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你说什么?你不认我这个母亲?” 宋瑞仕凶相毕露,与宋世光如出一辙,“既然你觉得我们是你的包袱,那就用别的方式了结好了。给我们一千两,从此你去侯府享福,我们是死是活你不必管。” 宋欣莹诧异地看了哥哥一眼,“那我也要一千两。” 时婉珍此时已不是万箭穿心了,麻木,心如死灰,不怒反笑,猛一拍桌子,“好大的口气!我拼了命把你们生出来,你们找我要银子!哪来的脸!” 却是下一刻,一个拳头带着刺骨的风朝她迎面击来。 第682章 宋瑞仕的拳头终于向着母亲面门而去。这一拳,并未经过深思熟虑。 在他印象里,母亲挨打不是什么稀奇事。他和妹妹之前就无数次看见父亲打母亲。 看得多了,他们也麻木了。 现在父亲不在,母亲又处处不遂他心意。他生气,就觉得自己也可以跟父亲一样打母亲出气。 袁嬷嬷惊叫一声,“天爷呐!” 时婉珍惨叫着躲避拳头,鼻子躲过了,到底没全然躲开,右边脸颊的颧骨正中那一拳。 一时,场面混乱。 时婉珍万万没想到,自己的亲生儿子敢动手打她。 她怕宋世光不假。 但儿子!她自己亲生的儿子!她不怕! 刹那间,满腔说不清的愤怒情绪将她淹没。手里捧着的茶盏豪无预兆地向宋瑞仕扔过去。 茶泼了宋瑞仕满身。 宋瑞仕一愣之下,怒气大发,更加肆无忌惮地扑向母亲,用平时父亲常用的手段,狠狠捶向母亲的身体。 袁嬷嬷慌忙来拉他,也没躲过他疾风骤雨般的拳头。 宋瑞仕捶疯了!只觉心头一阵阵畅快。 时婉珍不知全身哪来的力气,也狠狠向儿子打去。 母子相向,大打出手。 她见袁嬷嬷倒在地上不动了,慌忙大声喊,“袁嬷嬷……” 这一喊,手上便松懈下来,又被宋瑞仕打了几拳。 宋欣莹见袁嬷嬷的鼻血流了一地,吓得不轻,“哥,袁嬷嬷会不会死……” 宋瑞仕清醒过来,停下了拳头。 可面前的母亲已被打得鼻青脸肿,血糊一片。 时婉珍扑到袁嬷嬷身边去,哭声震天,“嬷嬷,嬷嬷,你醒醒,我去报官……我这就去报官……” 宋瑞仕闻言脸色骤变,拉着宋欣莹跑去时婉珍房里翻箱倒柜,只找到了五十两银子。 正是时婉珍临出侯府时,魏采菱送的那五十两银子。 宋瑞仕嫌弃地将银子揣进怀里,又翻找了一遍,还是什么都没找到。只得将桌上首饰盒里的首饰一股脑全倒出来,从中拣了几件稍微值钱的揣进怀里。 宋欣莹怕极了,“哥,你要做什么?” 宋瑞仕道,“你没看出来吗?宋家把我们当包袱,侯府把我们当包袱,连母亲也把我们当包袱。他们没一个好人!我今天出去晃了一圈,听人说,父亲是因为不敬皇室,触怒了皇权,没准要被杀头,还会连累我们被流放。咱们,跑吧!” 说着,他就拉着宋欣莹趁着暮色离开了宅子。 等时婉珍把袁嬷嬷从地上扶起来坐好后,才发现一儿一女不见了。 她如今也没有力气到处找他们,拖着伤痛的心和身体,准备去拿银子请大夫。 谁知一进屋,见屋里像是被打劫了一般。时婉珍一惊,就着微微的暮色,探头一瞧,放在箱子里的五十两银子不见了。 她怔了一瞬,摸着自己被打得肿胀的脸,无力地滑坐在地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黑暗笼罩着屋子,四周安静得可怕。 时婉珍已哭不出来。 她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摆脱了丈夫的毒打,还会遭到儿子毒打。 她儿子只有十三岁啊! 一点亮光从屋外照进来,是袁嬷嬷忍着疼痛拿着蜡烛一瘸一拐进来了。 她声音还颤着,“夫人,夫人……” 听到喊声,时婉珍骤然爆发出巨大的哭声,震得整个宅子都哐哐响。 但终究,她没再回侯府,而是安心留在宅子里,等来了朝廷发放的遣散令。 宋世光和宋平妍被判流放。 时婉珍不用和离,也自由了。但这时的她,无父无母无儿无女无丈夫,真正的无依无靠。 不知为何,她却是从心底里真正舒了一口气。 她对袁嬷嬷道,“嬷嬷,我没有亲人了。往后,咱们相依为命吧。” 袁嬷嬷心疼主子,哭得不行,“要不夫人还是回侯府去。