,千万个疑问化成了一句叮嘱,“你的手稿朕留下了,至于旁的,别往外说。” 时安夏知明德帝是在保护自己。一个女子插手政事,传出去不知得闹出多大的风波。 她行大礼叩拜,表示听懂了明德帝的叮嘱,“臣女谨记吾皇教诲。” 明德帝又道,“还有个问题,你必须回答朕!” 时安夏心里暗暗叹口气,卖炭翁的身份保不住了。 果然,明德帝的问题是,“在朕的皇宫里来去自如的,是不是卖炭翁?” 时安夏低垂着头,闷闷的,“能不回答么?” “不能。”明德帝斩钉截铁,“朕又不治你们的罪!” “那就是吧。”时安夏低眉顺眼。 明德帝又好笑又好气,“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那就是吧?小小年纪,说话能不能真诚一点?” 时安夏仰起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皇上金口玉言!不如给臣女几个免死金牌可好?” “几个!”明德帝朝她嫌弃地挥挥手,“你可以走了!” 时安夏抿着嘴唇退出朝阳殿。她知道,株连罪是铁定能废除了,建安侯府安全了。 明德帝宣时成逸觐见,已是午时。 时成逸狼狈不堪地跪在明德帝面前请罪,将女儿时安心所作所为,一五一十说得清楚明白,没有丝毫隐瞒。 明德帝静静听着,视线居高临下落在时成逸的脸上。 但见此子五官端正,目色清明。 他不是第一次见时成逸,如今每日上朝都会见到。但自从收到西影卫关于唐楚君“各方面”信息后,看时成逸也就有了新的情绪。 例如昨夜,他让时成逸“那就赤足跪着吧”,多少都带了些难以言说的个人想法。 唉。明德帝长叹一声。 他除了是皇帝,也是个有血有肉有嫉妒心的男人啊! 他缓缓道,“你女儿保不住了,可有异议?” 时成逸虎躯一震。 …… 七天后,京城有三件大事,令人奔走相告。 第一件事,北翼律法正式废除株连制。即谁犯法,谁领罪,不得祸及无辜。 第二件事,正式昭告世家族谱可自行修订,不再受制于官府。 第三件事,登闻鼓事件的源头,建安侯府嫡长孙女时安心因造言之罪引发斗试重启,扰乱科举,浪费朝廷资源。判罚银一千两,杖责四十,流放漠州,此生不得入京。 建安侯府保住了,但时成逸生生脱了层皮。 其实一个女子受杖刑四十,基本就是没命了。 是以时成逸求了明德帝,以降职成六品刑部员外郎为代价,替时安心受了三十杖。 明德帝全了他做父亲的心,允了。 也是这三十杖,打断了时成逸和时安心的父女情份。 这会子时成逸正趴在床上沉思。 于素君用汤匙舀了汤药递到他嘴边,“在想安心?” 时成逸摇摇头,“我在想,皇上看我的眼神为什么变了?” 于素君温婉一笑,“你思虑过多。” 时成逸仍旧坚持,“真的,那日在朝阳殿。我分明能感觉出皇上散发出很微弱的敌意。” 于素君道,“许是皇上觉得刚升了你官职,这还没几天,结果你家就闹这么大事儿。搁谁也不高兴啊。” 时成逸想想确实如此,“给袁家递了消息吗?时族要给安心除籍。” 于素君低低回应,“递了。到底是安心的外祖家,怎么也得知会一声儿。听说袁家老夫人都气病了。” 时成逸重重叹口气。 于素君也重重叹口气,“都是妾身不好。” 时成逸趴着费力地将她手里的碗放到床边的小几上去,才握着她的手道,“素君,你已经做得很好。” 于素君鼻子一酸,滚烫的泪水滴落在夫君的手背上,“那晚,我若是没有抓住安心,让她偷跑掉,是不是会好点?” “傻话!