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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穿用的都有。 这么说吧,这辆马车若是被关在什么地方十天半个月,马车上的人肯定饿不死。 周游在岑鸢看似平淡的目光中,倍感压力。就像有一座山压下来,压得他直不起腰。 岑鸢语气很淡,却是每个字都变成了一座山,“好了吗?公主矜贵,受不得凉。” 周游抹了一把汗,“好了。”赶紧从马车上下来,恭恭敬敬抱拳道,“公主请,驸马请。” 他是得了任务,要把海晏公主尽量阻拦在路上,不让他们过早入宫。 可再磨蹭下去,驸马爷就要吃人了。 他想着后面还有关卡,又不止他这里可以拖延时间,便是赶紧放人了。 北茴先上马车收拾东西,又将车窗帘幔卷起来散味儿。 马车外头,岑鸢却又不急着走了,只淡淡问,“马车里没藏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吧?你都查清了?” “没,没有。”周游颤声答话。他今晚特别紧张,手心里全是汗,“查清了。” 哗啦一声,岑鸢手里扬起一张纸,“查清了就盖个手印。” 周游没听明白,待仔细一瞧,才看清纸上写着几行字,大意是说关卡处检查过马车,没发现任何可疑物品。 红鹊捧着印泥,“官爷,请。” 周游十分为难,“这……” 岑鸢再也没了刚才的好脾气,沉下脸来,冷声道,“怎的,你们执勤翻查公主马车,让你盖个手印很为难吗?是你自己动手,还是我帮你动手?” 周游这会子想起的,竟然是岑鸢拖着马球杆砸向宛国人的场面。 驸马,惹不得! 偏偏红鹊还在一旁看戏,“要我们驸马爷帮你动手,你那手以后就不知道还能不能用了。” 周游本来也没真打算得罪公主和驸马。他一个执勤的,管那么多做什么? 且他早前还很羡慕马楚翼抱上了驸马大腿,而他分属别的派系,总捞不着好处。 他将大姆指按了按印泥,然后按在那张纸上。 等时安夏上了马车,岑鸢也踏了一只脚在马凳上,却忽然反过脸来问,“对了,马楚翼呢?” 周游答道,“东羽卫内部事务,恕卑职无可奉告。” 岑鸢微微挑眉,什么也没说,上了马车。 马车疾驰而去。 刚过一个路口,又有东羽卫执勤。 一排东羽卫挡在前面,声音在深夜里尤其大声,“下马车,东羽卫执勤。” 北茴照例递了公主腰牌过去,东羽卫看了看,交还给北茴,却依然不放行,高声道,“请公主和驸马下马车,配合东羽卫例行检查。” 北茴白了他们一眼,小腰儿一扭,拿着腰牌直接上了马车。 众东羽卫如临大敌,齐齐亮出手中兵器。 岑鸢掀帘而出,一步一步走近。 他上前一步,东羽卫就后退一步。 岑鸢忽然笑了,唇角弯起一丝凉意,“没有马楚翼的东羽卫,就这?” 他哗啦一抖手中的纸,亮在火把之下。 东羽卫见驸马面色如常,这才齐齐凑近一瞧。上面写明关卡处检查过马车,没发现任何可疑物品。最下面还盖了个指印。 “这是周游的指印,若有疑问,你们自行派人交接。”岑鸢说完将纸收入袖中,转身准备上马车。 其中一个东羽卫上前出声,“他是他,我们是我们!我们还没检查,休想蒙混过关。” 岑鸢皱眉,一捏拳头,“挨个上,还是一起上?” 他话落之际,也没人看清他是怎么出的手,就把那出列喊话的东羽卫手中的长刀给卸了。 哐啷一声,长刀被扔在地上。 东羽卫齐齐扬刀上前一步,“驸马何意?” “给脸不要脸!”岑鸢抬腿疾步而出,将几人手中的长刀全卸下扔在地上。 说完,他用手帕擦了擦手,才傲慢转身上了马车,扔下几个字,“别逼我杀人!” 马车夫一声“驾”,两匹白马踩着东羽卫的兵器扬长而去。 第571章 马车在黑夜中一路朝着宫门而去,岑鸢又收拾了几处拦马车的关卡,终于到了。 时安夏已经事无巨细给北茴和红鹊交待了一路,下了马车,才将她俩交给宫门前等候的韦行舟。 岑鸢吩咐道,“你先把她们送回去。只要安全送回少主府后就不用管了,里面的安全自有人负责。你再去护国公府和侯府走一趟,把我早前的安排告知一声。” 韦行舟点头,“是,少主。” 