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对方跨进屋来。 她不由分说抓住怔愣的儿子就往外走,“快,黄老夫子来了。大好的机会,咱们拜师去。” 邱志言一脸愕然,只觉母亲脸上满是癫狂之色。 他温言提醒,“母亲,黄老夫子可能是来找夏儿表妹的。” 时婉晴根本不听,“你懂什么!既然来了侯府,咱们便是主人。黄老夫子那样的人物,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见到的。以后哪怕你与同窗或者同僚聊天,也有高人一等的谈资。” 邱志言想说何必自取其辱,难道那杯茶水从头泼下还没长记性? 但这些话他不敢说,说了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天崩地裂的大事。 行至正厅门前时,母子俩冤家路窄碰上了时安夏。 邱志言想上前和时安夏打个招呼,一抬头看到母亲那双喷火的眼睛,立时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像个没感情没思想的木头人。 阶下,好似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第119章 时安夏挑了挑眉,笑笑,侧身让开。 消息很灵通啊,这么快就知道黄老夫子上门了? 时婉晴想起昨日淋了一头一身的茶水,一口血堵在喉头。 尤其一看到时安夏那张温温晏笑的脸就来火,真是咬人的狗不叫啊! 一个未及笄的小姑娘心思这般恶毒,行事这般乖张,令人细思极恐。 果然就是从小在外流浪的货! 时婉晴傲慢地朝着正厅而去。 不认她是大姑母?那就让黄老夫子瞧清楚这小姑娘到底是个怎样不懂礼数的人。 她儿子就不一样了!案首!解元!真正的真才实学!万里挑一!这样的学生在任何先生面前,都是至宝吧。 时婉晴这么想着的时候,上阶的那几步都走得格外飘飘然。 就好像她让儿子去拜师,都是黄老夫子的造化。 然而事实上,黄老夫子见到时婉晴的时候,眉头皱紧。 时婉晴忙朝着黄老夫子深深行了个妇人礼,面上赔笑道,“黄老夫子见谅,怠慢了您老人家,实在是我们建安侯府礼数不周。妾身夫家姓邱,是建安侯的嫡长女。听说您老人家来了,便紧赶慢赶过来了。” 黄万千哪知道侯府里这些弯弯绕绕,只以为这妇人是时安夏极亲近之人,不然怎么会让她先来? 这便笑道,“哪里哪里,是老夫冒昧了。本不该这时候打扰,实在是坐立难安……” 时婉晴以为黄老夫子是担心云起书院那堆良莠不齐的学子丢脸才坐立难安,不由得心里一阵暗爽。 呲!就知道云起书院是烂泥扶不上墙!以为请个大儒就能保你进金銮试,还是保你春闱能当状元? 但话却得这么说,脸上愁云惨淡的,“黄老夫子也别太忧心,事到如今只能靠他们自己。毕竟起儿这么多年,也没正经读过书。” 黄老夫子:“???” 这妇人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时婉晴忽然话锋一转,语气里都是骄傲,“我家言儿就不同了,他可是自小饱读诗书,也拜过名流大儒为师。但在他心中,那是谁都比不过黄老夫子的地位。言儿快来见过你最敬仰的黄老夫子。” 邱志言像个提线木偶一般,上前规规矩矩行礼,“学子邱志言,见过黄老夫子。” 其实像黄万千这个级别的文人,早就已经不必刻意应付场面上的话了。 奈何这是建安侯府,又是他主动上的门,是以再怎么心烦,都还得保持该有的体面。 这便和颜悦色点点头,“不错,不错!” 看在时婉晴眼里,那就不得了。 这可是大名鼎鼎的黄老夫子啊!文坛的泰山北斗啊!皇上都景仰的人啊! 连黄老夫子都称赞她儿子“不错”,那简直就像是盖了印的“不错”,不由得心花怒放。 时婉晴正要提出让儿子拜黄老夫子为师,就听对方问,“夏儿那丫头哪儿去了?”, 不等她回答,黄万千眼睛往门口一瞟,那不是闪闪发光的夏儿丫头又能是谁? 他顿时乐呵呵,向外招手,“夏儿丫头,老夫可算把你盼来了!” 