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 桂嫂被这不要脸的话气得浑身发抖,“黄碧莲,你死了男人就跑来跟我抢男人?你到底要不要脸?是不是要我把这男人让给你啊!” “咦,这是你说的,可不是我撵你!”表妹摸了摸肚子,“你自己生不出儿子怪我?再好的牛耕你这块破田,也长不出好芽来!” 时安夏厌恶极了,“桂嫂,你哪来这么不要脸的表妹?没得污了本姑娘的耳朵!” 桂嫂这才想起自家姑娘还未出阁,忙面红耳赤跪下请罪。 谭妈妈见姑娘已经翻开账目在看,显是不耐烦了,便板着脸问,“桂嫂,你们家要是没有诚意卖身进府,就不要耽搁姑娘的时间。家里事儿回家商量!再问一次,有谁要卖身进府,没有就出去!” 那三个人互望一眼,齐齐把小蝶往前一推,“她!” 杨玉花忍不住多问了一句,“那蝶儿的月银……” 谭妈妈冷冷哼了一声,“侯府替你们养孩子,管吃管住,还想要月银?等十四岁以后能真正干活儿了再来谈月银。要卖就卖,不卖赶紧走人。” “卖卖卖!”小蝶她爹生怕五两银子被搅黄了。 外面早有牙人等着作保,拿了标准的身契书进屋,按照流程问询一番后,便书写了一份完整契书,让小蝶的爹娘按了手印。 时安夏让人拿了五两银子给桂嫂家男人。打发走这家人时,那边掌柜们也考虑好了。 第24章 几人中,除了杨掌柜,其余人都表示愿意签身契,以后听姑娘差遣。 官府牙人便把这几个人的身契也一并办了。 待人走后,时安夏让人把杨掌柜管的铺子账册挑出来,又叫来东蓠吩咐,“你盯着他,看看他去找谁,做了什么。” 东蓠领命去了。 时安夏吃完晚饭,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 她看着黑寂的夜色中,灯笼在檐下温温亮着,发出暖黄的光。 莫名有点想母亲。有些话,前世没来得及问。这一世,总要问问清楚。 时安夏便踩着积雪,去了海棠院。刚到门口,就见韩姨娘咳嗽着踮起脚尖在往院里望。 韩姨娘身边的婢女杏儿慌忙跪下,“见过安夏姑娘。” 韩姨娘一扭头瞧见时安夏,也是大惊失色,赶紧低了头,“见过姑娘。妾身这就离开。” 时安夏问,“姨娘这是惦记舒哥儿了?” 韩姨娘越发紧张,忙摇头否认,“不,不是,妾身只是想着舒哥儿刚到一个陌生地方,他可能,可能会不乖,别惹了夫人不快。” 时安夏打量起对面的女人。她年纪比母亲小一些,柔弱纤细,似风一吹就会倒。 她脸色是不正常的苍白,眉间有化不开的忧愁,让人一见就觉得她在这世间过得艰难而苦涩。 如果没记错,韩姨娘应该是在两年之后就病死了。舒哥儿还很小,结果被温姨娘要过去也养死了。 时安夏温温一笑,在飘着飞雪的夜里格外温暖,“姨娘不要紧张。你以后想看舒哥儿,尽管来看就是了。走吧,随我进去。” “不,不用了。”韩姨娘忙从袖中拿出一个拨浪鼓,颤颤递过去,乞求道,“劳烦姑娘把这个给舒哥儿,一摇,他就不哭了。” 时安夏不接拨浪鼓,顺势拉着韩姨娘一起进院子,“叫你去,你就去吧。你去哄哄舒哥儿,我还能找我母亲说会体己话。” “好,好吧。”韩姨娘涨红了脸,只觉得姑娘真好啊。明明是成全自己,还说得好像让自己帮忙似的,“谢谢姑娘。” 她感激地朝着时安夏的背影深深一福,一直目送到没了人影,才转身进西厢房。 那边,唐楚君在东厢房里守着睡觉的儿子。 原本这么大的儿子已算成年男子,她是不该这么寸步不离守着他的。 可是那缺失的十六年,是她胸口的痛。 她看着儿子身上密密麻麻的伤痕,心如刀割,疼得喘不上气来。 本来她想说实话,说他是她的亲生儿子。 奈何时云起发了高热,申大夫来看过之后,给他开了药。等退了烧,他便安静熟睡了。 他睡得并不安稳,像一只惊恐的小狗,蜷缩在床上,双手交叉抱着肩膀,显然经常用这个姿势躲避挨打。 唐楚君看得心酸极了,眼泪止不住流下来,比曾经知道时云兴死了还难过百倍。 钟嬷嬷进屋来,低声附耳道,“夫人,姑娘来了。” 唐楚君这才擦干眼泪,去了自己所住的正屋。 