那你赔上的可能就是大家的性命。”时成逸也很难过,但女儿行事匪夷所思,差点让侯府覆没,他不能原谅。 他只能替她受杖,派人私底下打点,让女儿去漠州的路上不会太遭罪。 所有人都有资格放弃时安心,但他没有。 他是父亲! 尽管他没把她教好,尽管他也是费尽心力想要教好她,并且一度以为她被教养得很好。 时安雪在门口听得眼泪啪哒啪哒掉,使劲儿拿哥哥的衣袖擦眼泪鼻涕,“呜呜,安心姐姐真的不能在家里了吗?她要去漠州,我听说漠州那地方很苦的,她怎么受得了?” 她拿着自己攒的银两和首饰,央着时云舟,“哥哥,我们给安心姐姐送点银子好不好?她饿的时候,在外面可以买东西吃……呜呜呜……安心姐姐别走呀,以后我再也不跟你抢母亲了,不抢了……” 时云舟拉过妹妹,走得离屋子远了些,一脸正色道,“雪儿,哥哥告诉你,犯了错的人,就要受到惩罚。你同情一个人的时候,应该去了解一下她做过什么。否则终有一天,你会养条蛇在身边。你对它好,而它却随时有可能反咬你一口。” 时安雪听得眼睛眨巴眨巴,泪水在长长的睫毛上颤动。须臾,那晶莹的泪水如珍珠滑落脸颊,“哥哥,我不养蛇。蛇长得丑,我喜欢夜宝宝。” 话落,一股黑旋风卷了过来,直扑向时安雪。 时安雪眼泪未干便咯咯笑着去抱夜宝儿,“夜宝宝,夜宝宝,还是你最乖,你不会咬我。” 夜宝儿笑嘻嘻,尾巴都快摇断了。 时安夏跟着从外面进来,看着时云舟温温道,“云舟弟弟,你长大了。” 时云舟立时挺起胸膛,骄傲地说,“那当然,我已经是个大人了。” 几人正说着话,南雁从外面很急地跑来,慌慌张张报,“姑娘,魏夫人来了!听说老侯爷头几日派人去魏家退了亲……” 第229章 漫花厅里,魏夫人与唐楚君一几之隔坐着。 五日前,老侯爷忽然派人上门通知魏家,早前订下的亲事取消。 今后双方各自嫁娶,互不干预,不必再议。 那会子,侯府上下都窝在府里正等候皇上发落。却是谁也没想到,说晕就晕毫无担当的老侯爷竟然不声不响干出这么一件大事来。 大家跪在朝阳殿前请罪的时候,老侯爷在哪里?他一个领头的,愣是生生猫在屋里装死。 转过身,他又装出一副说一不二的当家人模样让人去退亲。 说出去都好笑,退亲也退得那么随意。只派个仆人上门知会人家一声,就默认退亲成功了。 这老侯爷怕是真被温氏下药给毒傻了! 唐楚君可是请了三个媒人上魏府定下的儿女亲事,岂是他随便就能退的。 他这分明就是打心眼里看不起魏家,觉得人家就该忍气吞声,也不敢找上门来对质。 也确实,这都过去了五天,人家没声张,也没上门来问。结果老侯爷又有说辞了,“还不是怕我们侯府落了罪连累到他们!哼,小门小户靠不住,没见识。” 这会子老侯爷听福伯匆匆来报,说魏家夫人上门了,正和二夫人在漫花厅叙话。 老侯爷一个激灵,从躺椅上坐起来,“小门小户!小门小户啊!看到我们侯府没事了,就又缠上来!去!去把轩儿给我叫过来!” 他没发现,自己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也不知怎的,莫名害怕二儿媳妇唐氏。 不,他真正怕的是孙女儿时安夏!那个从来不顾脸面,把一切事情都摆到桌面的孙女! 可他为什么要怕?他是她的祖父!他是建安侯爷!他才是这个家真正的主人! 他凭什么害怕! 不怕不怕!对,他不怕! 况且他也是为了救全府上下的性命,他是没有办法才去退的亲。嗯,就是这样! 