时婉晴眼睛瞪圆……合着黄老夫子真是专门来找时安夏的? 时安夏笑着跨过门槛,行完礼才温温道,“夏儿已经来了一会儿,见您和邱夫人相谈甚欢,就没进来打扰。” 时婉晴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邱夫人! 还真就再不喊一声大姑母了! 这个没礼数的贱人!在外人面前起码的体面都不讲! 她在想着怎么发难,既能保持自己的优雅,又能让黄老夫子看清时安夏根本就是个没有教养的东西。 但显然黄老夫子对时安夏是喊“大姑母”还是喊“邱夫人”,丝毫没有兴趣追问。 毕竟他这个年纪,这个地位的人,行事就是随心所欲。 就刚才那点敷衍,已然是极限。 黄万千完全无视了时婉晴一个人的滔天怒火,直接说明来意,“夏儿丫头,老夫想了半天,还是觉得心里不踏实。不如……” 时安夏扬了扬手中一个很厚的油纸封,“黄老夫子,《圣德表》我已经默出来了。但我现在不想给您。” 黄老夫子故意板起脸,嘴角却扬着一抹宠溺,“为何?” 时安夏表情认真,“夏儿想验证一下心里的想法。” “嗯?”黄万千不解。 时安夏娓娓道,“不如黄老夫子按照夏儿那天默出来的句子大意,重新写一下《圣德表》。夏儿想看看黄老夫子是否和黄家先祖心意相通。” 黄老夫子听了这个建议,全身都僵住了。 这丫头懂他!这丫头是真懂他啊! 他心头升起一种妙不可言的感觉,几乎是颤抖着胡子问,“你,你是说,让我写出来,对照你手中先祖的版本,看看能否写得一样?” 时安夏微笑着行个半礼,福了一福,“夏儿冒昧。” 黄万千热泪满眶,但觉眼前的少女就像黑夜路上的灯笼,大海上的灯塔,人生至暗时刻的光亮,“不冒昧!不冒昧!好想法!老夫觉得这就是血脉的觉醒和传承!我马上回去构思落笔……” 他觉得就时安夏写出来的那几句,都像是从他灵魂深处蹦出来的句子。 没准儿,他真和先祖心意相通。有没有可能,他就是先祖转世? 不然为何他一听到《圣德表》几个字,就莫名心潮澎湃? 黄万千一阵风似的跑了。 时婉晴呆若木鸡。 她分明想趁此机会,让她儿子拜在黄老夫子名下。哪怕只是个虚名也好啊! 当然,如果能得到黄老夫子指点一二,那就更好了,绝对受用终身。她儿子走到哪都能出去吹一嘴,说曾得黄老夫子亲自指点。 这这这,结果这就跑了? 其实还有机会,因为黄老夫子又一阵风刮回来了,“夏儿丫头,老夫要拜你为师!” 这可不是一时兴起的决定,绝对经过了深思熟虑。 要说刚才还有一丝迟疑,那也只是因为时安夏年纪太小太小了。 他一个北翼举足轻重的人物,要带着黄家上下拜在一个小姑娘名下,实在是惊世骇俗,令人匪夷所思。 但就在刚才,时安夏提出让他写《圣德表》,与先祖的《圣德表》进行对比的想法,令他豁然开朗。 有时候年纪并不重要。 有的人活一辈子,只长年纪不长脑子。 而有的人,生来就天赋异禀,必将在这世上承受更多的风雨和责任。 显然,时安夏就是这样一个人。 不止想法奇特,还才华横溢,更是创办了云起书院。最重要的是,她不藏私。 这样的人,当得起他黄万千的恩师! 第120章 九十几岁的老头子,风风火火来来去去,要老命了。 可老头子精神头好得很,因为激动,胡子盈白,脸色红润,声音也洪亮,“就这么说定了!老夫要拜夏儿丫头你为师!” 时婉晴:“???” 一定是幻听了! 这话像一道惊雷,劈得时婉晴外焦里嫩。 她脑子一片混沌,呆呆看着黄老夫子:刚想干啥来着?哦,对!拜师! 她想着的时候,就说出了口,“拜师!” 说着拉过木头桩子一样的邱志言,正蓄积情绪让儿子拜师时,就听时安夏异常平静地问,“黄老夫子是因为‘和书’字体,要拜夏儿为师?” 黄万千郑重点头,“对对对,我黄家上下都要拜在夏儿丫头你名下!” “倒也不是不行。”那一刹那,时安夏说出这句话,周身仿佛萦绕了一层金光,端方威仪,大气从容。 但分明,她只是一个未及笄的小姑娘。 被全程彻底无视的时婉晴:“!!!” 真就是一个敢拜师,一个敢收徒! 你时安夏收黄老夫子为徒? 这世界到底怎么了?是她疯了,还是他们疯了? 