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只要唐楚君想,这侯府就轻而易举是唐楚君手中之物。包括温姨娘名义上的儿子时云起,也同样是唐楚君想要就要的儿子。 她在这里撒泼打滚,丝毫不起作用。 唐楚君高高在上驻立廊下,疏离又敷衍地朝着时老夫人行了一礼,“见过母亲,让母亲见笑了。儿媳以往过于懈怠,才让不懂规矩的阿猫阿狗在侯府里上蹿下跳。” 时老夫人握着拐杖的手紧了紧,有种被指桑骂槐的屈辱感。 温姨娘是她娘家人。唐楚君骂温姨娘是不懂规矩的阿猫阿狗,岂非也是说她小门小户上不得台面? 自她嫁入侯府,时家族老们一直不认可她,不待见她。当着她面都经常冷言冷语说“娶妻娶贤”,不就是在敲打她? 但她万万没想到,自己一把年纪被儿媳隐晦骂了,还不能说什么。 早前时老夫人看中对方护国公府嫡女的身份,设计搅散了唐楚君和时成逸的姻缘。 千盼万盼把唐楚君盼进了门,让她嫁给了自己的儿子。 谁知唐楚君真就除去那一张脸能看,根本没点当家主母的样子。 对侯府半点不关心,对夫君更是形同陌路。 真不怪她儿子后宅一大串,谁受得了正妻是这副冷冰冰的态度? 如今唐楚君好容易对她儿子上心一点,拿出了正室的气魄。她又心里不痛快,只是不敢随意说出什么伤和气的话来。 双方就那么僵在了漫天飞雪的院子里。 还是唐楚君先开口,“既然温姨娘口口声声想见儿子,那就进屋瞧瞧吧。母亲也正好看看,这些个不懂规矩的东西,是如何虐待咱们侯府的子嗣。” 温姨娘慌了,后悔没听女儿的话,万万不该如此轻举妄动。 可现在为时已晚,情急之下,便捂着脑袋惨叫一声,晕倒在地。 到底是自家侄女儿,又朝夕相伴十几年,时老夫人想着申大夫就在府里,便条件反射喊了一句,“快,去请申大夫来看看!” “不必麻烦!”唐楚君目光沉沉,朝身边钟嬷嬷使了个眼色。 对方立时会意,招呼了两个丫头,端着两木盆冷水就朝温姨娘泼去。 这凛凛寒冬,温姨娘哪受得住,一下子尖叫着从地上爬起来,又哭又跳像个小丑,“唐楚君!你……” 话没说完,就被钟嬷嬷反手一巴掌打了个踉跄。 唐楚君沉声道,“一个下贱姨娘,敢直呼主母名讳!我就是现在将你打死,都没人会说我什么。” 钟嬷嬷又是一巴掌打在温姨娘另一边脸上,丝毫不在意一旁时老夫人幽沉的目光。 她这哪里打的是温姨娘的脸,分明是时老夫人的脸。 唐楚君淡淡道,“押她进去!”抬眸对上时老夫人惊诧的眼,“母亲请!” 时老夫人被唐楚君那双冰寒如霜的眸子看得背脊直发凉,竟是半分婆母气势都发不出来,便听话地跟着进了东厢房。 屋内烧了好几盆炭火,非常暖和。 时云起睡着了,闭着眼睛的样子看起来十分羸弱。 听到动静,他惊醒过来,有些惶恐,说着话就要翻身起床请安,“祖母,母亲,你们来了……” 愣是略过了后面全身颤抖湿漉漉的温姨娘。他不想看见那个人,怕自己会忍不住大骂她无耻。 妹妹叮嘱过他,叫他忍耐,如今还不是揭露真相的时候。 他低头掩去了眸中戾气。 唐楚君伸手将他按下,“你且躺着。祖母疼你,来看看你身上的伤。” 时云起乖乖躺下,任由母亲轻轻掀开棉被,露出穿着中衣削瘦的身子。 他顺势翻身趴在床上,将衣裳掀了上去。 饶是时老夫人有心理准备,还是被那满背纵横交错的新伤旧痕惊得“啊”了一声,“怎的,怎的这样?” 那背上肌肤无一块完好。新伤皮肉翻裂,旧疾虽然愈合,但肉长得七歪八扭。有的地方深深拱出来,有的地方又凹进去,也不知是用什么利器才能弄出这样的伤来。 唐楚君极力忍住泪水,声音冷寒,“母亲,您看到了,妾室就是这样虐待侯府子嗣的。如此行径,还能指望侯府有什么大好前程?” 时老夫人颤抖着双手,说不出话来。心虚之下,又是后悔又是惊怒。 第30章 时老夫人是参与换子不假,但她从没想过要把起哥儿害成这样。 手心手背都是肉,都是自己的亲孙子,她再怎么狠心也不至于希望亲孙子受如此狠毒的折磨。 她只是想把嫡子的资源多分些给她娘家一脉,想让娘家血脉能沾点国公府的光而已。 她也是希望侯府能好的! 时老夫人急怒攻心,气儿都喘不匀了,“造孽!