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还望姑娘不要嫌弃。” 时安夏朝簪子看过去,只一眼,便认出这正是上一世成功刺杀皇太后的那支剧毒簪子。 这可是个大宝贝!如她所说,关键时刻能保命,尤其对女子来说。 可她又怎能夺人所爱,“您的心意我心领了,但簪子我不能收,那是您的心爱之物。如果婆婆一定要感谢我,不如帮我个忙可好?” 冯识玉不由分说将簪子塞进了时安夏的手中。 诚如时安夏所说,簪子是她的心爱之物,正因为心爱,所以才要送给恩人啊。 她正色道,“这些年来,我根本近不了那个鬼老婆子的身。我日日想着报仇,都不得其法。我也想过找皇上,可皇上……有皇上的难处。我,我就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是海晏公主你,终于让我得偿所愿。海晏公主有什么需要做的,尽管交代我这老婆子去做就是了。” 时安夏柔声道,“您是虞阳长公主的姨母,也就是我的长辈,以后我叫您一声婆婆,您唤我夏儿可好?” 冯识玉满是皱纹的脸上渐渐露出一抹欢喜的笑容,许久不曾感受过的暖流在心中涌动。 她有些不好意思,没应下,也不拒绝,就那么红着眼眶,笑看着时安夏,“这些年我一门心思报仇,从来没去看过虞阳长公主。我不敢去见她,一见她,我就想起安儿那么好的孩子被砍了头……” 时安夏静静品着茶。 她是个外人,自然没有那种失去亲人的切身之痛。又怎能随口劝别人放下? 一时,冯识玉便絮絮叨叨讲着她的陈年往事。 这是她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跟一个外人说起她和妹妹的事。 被仇恨充满的每一天,曾经越甜蜜温暖的画面,而今便越是痛彻心扉。 她这些天变着法子折磨皇太后,那口郁气便是舒了许多。 又得了时安夏的保证,定会让皇太后死得难看。她便是觉得自己这个仇已经算是报了大半。 冯识玉没把时安夏当成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而是当成一个友人,诉说着那些年的美好,以及这些年的痛苦。 时安夏是个很好的倾听者,没有丝毫不耐烦,也不打断她的讲述。只是间或“嗯”一声,或者问,“然后呢”,给足了听者的诚意。 不知不觉讲了许多,冯识玉才想起这茬来,“夏儿是想老身帮你什么忙?” 第326章 时安夏对冯识玉是有安排的。 她看中冯识玉的功夫不假,但更多的是,想让她有点事做,远离京城这个伤心地。否则她永远会这般痛苦。 早前还能靠着仇恨活着;一旦皇太后死了,她会觉得活着没有目标,精气神散了,人就没了。 说白了,时安夏得给她找个活儿干。让她感觉被人需要,日子就能好好过下去。 时安夏道,“我们书院有个姓顾的学子,今次金榜题名,中了探花郎。他被皇上派到漠州去任知府,最少都要在那待上五年光阴。我便想着,他一介书生,去到那里恐遇不测。最好是身边有个信得过的人,还得身手好,可护着他点。不知婆婆愿不愿意随他去漠州?” 冯识玉丝毫没有犹豫,“我去!”她一捏拳头,傲然道,“寻常人等,老身还不放在眼里。夏儿放心,我必护探花郎周全!” 别的不说,能从皇太后的精卫手里死里逃生之人,功夫自然了得。 时安夏微笑着,朝门外喊一声,“顾公子,进来吧。” 顾柏年心头说不出的滋味儿。如今看时安夏又有了一种全新的玄妙之感。 他觉得时姑娘之所以能异于常人,定然是有不为人知的本领。 他现在已经彻底信服。 那个“顾二傻”的故事,无论是她推断出来的,还是她有先知本领能看透他一生的走向,他都将满怀感激。 如今时安夏又替他想得如此周到,找了个武功高强的人来保护他。 他这颗忐忑不安的心才堪堪落了地。他这人,胆子最是小。 原本这几日,来找顾柏年议亲的大门小户排着队,结果任令一下来,全散了。 谁家好人愿意把女儿嫁给一个漠州知府去受苦啊! 这不是要命吗? 顾柏年倒也不在意。他心思本就不在姻缘上,如此反倒清静。 