她进去的时候,看见女儿一个人孤单站在窗前,望着窗外发呆。 “夏儿。”唐楚君想说,这么晚了,怎么不去睡觉。可话到嘴边,她莫名咽下了。 许是欠了儿子十六年的时间;许是看到女儿纤瘦孤独的背影,又忽然想起,她还欠了这个女儿整整十年的时间。 眼泪莫名模糊了双眼。 时安夏听到声音,转过身来,看见母亲已是泪流满面。 刹那间,她鼻子也酸酸的。 活了两世,她才有机会这般细细端详母亲。 那是一张美得惊心动魄的脸,眉间隐有哀愁,唇畔噙着疏离和伤感。 时安夏第一次艰难问出心中一直想问的话,“母亲可是不喜夏儿?” 唐楚君愣了好一瞬才反应过来,上前一步搂紧女儿,“夏儿!母亲怎么可能不喜夏儿?” “那为何……”时安夏没忍住哽咽,“为何母亲对夏儿只有客气和疏离?” 曾经作为一国太后,最为遗憾的,莫过于有个不争气的父亲,更有个早逝且对她清冷的母亲。 她两岁多在京城走失,被人牙子带着四处飘零,要把她卖个好价钱。她早已学会看人脸色,从微小动作和表情就能洞察人心。 直到十二岁被大伯找回来,才知自己原是这样高门大户的嫡女。 她惶恐不安,很希望自己被亲人认可。所以拼命学习,想让自己对家族有所助益。 起初侯府二房这边的人不怎么看得起她,连奴才们都看人下菜碟。 唯有时云起和韩姨娘,从没对她使绊子。 唐楚君对她不是不好,只是太客气了。 所以她很想问个明白,“因为母亲不喜父亲,所以也不喜夏儿么?” 唐楚君摇头,泪水汹涌,“夏儿,对不起,是母亲把你弄丢的,母亲心里实在愧疚。母亲又怎会不喜夏儿?” 时光割裂十年之久,她错过了女儿的成长。在女儿最需要母亲的时候,她不在女儿身边。 那一天是怎么失去女儿的呢?是因为她的过失。 听说时成逸与人议亲,还订下交换庚帖的日子,唐楚君在马车里痛哭了许久。 恍惚回到侯府后,她就发现女儿不见了。那一刻,她简直觉得天崩地裂。 她第一次在侯府大发脾气,狠心发卖了失职的乳母,从此疯狂寻找女儿的踪迹。 侯府在找,国公府也在找。几乎都要绝望的时候,时成逸竟然将时安夏带回来了。 唐楚君再次见到时安夏的时候,心中激动得几乎晕厥。但没有想象的拥抱,也没有惊天动地的相拥哭泣。 那个又瘦又小的姑娘在她面前,用十分不标准的动作,行了个礼,“见过母亲。” 唐楚君生生抑制了所有情绪,将她亲手扶起,轻声道,“回家就好。” 她一直是个懦弱的人,在自己亲事上如此,在儿女的事上也疏忽失职。 此刻唐楚君被女儿骤然一问,心中多年压抑的情绪翻滚得澎湃汹涌,“夏儿,是母亲把你弄丢了!在你走丢的日日夜夜里,母亲没有一刻不想着你。” 时安夏忽然就明白过来,不是母亲不爱她,是不知道要怎么爱她。战战兢兢表达着爱意,所以显得清冷又疏离。 她曾经没有机会问。 可母亲对时云兴的死都那般痛苦,说明并不是因为父亲的原因迁怒于她。 这一世,终于问到了答案。 时安夏心头一松,眼泪盈了满眶,却终究还是把那股酸涩的泪意逼回去。 她轻轻偎在母亲怀里,目光坚定地望着前方,喃喃道,“母亲,我们要和哥哥好好过这一世!” 唐楚君的眼泪怎么都止不住,将女儿抱在怀里,像捧着世上最珍贵的宝贝,“母亲再也不会把你和起儿弄丢了!” 第25章 钟嬷嬷隔着纱帘来报,说云起少爷醒了。 母女二人便去了东厢房。 时云起挣扎着要起床行礼,被唐楚君一把按住。 时云起涨红了脸,小心翼翼的,“儿子见过母亲。” 唐楚君的手按在儿子瘦骨嶙峋的肩膀上,悲从中来,刚整理好的妆容又乱了,泪眼朦胧,“我可怜的儿子,我的儿啊……” 时云起有些怔愣。 从下午开始,他就觉得不对劲,总觉得母亲看他的眼神十分奇怪。 他后来才知道,母亲要从庶子中挑选一个作为嫡子来养。 他内心不是不期盼的。 从小到大,他从不知道娘亲的怀抱是什么样的,只知道温姨娘一直对他耳提面命,时时提醒他庶子的身份,提醒他生来就下贱,更提醒他一切要以云兴少爷为尊。 在蔷薇院里居住的时候,他哪怕饭吃多了一口,都会被温姨娘打得鼻青脸肿。 后来长大一点,温姨娘就不会再打他的脸了,只是想着法子在大家看不到的地方留下伤痕。 