时安夏见两个婢女都绷着脸,全身都在抖,笑问,“北茴,红鹊,害怕吗?” 北茴摇摇头,声音发颤,“不怕。” 她闻到了危险的气息,连东羽卫都敢使绊子了。 熟悉的马楚翼和其带领经常执行任务的东羽卫,一个也没见着。她就是再笨,也知风向变了。 红鹊也摇头,却是直接哭出了声儿,“有少主在,有夫人在,什么都不用怕。不怕……呜呜呜……” 由于事发紧急,时安夏才把两人一起带出来。一是见见世面,省得遇到突发事情不知如何是好;二是有许多平时不便交待的话,现在必须叮嘱她俩。 时安夏仍是平时那样不疾不徐的样子,“我和少主一时半会估计是回不去了。你们记住,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好好等我们回来就行,懂了吗?” “懂了。”两个婢女哭着说。 “别哭了,你们是我的人。拿出点应有的气度出来。”时安夏替二人轻柔抹去眼泪。 心里便是想,这点事儿也许是你们一生中经历得最大的风浪了。往后余生,皆是坦途,皆是晴天。 北茴紧紧握住夫人的手问,“少主,夫人,您们什么时候能回来?能不能……给个准信儿?奴婢,奴婢也好去安老夫人的心?” “放心,很快的,很快就回来。”时安夏低声叮嘱,“不管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都不必当真,知道吗?你们的任务是安抚好两个老夫人,别的一概不用操心。” 红鹊红着眼眶,泪如雨下,忍不住伸手抓住时安夏的衣襟,“夫人,您不会扔下红鹊吧?” 北茴“呸”了好几口,气哭又气笑了,拉住她的手,“我的好红鹊,你能盼夫人点好吗?咱夫人大富大贵的面相,走哪都能逢凶化吉。” 时安夏笑,“小红鹊,好北茴,我和少主都会好好的,不用担心。” 北茴将手中的素纱披风替主子轻轻披上,认真地为她系好带子,恋恋不舍道,“主子,早些回来。” “知道了。”时安夏看着二人上了韦行舟的马车,才让车夫把自己的马车停去车场。 守宫门的侍卫检查过海晏公主和驸马的腰牌后,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人,“海晏公主,驸马爷,对不住,上头要求,搜身方能入宫。” 他身后出来一个老嬷嬷,先是行礼,才道,“公主有请,得罪了。” 时安夏与岑鸢互视一眼,便是分开各自进入了一个屋子。 老嬷嬷进去以后,慌忙跪下,“公主,您,您料事如神,老奴果然被安排到这里搜身了。” 时安夏居高临下看着此人,悠悠道,“谢嬷嬷,你呢,最好识时务些,你儿子和孙子才活得长久。本公主的手段,你也是见识过的,让你断子绝孙那都是小菜一碟。” 谢嬷嬷浑身一震,抬头对上公主那双犹如古井深潭的眼睛,只觉得浑身冰凉,忙扑倒在地,“公主饶命,老奴不敢背叛公主。老奴全家都愿意追随公主。” 时安夏翘起兰花指,傲慢又淡漠,“那就搜身吧。” “老奴不敢。”谢嬷嬷现在只想离公主远远的。 “让你搜,你就搜,怎的不听话?”时安夏张开双臂,“搜!” 谢嬷嬷被那声“搜”弄得头皮发麻,分明也是寻常话,却还是忍不住害怕。 这姑娘是个狠主啊!根本不是表面上看到的这般无害模样。 早前这姑娘当着她的面,给她儿子孙子吃下去会七窍流血的药丸子,也不知那是什么玩意儿? 人家只告诉她,听话就能全家活命,不听话就全家死绝。 她哪敢不听话?哪怕她曾是太后跟前的老人又怎样呢? 太后想起了,就赏她几个子儿。没想起,就懒得管她死活。 她又何苦要向着太后,何苦要为太后卖命呢? 又听海晏公主道,“你听话,本公主许你的好处,自然只多不少。谢嬷嬷,做人切莫墙头草,两边摆。否则死无葬身之地,可懂?” “懂!老奴懂得!”谢嬷嬷一边象征性地搜身,一边把相熟的几个嬷嬷如今负责的活儿一一禀报了,还邀功道,“公主,这都千真万确。老奴是好不容易旁敲侧击打听到的。” “不要自作主张。”时安夏并不因对方做得多就高兴,“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就不错。