他便是带着冯识玉一起,准备走马上任去。 临行前,顾柏年用中探花得来的丰厚赏赐购得两个大雁玉雕,分别送给两对新人作为新婚礼物,祝他们两对情比金坚。 后又书信一封回老家,给他那贪得无厌的老娘,说他虽然中了探花,不过调到漠州任职,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见到老娘。 如果老娘实在想儿子,就来漠州探探他。愿意住就住,不愿意住就回老家。 又问他那些兄弟姐妹要不要来漠州定居?这里虽然穷了点,苦了点,吓人了点,可难得一家人和和美美在一起,穷点苦点也不怕,大不了就是一死。 他那老娘等人给念完了信,连吐了好几口唾沫,气得跺脚,直骂朝廷不长眼,又骂天子缺心眼,怎的让一个探花去漠州那种地方? 顾柏年的几个兄弟姐妹也是气得不行,总觉得就算去了漠州,不止占不到顾柏年的便宜,恐怕还得往里头贴银子,搭上性命。 那哪成?便是一个个跟着老娘一起跳脚骂顾柏年白读了书,白考了个探花。 这些话因着是探花的老娘和兄弟姐妹们骂出来的,在当地顿时掀起了一股热潮,捂都捂不住。 县令老爷一听,辱骂朝廷!咒骂天子!这还得了! 这些话要是传到京城,传到天子耳里,只怕不止影响他升官,头上乌纱帽都要不保。 县令老爷忙派手下去抓人,以辱骂朝廷罪,把顾柏年家那一堆人全带回衙门,各打了二十大板,以儆效尤。 这还是看在探花面子上,才打了二十板子。否则要在平时,县令老爷得把人打死才算数。 呔!总有刁民要掀我乌纱帽!我指定不能让他如愿! 二十大板一下来,顾柏年的老娘哪里受得住,抬回家后就再也下不来床。 瘫了! 她一瘫,就干不成媒婆,做不了骗人的勾当,整日里骂骂咧咧。 所谓久病床前无孝子,且老太婆赚不了银子,脾气又不好,吃药还花钱,几个儿女根本不想管她。 老大推老三,老三推老四,老四推给姐姐,姐姐推给妹妹,谁都不想管老太婆。 原本最爱凑在一起围着老娘转悠的儿女们,一哄而散,老死不相往来。 唯有顾柏年偶尔托人带点银子回来尽孝,老太婆捏着来之不易的银子,省吃俭用过日子,再也没翻出什么浪来。 这些都是后话,暂且不表。 说回京城这头,因着侯府还在热孝期,亲事只能低调着办。 依着北翼嫁娶的规矩,女方需得在迎亲头两日先把嫁妆送往男方家。 魏家为这嫁妆可愁坏了。 因着高嫁,魏夫人生怕过于寒酸会扫了女儿的面子,担心女儿过得不好,便是卯足了劲为女儿把嫁妆备得丰厚些。 唐楚君早前为儿子备下的聘礼本来就很多,足足一百零八抬,那是什么好东西都往里塞。 时家给了这么多丰厚聘礼,魏家却是一件不留,全部作为女儿的嫁妆,准备原封不动抬回时家。 可问题来了,嫁妆太多太多了。 这一数,光嫁妆就超过了一百四十八抬。这其中,主要就是时家的聘礼太多。 而魏家准备的嫁妆又太实了,全是扎实的。床,箱,桶,凳,匣。 单说那拔步床,就是魏采菱的外祖父亲手做出来的。 还有那些上等的安瓷,更是她外祖父最新最好的的手艺。魏家是把锅碗瓢盆都备齐了的。 魏忠实一瞧那连绵堆满院子屋子的长女嫁妆,直摇头,“不行不行,太多了!平日还好,如今正值起儿的热孝期,这要几百人抬着这么多嫁妆去绕半个城,那不是给起儿找事儿吗?” 魏夫人道,“我已经是选了又选。你看,那些桶子我都撤回来了,可还是有这么多啊。” 魏忠实抚额,“你可真实诚,这些锅碗瓢盆,桶子凳子箱子的,实在要用,等成了亲后再给他们送过去不就行了。” 魏夫人一听,柳眉倒竖,“那怎么行!你不懂不要胡说!哪有嫁妆还能成亲后零零散散给拿过去的?那多不吉利!” 魏忠实被夫人呲了,也就不敢瞎出馊主意,“那我不管了,但你不要弄出这么大动静来!我一个芝麻小官嫁女儿,嫁妆堪比人家王府嫁女儿,这合适?” “那不是你亲家给的聘礼多吗?你女婿的娘是个大方的,什么都想给儿子。可不就成这样了?我给你算算啊,这一百四十八抬里,其中有一百零八抬都是时家的聘礼。我这边是挤了又挤,按了又按,收了又收,减了又减……” 魏采菱温婉的声音由远而近,“母亲,把时家的聘礼留一半给娉婷吧。