家里的庶子们都叫夫人为“母亲”,但他多希望夫人真的是他的母亲啊。 这个温柔的女子会在无人时,塞给他桂花糕,蜜饯,或者是香软可口的柿饼。 他尝过的所有好吃的东西,都是这个女子带给他的。 她就是他整个灰暗世界里唯一的那束光。 所以在母亲的亲生女儿安夏妹妹被找回来后,府里大多数人都嘲笑她,欺负她,看她笑话的时候,他也会悄悄去跟安夏妹妹认真说起府里的规矩,什么样的场合应该注意什么,避开什么。 可是他已经十六岁,母亲不会要一个长大了的庶子当嫡子。 他理解她选择舒哥儿,孩子小,不认人,容易跟嫡母亲近。 可母亲不知道的是,孩子在受过太多苦难之后,遇到温暖才会更加想要抱紧,想要亲近。 其实,他也很想亲近母亲的。 只是终究,他的梦破灭了。 可为什么母亲又哭得这般伤心?他不明白。 时安夏静静站在一旁,瞧着眼前五官精致出挑的少年,分明应该有着最锦绣璀璨的人生,却在一个寒冷早晨,死在青楼后门外的肮脏水沟里。 传说是在青楼里为抢个姑娘起了争执,被几个人用麻袋套着脑袋打死的。 又听说,温姨娘嫌弃他给侯府丢人,拒不收尸。 时安夏那时在宫中已然四面楚歌,无暇顾及,便传信给大伯替她善后。 大伯后来回信说,时云起根本不是被打死的,而是被人折磨侮辱致死。 那时,她还不知道时云起是她亲哥哥。 直到她成为北翼国最尊贵的女子,当年接生婆的孙女才冒着杀头的危险把秘密说了出来。 那一刻她才心惊,也许时云起的死并不是那么简单。只是那时温姨娘早染瘟疫死了,连报仇的对象都找不到。 一想到哥哥死得凄惨,时安夏的呼吸都变得凝重起来。是她曾经忽略了太多人和事,才造成永恒的遗憾。 好在上天待她不薄,还有机会救她可怜的哥哥。这么想着,便朝他轻轻一福,“夏儿见过哥哥。” 时云起再次僵住了,那种不对劲的感觉又涌上心头。 以前,时安夏也叫他“云起哥哥”。 但今日不同。 那声“哥哥”听起来十分悦耳,就好像他们是一家人。 这个念头一起,他鼻子就酸了。 他不配啊!他这般下贱之人,哪里配有这么好的母亲和妹妹? 时云起低下头,不敢看她们的眼睛,“云起无能,没救回云兴少爷,愧对母亲厚爱。” 大家都以为是他救起了时安夏。 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那天跳下水后,看见时安夏和魏采菱都快被水冲走,是时安夏当机立断把溺水的魏采菱推给了他。 他救的人,其实是魏采菱。 母亲莫不是因为这个,才对他…… 这会子唐楚君泪如雨下,心疼得都快裂开了,张嘴想说话,却发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时安夏见状走上前,与他对视,眸里泛着温暖的光,三言两语撕开了这段隐藏十六年的真相,“哥哥,当年温姨娘将你和时云兴互换了。你才是我亲哥哥,是母亲的嫡子。时云兴,不过是偷了你人生的冒牌货。” 时云起脑子里有什么东西轰然炸开,身上新伤旧痕都变得刺疼无比。目光迷离又不可置信地望了望唐氏,又望了望时安夏,骤然倒下,没了知觉。 再醒转时,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屋子里空空荡荡。 他动一下,身上就疼得快要爆开。没忍住,冷嘶了一声。 就这一声,便惊动了屋外的人。 是唐楚君端着药碗进来,“起儿,你可算醒了。高热两日,把我吓坏了。” “母亲……”时云起怔怔看着眼前温婉的妇人,感觉像是做了一场黄粱美梦,“我梦到,梦到……” 他说不下去了,觉得很羞耻。竟然因为嫡母选子,怕自己选不上,而做了自己是嫡母亲生儿子的梦。 唐楚君极力忍住就要掉下的眼泪,将碗放在床头的矮几上,纤手覆住儿子的额头,“起儿,那不是梦。你妹妹说的都是真话,你是为娘的亲生儿子。” 时云起贪婪注视着这张温柔的脸,生怕一眨眼,母亲就变成那个狰狞又可怕的女人。 他看得太过用力,视线渐渐模糊,泪水顺着眼角滑落。 