造孽啊!” 唐楚君冷着脸,再次强调,“儿媳平日不理府中事务,疏于管理后宅,养成了妾室狠毒的性子。从今往后,儿媳必要立一立侯府的规矩,还请母亲支持。” 时老夫人脑子里乱糟糟的,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看着唐氏忽然支棱起来,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 莫名又有一种被迷了心窍的微妙感,总觉得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推着往前走。 侧身就看见温慧仪那张丧脸,哪还能深想别的,拿着拐杖就朝人头上打去。 这一拐杖砸得很实,正中温姨娘的脑袋。 只听一声惨叫,温姨娘捂着的脑门流血了。她脑门上的伤口原就没好,此时更是疼得锥心刺骨。 但身体上的疼痛,却不如内心恐惧来得更甚。 温姨娘知时云起的伤势瞒不住了,只得跪下哭诉,“起儿,娘也是为你好,怕你不成材,怕你不学好,才对你严加管教啊……起儿,娘错了!娘是妾室,在这侯府里根本没有地位。娘也是想督促你有出息,不敢一日让你有所懈怠……起儿,娘错了,你原谅娘啊。” 唐楚君皱着眉头,沉冷一声,“掌嘴!” 钟嬷嬷上前便又是几个巴掌扇过去。 唐楚君道,“你一个下贱姨娘有什么资格自称‘娘’?以后提到起哥儿,你得叫‘起少爷’!你若是记不住,那就打到你记住为止!” 时老夫人这次没护着温慧仪。 她十分生气。别人不知这侄女的嘴脸,她还能不知道? 只是以前大家在一条绳上,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现在温慧仪还想阻止起哥儿成为嫡子,她万万不能答应。 尤其瞧见起哥儿身上惨不忍睹的伤势,她怒从心起,又一拐杖下去,打在温慧仪的右肩上。 温姨娘痛得跪着扑到床前,抓住时云起的手,凶狠的目光一闪即逝,死死拽着,“起少爷,你是娘的,不,你是姨娘的心头肉,姨娘就是死也不会让你离开姨娘的身边。” 时云起受到惊吓,奋力把自己的手抽出来,眼神里盛满了恨意。 他原本生来就该是嫡子,就算不在意嫡子的风光,也会在意自己的亲娘是个怎样的人。 他曾经的确卑微,感觉自己下贱。 倒并非因着庶出身份,而是因为他有一个恶毒的亲娘。 他将衣衫拉下,撑着身子坐好,才凉凉抬起冷眸,“姨娘为我好,所以不给我吃饱饭?夏日割破我的手指,在伤口上撒盐;冬日晚上不让我睡觉,令我穿着单衣跪在雪地里……还不止,姨娘在我十二岁时,就让丁寡妇……来,来对我行男女之事……” 他只觉一股屈辱的腥甜涌上喉头。 但他没哭,拼命忍着,就那么死死盯着温姨娘,眸里翻滚着滔天仇恨,“我不肯从了丁寡妇,姨娘便让人挖个坑,把我活埋了……试问,有哪一个做亲娘的,会这么对儿子?我实在怀疑,我是不是你的亲生儿子!” 温姨娘心脏狠狠一跳。 时老夫人的心脏也狠狠一跳。 谁也没发现,唐楚君黑沉眸底是一片望不到底的决绝和阴冷。 她的心脏仿佛被儿子的话刺出个大窟窿,哗哗透着寒风,说出的话也阴寒无比,“来人,把温姨娘拖出去杖责二十!以儆效尤!” 很快,就有小厮上前来拉温姨娘。 温姨娘尖叫着推开小厮,扑到时老夫人脚边,“姑母救命!起少爷胡说的!他恨我,因为他没救兴少爷我一气之下鞭打了他,他胡说的!他那是气话!姑母救我……” “楚君……”时老夫人想着,这二十杖下去,不死也要丢掉半条命。 唐楚君凉凉看过来,“母亲,今日这顿杖,我是一定要行的。否则姨娘们有样学样,都这么对待侯府子嗣,岂非乱套?” 时老夫人挤出个尴尬的笑,“那,那倒不至于……” “今日母亲若是一意孤行袒护这下贱姨娘,那儿媳自请和离出府,再不管侯府之事!”唐楚君冷硬决绝,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 时老夫人心头一凛,忽地想起刚才夏姐儿说唐楚君一心一意正在为丈夫筹谋,顿时就变了风向,“何至于闹到什么和离的地步?