时婉晴石化了,一动不动,只瞪着一双眼珠子僵在当场。 她看到了什么?到底看到了什么? 就见那疯癫的黄老夫子退后两步,向着时安夏要叩拜下去。 时安夏忙上前扶起黄万千,说话仍是平静又温婉,脸上也带着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黄老夫子请起,拜师的事先不急。不如待斗试结束,您把《圣德表》也写出来,咱们到时几喜临门,再拜师也不迟。” 黄老夫子一听此言,就知这姑娘的野心。 她哥哥势必是要进金銮试的! 他刻意考察过时云起,知那小子很有实力。 不由爽朗一笑,“好,也好!到时我黄家上下,都拜在夏儿丫头……咳,恩师您名下。‘和书’字体由您来发扬光大!“ 时安夏娓娓一福,并不谦让,“愿不辱命。” 在“和书”字体上,她当得起黄家人的师父。 她聪敏又刻苦,练字原是闲来打发时间,后来因为喜欢,便花了时间苦练钻营。 上一世,她把孤本还给黄家以后,黄家后人也是拜在她名下,由她亲自指点,把“和书”字体发扬成北翼通行的国书字体。 只是如今,拜师这事提前了而已。 时安夏内心平静,不起波澜。仿佛一切都顺其自然,水到渠成。 其实她还想到一点,如果她当了黄万千的师父,分量就不同了。 就算明德帝经不住太后的施压和晋王的苦磨,要将她指婚给晋王,那也要掂量几分。 她可不是能随便指婚的人! 所以拜师不能低调,要大张旗鼓,要弄得京城上下皆知。 立在一旁的时婉晴彻底像个傻子一样,看着她所崇敬的黄老夫子又一阵风飘走了。 这个世界,真的太癫狂了。 她抬头对上时安夏那双安静幽深的眸子,只觉得刺眼极了。 自来的傲气使她浑身一震,大姑母的气势、建安侯嫡长女的身份得拿出来,“时安夏,你……” 一个气势汹汹的声音从外打断了她,“时婉晴,你休得欺负我女儿!” 是唐楚君来了! 时婉晴,“!!!” 我可什么都还没说!什么都还没做! 唐楚君怒气冲冲踏进门的刹那,跟在身后的时成轩也来了。 他还生怕唐楚君不小心被门槛绊倒,伸出手去扶了一把。 唐楚君迁怒地狠狠一甩袖,甩开时成轩的手,冲到了时安夏面前,将女儿拉到身后,冷笑一声,“怎的,又想逼着我女儿回答‘还当不当你是大姑母?’。不用她回答,我来告诉你!我唐楚君不认你这个姐姐,你就当不得我女儿的大姑母!” 时婉晴:“!!!” 疯了!疯了!这些人全都疯了! 她含着泪逼视弟弟,“成轩,你就是这么让你的妻子和女儿来欺负我这个姐姐?” 时成轩一个头两个大。这边没哄好,那边又来找他麻烦。 只听唐楚君冷笑一声,“黄老夫子上门点名要见我女儿,你来干什么?” 她刚收到消息,说时婉晴带着儿子也去了正厅,就知这大姑姐肯定打了“拜师”的主意。 一时怒从心头起,便顶着熊熊怒火赶来了。 其实唐楚君昨日知道时婉晴抢女儿马车的时候,就想去找人理论。 奈何女儿拦住了她,说斗试当口,不宜节外生枝。这才作罢。 如今她上没有婆母压着,下没有丈夫管着,还有儿子女儿闺蜜宠着,性子越发容易一点就炸,就好似要把那十几年所受过的窝囊气全吐个干净。 换句话说,她活通透了。 唐楚君面带寒色,“大家都是一把年纪有儿有女的人了,别总把别人当傻子!你回娘家小住也好,长住也好,我唐楚君都不说你半句。咱们井水不犯河水,聊得到一块聊两句;聊不到一块,话不投机半句都多。但能不能体面一点,别总心里打着小九九占别人便宜!总想明里暗里踩别人几脚!” 时婉晴面如菜色,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这次回京城,已是接二连三在儿子面前失仪。 如今被以为是很好拿捏的弟媳指着鼻子骂,简直是奇耻大辱。 早前时婉珍给她提过醒,说唐楚君已不是以前的唐楚君,她还不信。 如今才是真正见识到护国公府嫡女的厉害。 想起母亲在家的时候,自己如何风光,如何在侯府里横着走,现在却是随便一个人都可以骂她辱她作践她。 一股子委屈和怨恨直冲天灵盖。 她眼泪哗哗流下来,颤抖着嗓音问,“时成轩,我就问你!你是不管我这个姐姐的脸面和死活了是吗?” “我怎么管?”