我哪用得着这么多?” “不行!”魏忠实夫妇异口同声,这回步调一致了。 魏忠实道,“娉婷的嫁妆,我们会准备,不用你操心。这是时家给你的,你都带走。” 第327章 魏采菱很想留些东西给妹妹做嫁妆,还想给哥哥留点好物件娶媳妇儿,更想让爹娘和外祖父过得好一些。 她知道,母亲为了让自己嫁得体面,连压箱底儿的物什都拿出来了。 外祖父更是毫不吝啬把棺材本儿贴进来。还有她哥哥魏屿直,自小存下的私房银子,全给她买这买那添箱了。就连她的小妹妹魏娉婷,也吵嚷着要拿压岁钱买好看的花花给姐姐戴。 全家就可着她一个人疼。 若不是她高嫁,家里没必要这么小心翼翼,战战兢兢。 魏采菱心头暖烘烘的,“什么我的你的她的,不都是自个儿家里的?这么多嫁妆,我哪里用得完?” “那也不行!”魏夫人果决道,“你嫁过去是要做当家主母的,嫁妆不丰厚会叫人小瞧你。聘礼给娘家扣下一半,传出去,少不得说咱们魏家不重视你。我就是要告诉大家,我家菱儿可是母亲的心肝宝贝。” 魏采菱笑得温存,乖巧地挽住母亲,“女儿心里明白就是了。别人怎么想,又有什么打紧?” 魏夫人忧心叹口气,“菱儿,母亲跟你说一个道理,你自己心里有数就成。这男人啊,刚成亲的时候,大多数都是好的。可时间最是消磨人。天长日久过日子,就少不得减了些新鲜,生了些厌烦。如此,咱们女子生活要想过得稳妥,倚仗的就是嫁妆。” 魏采菱听得认真,也不反驳。 魏夫人又怕吓着女儿,又道,“当然,我瞧着云起那孩子是个好的,你也不必太过忧心。只是呢,有嫁妆傍身的女子,怎么都要活得自在些不是?” 魏采菱顺着母亲点点头,“女儿记下了。”她看了一眼站在一旁发愣的父亲,笑道,“其实男子也不尽都是凉薄的,比如父亲,他就是世间顶顶好的人。” 魏夫人脸上飞过一抹红霞,“你父亲这样的人,毕竟是少数。” 魏忠实听着妻子女儿的对话,原本板正严肃的脸都掩盖不住得意之色了。 那是!我魏忠实可是天下最最好的男子! 要说有什么缺点,那就是两袖清风穷了些。可咱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啊。咱再穷,也比普通百姓要富足些,比流民要强些吧。 他这一自我开解,就骄傲上了,嗓门都大了不少,“要是时云起那小子敢欺负你,你就回家,我……啊!” 魏忠实话还没说完,就被魏夫人踩了一脚。 魏夫人那叫一个气啊,“女儿这还没嫁,你就叫她回家。呸呸呸,快呸出去!我女儿是一定要嫁得幸福美满,白头到老的。” 魏忠实委屈得很,“我就是说说……” “说说也不行!我能说,你说不得!”魏夫人瞪着丈夫,“别触女儿霉头。” 魏忠实呵呵笑,“好好好,不触霉头!不触就不触!” 可这还有个触霉头的,是魏屿直,他带着霍十五,边走进来边说,“要是时云起敢对我妹妹不好,我打得他满地找牙!” 霍十五哈哈笑,“他有个厉害的妹夫!你又打不赢!还是快别在这放狠话了哈,乖,咱收敛点,别惹人笑话。” 魏忠实好笑地看着夫人,“瞧,可不是我一个人说这话。” 魏夫人无奈地瞪了一眼儿子,最终挑挑拣拣,还是有满满一百三十八抬嫁妆。 差不多要四五百人的队伍,才能把这些嫁妆抬到时家去。 魏夫人知最近唐楚君在福双路宅子里,便是亲自匆匆去了一趟,与她商量,“若菱儿的嫁妆就这么抬到侯府,会不会给起儿惹来麻烦?” 唐楚君最是喜欢魏夫人的通透和直爽,凡事张嘴问,不闷心里头。 这样的人相处起来特别舒服,“不打紧,能有什么麻烦?原本亲事仓促,就委屈了采菱。难不成咱们抬个嫁妆还要偷偷摸摸不成?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两人又商量了亲事细节,双方无不愉快。 两个母亲便是共同憧憬起了儿女未来的幸福生活,然后又是一告别二告别三告别,四五六告别,愣没告别完。 那叫一个依依不舍,一肚子的话说不完。 两人说好了,往后做了儿女亲家,定要常来常往。 没事喝个茶,有事好商量。万不能给儿女添堵,你不能磋磨我闺女,我不能亏待你儿子。 