楚君你是正妻,早该拿出正妻的样子,好好肃肃侯府这股风气。” 唐楚君冷笑着微微一福,“儿媳自当听母亲的!”猛地沉声怒喝,“把温姨娘拖出去!打!” 温姨娘被这声“打”吓得魂飞魄散,全身无力。 时老夫人更是第一次见识到国公府嫡长女的威严,再不复往日的温软淡漠,只余熊熊怒火。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唐楚君是不是知道了换子真相,否则为何会为了一个庶子气成这样? 但很快她就否定了这个猜想。 她觉得唐楚君如果真知晓了真相,就不会把云舒也收来养在膝下。 很快,院子里传来一声声惨叫。 粗实的棍棒一棒一棒打在温姨娘屁股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温姨娘穿在外面的棉裤被扒,只留了一层单薄的白色亵裤遮羞。 十杖下去,血就渗出来了。十五杖下去,血和亵裤已经糊成一团。 亏得是在侯府中行刑,打人棍子的小厮都下手轻,又是全打在臀部位置,不会造成内腑出血。 是以二十杖打完,温姨娘晕是晕过去,但人还死不了。 唐楚君这口恶气却没出够,堵得整个人都绷得死紧。 她恨死自己了!这么多年浑浑噩噩,伤春悲秋。儿子离得这么近,却屈辱又悲惨地活了十六年! 她这颗心,再一次裂得稀碎。 时老夫人莫名从唐楚君眼里看到了一种陌生的阴沉,没来由一阵心悸。再看时,仿佛又觉得是自己的错觉。 时安夏出府办事,得到消息赶至海棠院时,杖刑已经结束,温姨娘也被人送回了蔷薇院。 只有时老夫人和唐楚君都坐在正厅里沉默对峙。 时安夏请过安后,温温缓和着气氛,“祖母,母亲这些日子心里愧疚。总说,她若多花些心思管管后宅,哥哥不至于胡作非为闹到命都没了;云起哥哥也不至于伤成这样没人知道。” 第31章 唐楚君的脸色并不因女儿的解释缓和半分,只沉默坐着生闷气。 时老夫人却点点头,长叹一声顺着话头劝道,“楚君啊,兴哥儿已经走了,是他无福,你且莫要多想。” 说出这话时,她已经完全平静,没有一丝一毫对孙儿的眷恋。 一个无用的人罢了! 唐楚君心头冷笑,面上却装作哽咽的样子,“是!” 时老夫人见对方听劝,语气也温和了不少,“起哥儿和兴哥儿同一天出生,又一般大。你能为了起哥儿动气,说明你这个做嫡母的心善。起哥儿可怜哪,既是如此,不如你允了这个可怜的孩子,养在你膝下。他好了,今后你也有依靠,这不是很好吗?” 唐楚君没回话,反而去看时安夏。 时安夏会意,也柔声劝,“母亲,云起哥哥虽是温姨娘的儿子,但您也看到了,温姨娘对他不好,这母子情早就没了。再说,云起哥哥是个知恩图报的,您对他好,他能感受到。您不必太有顾虑。” 唐楚君无声点点头,似乎是默认了。 时老夫人松了口气,感叹道,“妾室生养的所有孩子,原本就该是你这正房娘子的孩子。” 唐楚君忽然问得认真,“母亲似乎很在意儿媳接不接受起哥儿?” 时老夫人虽心虚,但这次回答得十分有底气,“起哥儿惊才绝艳,是可造之材,更是能将咱们侯府发扬光大的唯一人选。他记在你名下,老身放心。” 唐楚君想了想,点头认同,“母亲说得对,靠夫君是靠不住的,不把侯府败光已经是万幸。” 时老夫人,“……”你是懂气人的,你夫君好歹是我唯一的儿子! 唐楚君应下,“起哥儿做嫡长子也不是不行,但儿媳要改族谱,宴请世家,让京城的权贵都知道我儿是时云起。” 时老夫人面露难色,“改族谱……”很难啊! 北翼勋贵世家祖谱与一般传统祖谱不同。 传统祖谱自来有一谱不容二姓的说法,只记男丁一脉,女子都一笔带过,甚至忽略。 但时家族谱不是普通族谱,而是勋贵世家族谱。 自北翼开国以来,凡拜相封侯有爵位的世家,都有专门的族谱记录家族传承。 它不止有男丁一脉,还有女子一脉。 对家族没有贡献的女子自然就一笔带过。但在家族中有举足轻重地位的女子,会单开一页,专门记录其子嗣传承,以光耀外家门楣。 打个比方,世家里一个女儿成了皇后,生个儿子是太子,太子成功登基以后就是皇帝。 那外家就是皇后的母族,皇帝的根基。 这就是勋贵世家族谱的重要性,是以很难修正。