时成轩气得很啊。 他这大姐还当这是以前母亲做主的侯府吗? 他是依赖思想强,但不是完全蠢得跟提线木偶一样。 他以前不爱管事,是因为喜欢窝在温柔乡里享受岁月静好。反正有人给他兜底,有人给他扫清障碍。 他只需要做一个完全不管事的潇洒公子哥儿就行了。 可现在兜底的人没了,新兜底的人显然不待见他。 时成轩最近明白了一个道理,跟着正妻和儿女走,才有好日子过。 这是老侯爷头几日给他掰碎了分析出来给他听的。 现在他这个总惹事的姐姐仍旧看不清局势,还要来逼他站位。 哼,他可不能糊涂! 时成轩当即沉下脸表态,“大姐,以后见着我女儿,你客气点!” 第121章 时婉晴怒目圆瞪,唇色乌青。 又听那个没良心的弟弟说,“别动不动就拿大姑母的身份压她,也别抢她东西。那些东西都是她母亲和她大舅母送她的。她不认你这个大姑母不打紧,你别连累我,让她不认我这个父亲!” 时婉晴自回到京城,回到娘家,没有一件事顺心。 包括她儿子进文苍书院,都因黄老夫子的出现而感觉不到一丝喜悦。 她本来就气病了,这会子看到亲弟弟胳膊肘往外拐的劲儿,真是说不出的万箭穿心。 她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指了指弟弟,又指了指唐楚君,嗝儿一声气晕过去了。 唐楚君有些无奈,叹口气,对一旁的邱志言道,“言哥儿,你也看见了,我可没说什么过分的,也不过就事论事。”说完指挥着丫头婆子们去扶时婉晴。 邱志言却丝毫不急不乱,只像个冷冰冰的木头人,向着唐楚君行了一礼,“外甥这就带母亲回屋,二舅舅,二舅母,夏儿表妹,多有打扰。” 待人走远,唐楚君心里怪不是滋味儿的,“言哥儿这孩子,怎么看着有点怪?” 时成轩问,“不是挺好的吗?”还知道带母亲回屋,没问题啊。 时安夏道,“眼里没光,像一个冰冷的行尸走肉。” 唐楚君点点头,语气有些沉重,“对,有点像……你哥哥以前的样子。” 时成轩大大咧咧,“不可能!我大姐拿她儿子当宝贝一样!你们多心了。” 唐楚君并不想多管闲事。既然人家亲舅舅都说她们母女俩“多心了”,那自然就是多心了。 彼时,时婉晴回到屋里就醒了,冷着一张脸,坐在靠窗的软榻上,一把将丫环碧萝递过来的茶水打翻在地。 碧萝尖叫一声的同时,脸上就挨了个巴掌。 “小贱蹄子!什么事都做不好!要你何用!”她疾言厉色,又一脚将哭泣的碧萝踢翻在地,“滚!” 碧萝连哭带爬出去的时候,凤目瞄了一眼邱志言。 邱志言仍旧像个木头杵在一边,安静看着,麻木着,连眉头都没动一下。 直到时婉晴对他柔声软语,“言儿,你该去温书了。斗试好好考,把时云起死死给我踩下去。” 邱志言这才揖礼道,“是,母亲。儿子退下了。” “等等!”时婉晴站起身,走到儿子身前,伸手替他整理了一下衣领,柔声道,“一会儿我让碧萝给你送点夜宵去,想必今夜你要温书到很晚。” 邱志言想了想,点点头,“怕是要通宵了。” 时婉晴终于露出个笑脸,“言儿辛苦。” “儿子不辛苦。”邱志言转身退出门去时,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对了,儿子需要训练答题速度,母亲可有买来识字的小厮?” “这……”时婉晴伸手抚额,“当初若是从汇州多带几个识字的小厮来就好了,这边一时半会买不到。” 邱志言也不纠结,只淡淡道,“算了,不碍事。” 时婉晴却急,“要不为娘陪你温习?” 邱志言一脸的孝顺模样,“母亲折煞儿子了。夜深寒重,母亲好生歇着,儿子自己可以。” 时婉晴忽然想起来,“等等,碧萝认字,把她调到你房中侍候去,正好让她陪你训练答题速度。” 邱志言十分为难,有些嫌弃,“碧萝?一个丫环她懂什么?” 时婉晴这会子死马当成活马医,“她认得字儿。她以前在你二叔房里伺候的,常给你二叔代笔。” 邱志言一脸嫌弃,又无可奈何点点头,“母亲费心了,那就让她试试。不行我再让她回您院子,行就留下。” 时婉晴见儿子松口,顿时高兴起来,“好好,知道了。” 邱志言转身的刹那,露出一抹讥笑。 