这话听过吗?” 谢嬷嬷一愣,咋的,帮忙打探消息还错了? 她老委屈了,但不敢反驳,“是,老奴记下了。” 时安夏打了一巴掌,又给了颗糖,“你要顾着自己的安危才好。以后,记得少打听,知道吗?” 这是谢嬷嬷第一次听到公主用这种温柔的语气跟她说话,顷刻间那点怨气就没了。 重点是,公主担心她的安危呢!皇太后那老婆子可从来没想过她们这些下人的死活! 谢嬷嬷几乎要忘了公主早前威胁她时的凶狠模样,这一刻只记得公主如何体恤下人。 其实跟谁干都是干,找个好主子才有保障。她心里这么想着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就多了起来。 时安夏淡淡提醒,“你对本公主不应该是这种笑脸,要时刻记得冷脸以对。” 谢嬷嬷的笑容僵在脸上,一时有些尴尬。她努力冷着脸,扬声道,“公主,老奴要将您的头发拆下来,细细检查!” 门从外面陡然打开,来人是一个真正的冷面嬷嬷。 正是第一次带着时安夏进宫绕圈的马嬷嬷,哦,不,应该是宋嬷嬷。 她并不姓马,而是脸长,看起来像马脸,时安夏才给她取了个外号叫“马嬷嬷”。 第572章 谢嬷嬷正对着宋嬷嬷,脸上表情是刚换过来的严厉。 时安夏背对着门,张开双臂,一副乖乖任人检查的样子。 宋嬷嬷撇撇嘴,阴阳怪气的,“哟,这不是海晏公主吗?您又进宫了呀。” 时安夏缓缓转过身,也不恼,温温道,“是啊,好久不见。也不对,说起来也没多久。初次我跟嬷嬷见面时,还只是一个不起眼的侯府世家贵女而已。可这短短时日,嬷嬷在浣衣局洗了几个月衣裳,我就一会儿郡主一会儿公主的,多不好意思。” “你!”宋嬷嬷一口老血差点吐出来。 牙尖嘴利! “咦,嬷嬷进来这么久,还未给本公主行礼。”时安夏端着架子,“嬷嬷是在浣衣局待久了,忘记宫中礼仪,忘记尊卑贵贱了吗?” 宋嬷嬷僵在当场,有些后悔进来看热闹了。她本是进来看公主受辱的,可不是让自己受辱。 可她今日若不行礼,传出去就是她不懂规矩。她非常清楚皇太后的凉薄,若有一日清算不懂规矩的宫人,她定会首当其冲。 宋嬷嬷悻悻地跪下,敷衍行了个礼,落荒而逃时扔下句话,“好好搜!可别太马虎!否则太后怪罪下来,吃不了兜着走。” 时安夏算好宋嬷嬷不敢在今日闹出什么事来,若她节外生枝,多几个脑袋都不够皇太后砍的。 这种人,丝毫不必给她好脸色,也不能惯着她,否则她得蹬鼻子上脸。 谢嬷嬷叹口气,“公主,看来老奴得为您检查久一点,宋嬷嬷那人最是疑心重。” “你查。”时安夏并不真急着扑到明德帝床边去哭唧唧喊“父皇”。人家亲生子女都还在呢,她急什么? 且还要留够充足的时间让皇太后准备,她真是操碎了心。 另一边的屋子里,那侍卫也跪在岑鸢跟前,一脸崇敬,“驸马爷,您承诺教属下近身格斗,定要兑现啊。话说就您那一棍子,属下简直梦萦魂牵……” 岑鸢坐在椅上,翘着二郎腿,抬手弹了一下袍角,淡淡道,“你要办不好差,我就给你一棍子。” 侍卫笑得谄媚,“那不能!属下现在取得上面信任,提了一级,定能为驸马爷更好地效力。” “不要露出马脚。”岑鸢站起身叮嘱,“来,搜身!” “那不能,这还搜什么身?”侍卫小心翼翼替岑鸢拍拍袍角,感觉这月都不用洗手了。 他一直知道驸马爷厉害,没想到驸马爷敢直接提着马球杆揍宛国人。 他和宛国人有过节,早就想揍了,就是不敢。 岑鸢拎起他的衣领,“左风,我早前有没有说过,你看到我要尽量表现出厌恶来?” “我厌恶不起来啊,主子!”左风眼睛冒星星。 “谁是你主子?”岑鸢气结,“你左家也是堂堂正正的伯爵府,拿出点气场来。” “气什么场?要不是主子您三年前救我左风于水火,我早死了。”左风忽然想起来,从怀里掏出个好东西,就准备往驸马爷头上插去。 岑鸢忙将他拦住,“什么玩意儿?” “防身用的。”左风将一支木簪拿到岑鸢面前晃了晃,“别小看它,按这里,木簪里就能射出暗器来。属下给您插头上,就算有人拿手上都看不出来这是好东西。” “你自个儿留着用。”岑鸢知那是好物件,估计是左风好不容易得来的。 左风笑眯了眼,“我都是您的人,我宝贝的东西,自然是送给您用了。” 