四目相对,唐楚君终没忍住,滚烫的眼泪也滴在儿子的手上。 她哽咽的声音,将空气染得悲凉了几分,“起儿,对不起。” 一句对不起,又怎能弥补那么多年的伤害? 她对不起儿子,也对不起女儿。她不是个称职的母亲。 忽然想起早前女儿说过的一句话。她说,“母亲,我们要和哥哥好好过这一世。” 就当前十六年是上辈子吧!为母则刚,从这一刻起,她要振作起来,为儿女撑起一片天。 唐楚君将眼泪擦掉,仿佛重新活过来一般,一勺一勺喂儿子喝药。 时云起坐起身,声音低哑哽咽,“母亲,儿子可以自己来。” 唐楚君温柔看他一眼,“你身上有伤,乖乖吃药。” 时云起低着头,乖乖就着勺子喝药,耳朵红了一大片,唇角却是怎么都压不下去。只是泪意又莫名翻滚,开始是哽咽,然后变成嚎啕大哭。 第26章 压在心底的奢望,竟然变成真的。时云起好害怕啊,怕一切都是他的想象,一切都是一场梦。 他对自己说,这是最后一次哭泣,以后再也不哭了。 他要笑,要勇敢。 他有温柔宽容的母亲,有美丽聪明的妹妹。他的余生,要拼尽全力护着她们。 唐楚君忽然觉得人生十分圆满,儿子俊秀,女儿聪慧,这场错嫁也不是不能接受。 至于时成轩,只要他离远点,别来扰她清静碍她眼,她就能把这日子红红火火过下去。 她的余生,是要为一双儿女打算的。 唐楚君次日就换了色彩明亮的裙袄。 这是嫂嫂一个月前才差人送来的新衣,京城最时兴的款式,料子也是稀有的云锦贡缎。 她早前对生活十分将就,足不出院,也就很少穿得这般隆重。 如今她儿子活得好好的,女儿又贴心能干,自然应该打扮体面。 要说唐楚君心里真就一点想不起养了十六年的时云兴,那是假的。 可只要一想起她好吃好喝供着的儿子是温姨娘的儿子,她自己的儿子却被虐待得满身伤痕,她那颗柔软的心立时就变得坚硬起来。 甚至有时还带了恨意,想狂笑几声,说一句老天有眼。 不止唐楚君收拾得雍容华贵,整个海棠院的人都被下令换了新衣。 丫环婆子们一个个喜气洋洋擦灰洒扫,连梁上的灰尘都抹得干干净净。 “瞧着咱们夫人得了嫡子,心情大好呢。” “兴少爷这才刚走,她就养了别人的孩子为嫡子,多少还是让人寒心。” “你懂什么?兴少爷不学无术,在外浪荡得很,不止被京城所有书院拒之门外,听说还惹上过人命官司。” “好像是这样。咱们夫人听了这些,气了好几日,这会子想通了。与其让这么个败家子败坏咱们侯府的名声,还不如死了的好。” “嘘,小点声!到底是嫡子,夫人是不是心里真放下了,谁也不知道。” “反正瞧着啊,不止舒少爷是嫡子,起少爷要不了多久,也会成为嫡子,还是咱们侯府独一份的嫡长孙。” 海棠院的景况传到蔷薇院,温姨娘气得浑身发抖,抬手又砸了一套杯子。 “她们还说了什么?”温姨娘的目光仿佛要吃人。 来报信的,是海棠院的香嫂,在厨房做杂活儿的,“她们说,兴少爷的字儿都是起少爷写的,作的诗文也都是起少爷帮的忙。兴少爷就是个废物,根本比不上起少爷。起少爷在那养病,养着养着,迟早要成嫡子。夫人对起少爷可照顾了……哦,还说,亏得兴少爷死了,不然平白污了侯府的名声。” 温姨娘满眼猩红,眼泪掉下来。 她的儿啊,尸骨未寒,这些人就这般作贱! 她不会放过这些人!她要发卖了嚼舌根的贱蹄子们! 她拭干泪水,眉眼阴戾,“刘妈妈,去把府上奴仆的身契给我拿来!” 刘妈妈怔了一瞬,才弯腰陪着小心,“姨娘,您忘记了,府上的身契头两天就被老夫人派人拿走了。” 仿佛是印证这话,邢妈妈进了蔷薇院,在帘外扬声道,“温姨娘,随老奴去点个库吧。” 温姨娘怄得想吐血。 这两日真就是一点也没闲着。老夫人要收走她的掌家权,已经派了好几个嬷嬷来跟她交接各种账目。 这是一点余地不留了。 她去求过时老夫人,但没用。嘴巴说干了,那死老婆子就跟吃了秤砣铁了心。 但看时老夫人那架势,应该是想自己先管着中馈,不会那么快放权给唐氏母女。 再努努力,说不定还有转圜机会。温姨娘安慰自己。 她这些年管着中馈,零零碎碎没少贪。但数额都不大,因为侯府也没什么大的可以被她贪。 