一个时辰后,邱志言的书房外响起一个娇娇的声音,“言少爷,碧萝能进来吗?” 门嘎吱一声响,开了。 一只男子的手从里面伸出来,迫不及待将碧萝拽进屋去。 但听碧萝娇呼,低闷地笑出声来,“坏少爷!小心有人看见!” 男子邪邪一笑,“小妖精,你还怕人看见?当初是谁在我二叔眼皮子底下勾着我来的?” 碧萝媚眼如丝,娇软缠上身去,“少爷,碧萝来陪您温书了。你斗试可要好好考啊,不然夫人会打死碧萝的。” 男子轻“嗯”一声……这夜烛灯燃至天亮未灭,着实辛苦,腰酸背疼呢。 次日时婉晴叫来碧萝问,“昨儿个夜里,你是怎么陪少爷温书的?” 碧萝跪伏在地答话,“回夫人,奴婢按照试卷进行提问,少爷作答。少爷说,答题速度决定对抗赛的输赢。” 时婉晴伸手将碧萝的脸抬起来仔细端详,淡淡道,“你最好别生出旁的心思来,否则本夫人会把你卖到最低贱的地方去。” 碧萝低眉顺眼的,“碧萝不敢。少爷眼里只有书本试题,对奴婢是男是女根本没正眼看过。” 时婉晴对这个回答,十分满意,“待少爷春闱高中榜首,你便也是立功之人。到时本夫人亏待不了你。这段日子,你晚上就去少爷房里侍候。” 碧萝掩去面色下的嘲讽,恭恭敬敬磕头谢恩。 时婉晴挥了挥手,让她下去补眠,晚上才有精力陪儿子温书。 邱紫茉撇撇嘴,提醒母亲,“这丫头心思最深,母亲小心被她骗了。” 时婉晴不以为然,“就算她想耍什么手段,也得你哥哥起心思。你哥哥那人最是心正,眼里除了书就没别的。” 连着两日,碧萝都在邱志言屋里侍候,夜夜通宵。 云起书院那边也是灯火通明,老侯爷的眼睛都笑弯了。 整日里背着个手,在学堂外晃来晃去,连小曲儿都懒得听了。 便是到了正月二十一日这天,斗试开始。 今年参加比赛的学子竟有六千人之多,比之往年人数上升不少。 满街锣鼓喧天,是朝廷安排鼓吹署在进行礼乐,为斗试造势。 朝廷还出动了三千东羽卫维持秩序,足见斗试比拼的热烈程度,并不亚于春闱。 天之骄子们,集聚一堂。 尤其是云起书院的学子们,一个赛一个俊俏…… 第122章 云起书院的学子统一着宽袖皂缘的蓝袍白边服饰,襟领处绣有祥云图案。外罩白色披风,既庄严肃穆,又尽显清雅之气。 就连陈渊,唐星河,马楚阳以及魏屿直,也全都是一样的装扮,个个英挺俊俏,卓尔不凡。 各书院都派出了武举学子进行斗试保驾护航,主打一个造势。 多的会出动几百人,少的也有几十上百个,像云起书院这种只有四个人的团队实属罕见。 不得不说,云起书院虽然马车少,人少,但架不住人家儿郎们长得是真好看啊。 一个赛一个英俊无匹,随便拎一个出来都是鹤立鸡群的存在。 唐星河自从国公府族学退学,进了云起书院后,便日日带着马楚阳在书院里晃悠。 这两个纨绔又认识了魏屿直,几人一见如故,瞬间抱团。 三人还有个共同点,就是都害怕陈渊。 因为这仨来书院的第一天,就被打服了。 三个打一个,愣没干赢。 就,服了! 现在是陈渊指东,他们不敢往西。 今日统一着装出行,四人骑着高头大马跟在云起书院的马车旁,引来围观的众多姑娘羞涩目光。 人群里全是此起彼伏的窃窃笑声。 其中有一个着男装的姑娘,尤其出挑,眼睛直直盯着陈渊,恨不得眼珠子钉在人家身上。 旁边一个姑娘眼睛冒着星星小声说,“思凝姐姐,你眼光好好啊!那公子真的长得太好看了!” 但见那马上的公子冷白肌肤,鼻子高挺,薄唇紧抿,真真儿是眉眼俊俏。若不是脸上有道淡淡的刀痕多了几分肃杀,还以为是今日参加斗试的文人。 他身披白色披风,身上是蓝袍白边的院服,脚蹬皮靴,别有一番风流样子。 着男装的姑娘正是黄思凝,不满地用双手蒙住小姑娘的眼睛,“看一眼就行了,不许盯着看。” 小姑娘是黄思凝的小堂妹黄思琪,还未及笄,性子很是活泼。今日就是陪着堂姐来看意中人,嘻嘻笑着,“思凝姐姐这就护上了!那公子知道吗?” “他迟早会知道。”黄思凝信心满满,“听说他是走武将路子的,只要五月武举拿下名次,我就让他上门给我提亲去。” “思凝姐姐好生不知羞!”黄思琪刮着小脸蛋儿,“你都还不知道人家的心意,就指着人上门提亲呢。” 黄思凝信心满满,神采飞扬,“虽然他家世低了些,配不上我。