尤其是北翼刚刚建立之初,完全倚靠世家的力量才能稳固朝堂和江山,那就更加不容世家随意乱动族谱。 总之,改族谱,一个字,难! 唐楚君见此顿时就不乐意了,“不改族谱就算不得我儿子!儿媳可当不得这费力不讨好的嫡母!” “你这人!怎么动不动就……” 唐楚君一副不肯吃亏的样子,“母亲若是答应,儿媳就把起哥儿当亲生儿子培养,还会去求我父亲,让起哥儿能去上国公府的族学。若是不答应,明日我就让起哥儿搬出去!以后我一心一意养舒哥儿!” 时老夫人的一颗心起起落落,“应应应,这事儿我应了。一会儿我就去找你父亲商量改族谱。” 曾经她不是没提醒过唐氏,应该让兴哥儿去国公府上族学。但唐氏拒绝了,宁可花更多银子去外面的书院。 外面书院哪有国公府族学强呢?那可是几个国公府早几辈人联手打造出来的书院,为的就是给皇上分忧。 从国公府族学出来的学子,就算不参加科举,也能被重用。 时老夫人对此馋了好些年。 只是答应了儿媳改族谱,她又该怎么去跟时家族老们提?她忧愁地回到荷安院歇了片刻,便去了老侯爷院里。 老侯爷精神状态不好,见夫人来了,勉力坐起身,歪歪靠在枕上,“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时老夫人见老侯爷两眼浑浊,头发又白了不少,话到嘴边咽下,只忽然感叹道,“想起嫁给老爷竟然已有四十几年,时间过得真快啊。” 老侯爷一愣,“嗯”了一声。 “老爷……可有后悔过娶妾身?”时老夫人伸出手,握着老侯爷皮包骨的手,一时有些伤感。 老侯爷皱着眉头,咳了几声,再次问,“今日可是发生了什么?” 时老夫人摇摇头,逼回了泪意,“老爷多心了,妾身就是觉得……觉得……累了。” 除了是累,还有后悔。 她不该由着一己之私被温慧仪撺掇换子酿成大错。要是没做那些事,也许今日不该是这番光景。 这几日由邢妈妈交上来的账目,已经看出侯府入不敷出多年,账面上的银子就算省吃俭用,也顶多只能维持三个月表面上的风光。 就算温慧仪把贪墨的还回来,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所以她是打算要动唐楚君的嫁妆,但今日瞧着唐楚君那样儿,她害怕了。 那种惧怕是从骨子里带出来的,是底层小门小户对京城权贵天然的畏惧。 尤其她这个当婆母的,先搅了其姻缘,后换了人家儿子。 若是哪天真相暴露,她觉得唐楚君能当众杖责了她这婆母。 心累胆寒,就是她如今的处境。 可她在老侯爷这里得不到半分安慰,就忽然不知道,这些年她到底在为谁操劳,为谁忧心? 她想问老侯爷能不能去求求族老改族谱。 还没开口,就听到老侯爷道,“累了就歇着,儿孙自有儿孙福,让他们自己去筹谋吧。反正爵位还能世袭一代,我不出错就算对得起列祖列宗了。” 时老夫人:“……” 话不投机半句都多!看看,就是这种要死不活的样子,活了一辈子! 她起身走了。 老侯爷却在想那句,“老爷可有后悔过娶妾身?” 后悔吗?是后悔的! 当初先夫人死了,他娶了温如琴续弦。 娶她的原因其实比较可笑,是因为他去甘州办差的时候偶然遇见此女,发现她长得跟先夫人有几分相似。 倒不是说他跟先夫人的感情有多好,只是那几日总梦到先夫人难产时的凄厉叫声,让他整晚睡不着觉。 就觉得这可能是一种预兆。 况且于他而言,在京城已经谋不到好亲事了,娶一个外地的大户嫡女也算好姻缘。 后来他才发现,睡不着就是睡不着,娶谁都治不好。 娶进门后,老侯爷发现了端倪。 外地人就是外地人,哪怕是外地大户家的嫡女也处处透着小家子气。 爱算计,还蠢,跟京城贵女真是一点都比不了。 说不后悔,那是假的。 尤其时家族老们一个个都在他耳边念叨,让他更是烦不胜烦。 那边时老夫人出门后,在侯府里转了好大一圈,才发现枝条萧瑟,陈设灰败,处处都透着一种颓气。 相较之下,刚去过的海棠院简直生机勃勃,显得格外明亮温暖。 她脚步一顿,又看到一处好风景。 院子正门处的牌匾上,镶着簇簇红梅,几个大字在飞雪中迎风凤舞:夏时院。 第32章 夏时院里,南雁刚摆好晚膳。 