最大的就是唐楚君的嫁妆。可她基本没染指过,因为她一直觉得那迟早是她儿子的东西。除了…… 邢妈妈见温姨娘阴沉着脸发呆,面上的不悦就显了出来,“温姨娘快点吧,老奴盘了库还要去给老夫人回话呢。” 温姨娘狠狠瞪一眼,“催什么?没看见我在想事情吗?” 邢妈妈也不惯着她,“温姨娘以为磨蹭就可以不清点库存不盘账了吗?老夫人说了,账目若是对不上,就开你的私库清账。” 温姨娘又惊又怒,“你敢!” 邢妈妈微微一弯腰,“不想开私库,就请吧,早结清早好。” 但那堆搅成一团乱麻的烂账还没清完,温姨娘就惊闻,时成轩的升迁梦破灭了。 时成轩失魂落魄回到侯府,直接去了荷安院。 垂头丧气往椅上一躺,闭上眼,蔫蔫的,“完了完了!” 时老夫人一瞅这模样,心直往下掉,“怎的?轩儿,结果出来了?” 时成轩鼻子里怏怏哼了一声。 时老夫人怄得闷闷不乐,坐在一旁相对无言。 三年前,儿子也是这模样。 请客喝酒没少搞,就是升不上去。 还以为今年有所不同,谁知……其实准确来说,也确实有所不同。 时成轩有气无力开口,“年后我得去翰林院。” 当时姜大人的原话是这样的,“本官举荐你去翰林院,虽是平调,只要你好好用心,相信很快就有机会。” 把时成轩调去翰林院,姜佑深是有考量的。 时成轩在礼部已经混了多年,办事不是说能力差,那是一点也没有。偶尔办个官民的婚丧嫁娶都能错漏百出,闹出笑话。 礼部现在是完全不敢把什么事交到他手里。 但翰林院不同。这里就是文人养名气,做学问的地方。 当然不能让时成轩亲自去编撰文集,修订旧本。但以他的资历,以他家建安侯的背景,管理一下新晋文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万一这里面的文人以后做出些名堂来,他也能与有荣焉沾点光。 至少翰林院这种地方,能减少给家人惹祸端的机会,碌碌无为过一生的比比皆是。没谁会笑话谁,是个养老的好去处。 说白了,谁叫他有个好女儿呢?姜佑深就是想还时安夏一个人情。 他已经跟翰林院那边打了招呼,分配几个有前途的文士在时成轩手下便是。 末了,姜佑深还叮嘱一番,“你们侯府的风评实在是一言难尽。不好好处理,以后也很难。你好自为之。” 时成轩没有半分喜悦,只觉姜佑深把他当累赘给扔出了礼部。 时老夫人也作如是想,并且咬牙切齿把所有责任全归咎到温姨娘头上,“要不是温慧仪闹那出,你何至于如此?” 第27章 时成轩深觉如此。 尽管他已经做出补救,但坊间的茶楼书馆,哪哪都在说他们侯府仗势欺人。明明是魏家小姐派人去救人,却反被侯府诬陷。 说书先生还把温姨娘教唆奴仆闹事,又欠百姓工钱闹上官府写成了段子,一时满京城都在议论建安侯府行事不要脸。 这种情况下,姜佑深这么爱惜羽毛的人会为他着想才怪。 母子俩正在你一言我一语骂温姨娘坏事,就见时安夏满面喜色进屋来。 她先是给祖母和父亲请了安,才喜气洋洋道,“恭喜父亲!” 时成轩一脸恙色,衰衰的,“何喜之有啊?” 时安夏坐到时老夫人的软榻边,笑道,“父亲调去了翰林院,不值得高兴吗?” “平调。”时成轩摆了摆手,“不值一提,还不如原先的礼部呢。” 在他看来,起码礼部还能收点好处。翰林院那鬼地方,一点油水都没有。 时安夏正色道,“此言差矣。父亲想想,当朝除了武将们,有几个大臣重臣没在翰林院待过?” “是……吗?”时成轩疑惑坐直身。 时安夏点点头,“这也不是什么秘密,父亲随便打听打听就知道了。女儿再问父亲,分到你手下的文士都是些谁?” 时成轩想了半天,“好像有个叫……什么贤?” “朱羽贤,前年进士榜第十八。”时安夏眼睛亮晶晶的。 这位仁兄挨到她当太后的时候,已是专职为她草拟奏令,参与很多重大决议。 时成轩身体坐直了点,又想了半天,“好像还有个叫吴林?” “吴长林,前年进士榜第十。” 此人后来位居御史,出了名的冷面不讲私情,正直得让人恨。 曾被荣光帝贬去漠州任知府,在那里兢兢业业干了五六年,愣是把鸟不拉屎的漠州打造成了北翼稳如磐石的边陲重镇。 