但只要我去求求曾祖父,肯定能同意的。” 黄思琪觉得堂姐自说自话,小声提醒,“我倒不担心咱们家不同意,曾祖父挺开明一人。我就怕那公子有心上人了,姐姐你不知道而已。” “就算有了,只要没成亲,我也能给他拐过来。”黄思凝在家向来想要什么就非要得到什么。 被宠习惯了,就以为谁都可以任她予取予求。 黄思凝并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什么问题,只觉得自己看上了陈渊,便是陈渊的造化。 这会子眼神便一直癫狂地追随着马背上那高大的身影,越看越觉得沉醉,越看一颗芳心越沦陷。 一咬牙,拉着黄思琪从侧道上追了过去,“快,我们去贡院门口。” 黄思琪觉得姐姐是癫了,一边跑一边道,“思凝姐姐,你清醒点!这有失我们黄家的风仪!” 黄思凝可不管,继续拖着黄思琪跑,“闭嘴!咱们就去看看,失什么风仪!” 可真到了跟前,哪管得住嘴? 脑子一热,就迎上去,盈盈站在马前,轻轻一福,仰头问,“陈公子,请问我曾祖父是乘的哪辆马车?我们姐妹找曾祖父有事。劳你帮忙指一下?” 陈渊皱着眉头,居高临下冷睨一眼,然后翻身下马。 黄思凝心头一喜,站姿都变得袅袅万千,当真是千娇百媚的样儿,完全忘记还穿着男装,并不适合如今的一举一动。 陈渊却眼神都不给一个,随意将马绳往身后的唐星河手里一扔,越过黄思凝径直往前而去。 黄思凝的脸从红变白,怎么都没想到自己都问到人跟前了,还能被无视。 黄思琪忽然嘶了一声,快哭了,“姐姐,你捏疼我了。陈公子不搭理你,咱们就回去吧。” 黄思凝瞪她一眼,“回什么去,咱们是来看曾祖父的!”说着,她拉着妹妹朝停着的马车走过去。 贡院门前,一辆辆的马车整齐排列,有马坊司的人在指挥马车停靠位置,绝不允许乱停乱放,占道堵路。 参赛的书院各有专门的马车停放地点,根据参赛人数,划分的马车停放位也不同。 像国公府,文苍书院这样的学府,占地就是一大片。反之,云起书院只有十个人参赛,位置自然就小。 陈渊就是亲自去查看云起书院划分的马车位,回来的时候,便看到黄家两位小姐恭敬站在一辆马车窗前。 马车里的黄万千似乎正在说着什么,然后两个姑娘诺诺应着,退到了一边去。 陈渊这才指挥着马车往里而去。 云起书院今日来了总共七辆马车,算是少得可怜。人家最没名气的书院也起码是二十辆马车起步。 但耐不住云起书院风头劲啊,马车刚刚一停稳,所有人都朝他们这边看过来。 实在是……看一眼,少一眼。 黄万千和方瑜初这两位跺跺脚,京城地面都要抖三抖的人,就正从云起书院那列马车中缓缓下来。 两位夫子均是神采飞扬,意气风发。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的得意门生今日就中了状元呢! 众人不由暗想,这云起书院要是开场基础试就被淘汰,两位老夫子的脸往哪里搁呢? 就,很期待打脸。 时安夏今日带着北茴红鹊,均着男装下了马车。 但见她唇红齿白,眉目英媚,白玉束发,活脱脱一个玉面小公子样儿。 虽然明眼人一瞧就知这是个小姑娘,但满街都是女扮男装,倒也让人见怪不怪。 她一下马车,就看到了黄思凝。并不意外,毕竟人家的曾祖父在他们队伍里。 时安夏见对方看到自己,并没有打招呼的打算,便也将视线投向了别处。 她跟哥哥们说了些加油打气的话,便乖巧站在唐星河等人身边,看各大书院的教谕们都在叮嘱学子们进入考场的注意事项。 尤其国公府和文苍书院的声势最浩大。 唐星河问,“夏儿妹妹,你有订茶馆约人吗?” 时安夏道,“有啊,魏姑娘不方便出现在这,她在静安茶馆里等我呢。” 两人正说着话,从国公府族学队伍里跑过来一个人,远远就喊,“星河!你可来了!” 第123章 唐星河忍不住得意跟时安夏炫耀,“看哥哥我人缘多好。” 时安夏笑着退后一步,让两人叙旧。 那人是国公府族学的学子肖长乐,上来就问,“星河,你带着马楚阳真跑云起书院去了啊?” 唐星河眉飞色舞,“那还有假,看本爷衣服好不好看?” 肖长乐笑,“衣服好看有什么用啊?