岑鸢按着他的手,“你自己留着保命。记住,不管遇到什么事,先保命要紧。”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自来就要求属下,性命第一,任务第二。 左风喜滋滋收回了木簪。主子说了,他左风的命也很重要。 他道,“驸马爷,您要急就先走呗。别的我来应付。” “我不急。”岑鸢张开双臂,“你好好检查,认真检查。” 待时安夏和岑鸢夫妻二人从房间里被搜身出来,两炷香的时间都过了。 二人脸色似乎都不太好。 一个侍卫前来禀报,“今日宫里太忙,没有太监来引领二位入宫。不知二位可认得路?” 时安夏迟疑了一下,十分不悦,“应该,认得吧?” 那侍卫脸上闪过一抹几不可察的阴笑,“那就请海晏公主和驸马自行前往朝阳殿。” 他就不信,那么大的皇宫,又黑灯瞎火的,没有人引领,这二人还能早早到达朝阳殿。 公主无奈,只得和驸马相携步行入宫。 宫灯明明灭灭,整个皇宫都似乎处于一种动荡之中,来来往往的宫女与太监们都在急步奔忙。 夜色很深,宫道长而蜿蜒。二人进入了一条花园小路。 四下无人,岑鸢牵起时安夏的手。 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低声贴耳问,“你说,要是你那个便宜姐姐忽然变得忠贞了,皇太后是不是不用动用宛国的人?甚至不用动她最后那张王牌?” 时安夏眸色深邃望向浩瀚星空,半晌摇摇头,“不可能。” 她太了解时安柔这个人了。 温姨娘在的时候,时安柔听温姨娘的。 现在温姨娘不在了,谁强她听谁的,谁给的好处多就听谁的。 在时安柔的心里,就没有什么忠贞可言。 早前这货就恨不得把自己重生的优势宣扬得个个都知道,后来发现优势没有了,又糊里糊涂委身给晋王。 如今时安柔怀上了晋王的孩子,如果皇太后随口许她肚子里的孩子太子之位,她不得跳起八丈高,该说不该说的,估计得全吐了。 她扯下岑鸢,附在他耳朵边,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他。 岑鸢诧异道,“所以这才是你把她放到李家的真正用意?” 时安夏点点头,“我要把洪扬钓出来。” 她就想看时安柔怎么吹牛,怎么把他们的底牌透给太后知道。 不管太后相不相信,但太后一定会在兵力上加码。 这一步棋,时安夏主要是为了防前世在秀城另起炉灶的洪大将军洪扬。 前世明德帝死的时候,洪扬带头哭了许久,与荣光帝搞对立。 当时朝堂里有不少声音怀疑明德帝的死因,洪扬算是其中闹得最厉害的。 时安夏说起洪扬就咬牙切齿,“此人原本就是太后的人!” 第573章 洪扬家世清白,祖上出过许多名将。他自身也是十分出色的将领,并非草包。 他带兵打仗,称得上一把好手。如今秀城以西的边防,就是洪家军在驻守。 但洪扬这人贪财好色,身边又有皇太后安排的江氏姐妹长期迷惑,早已忠于太后而非忠君。 前世尽管当时荣光帝是明德帝指定继位的新帝,但朝中还是有不少忠臣提出了异议。 洪扬与荣光帝多次因为明德帝的死因发生冲突,为此很大一部分忠臣甚至以洪扬马首是瞻,听他号令。 谁知后来那些声音很快就没了,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唯有混在里面的洪扬升官加爵,好不快活。 且皇太后的高明之处在于,并没有随便拖几个小太监出来顶罪,下毒案悬而未决。甚至她还大方要求太医院认真记录明德帝的中毒症状,并让太医院好好研究毒之解药。 反正直到太后死,太医院也没弄出像样的结论。然而太后一党的嫌疑,却是彻底洗清了。 有一次,荣光帝说漏了嘴,时安夏才知洪大将军其实本来就是太后的人。 那不过是他们为了清除异己联手演的戏而已。让洪扬打入异己内部,才能更清楚哪些人有异心。 后来洪扬被封了藩王,秀城以西全是他的封地。 其实秀城也是北翼一道天然屏障。要不是洪扬与梁国人勾结,苍峪关不会那么容易被攻破。 洪扬自立为王,立国为后翼。可以看出,此人野心勃勃,是想接管北翼的。 