老侯爷努力做着心理建设,脑子里却不断回想起老妻那日在厚德堂的惨况,不由自主把背脊挺得更直。 一阵风吹来,他打了个冷颤,“福伯,福伯呢?” 良伯回话,“福伯请二爷去了。” 老侯爷不满,“请这半天还不来,本候困了,头晕,本侯想睡了……” 时成轩一瘸一拐地进院,人未到,声儿先到,“父亲,您先别睡!您睡了,我怎么办!楚君会骂死我的!父亲,可先说好,这事儿跟我没关系!是您起的头,事儿也是您办的!” 老侯爷顺手拿起拐杖砸过来,“逆子!怎么就跟你没关系?退亲不也是你同意的?想让凤阳郡主嫁给你儿子,不也是你希望的?这事儿,你得扛下来!” 时成轩:“!!!”一口气都要喘不上来了。 好容易缓过劲儿,才可怜巴巴求道,“父亲,您不能这么害你儿子我啊!我害怕!要出大事的!” “能出什么大事!”老侯爷白他一眼,“出息!拿出点气势!” 时成轩:“……”我有屁的气势! 他欲哭无泪,完了完了,这把被爹坑沟里了。 那魏家也是,被退了亲怎么还有脸找上门来!真就是小门小户攀了高枝儿不肯松手! 并且,他和老侯爷想的一样,头几天都没上门来闹,偏今天就上门来了,这不是见风使舵又是什么? 对于见风使舵的人,他相信凭他女儿的精明,也不会看中。 嗯,对,就是这样。 他的心理建设也做好了。 两爷子准备着迎接暴风雨的来临。 其实魏夫人挨到今日才上门来,确实是因为登闻鼓案正式有了结果,建安侯府安全了。 若是头几日来扯这事儿,平白给人家添烦恼。 她这个做母亲的,近几日没一天睡好过,暗里也是哭了几场。 倒不是因着退亲,而是为着侯府将倾,未来亲家祸之将至。 魏家的想法实在是太单纯太美好了,“我想着,是不是老侯爷担心登闻鼓的案子会连累到魏家,所以才急急提出退亲?” 几乎魏家所有知情人都是这么想的。 是以如今侯府安全了,魏夫人就心急如焚地上门来问问,这亲事到底还作数吗? 说到底是他们魏府高攀了! 如今登闻鼓案尘埃落定,建安侯府依然是建安侯府,时云起依然是京城炙手可热的高门贵子。 这桩亲事还能作数吗?魏夫人心头十分忐忑。 唐楚君听魏夫人那么一说,真就是脸红耳热。自家干出这些见不得人的破事儿,人家还把你往好的方向想。 这世道,干净的人太干净,龌龊的人太龌龊。 她深吸一口气,望着对方疲惫的脸,以肯定的语气道,“魏夫人,你放心。我唐楚君认定了采菱是儿媳妇,那就断断不会食言。” 魏夫人闻言,那颗心是彻底放下了。她辗转反侧,也就是为了求得这么一句准话。 因为直到现在,他们还瞒着女儿采菱,没让她知晓被退亲。 她见女儿为了建安侯府数次偷偷落泪,却依然不肯放下手里正绣着的红色嫁衣。 有时候她也问女儿,如果建安侯府倾覆,你当如何? 女儿应道,“不会的。”默了一会儿,又平静地继续说,“女儿与时公子已纳采问名过,便是时公子未过门的媳妇。实在有那一天,女儿抱着时公子的牌位成亲也行。” 就这话,魏夫人哪里敢告诉女儿,建安侯府来退亲了。 还好,一切都虚惊一场。 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显是对方来得十分匆忙。 唐楚君和魏夫人同时抬头。 唐楚君一瞧,哎哟,我主心骨儿来了就好办了! 魏夫人一瞧,啊,安夏姑娘来了我就更安心了! 时安夏朝母亲和魏夫人行了礼,才坐下与两人闲聊。话题几乎都围绕着哥哥和魏姑娘的亲事展开,定下了纳吉吉日。 早前纳采问名都已过了,如今春闱结束,也该纳吉了。 