你们学院基础试要过不了,到时看你脸往哪放!” 唐星河满不在乎,“这不有个儿高的人顶着吗?再说了,你还担心我的脸?你觉得我脸皮很薄是怎么的?” 肖长乐满脸尴尬,“……”就没见过谁因为脸皮厚这么骄傲自豪的。 唐星河一把拉过时安夏,“给你介绍,这是我表弟!” 肖长乐眼神不好,人挺老实,没看出这是个姑娘,立时作揖,“见过表弟。” 唐星河笑着推他一把,“这可是我亲表弟。”又给时安夏介绍,“他叫肖长乐,以前我们玩得挺好。就是他太老实了,不跟着逃课。” 时安夏心想怪不得大舅母头发都快愁白,原来星河表哥是真的很让人愁啊。 她有模有样也作了一揖,“见过长乐兄台,祝你斗试旗开得胜。” 肖长乐忙谢过,想说点什么,终究还是没说出口,便告辞回了族学队伍。 唐星河这才跟时安夏悄声道,“肖长乐是国公府族学的台柱子,明明是嫡子,却被庶子欺负得跟狗一样。”一时有些惆怅,“我不在国公府族学,他可怎么办。” 时安夏心思动了一下,忽然问,“那庶子叫什么来着?” “肖长河!”唐星河一脸不屑,“忒不是个东西!” 时安夏一听“肖长河”,便想起来了。就说“肖长乐”这名字怎么听着熟悉呢。 她沉默一瞬才道,“星河表哥,你朋友印堂发黑,很快就有难处。你信不信?” 唐星河笑,“我母亲说得真没错,表妹你会看相。” “会那么一点。”时安夏挑了挑眉,“要不要赌一局?” 唐星河立时来了兴趣,“赌什么?” “自然是赌你这朋友能不能过基础试。”时安夏侧头望过去时,见肖长乐神情沮丧,偶尔还望向唐星河,“我赌他过不了。” 唐星河耸耸肩,“那你肯定输,他成绩可好了。基础试必考前五。” 时安夏问,“那万一考过的是肖长河,而不是肖长乐呢?” “不可能!”唐星河一口否决,“肖长河成绩还没我好呢,他怎么可……啊!表妹,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时安夏踮脚附在唐星河耳边悄声道,“快,时间来不及了!你快去找肖长乐,叫他名字一定要写自己的,不要换成‘肖长河’!” 唐星河脸色骤变,结结巴巴,“还!还能有这,这种事!” 时安夏推他一把,“啰嗦什么,快去!他们要进场了!你叫他别怕,后面的事你帮他兜底!” 唐星河这会子也不问什么了,撒丫子跑走,冲进国公府族学的队伍,拖着肖长乐就往一边去。 那边莫老夫子气得吹胡子,“唐星河!你干什么!你不是去祸害云起书院了吗?怎么又跑回来!放开肖长乐!他要进场了!” 唐星河笑嘻嘻挥手,“莫先生,我就跟长乐兄说一句话,给他个祝福!” 莫老夫子气得瞪眼,“你的祝福不重要!放开他!” 此时肖长乐被唐星河揪到了一边去,也正有话想说,“星河……” 唐星河打断他,“来不及了,你别说话,听我说!你不要害怕!好好考!后面的事我给你兜底!” 肖长乐被这番话惊呆了,“你!你都知道了!” 唐星河推他进场,也不解释,“反正记住,我给你兜底!你好好考!听到没有?” 肖长乐顿时眼睛红了,一步三回头地看唐星河。 唐星河抚着额,挥手,“行了,别娘们唧唧的!”他都不知道要兜什么底,这事儿还得问夏儿表妹。 一回头,哪还有夏儿表妹的影子。 他又跑去问陈渊,“我妹妹呢?” 陈渊没好气,“我也想知道你妹妹去哪了。” 唐星河顿时心里炸毛,“……” 你凭什么想知道我妹妹去哪了? 他也就只敢心里吼,表面跟鹌鹑似的,“我找找去,找到了告诉你。” 嗖一下,跑了。 嗖一下,又跑回来跟陈渊说,“我妹妹肯定去茶馆找魏姑娘了。” 彼时,时安夏便是踏着利落的步伐上楼,准备跟魏采菱汇合。 她早在兴了念头要开书院起,就在隔壁街的静安茶馆订了雅间。 正要推门而入,忽然听到隔壁间一阵哄笑。 一个轻挑的声音道,“十六年都没读过书的人,拿什么答题?光靠那张脸吗?哈哈哈哈……” “时云起基础试就会被刷下来,十五哥,你信不信?” “这根本没法开盘啊!大家都押他一轮游,啊哈哈哈哈……” “敢不敢赌大点?”时安夏俏生生推开门,站在门口问。 众人见门口的小公子粉粉嫩嫩,眉目如画,眼睛清凌凌,嘴唇红润润,一看就是个没及笄的小姑娘女扮男装。 