她亲自下旨把吴长林调回京的时候,据说漠州百姓十里长街下跪相送,场面十分感人。 时成轩来了兴趣,“还有,还有个叫……黄月?” “黄醒月,前年进士榜第六十二名。” 这个人有点意思。诗文一绝,傲骨清风,这是说得好听的。 说得不好听呢,则是虽写得一手好文章,但人情世故极差,对时事也不关心,因此很难在朝廷有一席之地。 他很穷,却以双足踏遍北翼大江南北,游走过万千市井小巷。他知民疾,却对民疾视若无睹,导致他的仕途停滞不前。 说白了,给他个风花雪月或者游记类的命题,他定能给你弄个华而不实令人惊艳的诗赋出来。但若应对治理国家的策论,他就显得十分木讷。 这样的人用好了,可以装点门面;用不好,就容易坏事。 时成轩又说了几个名字,均是时安夏的前世老熟人。 她便知,姜佑深看似没帮忙,实则是在还她人情。 也只有时成轩这等目光短浅的蠢人,才会觉得升迁是唯一出路。 上一世,时成轩在时老夫人的操作下,利用她这个晋王侧妃的光环,从礼部调去吏部,很是风光了一阵。 结果惹了大祸,连累她也举步维艰。 如今只要她把父亲看管好,这一世就能少闯点祸。 时老夫人听了时安夏这一通分析,心情也似乎好了很多,“听夏姐儿这话,你父亲还走了个好去处?” “那是自然。”时安夏先铺垫好,“父亲过去以后,少说话,多看书。那几个文士自己知道要做哪些事,您别过多插手。多关心他们生活上的事就够了,哦,千万别带他们出去喝酒吃肉,更不要去逛……嗯,什么不好的地方。” 时成轩听得两眼闪着愚蠢的光,就记住了仨字儿,“多看书?” 别人看书费眼,他看书费的是命啊! 时安夏忙安抚,“您不看书也行。您就去您自己的地儿待着,别打扰他们就可以了。母亲说了,您要是肯听话,不到处惹事儿,她能保你步步高升。” 说一千道一万都没最后这几句话管用。 时成轩眼睛亮了,“真的?” 时安夏诚恳点点头,“母亲是这么说的。” “行!”时成轩拍了拍胸脯,“今儿我就去你母亲院里歇着。” 时安夏:“……”大可不必啊! 她想了想措辞,“母亲刚经历丧子之痛,准备吃斋念佛一百日。父亲还是别去扰了母亲的清修。” “这样啊,”时成轩倒也不纠结,“好吧,那让你母亲注意身体。为父准备明天就正式上任去。” “愿父亲在翰林院事事如愿。”时安夏乖顺的。 时成轩却疑惑,“对了,你一个小姑娘是怎么知道翰林院那些人的?” 他连名字都没记全,女儿却能准确说出人家前年的进士排名。这太不可思议了。 时安夏对自己这过目不忘的本事十分满意。她刚知道,哥哥时云起也可以。 他们兄妹俩真是受老天爷偏爱啊。 她早就想好了理由,谎话编得顺顺溜,“因着父亲要升迁,母亲找舅母要来了礼部官员的基本资料,女儿早已背得滚瓜烂熟。又因着云起哥哥明年要参加春闱,母亲又找舅母要来了历年考题以及历年进士榜名单。女儿正巧记性不错,就记在了脑子里,没想到派上了用场。” 时成轩惊呆了。 时老夫人也惊呆了。 两人惊呆的点,都乱七八糟。 唐楚君变得这般上心?夏姐儿记性如此之好?起哥儿明年要参加春闱? 就忽然热血沸腾起来,他们二房也开始干正事了! 尤其时老夫人有种想流泪的冲动。 自她嫁入侯府,没有一天不操心,没有一天不担心。 不管怎么筹谋,都感觉看不到希望一样。 丈夫平庸,儿子无能,孙子是草包,谁能体会她心里的苦啊! 温姨娘却在这个时候打帘进来了,“给姑母请安。老爷也在这啊,正好,妾身有事跟老爷商量。” 时成轩皱眉,满脸嫌弃,“你能有什么事?” 温姨娘这几日被查账查得头晕脑胀,急需做件大事转移时老夫人的注意力,同时挽回自己在姑母和老爷心里的形象。 她低眉柔顺道,“听说老爷平调去了翰林院。妾身想了想,如果只是平调,应该可以去求求袁大人,让您平调去户部,妾身跟袁大人的……夫人有些交情……” 第28章 在温姨娘想来,翰林院自然没有户部好。 户部是皇帝的钱袋子,谁能不重视管钱的人? 以她自己为例,掌家的时候多风光,多受人尊敬。现在呢,掌家权被收,连不长眼的奴才都能来呲她几句。 