时安夏低头漱口,又净完手,才拿起筷子吃起来。 南雁一边布菜,一边道,“今儿真高兴,听说温姨娘回去后又吐了几口血。活该!让她这么狠心打起少爷!” 末了,她低声问,“姑娘,您说咱们夫人到底收不收起少爷做嫡子?” 时安夏抬头看一眼南雁没心没肺的样子,“你说呢?” 南雁想了想,认真分析起来,“夫人心善,看到起少爷的伤就动怒了,而且起少爷还救了姑娘。我想,夫人肯定会收起少爷为嫡子。只是这样一来,感觉夫人好吃亏哦,怎么算都是温姨娘得了便宜。” “那你说,是兴少爷好,还是起少爷好?”时安夏逗她。 南雁有些为难,这要怎么说? 时安夏挑眉,“但说无妨,本姑娘恕你无罪。” 南雁一咬牙,“那奴婢可真说了啊!兴少爷有好几次把红鹊堵在柴房里,要不是东篱姐姐赶得及时,只怕红鹊得投井去。” 这时,红鹊正好捧着炭盒进屋添炭。 闻言脸就红了,“南雁姐姐,事儿都过去了,别让姑娘听了添堵。再说,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时安夏朝红鹊看过去。 小姑娘年纪比她还小两岁,五官没长开,却已初见棱角。 红鹊生得美,肌肤赛雪,有一双毛茸茸的小鹿眼,樱桃小口,琼鼻小巧却挺翘。 上辈子作为她的陪嫁丫环进了晋王府,所有人都觉得红鹊乖巧好骗,便利用红鹊使计暗害她。 每次都被红鹊识破,让她躲过不少危险。 只是后来红鹊被晋王强要了。 红鹊一边担心她伤心难过,一边又担心她误会自己爬主子的床,很长一段时间都独自咽下苦水。 但后来这事还是被时安夏知道了。 时安夏那时对晋王殿下尚存几分幻想,也的确误会了红鹊,便冷落她,出言伤害她,甚至把她赶走。 红鹊就在她殿外跪着哭求原谅。 那时她觉得红鹊是为了做给晋王看,因为后来晋王的确为红鹊脱去奴籍,抬为侍妾。 两人从主仆关系变成了争宠的关系,令好些人看了笑话,也让两人渐行渐远。 时安夏虽生气,倒也不会刻意为难红鹊。她渐渐便知道,晋王这厮高兴时说的海誓山盟当不得半点真。 晋王成为荣光帝后,与时安夏生了嫌隙。最荒唐的时候,他将红鹊封为德妃。 这是妥妥打时安夏的脸,更是把没有世家大族做后盾的红鹊架在火上烤。 那会子时安夏才明白,晋王内心是如何阴暗。既依赖她,又防备她,甚至针对她。 而红鹊却是最可怜的人,在后宫中谨小慎微地苟活着。 在时安夏被打入冷宫时,是红鹊偷偷送食物棉衣过去。 在时安夏被人下药与人秽乱宫闱时,是红鹊毅然决然跑来将她塞进床底,然后褪了衣裳钻进被子,让来捉奸的人目瞪口呆。 时安夏是安全了,但红鹊被帝王之怒震得死无全尸。 后来时安夏将构陷她的人一窝端了,却再也换不回红鹊。 她永远记得红鹊哭着说,“姑娘,红鹊真的从来没有背叛过您。” …… 时安夏怔怔地看着红鹊,忽然淡笑着朝她招手,“过来!” 红鹊加了炭进盆,洗了手才走到跟前,“姑娘,您唤奴婢?” 时安夏将怀中的汤婆子塞给她,“手都冻红了,暖暖。” 红鹊笑,“奴婢不冷,姑娘快抱着暖和,别凉着了。”说着就要退下。 她是二等丫头,做的是房里的杂活,可不能在这站着偷懒。 时安夏抬头问南雁,“北茴呢?还没给红鹊升成一等丫头吗?” 北茴人未到,声先到,从外面顶着一身风雪掀帘而入,“姑娘,奴婢打算过完年一起调整。” 时安夏点点头,也不好打乱北茴的安排,便道,“红鹊,有委屈就找你北茴几个姐姐说,别什么事儿都憋在心里。” 红鹊点点头,笑盈盈,“知道了,姑娘。我不委屈,吃得饱,穿得暖,还能有什么委屈?” 时安夏深深看着她,半晌,嘴角逸出丝笑意,用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红鹊乐得快飘起来。她觉得自家姑娘看她的眼神……简直,太慈爱了。 刚走到大门口,便看见时老夫人往院里来,她又跑回去禀报。 时安夏忙起身迎出来,“孙女儿给祖母请安。” “好孩子,”时老夫人伸手拉她,“瞧你穿得这般单薄,可别把身子骨给凉着了。” “谢祖母关心。祖母可用了晚膳?” 这一问,时老夫人才感觉有些饿了,“没呢,来你这蹭顿饭吧。” 