洪扬最后死于立仁军和唐家军刀下,秀城以西才被收回来。而他之所以会被灭,完全是因为梁国换了皇帝,不再成为他的倚仗。 时安夏深知,如果时安柔不给皇太后透露她重生的底牌,很可能洪扬还是会被当成忠君之将隐藏起来。 而皇太后更知布思牙长手长,是个无底洞,不到万不得已也不会过分依赖宛国人。 可现在情况不同了,皇太后不止要大力依赖宛国人,且洪扬隐藏的意义也已经不大,毕竟重生之人当知道洪扬的真面目。 时安夏要的就是这个一网打尽的效果。 如果这次计划进行得顺利,可以肯定的是,北翼将能既无内忧,也无外患,安稳上百年。 夫妻二人到朝阳殿时,嫔妃皇子公主们已经全部在朝阳殿内等候传唤。 一些老臣倒也消息灵通,不请自来。 太医院的人进进出出,皆满脸疲惫惶恐。 时安夏刚迈出步伐,意图靠近太医院的人询问明德帝的情况,就被一旁的云兰公主温柔却坚定地拦了下来。 云兰公主的眼神中透露出几分劝阻的意味,低声说道:“父皇被人下毒了。” 时安夏瞳孔巨震,“什么?白日父皇在京华较场不还好好的吗?怎的就被下毒了?” 云兰公主摇摇头,“如今皇宫人人自危,谁都有给父皇下毒的嫌疑。尤其海晏公主你还是外姓公主,又跟父皇走得近,这嫌疑便是比旁人更大一些。” “可我今晚并未入宫……” “皇妹还是太天真了。”云兰公主伸手握住时安夏的手,“有时候下毒,本人也不一定会在场啊。” 时安夏闻言,朝云兰公主点点头,“谢皇姐提醒。”这便拉着岑鸢退到了一旁。 朝阳殿里十分热闹。 明德帝原本就没有皇后,后位空置多年。这也是他与皇太后之间角力的结果。 皇太后要推晋王的母妃当皇后,但明德帝不允。在这件事上,明德帝极其坚决,也因此惹得皇太后及李家不快。 明德帝早年有意让翎王的母妃珍妃为后,大典都已在准备中,谁知中途出了意外,珍妃死了。 至此,后位就一直空着了。 如今在此间候着的人里,地位最高的,仍旧属晋王的母妃蓉妃。 但见她眼眶红红的,余光看向角落里站着的时安夏,真是恨极了。 蓉妃刚听说“卖炭翁”就是海晏驸马,她身边自然有机灵的人给她分析。 假设海晏驸马真是卖炭翁,那么元宵节在卫皇司眼皮子底下换掉谜题害她儿出丑的人,很可能就是驸马。 她儿就是从元宵节出丑以后节节挫败,最后只能偷偷从封地做贼一样回京。 这一切,都是拜海晏公主夫妻所赐。 要不是皇太后千叮万嘱静观其变,切不可轻举妄动,蓉妃高低得上前甩时安夏两个耳光才解气。 但此时,她只能气恘恘地用余光盯死这个所谓的凤女。 凤女凤女!蓉妃根本不信什么凤女! 也不知过了多久,齐公公满头大汗从内殿出来,眼里全是眼泪,“海晏公主,海晏驸马,皇上有请。” 此言一出,殿内站着的那些人脸上都是难以言喻的表情。 时安夏和岑鸢正要跟着齐公公进内殿,就听一声“皇太后驾到”响彻朝阳殿。 皇太后来了。 她是被人抬进来的,带着一阵浓郁的香风,周身散发着庄严与华贵。 她身着一袭织金绣凤的华服。 衣裳以皇家独有的明黄色为底,上面用金线银丝绣制着展翅欲飞的凤凰,栩栩如生,仿佛随时都能振翅高飞,寓意着皇权的至高无上与皇后的尊贵地位。 衣摆宽大,夏日里还层层叠叠遮着双腿。 她发间巧妙地穿插着几朵精心雕琢的玉兰花,点缀着发髻。她指尖上佩戴的翡翠戒指与身上的装扮相得益彰,每一个细节都透露着皇家的尊贵与精致, 皇太后久未露面,这是圈禁西山后的首次高调现身。 殿内众人齐齐跪拜,“皇太后万福金安。” 皇太后已经很久没享受过如此尊荣,迟迟不叫人起来。她俯瞰着跪着的人,最后视线落在时安夏身上。 她阴冷的目光看着重生的凤女,须臾,才命人将自己直直抬入内殿。 齐公公忙追了过去,可刚到殿门口,就被皇太后的侍卫关在了门外。 侍卫将皇太后坐的轿椅抬到明德帝床前放下,才齐齐退了出去。 榻上,明德帝缓缓睁开发黑的眼皮,看见装扮华贵如同参加盛典的皇太后,惨然一笑,“太后终究还是对朕下了毒手。” 第574章 幽暗而庄严的朝阳内殿里,陈设简约而不失雅致。一盏盏精致的宫灯亮起,灯罩上繁复精美的图案将烛光衬得更柔和几分。 龙涎香味还残留在殿内,却未燃新香。 