总之就是要尽一切努力,让儿女过得幸福。 魏夫人的话,简直说到了唐楚君的心窝窝里去了。 她儿子过了十六年苦日子,以后定要和媳妇好好甜出蜜来才行。否则她这个做母亲的,那份愧疚到现在都不敢直视。 魏夫人也觉得对方说到了自己心里去。她就是担心自己女儿过不好啊,那算命的算出女儿早夭,她这颗心就一直悬着,没法落下。 她怕得很! 如今多一家人来疼女儿,想必女儿不会如算命的所说吧。 魏夫人瞧着唐楚君那明亮充满善意的眼睛,又想起聪慧善良的时安夏,更想起她那万丈光芒的女婿,一时……信心满满。 她的女儿定能一生顺遂。 魏夫人得了唐楚君的准话,便是喜滋滋回去准备了。 依北翼律法,男方要先去官府登记在册,女方还要出示身份文牒,方算成事。 几个媒婆忙得不可开交,几乎放下了手头所有旁的亲事,专心致志为时家这门亲事奔波。 依北翼风俗,女方的嫁妆,要由男方请人去抬。 次日便是吹吹打打,魏家的十里红妆就进了时家大门,摆满侯府好几个院子。 礼部也派了人来,专门唱册登记。 原先时家这边聘礼入魏家门时,动静就很大;如今魏家的嫁妆只多不少,且无虚抬。 众人便知,魏家真爱女儿啊。侯府的聘礼是一点都不留,全给了女儿当嫁妆。 自然还是引来一些人不满,尤其那些想把女儿嫁给时云起的官员们,心里酸得不行。 怎的魏家就走了这狗屎运? “他们家不是刚走了老人吗?还在热孝中,这般大张旗鼓,也不怕老人们回来找他们算账!” “我看啊!定是魏家虚荣,恨不得全京城都知道他家女儿上嫁了侯府。” “我看长不了!侯府的门楣岂是这些小门小户能随意攀上的?里面还不一定有多少弯弯绕呢。” 唱衰的人不计其数,最后在成亲当日,被明德帝派人送来的一副字呛闭了嘴。 那是明德帝亲手所书“天作之合”,贺时云起夫妇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明德帝都贺喜了,其他人还敢说什么? 第328章 成亲这日没大办喜酒,只双方亲朋好友及族人们聚了几桌。 礼毕后,魏采菱就被送入了“闲月居”里的喜房。 她低着头,喜帕垂到胸前,两只手交握着,端庄坐在喜床正中。 “夫人,趁着世子爷还没来,您先喝杯热水暖暖身?”一个丫环轻声问。 魏采菱摇摇头,“我不渴。” 许是从魏府出来就没吃过东西没喝过水,她声音比平日沙哑不少。 那丫环热心地递了一杯水过去,“夫人,喝点吧,您看您快说不出话来了。” 魏采菱问,“你声音怎的这般陌生,不是我带来的人啊。花若书棋她们呢?” 丫环忙道,“夫人,我是海棠院派过来暂时侍候您的。我们夫人是个大好人,怕您带过来的丫环不熟悉这里,伺候不好。” 魏采菱这才放下心来,“母亲待人真好。” 丫环忙点头,“那当然了,我们夫人是最好的婆母,寻遍整个京城都难有呢。” 她又将水递过去,“夫人,这夜还长,您且得等呢。先喝点热水,再吃块点心。” 魏采菱接过水,缓缓送到嘴边。 眼看着魏采菱就要将杯子拿到盖头下准备喝水,谁知她又顿住,开口问,“咦,你叫什么名字?” 丫环回话,“奴婢叫银珠。” “哦,银珠,你帮我把盖头稍稍掀起来一个角,我才好喝水。” “是。”银珠顺手掀起她的红盖头。 就在红盖头被掀起的瞬间,新娘陡然扣住她的手腕,悠悠地问,“这么急着让我喝水,是想害死我吗?” 银珠面色一变,想抽手竟挣脱不得。 新娘子将盖头一扯,朝着门口喊一声,“姑娘,奴婢抓到这个贼了!” 随着她这声“姑娘”,时安夏便是带着一帮人和一只大黑狗缓缓进了屋。 大黑狗进来就是一顿狂吼,气势十足。被时安夏一拍脑袋,才安静下来,摇着尾巴晃啊晃。 只那银珠微微动一下,它便是又一顿震天吼,屋子都要抖三抖。 南雁搬来个椅子,又垫了个软枕在椅背上。 时安夏这才端坐着,慢条斯理整理起了褶皱的裙子,凉凉道,“在这喜庆的日子,还真被我钓到鱼了,愿者上钩说的就是你啊。” 那叫银珠的丫头眼珠子乱转着,吓得六神无主,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姑娘,奴婢不知道做错了什么,就,就这么……” 时安夏朝穿着喜服的东蓠示意。 