若在早前,温姨娘这话对时成轩应该是有效的。但现在嘛,刚吃了自家好闺女画的饼,就吃不下别的了。 他神情十分冷淡,“我觉得翰林院没什么不好。”他顿了一下,抬起头,“你跟袁大人的夫人有交情?确定不是跟他的小妾有交情?” 以前他不爱拿这些话刺她,但这回把升迁搞砸,温姨娘是罪魁祸首,那就没什么怜香惜玉的说法了。 温姨娘闻言面红耳赤,偏偏还不能反驳。 袁大人的正牌夫人虽不如唐氏身份显贵,但也出自书香门第,自不会跟她一个妾室交好。 倒是袁大人的小妾梁氏,因着同乡的缘故,与她极为投缘。 两人时不时就约着见面。总之温姨娘也没少出馊主意祸祸袁家。 她本想着手里捏着梁氏的把柄,可以让其去吹吹枕头风。 只要把老爷的事儿办成了,之前闯的祸就能一笔勾销,还能把掌家权重新要过来,那就不存在清不清账一说了。 但现在老爷一脸漠然,压根不想听她说话。 时安夏也无视温姨娘,全当她是空气,“父亲,您新官上任,母亲说要为您宴请同僚。” 这话时成轩爱听,肉眼可见的高兴,“当真?” 时安夏点点头,“但母亲说,您是平调,不宜大办,就随意请您主管的那几个文士到家中小聚即可。” 时成轩一脸茫然,“哦,不是请上头那几个?” “自然不是。翰林院与别的地儿不同,父亲您可千万别胡乱邀约,否则说不定就得罪了人,令人不喜。”时安夏见时成轩顿时没了热情,又温温道,“母亲会根据那几位的喜好,选一些恰当的礼物送过去,您不必忧心。” “不忧心!”时成轩也不是不知好赖,顺嘴道,“夫人她有心,我自然不忧心。” 温姨娘眼见这父慈女孝的画面,便想起此前时成轩提到唐氏说过的话,“她看我不顺眼,我看她还不顺眼呢!要不是母亲逼着我娶她,我能娶这么个木头人回来吗?” 如今唐氏面都不必露,在老爷这里竟成了事事为他操心的“有心人”。 温姨娘暗恨。 时安夏冷眼看着,声音却多了几分温润和柔软,“其实母亲宴请您手下那几位同僚,倒也不全是为了父亲您。母亲还想让云起哥哥和他们见见面,涨些见识。” 时老夫人恍然大悟,手一拍椅子扶手,激动道,“楚君想得周到啊!” 时成轩这才反应过来,那几位都是进士榜上的人,甚至有些名次还十分靠前。 若是自己儿子得了这些人的指点,岂非事半功倍! 不由得对自己夫人的远见和眼光佩服起来,“还是夫人她有眼光!” 时老夫人便是重新审视起唐氏母女,瞧着嫡孙女全心全意为自己父亲出谋划策的样子不似作假,看起来也不像是和大房串通一气。 如此心头又松动了一些,觉得掌家权是该给了唐氏母女才像样。 众人散了后,时老夫人便让人去叫了海棠院的严妈妈来问话。 严妈妈禀报道,“老奴瞧着,夫人确实心软了,时时关心起少爷的伤情。不过,老奴近身去看过起少爷,那一身伤啊!您是没瞧见,有的地方骨头都露出来了。连申大夫也说,打下人都不是这么个打法。” “这个温慧仪!”时老夫人听得心抽抽,“李嬷嬷,去喊她过来!” 门外的温姨娘本来正在偷听,闻言吓一跳,赶紧跟守门的陈妈妈打了个手势,一溜烟跑了。 陈妈妈那日被罚在雪地里跪五个时辰,两条腿差点废了。 要不是安夏姑娘后来又到老夫人跟前替她求情,让她去明松堂把时辰跪满,恐怕她这条老命都要没了。 这会子她要死不活地守在门外,一言不发,什么都不想说。随他们爱干什么就干什么。 她是看出来了,温姨娘和时老夫人都不是东西,对她这么重要得力的下人一点不留情面。以后要再想叫她卖命,嗯哼,那是不能了。 李嬷嬷去请温姨娘时,严妈妈还在继续汇报,语气里带了些喜悦,“倒是有个好消息,老夫人听了定能高兴。” 时老夫人想的却是,得让起哥儿早些好起来,别误了跟那几个文士交好的机会。 唐氏好容易为他筹谋,他得抓住机会。 如今唐氏定是看在起哥儿救了她女儿的份上,才关爱有加。若是过了这阵热度,恐怕就淡了。 严妈妈凑近身来,悄声道,“听说兴少爷早前那些被人颂扬的诗文,其实是起少爷所作。” “什么?”时老夫人顿时来了精神,“此话当真?” 严妈妈脸上笑得灿烂,“海棠院里的人都这么传,老奴也辨不来真假。