主母仁慈,不会赶您走的。” 时婉珍摇摇头,“不回去了。往日我理解不了夏儿跟我说过的那些大道理,这几日,我忽然就懂了。靠谁都靠不住,一切都得靠自己。” 袁嬷嬷又问,“夫人不去找找少爷和小姐?”她问的时候都心有余悸,带着颤音。 时婉珍仍旧摇摇头,心在这一刻,碎了,“不找了,找回来再让他动手打我们吗?” 隔了两日,魏采菱亲自登门拜访。 她送来了八十两银票,“这银子是早前祖母私库里的。夏儿说,等你脱离了伯府准备自力更生时就给你。一共一百三十两,上次给过你五十两,这次再给你八十两。” 时婉珍隔了好一瞬,才反应过来,魏采菱嘴里的“祖母”就是她死去的母亲。 她捧着银子,百感交集。 如今没有谁比她更需要银子!她已经当了好些东西。这八十两银子简直就是雪中送炭。 魏采菱又拿了个花样子出来,“这个图,你能绣吗?” 时婉珍拿过样子图一瞧,上面是朵盛开的牡丹花,花瓣层层叠叠,色泽鲜艳富有层次,仿佛能闻到淡淡的花香。 深浅不一的粉色和红色展现着牡丹的渐变之美,金色丝线勾勒边缘,华贵之气尽显。 这一看,就不是普通刺绣。她一时也不敢打包票,“那我试试?” 魏采菱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视线没敢在时婉珍青紫肿胀的脸上停留,“小姑母,材料方面你不必担心。我早已备齐,都是上好的丝绸与丝线。你尽管用,多练练手。” 时婉珍瞧着花若递过来的一篮子丝线,咋舌,“拿这么好的丝绸丝线练手?多可惜。” 魏采菱摇摇头,“只要小姑母肯干,手上对这种丝绸丝线熟悉,能绣出好的绣品就不可惜。我们绣纺接了一批活儿,正需要人,你要是能绣出这牡丹图,就能胜任那批活儿了。” 时婉珍感激的,“起儿媳妇儿,谢谢你想得起我这小姑母。” 魏采菱一抹忧愁爬上眉梢,笑得酸楚,“是夏儿交代我这么做的。她说,只要小姑母愿意自己养活自己,就不愁没活儿干。” “夏儿……真是个好姑娘。”这一次,时婉珍是发自肺腑羡慕唐楚君,有这么个好闺女。 可这个好闺女仍旧昏迷不醒,申思远终于找到了原因。 第683章 不是时安夏醒不来,是她根本就不想醒。 这结论一出,岑鸢就明白了。 再强大的人,心里都有过不去的坎。显然,时成逸这个大伯父就是时安夏心里过不去的坎。 她不愿醒来面对这个人。这是申思远用明德帝给他讲的话本子,一一推演出来的结果。 申思远向来不喜欢负责,“结果若是对的,那就是我的功劳。结果若是错的,那就是话本子提供的信息不准确。”他试探着问,“所以,驸马爷,你要不要重新再跟我讲讲那话本子?信息量越大,我推演得就越接近真相。” 岑鸢睨了他一眼,“我觉得这个结论应该是正确的。” “是吗?”申思远不死心,总觉得明德帝的话本子偷工减料,肯定里面还有别的内容,“你若是肯多告诉我一些线索,我后续治疗的方向肯定就越明确。对大夫,一定要做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这样,公主醒来的机会才越大,你说是不是?” “你不用套我话。”岑鸢沉着眉眼,“我知道的话本子,对你没什么用。” 申思远正色道,“那可不一定。有没有用,我自会判断。你的任务是讲,我的任务是听。” 岑鸢:“……” 总觉得这厮不正经!要不是看在他说的话句句有可能接近真相,是真不爱理他的。 窗外灰蒙蒙一片,让人一眼看不到头。 二人坐在一张雕花圆桌旁喝茶说话。 大多数时候是申思远提问,岑鸢回答。 几息之后,岑鸢反问,“就没有什么办法,能强制让我夫人醒过来?” “有是有……”申思远含糊犹豫了,“但,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愿意走那一步的。” “哪一步?”岑鸢心里隐隐升起了不妙的预感,“别跟我说蛊。” 申思远一言难尽地看着岑鸢,没说话。 显然,岑鸢猜对了。 申思远道,“如果公主还醒不过来,咱们固然可以等,但等多久?什么时候是个头?这都说不好。万一等着等着,身体出现了异常状况,到那时再醒过来,恐怕比现在情况更加糟糕。” 