皇太后没想到明德帝如此直白,就撕开了这层薄如蝉翼的真相。 这是一点也不遮掩了啊。 皇太后恨极。 越是恨,她越要稳住。 她反问,“皇帝觉得是哀家下毒要让你死?” 明德帝嘴唇发紫,疲累至极,闭着眼睛道,“不然呢?朕想不到还有谁会这么想让朕死!” 皇太后双眉紧锁,眸中寒光闪烁,嘴角紧抿成一道冰冷的直线,脸上布满了不悦的阴云,透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与怒气。 她恨恨吐出一句话,“皇帝是被时安夏那小姑娘给离间了!” 她并未指望明德帝回话,继续道:“她是不是告诉你,她经历过前世的所有事然后重生回来了?她是不是告诉你,上一世,你被哀家下毒害死了?” 明德帝倒是想看看这老太婆要如何说,只闭着眼睛,一脸痛苦得发青的模样。 他自来知道,皇太后远不如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她暗里的手段,还多着呢。 皇太后眼眶中蓄积着浑浊而深邃的泪水,嘴角微微颤抖,仿佛每一丝抽动都承载着无尽的哀伤与痛心。 她双手轻轻交叠于胸前,指尖微微发白,似乎在无声地诉说着内心的痛楚与挣扎,整个人被一股沉重而哀伤的氛围所笼罩。 她沉沉道,“皇帝,接下来哀家所说的话,你一定要听好。这个世上,不止时安夏是重生的,哀家和时安夏那个庶出姐姐时安柔都是重生的。” 明德帝:“!!!” 这!朕要装不下去了! 就,很想骂人! 朕一个帝王连做梦都难,你们一个个全是重生的? 朕不信,绝对不信! 皇太后坐在轿椅上,面容苍老而憔悴,眼中闪烁着难以言喻的哀伤。 她嘴角微微下垂,勾勒出一抹难以掩饰的痛心。那双曾见证无数风雨的眼睛,此刻湿润泛红,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倔强地没有落下。 “哀家要告诉你的是,前世给你下毒的人是李清慧!但这一世,是时安夏和岑鸢两个人。” 明德帝的心累极了。 要不是经历过曾经的种种怀疑,但凡心不坚定一点,就会被太后给套进去。 他就知道,皇太后比他想象的聪明很多。 以前他迟迟没与她闹翻,便是知道她诡计多端,尤擅蛊惑人心。 瞧,这不就来了? 听得皇太后道,“晟儿前世今生一直钟情的人都是时安柔,而时安夏却自恃是嫡女,不止打压庶姐,还意图争抢晟儿的宠爱。 她一直嫉妒时安柔,从未停过!她趁着晟儿酒醉,扮成庶姐爬床!她分明只是晟儿的一个暖床丫头,重生回来就编故事骗所有人! 时安夏!一个暖床丫头而已,连妾都算不上。 最后竟然骗到了皇帝你的头上!她离间咱们母子的感情!咱们母子走到这一步,每一步都是时安夏的手笔!” 明德帝沙哑着嗓音问,“虞阳长公主呢?朕的长姐,难道也是时安夏设计的手笔?难道不是皇太后亲手……” 皇太后泪眼婆娑,“皇帝,哀家错了!哀家那时气你不听话,盛怒之下确实做了错事。哀家是受了婵玉公主的怂恿啊!” 她想骂人!明明在说时安夏,是怎么又拐到虞阳长公主身上了? 她得拉回来,“皇帝,时安夏是不是跟你说,荣光帝败了北翼的江山?是!确实是荣光帝败了北翼的江山,可荣光帝是翎王,不是晋王啊!” 明德帝:“!!!” 除了默念几句“心诚志坚”外,真的没有任何一点办法能抵挡这个老太婆的蛊惑。 他小时候为什么会养在她膝下,就是被她舌灿莲花的功力给骗了。 皇太后又道,“你想想,你向来看不上晋王,又怎会传位给晋王?皇帝,你好好想想!哪怕现在,你想想你会传位给谁?你会传给晋王吗?你不会!你还是会选择传给翎王!对不对?” 明德帝的圣旨上,的的确确由他亲手写着传位给翎王。 因为时安夏说,瑜庆帝根本不堪大用,她又把翎王请回来登基。后来,翎王开创了北翼盛世。 所以他也是有好儿子的! 抛开他对时安夏和岑鸢的信任不谈,皇太后的话……其实也有可信之处。 就算时安夏没说那些话,审视下来,似乎也只有翎王继位是最合适的。 长子残疾,不能做太子。 二皇子……肯定是不能继位的。 三皇子晋王,蠢!不用考虑。 老九太小,难当大任。 只有老四了! 