东蓠伸手一把掐住银珠的脸,拿起那杯水就灌到银珠嘴里。 银珠惊恐地睁大眼睛,挣扎着,强迫自己不吞下去,那水便咕嘟咕嘟从嘴里顺着嘴角流下。 她嘴里含糊不清地喊着“姑娘饶命”,一说话,那水又顺着喉管流下去。 时安夏抬眸,东蓠就停了手。 那杯水灌了小半杯进银珠嘴里,被她吐了一大口出来。 银珠咳嗽着,眼泪鼻涕都吓出来了。 时安夏垂眸看着自己修长的指尖,淡淡道,“不想死,就说吧。你主子是谁?” 银珠只喝了那么一口,就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疼,这会子是真吓到了,不断地磕着头,“姑娘,奴婢外头没有主子!真的没有主子!” 东蓠便是一把扯过她的头发,迫使她仰起头来,剩下的半杯水眼看就又要往下灌了。“ 银珠慌忙吐口,“奴婢说!是一个叫张叔的人,他让奴婢在水里下药,拿给新娘子喝。他给了奴婢五百,五百两银子!奴婢不该贪财!姑娘,求你救救奴婢!奴婢也不知道那是什么药!可奴婢现在肚子好疼,奴婢不想死,奴婢真的不想死……” 时安夏眉头都没抬一下,只问,“张叔是谁?” “张,张叔是卖奴婢进侯府的人。他是个人牙子。”银珠见姑娘淡漠至极,心头慌得不行。 只得继续交代,“他是人牙子,常卖丫环给京城权贵世家。奴婢上次见他,就是他正好卖人进侯府。他找到奴婢,说要给奴婢找个赚钱的活儿。” 时安夏终于抬起头,目光注视着银珠,“你在哪个院当值?” “奴婢在洗衣房当值。”银珠哭泣道,“奴婢每天都认认真真洗衣服的,奴婢也不知道怎的,怎的就……昏了头……” 时安夏吩咐道,“北茴,去找霍管事把银珠的身契调出来看看。” 银珠听说调身契,竟松了一口气。因为张叔跟她说过,就算事发,侯府发卖了她,他也有本事把她买回来。 却是下一刻,又听到姑娘道,“把那剩下的半杯水给她喝了。” 银珠惊恐地摇头,“奴婢什么都说了!奴婢……只是贪财,并不想害主家的……” 这次东蓠不再让她挣扎,直接把那杯水灌进银珠嘴里,不叫她吐出半滴来。 时安夏道,“本姑娘也不知那是什么东西,反正你做的孽,你就自己受吧。” 银珠脸色惨白,使劲扣着喉咙,想要把喝下去的水再吐出来。 时安夏冷冷看着她,等了一炷香,见对方还没死,便知这是慢性毒药,不会突发身亡,只会慢慢亏空身子。 她当即冷笑道,“以为这样就完了?北茴,把她拖去荒院打板子,别打死了就行!” 银珠哭求,“姑娘饶命!姑娘饶命!奴婢不敢了!奴婢再也不敢贪财了。” 时安夏厌恶地不愿再看她一眼。 北茴忍不住上去就是一脚,“知道为什么不打死你吗?今儿是我们世子爷大喜的日子,不想沾了晦气。你最好挺着,挺也给我挺到天明去!” 银珠被几人拖下去时,嘴里塞了布条,发不出声音。 这日,实不宜见血。 时安夏原是想着,早前就有人不断地劝魏大人退亲。 虽然婵玉公主死了,凤阳郡主也不在京城了,但保不齐还有几个居心叵测的。 没想到,还真有! 霍管事匆匆拿了身契进来,听说了事情原委后,忙跪地求饶。 人是他在人牙子手上挑回来的,出了事他也有责任。 他哭泣道,“老奴买人的时候,都是小心又小心,仔仔细细看过,身家清白的,才敢放在府里用。可,可……” 可终究还是出了事,且还是在世子爷大婚这天出的事。 他难辞其咎。 霍管事跪在地上,磕头求饶。 时安夏没理他,查看着银珠的身契,又翻查其进府的时间,以及最近出入各门的记录。 自她重生以来,侯府当家主母几经易主,侯府里人事调动更是频繁。 加之侯府的家生子也没几个能用的,便是大量买来新人。 即便是她管得严,查得严,还是有漏网之鱼。甚至连她身边的冬喜也被男色所魅,实在是……一言难尽。 时安夏算是看出来了,银珠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丫环,没有好身手,也没有复杂的身世。 正因为如此,反倒是不好查了。 第329章 大喜之日,喜房出了这档子事,着实晦气。