总而言之就是多躺一天,就多一分危险。 岑鸢当然也知道这些。在医学发达的现代社会,还可以用输液和仪器维持身体所需养分,更可以精准监测病人的心跳,呼吸,以及血压等等。 可现在真是两眼一抹黑。 他常常半夜惊醒,起来探她鼻息。有一次因为她鼻头冰凉,他便吓得心神俱碎。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如今时安夏躺了这么久还没出问题,已经不可思议。他若是现在不采取措施,就怕后面来不及了。 “你说,要怎么做?”岑鸢沉沉问。 …… 此时梁雁冰在西厢房里给时安夏把脉,施针,运行气血。 银针轻轻触碰肌肤,手法娴熟,每一针都精准无误。她的眼神专注而温柔,仿佛在与时安夏体内的气血对话,引导它们按照既定的轨迹流淌。 施针完毕后,梁雁冰被请到了正厅议事。 北茴探了几回头,也没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红鹊也探头望,“北茴姐姐,是不是咱们夫人……” 北茴声音凝重,“别瞎想,都去做好手边的事再说。咱们夫人会没事的。” 红鹊应一声,却几次做错了事。她平时很少会犯错,实在是心不在焉。 暮色落下,岑鸢才与两位大夫从正厅出来。 北茴想上前问点什么,却到底压下了心头的慌乱。 岑鸢也无心留二人用膳,自己胡乱吃了几口就进了时安夏的房间。 他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把他们的前世今生都梳理了好几遍。 直到夜深,岑鸢像是下了决心,叫来北茴照顾好时安夏,便去了申思远的院子。 二人说了好一会儿话,又并肩出了少主府,先是去了一趟卓府找卓祺然,后来几人又一起去了太医院。 连着几日,岑鸢都很忙,无暇看顾时安夏。 梁雁冰这几日跑得最勤,一脸凝色查看时安夏的身体状况。 姚笙整日在余生阁和听蓝院之间来回穿梭,忧心忡忡,悄悄找唐楚君说话,“楚君,我有些害怕。我觉得夏儿的情况,恐怕比想象的严重。” 唐楚君自己害怕,但还得安慰姚笙,“不怕不怕,能有多严重?咱们夏儿是个有福气的,你大可宽……心……”说到后来,就成了哽咽。 她也怕啊! 最初时安夏昏迷,她其实没当回事。也不是没当回事,只是没当成什么大事。 毕竟女儿早前昏迷过六天之久,也就是睡一觉,但总会醒的。后来也有昏迷过一天两天三天的时候,但都是很快就醒来了。 这一次,似乎也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女儿就晕了。 唐楚君一直以为女儿很快就醒了,谁知这一觉从秋初睡到了深冬。 眼看就要冬至了,女儿还没醒。 要说唐楚君不害怕那是假的。可她心里仍然有个信念,就觉得女儿不是普通人,肯定会醒过来。 从女儿去年落水开始,她就觉得女儿不是普通人了。 此后许多人的人生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里头都有女儿改动乾坤的手笔。 两个母亲抱头痛哭后,又互相打气,互相安慰,到底舒了心头的郁气。 越是颓丧的时候,就越要有精气神。 两人不止自己打扮得体,还让府里的下人们穿戴一新。 姚笙再次去听蓝院的时候,正好撞上岑鸢,“这是……要出去?” 岑鸢瞧着变得越来越年轻的阿娘,先行了一礼,才道,“是,我进宫一趟。” 姚笙试探着问,“鸢儿,明日就冬至了。夏儿她……” 岑鸢忽然淡淡笑了,“冬至是个好日子,夏儿会醒的,阿娘放心。”他顿了一下又道,“府里最近有些死气沉沉,不如明日摆个梅花宴?” “啊?”姚笙满眼疑惑,“梅花宴?” 岑鸢点头,“是啊,阿娘和母亲商量一下,尽管去操持。平日里往来的那些人,都请过来吧。” 他从袖子里拿出来一份名单,上面列满了朝中相熟大臣的名字,“麻烦阿娘和母亲把宴帖写好,派人送到这些人府上。” 第684章 姚笙心事重重捏着一串名单回了余生阁。 唐楚君从上至下认真瞧了一眼名单,“这是女婿要请的人?” 