魏夫人见这母女俩都是神色如常在与她讨论亲事细节,更加肯定头几日退亲是因为不想连累魏家。 她来侯府的时候,满怀忐忑;离开侯府的时候,满心欢喜。 把魏夫人送走后,时安夏才跟唐楚君道,“如果我没猜错,这里面应该是婵玉公主和凤阳郡主在捣鬼。” 唐楚君气得咬牙,“我就说你那见风倒的祖父怎的忽然操心起家事来!这日子没法过了!” 第230章 时安夏早知祖父靠不住,但到了真有事的时候,看到祖父装聋作哑的样子,还是很心寒。 她淡淡道,“母亲不必在意,对祖父和父亲本不该抱有期望。” 唐楚君“哼”了一声,心道果然男人摆牌位上才能老实,这便站起身,“走,去看看你父亲死了没有。” 时安夏:“……”呵呵,父亲,自求多福吧。 母女俩去了萱兰院,也就是良妾邱氏住的院子。 自时成轩摔伤之后,是各个妾室的院子轮流住。这个照顾两日,那个伺候两晚,也幸得他妾室数量多,够他折腾。 除了韩姨娘要在海棠院照顾时云舒,没法同时兼顾他。其余姨娘轮番上阵,这两日正好轮到了邱氏。 唐楚君气势汹汹往萱兰院正堂一坐,“你们二爷呢!把他给我抬上来!” 邱氏很少看见一向宽厚温和的主母这副要吃人的样子,心里头咚咚乱跳,“二,二爷,他他他……” 这还没“他”完,就听到屋外有声音。邱氏大喜过望,“二爷回来了!” 这又还没喜完,就听到时成轩那大嗓门对着院子里的丫环吩咐,“要是夫人找上门来,就说我不在!” 正从屋里迎出来的邱氏,笑容就那么僵在脸上,那条抬起来准备跨门槛的腿都愣是放不下地,“……” 我的爷!屋里那祖宗铁青着脸正等您呢! 您就不能悄没声息回屋吗?非要这么大声嚷嚷,生怕人家不知道你回来了! 她又不敢说话提醒,只得挤眉弄眼提醒他少说点话。 谁知人家领悟不到,嗓门仍是那么大,“你眼睛进灰尘了?还歪嘴!也不注意一下脸面!” 邱氏:“!!!”我再提醒你,我就不是人,还脸面! 她柔柔的声音,配上温婉的笑容,“见过二爷,夫人在里面等您。” 时成轩:“!!!” 轰隆!晴天霹雳! 为什么没有人通知他一声!他怒视着丫环,怒视着邱氏。 洒扫丫环快哭了。您一进来就扯开嗓门吼,奴婢哪里来得及跟您报备夫人来了? 时成轩原本走路健步如飞的腿,立刻瘸了,一拐一拐进屋,陪着笑,“夫人来了。” 唐楚君也是阴阴一笑,让人看了瘆得慌,“是啊,不来一趟,我都不知道你说你不在呢。” 时成轩用手握成拳挡在脑门前,清咳几声,不敢看唐楚君那张咄咄逼人的脸。 说实话,他还是喜欢说话软声软气的女子。 就这一款,也就那张脸好看,其余的就真还不如他后宅的妾。 你看,又凶成这样了! 要不是他时成轩肯要她,谁会要她?娶回去当祖宗供着么? 这么一想,时成轩就硬气起来,板起脸训斥,“夏儿见着我这个父亲,也不行礼。谁教的规矩?” 时安夏似笑非笑从母亲坐着的椅子后面出来,行了个万福礼,“请父亲安!女儿那日在朝阳殿跪得太久,人都跪傻了,就忘了规矩。还请父亲原谅!” 时成轩:“!!!”提什么朝阳殿!你故意的! 唐楚君一看时成轩这窝囊样儿就来火,冷着脸道,“你还提规矩!建安侯府有规矩吗?老夫人能换子,妾室能当家,一个个没脸没皮动我嫁妆!还谈规矩!” 又来了又来了又来了!又是这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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