但好在没酿成大祸,这就是不幸中的万幸。 一回到家,魏夫人就绷不住了,哇的一声哭出来,眼泪哗啦哗啦往下掉。 她也知大喜的日子不该哭成这样,只是一想到女儿差点就被算命先生说中早逝,就一刻也停不下来。 魏忠实也是心有余悸,但还得安抚妻子,“好了好了,不要哭了。采菱这命……话说回来,自打咱们采菱遇到了起儿两兄妹,这一道道的坎都叫她跨过来了。” “是啊!起儿和夏儿都是好孩子。亲家母也是好人。”魏夫人话音刚落,便是想起了什么,用帕子抹着泪,刚擦干,又有新的泪水涌出眼眶,“老爷,我有件事,没敢跟你说。” 魏忠实心头一跳,强作镇定,“什么事?切莫有事瞒着为夫!再大的困难都要告诉为夫才好。” 魏夫人吸了口气,“采菱跟起儿定了亲,不是合了八字吗?” “怎的?”魏忠实皱眉,“媒人们不是都说八字相辅,天作之合?” 他今儿就觉得皇上那“天作之合”写得特别对,特别好,在心里都给明德帝磕头谢恩了无数次。 魏夫人点点头,“是没错,八字相辅,天作之合。我后来又悄悄拿他俩的八字去找那个瞎子算了一卦,你猜怎么着?” 魏忠实虽然还是配合地问夫人“怎么着”,可他心里却不是很相信算命先生。 这东西在他想来,就是信则有,不信则无,徒增烦恼。只是因着夫人信,他便也顺着她。 魏夫人神神秘秘的样子,先是双手合十朝各个方位拜拜,口里念叨“神灵保佑”,这才道,“瞎子先生那日把采菱和起儿两个人的八字一合,竟说若要给这两人办冥婚的话,就得如何如何……我当时就怒了,气得把桌子都给他掀了。他竟然,竟然说我们女儿合八字,是为了办冥婚,你说我气不气?” 魏忠实听得心里也很不舒服,忙道,“夫人,今日是女儿的大喜之日,你不要再说这些了好吗?这些话隔日再说。” 魏夫人拍了拍胸口,“我这不是被今日那事儿给气的么?你想想,要不是今儿侯府安排得妥当,咱们闺女不就得惨遭不测?” 只要一想到她女儿盼星星盼月亮盼来这么一门好亲事,结果什么福都没享成,就就就……这可不就成了一场冥婚么? 说不哭不哭,魏夫人捂着嘴,想想又“哇”一声哭出来,只把魏忠实给心疼得……开始认真回忆到底有哪些人曾来告诫他,侯府门楣太高,女儿嫁过去也不会幸福,还是趁早退了的好。 他边想边写,边写边想,不一会儿列出一排名单来。 其实他也有事儿瞒着夫人。 有天他上值时,发现案桌上放着一个小木盒子。盒子一打开,里头有个被插满了针的布头娃娃。 那娃娃背后豁然写着“魏采菱”几个字。 魏忠实气愤不已,就准备把这东西上交到大理寺去。因为北翼严禁巫蛊之术多年,这东西本就是禁物。 谁知他人是去了大理寺,可插着针的布头娃娃不见了。他没了证据,也就告不成了。 可这事就像根刺,扎在他心中,令他战战兢兢,生怕女儿会出什么事。 今日算是化险为夷,可明日呢? 魏忠实看着夫人脸上的泪痕,一股无力的感觉涌上心头。可同时,他脑子里忽然闪出与时安夏第一次相见的画面。 那时,他也是一筹莫展。 时安夏却亲自上门来,说了一句:“晚辈来谢采菱姑娘大义。” 就这么一句话,破开了死局。 对啊!为什么不告诉时姑娘呢? 如今两家是姻亲关系,时姑娘是女儿的小姑子。 就说今晚女儿化险为夷也是因着这位冰雪聪明的姑娘未雨绸缪,妥善安排,才能扭转乾坤,掌控全局。 魏忠实决定明日就登侯府的门,把该说的说了,不该说的也说了。女儿嫁得近,果真是好啊。 再说侯府那头惊魂渐消,喜房已经被手脚利落的丫头们收拾干净,东西重新摆放整齐。 红烛冉冉中,顶着红盖头的魏采菱,终于正式被送进了喜房。 花若等丫环立在门口,见身着红色喜服的新郎官来了,忙齐声行礼,“见过姑爷。” 时云起摆了摆手,三步并成两步进了屋,急促地问,“采菱,有没有吓坏你?” 红色盖头下,那声音掩不住的安定和喜悦,丝毫没有寻常姑娘的惊慌失措,“相公放心,我还好。” 倒是时云起站在新娘子面前,红色喜服衬得他脸色惨白。 一想到万一采菱刚才进了喜房,万一喝了那杯有毒的水,他这喜事就要变丧事了,不由后怕得紧。 时云起原以为只要和魏姑娘成了亲,就能杜绝许多人的心思。