姚笙点点头,“楚君,鸢儿这是要做什么?” 唐楚君眼皮也跳得厉害,“请了皇上就罢了,还请了太子?这是要让龙运护体吗?” 她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话,就触摸到了真相。 宫里。 明德帝沉声问,“有把握吗?” 岑鸢默了默,“若有把握,我何必请真龙天子护体?” “胡闹!”明德帝听得脸都黑了,“朕不许冒一丁点险。” 岑鸢敛了眉目,没说话,只坐在边上的椅子里发起愣来。 好半晌,无奈的明德帝宣了申思远和梁雁冰进宫觐见。 等几人出宫之时,已然天黑。 少主府派出的梅花宴请帖,已送达各家。 城南一栋宅子里,时家正在用晚膳。 时云舟几口吃完,就要溜去书房用功读书了。 他想着今天多用些功,就能把明天去宴会的时光补上。 时成逸却把他叫住,“明日,你们就不必去了。” 时安雪诧异地抬起头问,“父亲,为什么?我想去看夏儿姐姐。” 时云舟刚抬起的脚也放下了,重新坐回桌子,同样的问题,“为什么?” 于素君与孩子们的神情如出一辙,等着夫君回话。 时成逸低垂着眉头,声音很淡,“据说,明日少主府的赏花宴请的都是朝中有影响力的人,咱们家去就不合适了。” 于素君没反应过来,“咱们是夏儿最亲的人,怎么就不合适了?” 时云舟也道,“明日是冬至,没准夏儿姐姐就醒了呢。”他忽然十分神秘地低了声儿,“我听说,这次连皇上和太子都会亲到。” 时安雪眨着大眼睛,“那就更要去瞧瞧热闹啦。” 唯时成逸眉头越皱越紧,终于道,“那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我不太舒服,想在家里歇着。” 晚上,于素君见时成逸迟迟不回房,便亲自端了银耳汤过去。 “歇会吧,喝点银耳汤。”她见他近日消瘦得厉害,也不知到底怎么了,“忧思过虑伤神。横竖不用上朝操心,你多休息休息。” 时成逸听得有些烦闷,掀眸,“你在怪我?” 于素君一怔,“没有啊。夫君何来此话?” “你怪我降职救安心性命。”时成逸目光一错不错看着妻子的脸,“可我没有办法,素君,她是我女儿!” “夫君,安心也是我瞧着长大的。”于素君一脸茫然,“你救她,我没有不高兴啊。” 时成逸摇摇头,不再看于素君,“对不起,是我自己情绪不好。” 是他自己后悔了,不该轻易拿前程做交换,也恨自己在丁忧期间不能为朝廷效力。眼看那些位置一个萝卜一个坑全被填满,他心急如焚。 时成逸前些日子不关心还好,两眼发黑,两耳不闻窗外事。即使从《翼京周报》看到一些人员变动,都觉得跟自己没什么关系。 可自打跟明德帝打了照面后就不一样了。他发现,明德帝对他有敌意 早在许久之前,他就察觉出明德帝有敌意。 那时候,他还不明所以。直到发现明德帝对唐楚君起了心思,他终于知道对方的敌意从何而来。 被天子记恨上了,他往后还能有光明的前程吗? 时成逸敛下眉目和心头的苦闷,却不能对妻子宣之于口,只能埋头继续看书。 于素君见他没有回房的打算,便是提醒他吃了银耳汤,别熬太久,便走了。 夫妻二人一向关系和睦,加之儿女孝顺,自来和美,没有隔阂。 可自上次时成逸去看过时安夏回来,情绪就不太好。于素君也只当他担心时安夏,便是上床自顾睡了。 夫君不去,她可是要早早到的呢。 楚君姐姐没她不行,她得去帮忙招呼客人的。 翌日,于素君带着一双儿女早早就来了少主府。 已经好久门可罗雀的少主府,此时门户大开,门前车马往来热闹。 于素君便想着,夫君不来也好,省得看到一个个意气风发的朝廷官员心生羡慕。 今日来了好些重臣权臣,其夫人们也都来了。 少主府的梅花林那边本来就有好几个宴客的大厅,此刻更是被装点得格外华丽。 男宾一厅,女宾一厅。 厅与厅之间,便是由一个小梅林连接着,偶尔传来几声清脆鸟鸣,更添了几分生机与活力。 微风吹过,花瓣飘落,如同仙境一般。 文人吟诗作画,由黄万千牵头,话题自然逃不过“齐允石”到底是不是“时云起”。 问到嘴边,时云起便是含糊其辞,“你觉得是就是,你觉得不是就不是。” 