时安夏扶着时老夫人进屋,又让人多垫上几个软垫,才请了人入座,“祖母将就着吃,孙女儿也刚开始。” 时老夫人见孙女儿行事妥帖,乖巧懂事。这颗本来极累的心,忽然熨贴不少。 祖孙俩其乐融融用着晚膳,闲话几句。 快吃完的时候,时老夫人像是忽然想起来,十分随意地问,“夏姐儿,当初你大伯是怎么找到你的?” 时安夏神色平静地回话,“孙女走丢的时候,年纪还小,不记得自己的名字。我只记得三个字,唐楚君。我怕时间久了会忘记,所以不管走到哪里,我都说自己叫唐楚君……” 她八岁的时候,被卖到一个杂技团。 老团长对她不错,见她身条极好,容貌也出挑,便让人教她技艺。 她悟性强,又吃得苦,很快就在杂技团挑了大梁。 老团长的儿子姜彪却不是个东西,三十几岁的人了,游手好闲,好赌成性,还十分好色。 团里好几个年长的姐姐都遭了毒手。那会时安夏刚满十二岁,根本就是个孩子。 姜彪却早视她为囊中之物,平日里便动手动脚,出言污秽不堪。 那时候北茴也在杂技团,总是把她护在身后,和姜彪数次起冲突。 这姜彪便发了狠,将自个儿老父亲灌醉后,直接把北茴拖进屋中实施暴行。 团中其余姐妹怕事都躲回自己屋子,装作不知道。只有时安夏沉着冷静地从杂技团厨房里选了把趁手的刀,劈开房门,和北茴两人合力宰了姜彪。 尔后,两人拖着姜彪的尸体到后山上去埋掉…… 第33章 北茴年纪也不大,才十五岁。第一次杀人,整个人都在抖。 时安夏更是吓傻了,像个不会说话的木头人,费力将尸体往山上拖。 就是这时候,山上下来两个人。 北茴想躲起来。可时安夏却仍旧拖尸往前走,并且越走越快。 北茴吓哭了,张口就喊了她的名字,“楚君!楚君!快停下!楚君快停下!” 就是这几句,使得那两人朝她们快速走过来。 其中之一,正是她大伯时成逸。 时老夫人是第一次听到这些事,惊得头发都立起来了,背上也全是汗。 孙女却是面色平静,就连她身后站着的丫头北茴也是一样的神色淡漠。 时安夏问,“祖母可是怀疑孙女血统不正?” 时老夫人心中起了畏惧,“不,老身没有怀疑。” 时安夏凉凉一笑,“祖母怀疑也是正常的,只是后颈这处心形胎记,是太医都验证过,作不得假。再说,孙女这张脸完全就是我母亲的复刻版,祖母无需多虑。” 时老夫人知她说的是事实。 就算没胎记,那母女俩站在一处,只要人眼没瞎,都知道这是亲母女。 她其实担心的是另一件事,“你对你大伯应是十分感激才对。” 时安夏没有否认,“是啊,要不是大伯,孙女这会子还在浪迹天涯,受人欺辱。不过,”她顿了一下,缓缓道,“感激归感激,但孙女更在意自己今后的身份地位。若是咱们二房袭了爵位,孙女无论是议嫁还是做别的,人生境遇自是不同。您说对吗?” “那是当然。”时老夫人赞赏地点头,“你比你母亲清醒多了。” “我母亲不喜父亲,自然只想独自清静。” 时老夫人,“……”倒也不必这么直接。 时安夏又道,“所以就算咱们二房袭爵,还是要给大伯三叔四叔他们足够的宽容。侯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没有哪个世家大族会单打独斗。只有整个家族繁荣了,侯府才能欣欣向荣。” 时老夫人心头震撼,第一次感觉侯府的荣光离她如此之近。 她抬起头,睁大眼睛想把面前的孙女看个清楚。 小人儿的五官当真是与那唐氏一模一样。 但不同的是,唐氏太过消瘦,整日沉郁,面色便带了一丝苦相。 孙女却是小脸圆圆,颜色昳丽,一颦一笑间都透着坚毅和果敢。目光幽深平静,仿佛不会因任何事起波澜。 甚至她偶尔的一笑,平白让人觉得眼前繁花似锦。 “若是让你掌家,你最想做什么?”时老夫人的心防已然松动。问这个问题,只不过是好奇而已。 时安夏沉声答,“孙女想兴办侯府的族学堂,不止让全族的小辈都有学可上,还要在京城扬名立万,让学堂里的学子参加斗试,走科举之路,为侯府争光。祖母以为如何?” 时老夫人千想万想,没料到孙女竟有这般志向。 时安夏的饼没画完,“孙女还想因材施教,让族人学经商,学武艺。如果孙女所料不错,侯府已入不敷出多年,早就到了坐吃山空的境地。” 