没想到反而是将魏姑娘推到了最危险的境地。 虽然妹妹要“钓鱼”,他是知道的。但他没想到真能钓着鱼啊。 他脑子里便是掠过一个个斗试时,朝他抛媚眼的女子,主动搭讪的女子,派帖子想与他交好的世家,真就没想起除了凤阳郡主那种发癫的,还有哪些人会在他成亲之夜对新娘子动手? 他排除了凤阳郡主的可能性。别说她没那个心情和实力再来搞破坏杀人,就说他那神通广大的未来妹夫,应该是盯紧了那边的势力。 只要一有风吹草动,早就把她揪出来了。 所以,会是谁呢? 时云起百思寻不到其人,心情无比沮丧。 但不管怎样,成亲日还是在时云起挑开魏采菱的红盖头,又喝了合欢酒中,总算是平平稳稳度过了。 亲事一切从简,仪式简,酒席简,更省了闹洞房的,倒落得清静。 两人自然是不同房,各睡了各的屋。但魏采菱早上起来给公婆敬茶,却是一脸的水润,一脸的甜蜜。 嫁给心爱的人,那种半夜都要笑醒的心情,哪里又藏得住? 待一对新人一大早来到海棠院的漫花厅时,魏采菱眉梢眼角的潋滟,直看得唐楚君都眼直。 她这个做婆婆的心头直呼,乖乖,怪不得起儿早就惦记上了呢,原来长得这般水灵。 有眼光啊! 唐楚君美滋滋地笑看着儿子媳妇,怎么都看不够。正高兴呢,一转脸,对上时成轩那张煞风景的臭脸。 正要发火,就想起自己已经和离了。哦,这都是别人家的人了,她不用发火了,便是又笑起来,端庄和气地问,“起儿,菱儿,昨夜可歇得好?” 第330章 昨夜可歇得好? 这话就是一个当婆婆的正常问话,可唐楚君话一出口,就觉得不妥。 明知两人不能洞房,还问歇得可好,这不是扎心吗? 但显然,她想多了。 时云起和魏采菱都甜甜回话,“母亲,一切都好。” 这可不是敷衍的话,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唐楚君被两人那一笑,笑得心都酥了。 只要是有情人,便是只能远远望见,心也是甜的啊。 唐楚君一时心里漫过酸楚。 她想到了自己。 但她仅仅只是想到了自己。 她想到当初逃不掉的亲事,想到心如死灰的洞房花烛夜。 那夜,她泪流干了。次日起来给公婆敬茶,便是行尸走肉一般。 还好,她的儿子是幸福的。 唐楚君这么想着的时候,雾气盈了满眶。 这屋子里,全程就是唐楚君和一对新人在说话。 其实旁边还坐着一个时成轩。 不过有他没他,似乎也不影响什么。 他完全插不上话。 他的儿子儿媳都不看他一眼,就像当年他也从来没看过儿子一眼。 他对这个儿子没什么感情,就像这个儿子对他也没什么感情一样。 时成轩忽然苍凉地体会到,女儿所说的“感情都是相互的”。 你都没爱过他,又凭什么指责他不爱你呢? 在时成轩万千思绪中,在唐楚君笑中带泪里,新人跪下敬茶。 丫环将装有茶的托盘端过来,时云起双手捧了一杯递到时成轩面前,恭敬道,“父亲,请喝茶。” 时成轩刚刚还很硬气的心,忽然就软下来,眼睛也热了。 他眼睛热的点在于……老天,我老了!儿子竟然都成亲了! 他接过时云起手中的茶,轻轻喝了一口,便将茶还到儿子手中,再由儿子将茶杯放到托盘里。 接下来,魏采菱也给时成轩敬茶,“父亲,请喝茶。” 时成轩接过茶,也喝了一口,哽得不行,竟没忍住,哭出了声。 唐楚君:“……”这,几个意思? 时云起:“……”真新鲜! 魏采菱:“……”公公这般多愁善感的吗? 一时场上竟尴尬僵住了,谁都不说话。 时成轩感怀过了,把准备好的红包拿出来给了儿子和儿媳。 说实话,时云起都不想接。 给点银子还哭唧唧!就好像我拿了你多少一样。 靠父亲是靠不住的,一切还得靠自己。 看在今日喜庆的份上,他接过红包,闷闷说了一声,“谢父亲。” 魏采菱也乖巧地跟着说,“谢父亲。” 时成轩给这红包可说是给得十分伤感。 倒不是舍不得那点银子,而是给完这个红包,再嫁完女儿,他就不得不起程去甘州了。 唉,京城繁华似锦,才是适合他的啊。 三年!他只去三年!待他三年归来……他偏头望了一眼貌美如花的唐楚君,也不知三年后她能不能回心转意。 一家人齐齐整整不好吗?非得和离。 