武将们投壶,也切磋武艺,一时场面热闹。 而听蓝院里的气氛却紧张异常…… 时安夏被无尽黑暗包裹着。 她其实看到了出口在哪里,却不愿意动。 心里有些害怕黑暗散尽后的黎明,许是有更让人难以承受的痛楚。 是什么呢? 她忘了。 在跌入黑暗的刹那,她原本知道了答案。可后来被黑暗包围久了,她便慢慢模糊了记忆。 或者是她根本就不愿意回忆起真相。时安夏的心忽然疼了一下。 一只大黑狗在远处冲着她汪汪大叫。 她下意识喊了一声,“墨宝儿!”却想起来,那可能不是墨宝儿,而是夜宝儿。 大黑狗从远处窜过来,用嘴咬着她的衣角使劲往光亮那头拽。 她对夜宝儿向来没有抵抗力,顺从地跟着它来到光亮的出口。 就着光线,她看见狗子头上有一朵白色小花印记。 刹那间,分不清前世今生。 时空交叠,浮生若梦,前尘如烟。 她笑起来,蹲下身子抱着大黑狗,“墨宝儿!你来找我啦!” 找她的,何止只有墨宝儿? 还有她母亲唐楚君,她阿娘姚笙,以及好多好多熟悉的面孔。 甚至她仰仗过的文武大臣,也都一一在列。 最后,明德帝带着岑鸢拨开人群走出来。 时安夏方想起,咦,自己似乎已经成亲了。 这就是她的夫君……光亮照着夫君的侧颜,她便想起无数次站在檐下看着他去上朝,然后再在檐下等他回家 她喃喃喊了一声“夫君”…… 第685章 床前,岑鸢紧紧盯着时安夏的脸。见她一时皱眉,一时抿嘴,很不安稳的样子。 她喃喃自语的时候,喊出了一串人的名字。终于,最后叫了一声“夫君”…… 岑鸢笑着应她,却酸楚。 还以为这小没良心的,又独独落下了他呢。 连屏风外的申思远都紧张了一下,生怕时安夏喊了所有人的名字,只漏了岑鸢。 那就尴尬了! 因为他知道,这姑娘中祝由术的同时,还中过绝情蛊,脑子里是根本没有岑鸢的。 还好,她喊了一句“夫君”。 岑鸢却知,她喊的是“夫君”,而非“青羽”,这两者是有区别的。 可又有什么关系?只要她醒来就好了。 岑鸢起身避开,让梁雁冰给时安夏再次检查了身体,同时又施了一次针运气活血。 …… 又过了三日。 齐公公每日都来问,“公主醒了吗?” 岑鸢日常答,“快了。” 齐公公回去复命也答,“驸马说快了。” 害得明德帝批折奏的时候,一不小心写了个“快了”。 他们却不知,时安夏久久不踏进光亮处,是一直在疑惑,为什么这些人里看不到大伯父? 她看了无数遍,找了无数遍,总找不见。 她纳闷得很,咦,大伯父去哪了呢? 时安夏想不明白,又重新坐在了黑暗里思量起来。 她努力想啊想,怎么都想不通。似乎在掉入黑暗深渊前,她就是因为大伯父的什么事而大受震荡。 是什么事呢? 大伯父一直待她如女儿,而她也一直当他是父亲般尊重。 时安夏抱着脑袋在黑暗里努力思索。 许久之后,一只大手拽着她,声音很低沉,“夏夏,歇了那么久,你该醒了。” 腿边似乎有夜宝儿,也有墨宝儿,全都扯着她往光亮处拖拽。 还有许多许多人,都在拉扯她。 她似乎也知,自己不该再躲在黑暗之中逃避。心头松了力道,一下就被人拽出去了。 眼前灼光一闪,她下意识用手挡在了眼前。 很刺眼! 她的手无比僵硬,全身都僵硬。 渐渐的,时安夏适应了刺目的光。 帐幔是放下的,挡着外头烛光。 其实并没有多刺眼,帐里光线朦胧。她终于睁开了眼睛,立时撞见岑鸢英俊清冷的脸庞。 四目相对。 她眼神清亮,他满目血丝。 她看着他,细细声声喊,“夫君。”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他轻轻浅浅笑起来,“夏夏,你醒了。”话尾是长长的叹息。 时安夏这才发现,床幔隔开了外界,他俩躺在一张床上。 刹那间,红晕染上了她白生生的小脸,忙哑着嗓音问,“这一次,我昏迷了多久?” 岑鸢温柔地笑,声音带了一丝嘶哑,“冬至都过了好几日了。” 她心惊,“这么久吗?” 她记得晕倒时,还是秋天。 岑鸢抬手轻抚着她丝质般的墨发,“你这人,歇够了也不知醒来。是要急死人吗?” 时安夏很少听到岑鸢用这种语气抱怨,便是轻轻弯了眉眼,“我错了。我下次不这样了,夫君你别生气。” “生气!”他气鼓鼓地将她的脑袋压在自己的胸口,“可说好了,以后再不许这样。” “嗯。”