皇太后得意的目光流转,沉了沉心思,又道,“翎王登基后,大开杀戒,把所有兄弟姐妹们全杀光了。他重用奸臣,贪图享乐,北翼朝堂混乱不堪。哀家……哀家没能保住你重用的臣子,许多世代忠臣,死的死,伤的伤……” “别说了!”明德帝痛苦地闭着眼睛,青紫发黑的脸愈发恐怖。 “不,哀家要说!哀家必须要让你知道,你被时安夏和岑鸢这两个奸邪小人蒙蔽了双眼!今世下毒的人,已经不是李清慧,而是时安夏和岑鸢!他们两个获取了你的信任,让你疏离哀家,痛恨哀家,甚至要逼死哀家!他们毒死你,是因为骗得你写下传位诏书给翎王!他们一直就是翎王的人!” 明德帝终于费力地睁开眼睛,眸色一片混浊,“有什么证据能证明?” “有!”皇太后见明德帝这般问,便知怀疑的种子已扎进帝王心中。 一旦怀疑的种子生根发芽,他就再难听进时安夏的话了。 皇太后提气扬声道,“带进来!” 内殿门开,侍卫押进来一个人。 此人五十来岁,精瘦健硕,耳边有一处明显刀伤,一只手臂怪异地垂着。 他进来后,恭敬跪在明德帝的榻前,“给万岁爷请安,给皇太后请安。” “说吧。”皇太后温和道,“把你所知的禀告给皇上听。” 第575章 那人道,“小人姓金,叫金海,早前是翎王府的管事。因着为主子办事差点送了命,手臂也废了,翎王殿下便将小人扔去马厩干活儿……” 明德帝闭着眼睛,奄奄一息的样儿。 金海说着话,抬起头望一眼皇太后,见对方点了一下头,便继续说道,“海晏驸马在一年多以前,就跟翎王殿下搭上线。小人亲眼见过几次,虽然那时驸马穿得没有这么华丽,且总是在晚上才来找翎王,但小人一向目力不错,断不会认错人。” 明德帝有气无力道,“空口白牙,朕不会信。” 金海猛地想起什么来,忙从怀里把信件一股脑掏出来,“皇上,小人有信件,有他们二人的书信往来。” 这是铁证! 明德帝也没想到岑鸢竟和老四还有书信往来,这是早就在培养老四了? 明德帝叫了齐公公进来,“念信!” 齐公公只想说,主子啊,都中毒成这样了,能不能歇着?这皇太后也真是会折磨人…… 他打开信一看,竟然是驸马和翎王的书信往来。 他眼皮跳了跳,心脏跳了跳,总觉得这次的事情闹得有点大。 好在信中并没有什么出格的,基本都是驸马给翎王支的招,比如汾州水患,玉城雪灾…… 没错,这次玉城雪灾中,翎王也是出了不少力。明德帝因此常表扬他。 这一年多来大大小小的灾情……怪不得哪里有灾,翎王就往哪里跑,长年不在京城。 这能叫勾结吗?这分明是通力合作。 明德帝忽然知道,这一年多以来,他坐在龙椅上高枕无忧,除了玉城雪灾被吓了一跳外,别的大大小小灾情都被翎王解决了,有的连报都没向朝廷报过。 皇太后也越听越不是滋味,恨了金海一眼。 哀家让你找点两人的亲笔信,你就找了这? 当时听金海信誓旦旦说他能找到翎王和驸马的书信,她还有些惊喜。 看来惊喜早了点…… 就听得明德帝轻轻叹口气,“这些儿子里,的确也只有老四能干点事儿。” 皇太后:“……” 重点是这个吗?怎么得出的结论? 她忙抢过书信,却听明德帝道,“佑恩,把书信都收起来。” 等朕不用装了起床慢慢看! 金海被带下去了,齐公公也出去了。 皇太后这悲伤的情绪一时还没酝酿出来,这便狠狠闭一下眼睛,把时安柔讲的话换了个名字讲出来,“当时荣光帝死后,简直四面楚歌,北翼危在旦夕。哀家……没有办法,御驾亲征……” 她到底没什么底气能把“御驾亲征”几个字说得理直气壮。 明德帝听她鬼扯,忽然睁开了眼睛。 他眼睛里是浑浊的清明,“皇太后的意思,朕这毒要是解不了,那应该让谁继位?” 皇太后哀哀道,“只要不是翎王,立谁都行。哀家是怕了啊!皇帝,你是不知道北翼百姓有多惨,不知道眼睁睁看着山河破碎是个什么滋味……哀家再也不想看到了。” “朕,也不愿意看到山河破碎。”明德帝轻轻闭了眼,仿佛再也没了说话的力气,“所以朕死了,依然会让翎王继位。朕已经拟好了圣旨,不会再改。” “你!”皇太后痛彻心扉,“皇帝,你还是不信哀家说的话吗?” “朕,有眼睛!”明德帝冷沉又沙哑的嗓音里说不出的厌恶,“再就是,御驾亲征!做人还是得要点脸。” 