不过老奴琢磨,应该是起少爷怕做不成嫡子,主动跟夫人和安夏姑娘说起的。您想,若起少爷能干些,夫人也有了倚仗,何苦非得收个那么小的舒少爷养在膝下。万一又养出个浪荡纨绔……咳,老奴多嘴。” 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她便轻轻掌了自己一嘴。 时老夫人却是一拍桌,喜笑颜开,“那就对了!” 她后知后觉地想起,为何曾经那么相信兴哥儿能出人头地,完全是因为他八岁就表现得惊才绝艳,连松山书院的夫子都赞不绝口,还说将来名扬京城指日可待。 结果没等到名扬京城,倒是得知被所有书院拒之门外的消息。 这会子终于醒悟过来,惊才绝艳的那个,原来是起哥儿! 时老夫人想让起哥儿成为嫡子的心思,更加热切起来。 谁知李嬷嬷风风火火来禀,“老夫人,不好了,温姨娘跑去海棠院抢起少爷去了!” 时老夫人眼皮重重一跳,一股怒气直冲天灵盖,“走,去海棠院!” 谁破坏她命格归位的计划,谁就是她的敌人! 这个温慧仪看来该处理了! 待她赶到海棠院时,就听见温姨娘正扯着喉咙在号哭,“儿啊!我的儿!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不能因为想做嫡子,就不要我这亲娘啊!虽然我只是个低贱的姨娘,但怎么说也是你的亲生母亲,你不能说不要就不要啊……” 第29章 时老夫人都要气炸了。 温慧仪这个搅家精是要彻底毁掉侯府的前程啊! 她这么一哭嚎下来,侯府人多嘴杂。但凡有人随口往外传那么几句,时云起就会背上趋炎附势,狼心狗肺的名声。 当今明德帝最是重礼法,绝看不上这样的臣子。 这温慧仪就是铁了心要让起哥儿前途尽毁,哪怕以后会试高中榜首,去到殿试,皇帝也会因这些传言废弃他。 时老夫人想到这些,重重一顿手里的拐杖,“温慧仪,你闹够了没有!” 温姨娘闹这一出完全是因为刚才被时安夏刺激狠了。 一想到唐氏尽心为时云起铺路,有国公府的助力,有侯府上上下下的支持,时云起定能青云直上,她就嫉妒得面目狰狞。 因为她非常清楚时云起是个多么聪明好学的人,但凡他愚钝一些,她也不会想尽办法折磨他。 要不是因为当初兴哥儿时不时会用到时云起,按她的想法,直接弄傻弄死,方能消了她心头的妒忌。 凭什么她的儿子死了,而唐楚君的儿子还能有大好前程,锦绣人生?凭什么这俩母子还能亲亲热热母慈子孝呢? 她气昏头了,完全忘记女儿叫她不要轻举妄动的话,脑袋一扬,“姑母,我没闹!我就是想要回起哥儿!” 唐楚君似乎刚听到动静,在几个丫环婆子的簇拥下,从正屋走出来,雍容华贵站在主屋廊下,冷眼瞧着跳梁小丑一般的温姨娘。 她美饰华服着身,端起护国公府嫡女的架子,自有一股威严气度,“庶出子女养在嫡母名下,不是很正常吗?什么时候轮得到一个姨娘在这又吼又叫要孩子的?难不成就咱们建安侯府的规矩跟京城别的世家不同?这就是捅破天去,也没人会说起哥儿半个不是。” 时老夫人一听,对啊!唐氏是正室,庶出理所应当养在嫡母名下。这本来就没什么问题,怎的自己想不到这一点? 又听唐氏冷冷道,“看来是本夫人太纵着府里的姨娘,才养成撒泼打滚的市井恶习。从明日起,辰时初全都过来给本夫人立规矩!” 温姨娘惊呆了,不止被唐氏这番有理有据的话惊了,更是被唐氏脱胎换骨的美貌气质所震慑。 她忽然想起自己刚进府时,第一次见到唐氏的场景。 那时的唐氏也美得令人嫉妒,却脆弱不堪,神思恍惚,与这侯府格格不入。 自打换子之后,温姨娘见着唐氏,内心就有种说不出的优越感,仿佛对方就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温姨娘早就忘记自己是个妾室。而唐楚君才是过了三书六礼,明媒正娶的正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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