她乖乖的,耳朵贴在他的心房,听着他剧烈的心跳。 半夜,整个少主府就鲜活起来。 申思远得到消息,一咕噜从床上爬起来就往听蓝院跑。这姑奶奶醒不来,驸马不准他成亲啊! 黎锦绣住西厢房,听到动静也起来了。 侍候她的丫头叫盈月,“姑娘,院使大人说了,天寒地冻的,您身子弱,不能凉着,就别跟着去了。去了也见不着人。” “那怎么行?”黎锦绣说着话,手里一点也没停下,三下五除二将外罩穿上,“你把那件蓝色狐裘给我拿来披上。” 盈月拗不过主子,只得照办。 主仆二人顶着寒风经过余生阁的时候,看见唐楚君和姚笙都激动得语无伦次。 “夏儿醒了!夏儿醒了!” “夏儿真的醒了!雁冰已经先去了听蓝院。你慢着点,别急别急。” 这几日,梁雁冰都没回自己家,一直宿在余生阁等信儿,连睡觉都和衣躺着。刚得了听蓝院传来的消息,就赶紧起床过去了。 她肚子已经很大,行动不太方便。原本岑鸢不让她这么辛劳,可给时安夏检查身体,唯她最合适。 且一直是她给时安夏施针活血,她最了解时安夏的身体状况。在这样紧张的时刻,她又怎能回家歇着? 见到时安夏那一刻,梁雁冰忍不住湿了眼眶,“夏儿,你可算醒了啊!你要再不醒,唉……” 时安夏伸手握了握她的手,“辛苦你了。” “你这人!我是怕辛苦的人吗?”梁雁冰伸手一指她额头,“你个没良心的,自己睡得安稳,就不想想咱们这些等你醒的人?” 她可是听申院使说过,是夏儿自己不愿醒。有什么过不去的坎,能让心思这般绵密又强大的人拒绝清醒? 她一边埋怨着,一边探脉,然后开始施针,“有哪里感觉不舒服吗?” 时安夏笑,“饿。” 一个“饿”字传出去,外头的人忙坏了。其实邱红颜得到时安夏醒了的消息,就开始在厨房忙活起来了。 大半夜搞得厨房哐铛哐铛,嘴里还哼着小曲儿。她做的这款药膳粥,需要小火熬好几个时辰呢。 红鹊瞧得心急,“等你这药膳熬好,咱们夫人都饿坏了。” 邱红颜笑着安抚她,“小红鹊,这你就不懂了。我可是问过安国夫人的,越是饿的时候,就越不能吃急了,怕坏了肠胃。得让夫人慢慢适应,所以药膳粥熬几个时辰刚刚好。” “哦哦,是这样吗?”隔了一瞬,红鹊忽然抱着邱红颜边哭边跳,“夫人醒了夫人醒了夫人醒了啊啊啊……” 邱红颜也抱着红鹊跳起来,“醒了醒了醒了!” 两个姑娘就那么在厨房里蹦蹦跳,又哭又笑。 唐楚君等三人齐齐来了听蓝院,见一众丫头们都紧张地在门外候着。谁也没敢高声说话,生怕扰到了刚醒来的夫人。 第686章 北茴见着唐楚君等人过来了,忙问安,“这天儿还没亮,外头又在下雪。老夫人们和黎姑娘先回去歇着吧。这会子见不到人的。” 唐楚君和姚笙齐齐道,“不冷不冷,暖和着呢。” 夏儿醒了,天冷也是热的,一点感觉不到冷。 北茴只得又道,“锦绣姑娘先回去吧,申院使说了,这一时半会还见不着人。大家都这么在外头干等着,到时等凉着了,他们还有得忙。” 黎锦绣觉得是这么个理儿,想了想,“楚君姐姐,姚笙姐姐,不如我们先回余生阁等。一会儿能见了,北茴会来叫我们的。” 北茴点头,“正是这样。几位主子先去歇着,保重身子要紧。奴婢但凡得了消息,就快快来禀报。” 唐楚君等人这才一路回了余生阁,但觉头上飘落的雪花都格外美。 次日,唐楚君迫不及待一大早让钟嬷嬷给于素君带了个信儿,说夏儿醒了。 于素君高兴极了,喜气洋洋把儿女们叫过来用早膳。 “菩萨保佑啊菩萨保佑!”于素君双手合十向着各个方向拜了拜,“夏儿可算醒了。有惊无险,有惊无险。” 时安雪眼睛一亮,“真的?夏儿姐姐醒了?”她抬头问时云舟,“哥,你去看夏儿姐姐吗?” 时云舟想了想,“你们先去吧。我要上学,等下学后,我自己去少主府跟你们汇合。” 于素君点头,“也好,反正你去也帮不上什么忙。那你晚些来吧。” 一个声音响起,“少主府那么多人,说得你们去又能帮得上什么忙?” 时成逸说着话就跨进了门槛。 于素君让人添了碗筷,心情好,笑起来也好看,“帮不帮得上忙另说,关键人得在,凑个人气嘛。夫君,你去吗?夏儿醒了,你不高兴?” 时成逸淡笑,“高兴,当然高兴。