皇太后的脸火烧火燎。 明德帝始终还是不信她!看来终将一战! 明德帝沙哑着嗓音高喊,“佑恩!佑恩!” 齐公公忙跑进殿来,“皇上,老奴在。” “送皇太后出去,朕累了。”明德帝有气无力说着话,又闭了眼睛。 齐公公瞧着主子那脸上的死气,心里怕得要命。本来好好的,怎么就忽然中毒了呢? 皇太后缓缓从轿椅上站起身,“既然皇帝一意孤行,哀家就要清君侧了。” 她穿着厚重的礼服,一步一步向着殿门而去。 礼服坚硬的棱角刮擦着她受伤流脓的腿,她丝毫不觉疼痛,反而心里是隐隐的兴奋。 她亲手打开殿门,厉声喝道,“东羽卫,保护好皇上,不允许有任何嫌疑人离开此殿。” 东羽卫羽卫长楼羽霄踏步上前,跪倒在皇太后跟前,“东羽卫领命!” 楼羽霄,正是皇太后一直依赖的黑衣人,也是布思嘴里的“姜折”。 楼家几代人都是御林军统领,可以说皇城的安全有三分之一都是楼家的功劳。 可楼羽霄是庶子,虽然自小也没被楼家虐待打压,但资源总是比不上嫡出的兄弟们。 他母亲是主母从娘家带来的陪嫁丫头,被主母抬了妾,生了楼羽霄后没几年,元宵节放河灯时失足落水死了。 他一直认为母亲是死于主母之手,但苦于没有证据。 楼羽霄只知母亲死的那日,父亲和主母的脸色十分难看,且在楼家做了几十年的管家也失踪了。 他不信这里面没有猫腻。 楼羽霄不靠楼家,一样打拼出好前程。他秘密投靠了太后,这些年从中得到了许多实惠和好处。 且他身手极好,皇太后十分倚重他,最秘密的事都交由他去办。 楼羽霄甚至比李家人更得皇太后欢心。只要大事一成,皇太后许诺他,让他做皇城大司马,统管皇城御林军。 到那时,楼羽霄一定要让楼家的兄弟们全部下狱,以此撬开父亲和嫡母的嘴。他必须要弄清楚亲生母亲的真正死因。 而他早早就在叔伯父兄管辖的御林军里安插了人手,一直待命。 皇太后低声问,“各处的御林军都安排好了吗?” 楼羽霄点头,“太后放心,整个皇城如今都在咱们控制之下。” “不要大意。”皇太后抬起头,目光与时安夏的视线一触。 双方都感到了激流暗涌,惊涛拍岸。 皇太后黑沉的眉眼敛下,“海晏公主和驸马给皇上下毒,证据确凿,先押入大牢看守。” 楼羽霄带领的东羽卫立刻上前,将二人团团围住。 岑鸢淡淡一笑,“东羽卫!” 楼羽霄以为在喊自己,心头正一跳。 谁知门外又进来一行人,正是马楚翼为首的东羽卫。 他高声喊道,“末将护驾来迟,请皇上恕罪!” 第576章 两支东羽卫形成对峙。 双方兵器亮出,刀剑寒芒乍现。 殿内嫔妃公主们尖叫着向着墙角后退。 马楚翼冷冷道,“楼羽卫长,又见面了!你滥用职权打压属下,我马某是要告御状的!” 楼羽霄厉声喝道,“马楚翼,你是要违抗太后的命令不成?你马家有几个脑袋能承担得起后果?” 马楚翼坚定地站在海晏公主和驸马这边,因为这边的背后是皇上! 他马家忠的是皇上,忠的是北翼。 如今明德帝中毒,他只认一个理儿,就是用生命守护皇上,就算皇上倒了,他也要用生命守护皇上指定继位的人。 马楚翼挥了一下手中长枪,“事情还未调查清楚,谁要带走海晏公主和驸马,先问问我手上的长枪答不答应!” 呼呼舞动两下,长枪横在中间,将时安夏和岑鸢护在身后。 楼羽霄长剑出鞘,一步一步逼近。 马楚翼沉声道,“公主驸马退后!” “好。”岑鸢笑笑,伸手牵起时安夏的手听话地退到了一旁。 夫妻二人均是一脸恬淡,丝毫不见慌乱。 九皇子忽然沿着墙壁跑过来,伸手牵起了岑鸢的另一只手,“卖炭翁,我是猪头九。” 岑鸢低头看了一眼这圆嘟嘟的小屁孩,倒也没把手从对方手里抽出来。 时安夏却知,九皇子是在用行动宣告与太后对立。 这个时候站队不明智啊猪头九,怪不得上一世死得早。 此时场中央,楼羽霄与马楚翼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先动手的,是楼羽霄。 他手腕微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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