沉静一瞬后,不由得爆发出一阵哄笑。 “妹妹,打扮成这样出来赌钱,你爹娘知道吗?” 说话的是淮阳伯府的小公子霍斯梧,平日就是个嘴贱的货,人称十五哥。不说人嫌狗厌,也差不多是气得他爹娘出门都不愿意认他的地步。 他和他哥霍斯山都是文苍书院的学子。今年他哥参加会试,本来是文苍书院的扛把子,结果来了个处处抢风头的邱志言。 他头几日便带头欺负了邱志言,转天就被夫子臭骂,还勒令他跪抄学戒,现在膝盖还疼着呢。 邱志言出自建安侯府,时云起也出自建安侯府。所以霍斯梧顺带就盯上了云起书院,吧啦吧啦往死里作践。 他摸了摸下巴,盯着门口玉面书生打扮的小姑娘,眯着眼睛问,“时云起是你什么人?” 小姑娘头一扬,挺得意翻他一白眼,“你眼瞎?看不出来?那是我哥,亲哥!” 霍斯梧冷呲一声,“你爹你娘才眼瞎,亲生儿子都认不得,还让人换了十六年。” “嗯,我爹眼瞎。”小姑娘很好说话,立刻就点头附和了。 众人见小姑娘长得好看,还好玩,便你一言我一语笑开了。 “妹妹,你哥不行啊,铁定一轮游!” “你们那云起书院就是个大笑话,懂吗?你快回家吧,别掺和这事儿!丢人的!” 小姑娘也不认生,落落大方走进屋,从袖里拿出一张银票,啪的往桌上豪放一拍,“废话多,到底赌不赌?” 第124章 众人伸脑袋一瞧,哟,一百两呢! 都是些毛头孩子,谁身上有那么多银子? 一帮子人看得眼热,“赌赌赌!妹妹可想好了?” “想好了。”小姑娘扫他们一眼,撇嘴,很瞧不起的样子,“可你们有银子赌吗?” 她拍一百两在桌上,又从袖子里拿出一张银票,再拍出一百两,又拍出一百两……整整五百两,主打一个豪气,“你们有银子吗?就在这叨叨叨!” 霍斯梧脸都绿了,“!!!” 被小姑娘蔑视着上下打量的滋味,就还挺难受的。 可该说不说,他兜里真挺干净。爹娘偏心,有什么都紧着他哥哥霍斯山。 谁叫他哥哥学问好,争气呢?所以没得怨。 他平日没事吃个零嘴儿喝个茶没问题,谁家好人揣着五百两银子在街上晃荡啊? 这屋子里,他是老大,那五个跟班就更别提了。 一个个兜比脸干净。一时间空气有些凝固,少年的自尊心被打击透了。 一个年纪小些的少年,名叫冯免,主打一个脸皮厚,主意多,“开个赔率,银子多的就下注多,银子少的就下注少,这又没什么!” 时安夏身后小厮打扮的红鹊撇撇嘴,“啧,还挺会占便宜的!” 屋里的空气又凝固了。 时安夏扬了扬头,一拍桌上五百两银子,“也别费事,我押云起书院全员挺进对抗试。我输了,五百两银子归你们!你们要是输了……” 冯免眼睛一闪,“怎样?” “就给本爷当一年跟班!本爷叫你们做什么,你们就得做什么!”时安夏挑衅望着霍斯梧,眉头一挑,小下巴一扬,“敢赌吗?” 跟班们一阵骚动,觉得这买卖不错啊。稳赢的局! 五百两银子这么好赚吗?小姑娘看着挺聪明,其实蠢呆呆。 但霍斯梧迟迟不点头。 他年纪长一些,心思活络几分,总觉得小姑娘的眼睛看起来满目星光,样子也俏皮可爱,可莫名就令人不敢直视,看不明白。 但他脑子里到底没装多少东西,经小跟班们七嘴八舌一怂恿,再受小姑娘一挑衅,当即一拍桌,“赌就赌,谁怕谁?” 其实他是经过慎重思考的。 首先时云起不可能进对抗试;其次,小姑娘押的是云起书院全员挺进对抗试,这就更不可能了。 小姑娘基本就是妥妥的送财童子啊! 霍斯梧就怕小姑娘反悔,当即叫来小二提供笔墨纸砚。 白纸黑字写下来,就不担心到手的银子跑掉了。 时安夏笑着夸了一句,“挺有脑子的啊,但不多。” 霍斯梧:“……”后面那句可以不用说。 他见一切已成定局,心情大好,对人家怼他也不生气,反而拉起了家常,“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本爷是时家的小公子,名叫时云舒。云起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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