不过……”他话音一拐,“夏儿如今贵为公主,有的是人为她高兴。她不缺我们。” 于素君一怔,总觉得夫君这段时日怪怪的。 时安雪童言无忌,“父亲说得不对。关心夏儿姐姐的人,越多越好啊。这好事还有嫌多的?再说了,夏儿姐姐就算贵为公主,她也还是我的夏儿姐姐呀。父亲,您说是不?” 时云舟也道,“夏儿姐姐对咱们家,比对她自己亲爹都亲。在外头要不说,人家还以为夏儿姐姐是父亲您的亲女儿呢。” 时成逸老脸一红,忽地沉声一吼,“胡说八道什么?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时云舟一怔,不明白父亲怎的生这么大气。 于素君却知,夫君是担心这种话落到旁人耳里,对楚君姐姐的名节不利,“这种话呢,在屋里说说就算了,千万不能口无遮拦张嘴就来。咱们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到时有损你夏儿姐姐和她母亲的名节。” 时云舟这才知道父亲在生气什么,忙起身行了礼,“儿子知错了。儿子只是想表达,夏儿姐姐跟咱们家亲,并不会在意咱们能给她带来多大助益。” 他就是莫名感受到父亲的低落情绪。那日少主府宴客,父亲竟然推脱没去。 他就发现父亲对前程和仕途十分在意,根本不像他嘴上说的早已看淡。 时成逸说不去看时安夏,最终还是跟着妻女去了。 他也是真心希望夏儿能好起来,只是每每想到明德帝借着探望夏儿去见唐楚君,心里就莫名不得劲儿。 他最近从妻子嘴里已经得知明德帝又去了少主府好几次,次次都留下用了膳才走。 时成逸心烦意乱。 是他心里还有唐楚君吗?不,并不是。 他自问对夫人于素君是真心的,尤其经历过侯府差点倾覆,是夫人一直陪在他身边。 风雨同舟,不离不弃的情谊,又如何是旁人能相提并论? 可终究他是人,心头的某个角落里,还住着一个唐楚君。 他希望有人爱护唐楚君,但不希望那人是明德帝。至于原因……他说不清楚,也不敢去想。 这日下了第一场大雪。冬至后,也该下雪了。 相比于去年,这都算晚的。 马车在雪地里碾出了深深的印子,刚停在少主府门前,就有人上前来请他们进府。 少主府里,一片欢声笑语。 时成逸第一次有了格格不入的情怯之感。 唐楚君的笑脸撞入他的视线时,他的心像是忽然被撞开一个口子,冷冽的寒风就那么在他毫无准备之下吹了进来。 “她大伯来了。”唐楚君今日特别热情,“快进快进,外头太冷了。 女儿醒了万事大吉,见谁都觉得亲切。 时成逸刻意移开了目光,温润有礼,“听说夏儿醒了,我来看看。” 唐楚君笑成一朵花,“醒了醒了,托大家的福,我家夏儿终于醒了。”她热情地一手拉着于素君,一手拉着时安雪,“走走走,去看看我家夏儿,她可想你们了呢。” 几个女子走在前头,时成逸跟在后头,在檐下便脱去了披风。 红鹊等人接过披风,把上面的雪拍尽,才拿去挂好。 时成逸几人齐齐进了屋。屋里烧了地龙,暖和得很。 时安夏穿着一袭淡雅的青花瓷色锦袄端坐在椅上,说不出的清丽可人。 她梳的妇人挽髻,配着少女的唇红齿白,几缕碎发轻轻垂落耳边,更添了几分艳色明媚。 屋子里原是坐着几个妇人,见时成逸来了,都纷纷笑着打过招呼,移步去了别的屋。 时安夏抬眸见到时成逸的刹那间,脑子嗡的一响。 一直想不起来的事,忽然就想起来了。呼吸一滞,她僵硬地坐在椅子上,看着她曾景仰崇敬的大伯父,陌生……又狰狞。 中年男子的郁气和颓丧集在眉间久了,慢慢就落下了岁月的痕迹。 大伯父老了。 几月不见,竟老得不成样子,就好似青竹松柏被大雪压弯了枝。 两鬓起了斑白,连梳理整齐的发丝里都藏了白。最重要的是,眼里的清正淡了。 时安夏一时分不清是自己带着情绪看大伯父才这样,还是对方真的心思起了一些什么变化? 四目相对,又赶紧齐齐移开了视线。 第687章 时安雪年纪小,并未察觉场面上的微妙尴尬,冲上来亲热地拉着时安夏上下打量,“夏儿姐姐,你可算醒来啦!我们都来看你好多回了!” 时安夏请大家落座,恢复了一贯的平静,抬手摸了摸时安雪的脸,“雪儿,谢谢你来看姐姐哦。” “不谢不谢,”时安雪小小年纪已经知道羞赧,“看望姐姐又不费力。