如今是瞒着这个骗着那个,也就他时成轩好说话,才肯给她留面子,否则哪个男人会这般…… 唐楚君一扭脸,眸色锐利地盯着他,“你又在打什么歪主意?” 时成轩:“……”我可什么话都没说啊!又想哭了,好难过,好伤感。 唐楚君想着今日要给儿子和儿媳脸面,忍着不跟时成轩发火。 她变脸十分快,转过去对着儿子和儿媳妇,立刻换上了慈爱喜庆的笑容。 时云起奉茶,声音里饱含深情,“母亲,请喝茶。” 真像是一场梦啊。 他竟然可以喊这个女子为“母亲”,他竟然是母亲的亲生儿子。 上天太眷顾他了。 他发誓,此生都要好好孝顺母亲。 唐楚君也是眸光中闪着泪花,接过茶,轻轻抿了一口,只觉茶味甘甜,“我儿子都成亲了,长大了!以后,你要好好疼媳妇儿,好好过日子。” “是,母亲。”时云起微笑应着。 唐楚君又接过魏采菱奉上的茶,喝了一口,笑道,“我儿!从今日起,我不止是你的婆母,还是你的母亲!我拿你当亲生女儿看待。若是起儿欺了你,你就来告诉我一声……不过起儿性子好,想来也不会欺你。我啊……真就是,欢喜!我看着你们好好的,我就欢喜。” 魏采菱十分动容,那颗谨小慎微的心忽然就融化成了水。 她听惯了传言中权贵世家的婆婆磋磨儿媳妇,也知多少婆母都喜欢给儿子房里塞人,说话更是阴阳怪气的多,少有这样性子温和的婆母。 她忙和时云起又同时深深拜伏下去,抬起头来时,便是饱含深情地喊出了一声“母亲”。 这声“母亲”从魏采菱嘴里喊出口,已经和之前不一样了。 唐楚君乐开了花,将准备好的红包给了儿子和儿媳妇,又将一个碧玉镯子,还有一整套头面,都给了儿媳妇。 这礼一方面是唐楚君真心喜欢魏采菱;另一方面,是因着孝期行亲简单得令人有些心酸。 成了亲还不能同房,多让新人煎熬啊。 另一头,时安夏正坐在荒院里,看着被打得奄奄一息的银珠,“说吧,那药是不是还得配合别的东西才能起效?” 她想过了,若那杯水里的毒药是慢性的,以后多的是下毒机会,何必非要在成亲的时候殊死一搏? 那必定是这药跟“苍墨”毒一样,是两种药效相撞。 银珠仇恨地盯着时安夏,“你打死我,我也不会告诉你!” 她不求饶了!反正求了也没用。 现在又想来套她话,等套完话就会用她来试药效。 这些贵女都是些狠毒之人! 时安夏淡淡掀眸,“不说?好啊。以为这样我就没有办法了吗?” 她话音刚落,就见一个人匆匆行来。 时安夏对这人十分礼遇,简单讲述了昨夜的情形,才道,“申大夫,您看能查得出到底是什么毒吗?” 来人正是太医院院使申大夫,闻言便蹲下检查银珠的中毒情况。 片刻后,申大夫站起身,“葚甲毒。”顿了一下,又解释道,“葚甲毒本来是慢性毒药,可若是碰上面粉之类的,就成了剧毒。” 经这么一解释,时安夏就明白了。 成亲当日,新娘子一般都要在喜房坐等好几个时辰。有心的男方,都会让人悄悄送点热水和点心过来,给新娘子垫垫肚子。 如此一来,银珠只要把加有“葚甲毒”的热水给新娘子喝下,当时不会有任何反应。 银珠也能全身而退。 待新娘子的丫环见不得主子挨饿,自然会备些点心糕点,一旦吃下去,就暴毙了。 时安夏杀气大盛,“北茴,去报官,本姑娘要谒杀恶奴!以儆效尤!” 第331章 “本姑娘要谒杀恶奴!”随着这句话落下,全场所有人齐齐一震。 银珠吓得大惊失色,痛哭流涕,“姑娘饶命!奴婢不敢了!姑娘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不想死,不想死啊……” 在北翼,奴仆犯下不可饶恕的罪孽,如给家主下毒下药等等,家主报请官府查实后,有权自行打杀,或者请求官府对奴仆处以死刑,称为谒杀。 北茴利落去报官府,在场的奴仆们都知这次姑娘是真的起了杀心。 南雁等人倒没什么不忍心,觉得背主害主之人就是该死。 可冬喜不一样,心慌得不行。她甚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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