她没说的是,温姨娘掌着中馈,只管中饱私囊,根本不管侯府大家族的死活。 但时老夫人又怎会真的不知?就刚才还掰着手指头在算,账面上这点银子只够维持三个月的体面。 她苦啊! 她虽出生甘州大户嫡小姐,但自小学的也不过是女红、琴棋书画和相夫教子那一套。再出挑一点,就是把后宅管理好。 她嫁给老侯爷当继室后才发现,侯府不过是个空壳子。 到了老侯爷这一辈,侯府毫无建树,更无功勋。没有实权不说,连家当都不够看。 这些年,时老夫人搭进去自己不少嫁妆,也动用了不少先夫人的嫁妆,才勉强维持侯府的体面。 眼看自己一天天力不从心,唐氏又是个不管事的。 想着兴哥儿始终是温姨娘的血脉,以后温姨娘肯定是站在兴哥儿这头,所以把掌家权给了温姨娘,也算全了对娘家人的一片情谊。 她琢磨着,温姨娘就算昧了些东西,也是左荷包挪右荷包,终究都会落入兴哥儿之手,所以才放任不管。 但现在情况不同了。兴哥儿死了,起哥儿成了嫡子。 温姨娘不止不会助力起哥儿,还有可能使绊子。 时老夫人绝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她是想夺权,但她希望的是二房兴盛。 只要二房兴盛,顺利袭爵,那她何苦内耗?自然是希望整个侯府都能有所发展,最好是所有族人都来帮衬他们二房。 说到底,她是自私了些,目光短浅了些,但她盼着侯府兴盛也是事实。 时安夏正是知道祖母的心思,才跟她苦口婆心讲这么多。 上一世,时老夫人成功让儿子时成轩袭了爵位,成为新一代容安伯爷。 没错,当朝侯爷没有功勋不能完全世袭爵位。 皇帝为了制衡,会让其降级,一点一点削弱老牌勋贵世家的势力,直至最后完全没落,成为历史的尘埃。 时成轩袭爵以后,没两年就惹出了乱子无法收场。 当时还是晋王侧妃的时安夏顺势进宫求得皇帝换人,直接把大伯时成逸提上来做了这容安伯。 时成逸也争气,凭着自己的努力和手段,哪怕倾尽族内最后一滴血,也要一路护着时安夏走向巅峰。 其实最后结局,也的确如老夫人所愿,整个侯府族人都来帮衬了他们二房。但她没有看到那一天。 时安夏深知,侯府之人不是没有血性,更不是没有才华,而是被时老夫人这样目光短浅的妇人折去了翅膀,限制了发展。 她瞧着时老夫人一脸动容,便知对方被打动了。 她继续画饼,“武学有天分的,可走武将之路;行商有天分的,便可为家族赚钱。咱们生得好时候,当今皇上允许为官的行商。只是各世家好面子,觉得行商丢了权贵的脸面,都只暗地进行,终究成不了气候。但孙女不这么想,孙女穷过,知银钱有多重要,更知谁也不会嫌银子多。所以孙女想做那独一份的皇商。” 皇商!时老夫人听得两耳发麻。虽也知孙女在给她画饼,但这不耽误她畅想未来美景。 尤其瞧见孙女谈吐冷静稳重,行事有条不紊。这颗充满疑虑的心,渐渐落了地。 她心潮澎湃离开了夏时院,向着身旁跟着的李嬷嬷道,“去把邢妈妈叫来,温慧仪这账是该清一清了。” 第34章 北茴低声问,“姑娘,这回老夫人该心甘情愿把掌家权交出来了吧?” 时安夏笑着摇头,“难!你不懂祖母是个怎样的人。但饼已经给她画那么大了,她不交心里也很难受。只是这掌家权一旦交出来,想要再收回去就真的难了。可惜这侯府啊,就是个烂摊子!” “既是个烂摊子,那姑娘为何还想要接下来?”北茴不解。 照她想来,姑娘的母亲是护国公府嫡女,不接这烂摊子,能过得更好,何苦费那心力? 时安夏望着窗外黑沉的天空,喃喃的,“独善其身的确轻松得多啊……” 只是她忘不了大伯的外家一族,上辈子是如何倾其所有助力她;还有大伯母,三叔母,四叔母的娘家,以及时家族中的好儿男们。 侯府是不好,甚至只是个空壳。但对于很多家族来讲,却也是难望其项的世家权贵。 比如大伯的外家祖辈都是商人,有钱,但没有地位。把女儿嫁进侯府,能攀上侯府这门亲事,哪怕在外行商,也诸多受益。 只可惜大伯的母亲难产死了,这份荣耀并没有持续多久。这是他外家许多人心里的遗憾。 时安夏自己也有打算,就这么慢慢规划起来。 