就是见着姐姐总不醒,我还偷偷哭呢。” 时安夏就这么被小安雪抚慰了,笑着将桌上的糖果塞到时安雪手上,“你吃,吃了糖糖心里甜,以后就再也不哭了。” 时安雪眨巴着大眼睛偎在时安夏身边,“夏儿姐姐,人家都是大姑娘了,你还拿糖果来哄人家。” “大姑娘也是可以吃糖的。”时安夏又捏了捏她的脸颊,才抬眸温淡向时成逸等人解释自己没起来行礼的原因,“我睡得太久,腿脚僵硬,还不太便利,大伯父大伯母见谅。” 于素君其实也有一瞬感觉到了时安夏的疏离。可见对方亲热地塞东西给女儿吃,又摸女儿的脸,这分明是亲人之间才会有的动作,一时又觉得自己想多了,“都是自家人,别管那些虚礼。你先顾着你自个儿的身体才好。” “谢大伯母。”时安夏低头应着,余光投向时成逸时方发现,大伯父憔悴了很多。默了默,还是温温有礼道,“大伯父大伯母请坐,别站着了。” 唐楚君在一旁也道,“对对,都是自家人,拘什么礼来着。”她张罗着让人奉茶,又顺手塞了个汤婆子进于素君怀里。 于素君又把汤婆子塞进时安夏手里,“楚君你别招呼我,我又不是外人。夏儿刚醒,畏寒,紧着她些。” 唐楚君笑,“夏儿嫌地龙开得热,她已经扔好几回了。” 于素君也笑,“这个汤婆子不一样,夏儿得抱着。这可是大伯母亲自塞你怀里的呢。” 一时大家都笑起来,连时成逸都扯了扯嘴角。 时安夏抱紧汤婆子,“是是是,大伯母塞的必须要抱紧。” 于素君又一一问了许多关于身体方面的事,时安夏也一一回应了。 加之有唐楚君在里头插科打诨,几人时不时笑起来,气氛融洽。 时安雪偎坐在时安夏身边的绣墩上,一边听大人聊天,一边吃糖果。 唯时成逸如坐针毡,喝茶的手都莫名在抖。 他偏过头去,“夏儿,可还有哪里感觉不舒服吗?” 时安夏摇摇头,“还好。” “那就好。”他尴尬地应一声。热茶送入嘴里,只觉火辣辣的。 就连于素君都发现了他们对话的疏离,笑道,“怎的,你们叔侄平日不是说不完的话吗?如今倒像是陌生得很。” 时安夏笑道,“大抵是睡得太久,我已经连话都不会说了。” 时成逸继续喝着茶,茶香晕不开他心里的苦涩。 那是一种无比微妙的感觉。 以前他能非常清晰地感受到时安夏对他的依赖。从他在她十二岁无意间把她找回来时,她就像依赖父亲一样依赖于他。 他一直因此对时安夏比对自己女儿更多了一层亲切。或者说,从心底里,他早已把自己当成了她的父亲。 因为是父亲,所以要为她撑起一片天地。只要他能做到的,他都愿意为她去做。 为她争取更多筹码,无条件信任她。甚至有一日若她需要,他又做得到,他能倾其所有之力护着她。 时成逸一直是这么想的。每每想及,都能把自己感动得心里暖烘烘。 他就觉得自己心怀坦荡,配得上“光风霁月”这个词。 那时,他从没分析过自己,是因为什么没放弃寻找这个失踪的孩子;也从来没分析过自己,为何找到这个失踪的孩子时的狂喜,比抱着刚出生的儿子时云舟更甚。 那样隐秘又微妙的心情。不去想,不敢想。 就怕一想,便会将阳光驱散。 而现在,他们可怕地疏远了。 时成逸虽然不看时安夏,却知她的目光也在躲避他。 他和这个侄女之间,隔着一道无形的心墙。 时成逸第一次觉得夫人于素君是个无比聒噪的人,笑起来声音过于尖利,语速又快,吧啦吧啦没个停。 整个屋子里都是于素君的笑声。 好笑吗?哪里好笑了? 有那么多话要说吗?说的全是废话! 时成逸几次朝于素君递眼色让她适可而止,暗示刚醒来的人需要安静,可对方正在兴头上,丝毫未觉。 “夏儿,你可不知道。你昏迷这么久,你夫君都不上朝了。他准备把北宣部尚书的位置交给你哥哥,哈哈,那日皇上还和他抢你哥哥呢。”于素君想起那日与皇帝同在一屋用膳,就觉得与有荣焉。 要不是需要保密,她能回娘家吹破天。 说给时安夏听,倒是不需要保什么密的。 时安夏便是问,“皇上也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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