让有抱负的儿郎们施展才华,姑娘们嫁得如意郎君,让家族重现荣光,方不负这重生韶华。 至于荣华富贵,权利地位,上辈子争了一生,抢了一世,已经够了。何况,这侯府中其实另有乾坤。 这么想着,心头大定。 北茴还有一点不解,“姑娘为何要把咱们杀人的事情说出来?大爷不是说了,这事要瞒下来,没得污了姑娘的名声。” 时安夏唇畔逸出个浅浅的笑,“放心,祖母会烂心里的。她更怕我污了侯府名声,所以一个字都不会透出去。尤其现在温姨娘已经不被她信任。” 北茴埋怨起来,“姑娘您也是,人分明是我杀的,您做什么非得往自己身上揽?” “因为……我连人都杀过,祖母便知我是个狠人,不会轻易来惹我和母亲了。” 次日,时安夏禀过母亲,说要出府办事。 唐楚君应了,只叮嘱要多带些人出府,别让人给欺负了。 时安夏莞尔,遂了母亲的意。除了带着谭妈妈和北茴,还多带了些小厮出门。 不多会,马车稳稳驶出侯府大门。 门房今日格外殷勤,“安夏姑娘走好,天寒地滑,出行定要注意安全。” 时安夏撩起马车帷幕,一派的雍容华贵,微微点了点头,便放下了帘幔。 一个人影惊鸿一瞥间,立刻朝远处马车跑去。 “姑娘,侯府那位姑娘可算出府了。” “走,跟上那辆马车。”一个轻柔的声音传出。 与此同时,时安夏问北茴,“马车跟上来了吗? 北茴答,“姑娘,跟上来了。” “那你快上马车,别凉着。”时安夏总想着北茴身体不好,关节疼痛,最是冷不得。 其实这会子的北茴,身子骨好着呢。刚跳上马车,就俏皮地抱紧她家好姑娘,“姑娘放心,北茴凉不着。” 时安夏其实不太能分得清前世今生,总之看到北茴就心疼,舍不得她冻着。见她一身寒气,忙将汤婆子塞她手里。 北茴又把汤婆子给她塞回来了,“哎哟,我的好姑娘,能不能爱惜下自个儿的身子。自从落水后,寒气入侵,您这咳嗽一直没断。” 时安夏就一路听她唠叨,也没有不耐烦,温温笑着,只觉一切世间美好都在这些唠叨中。 到了富贵楼,时安夏找了个最里的雅间坐着。 不一会儿,后头那辆马车的人便找过来。 那姑娘容颜秀美,举手投足间都透着良好的教养,“采菱见过时姑娘。” 时安夏抬眼望去,再次暗暗心惊,仿佛见到了那位曾经不死不休的魏贵妃。 只是眼前这位的美貌,十分低眉顺眼,毫无攻击性,与魏贵妃又是大相径庭。 “魏姑娘在我侯府外等了好几日,可是有事?”时安夏让北茴斟了一杯热茶放到对面,淡声道,“魏姑娘坐下说话吧。” 魏采菱依言落座,低头不敢直视对面贵女的眼睛,“采菱从心底里感激姑娘,言语不能表达万一。前几日去庙里求了个平安符,想送给姑娘以表心意。” 她没说的是,她跪着抄了一天一夜的经书,感动了路过的寂元大师。 此平安符是寂元大师亲手绘制而成。 时安夏却是接过平安符看了一眼后,眸色微微起了变化。寂元大师来京城了? 寂元大师可是上辈子最后将她送走的人。 当时寂元大师在她临终前双手合十,“太后挽江山社稷于悬崖,救万千百姓于水火,是有大功德之人,是北翼之幸,万民之福。愿太后来世所得皆所愿,不被风雪染,不被流言欺,平安度华年。” 其实在重生后,时安夏就曾借用过寂元大师的名号办私事。 那日宏达大师被请来给时云兴超度时,时安夏便让北茴偷偷送去一封信。 信中让宏达大师到侯府走个过场就走人,不必留下做法事。 落款是他师兄寂元大师的特殊记号,宏达大师丝毫没有怀疑。 谁知魏采菱竟然能从寂元大师手里求到平安符,也是个有缘人啊。 时安夏笑起来,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这轮回的命运当真奇妙得很。” 魏采菱听得心头大震,感觉听懂了,又感觉没听懂。站起退开一步,朝时安夏深深磕了个头,准备告退。 时安夏却道,“说了我与魏姑娘一见如故,总要作实才好。” 魏采菱惶恐,“采菱不敢高攀,采菱知姑娘是为了保住采菱的名声才……” “不,魏姑娘多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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