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小说

帝王小说> 薄幸(1v2) > 第44章

第44章

晃悠悠。 她尖叫一声,脚下一滑,脑袋撞在门方上,流了一脸血。 住她隔壁的老婆子听到声音,忙从屋里出来,准备顺手把挂在屋檐下的衣裳抱去院子里晾好。 谁知抬眼一瞧,就看到躺在地上的陈老婆子撞了头……瞪着老大的眼睛,死了。 陈家母子的死如尘埃飘散。时安夏瞧着南雁恢复了往日没心没肺的碎碎念,不由得笑了。 这一世重来的人生,何止她一个?南雁也是啊。 转眼春暖花开,到了婵玉公主赏花宴这日。 说来奇怪,头几日都还天气晴朗,春意盎然。偏这日,气温骤降,冷得人直哆嗦。 婵玉公主早前就给时安夏下了帖子,邀她参加赏花宴。可中间经历了这么些事儿,尤其撺掇着老侯爷退亲,本身就有了矛盾。 时安夏想了想,便是没打算去。 唐楚君的性子虽是越来越虎,但终究还是有些顾忌。 她头日里收到了婵玉公主给她单独送来的邀帖,正犹豫着去还是不去。 那婵玉公主怎么说也是皇家人,明目张胆拒邀,这梁子可就结大了。 时安夏却道,“母亲,只要哥哥这亲没退成,咱们去不去其实和公主府的梁子都算是结上了。” 若是去,便是给了机会踏进人家设计好的圈套;若是不去,就落下口舌,说她不给婵玉公主面子。 既是注定的势不两立,何不划下道来比划比划,看看谁手段更厉害? 唐楚君想想也是,“正好,我今儿抽空去归置一下朱氏送来的东西。夏儿你和我一起去,你识货些,省得她拿些赝品糊弄我。” 时安夏笑得狡黠,“她不敢以次充好,不然晚上会有鬼找她算账。” 朱氏按照单子先送来三分之一,昨儿就搬进了库房。 母女俩来到库房,刚打开门,脚还没跨进屋呢,就见北茴气喘吁吁跑来禀报,“姑娘,不得了了!二爷,二爷去了赏花宴!” 时安夏脚步一顿,仍是淡定,“什么时候出发的?” 北茴道,“听说早上就从侧门出去了。二爷怕姑娘骂他,跟门房说去医馆换药。当时门房还纳闷,心说有申大夫在府里,为什么二爷还要跑出去换药?门房觉得不对劲,刚才来找奴婢说二爷出门了。奴婢就去查了马车出行记录,说是姚四赶的那辆马车被二爷叫走了。奴婢就猜,二爷应该是去了公主府。” 姚四赶的那辆马车是侯府唯一一辆按规制订制出行的马车,专门用来参加各种宴会,平日等闲不会轻易用到这辆。 唐楚君气不打一处来,狠狠闭了一下眼睛,“夏儿,海棠院我不要了。我这就搬去福双路的宅子住!” 本来因着老侯爷私自退亲这事,她就和时成轩吵得不可开交。但因为这事的主使人不是时成轩,她也就顶多咆哮几句,不让他再进海棠院。 可万没想到,这才刚消停一会儿,这货又跑出去了,去的还是公主府。 时安夏拧了拧眉头,心说这蠢爹真能作妖啊。那颗向往权贵的心活泛得很,连命都不想要了。 北茴低声问,“姑娘,咱们要派人去吗?恐怕公主府今日的赏花宴,赏的不是花,而是咱们侯府的人。” 瞧,连北茴都懂的道理,她那个蠢爹愣是发现不了,就觉得皇权闪闪发光,正向他招手。 也就是人家凤阳郡主看上了她哥时云起,若是婵玉公主看上了她蠢爹,恐怕她蠢爹都要去做入幕之宾了。 这蠢爹不能要了啊! 时安夏想了想,拉住母亲的手,“搬宅子缓一缓,今儿咱们还是得去赏花宴。” 几人刚回海棠院,就见于素君匆匆找过来了。 她手里也拿着一张帖子,“夏儿,可算找到你了。公主府的赏花宴,你说要去吗?” 没等时安夏回话,福伯来了,手里同样拿着一张给老侯爷的请帖,也是问公主府的赏花宴是否要去? 就这么一会子,海棠院聚了一堆拿着帖子的人。 时安夏想,这阵势,要是不给婵玉公主送份大礼,真就对不起人家发这么多份帖子,对不起那母女俩的热情似火。 时安夏正要吩咐北茴去请岑鸢,一抬头……豁,真行! 岑鸢手里也拿着一张帖子匆匆而来呢。 第242章 岑鸢匆匆而来。 他手里的帖子是公主府送到富国男爵陈府的。 陈济康心里忐忑,自觉没有那个人脉和能力能被公主府另眼相看。是以派了个人来问岑鸢,这赏花宴去不去得?谁去比较好?送什么礼? 时安夏想了想,眸色平静道,“看来真是不去不行了啊。” 她让人到护国公府把那辆特别打造的马车赶过来,送唐楚君和于素君先行过去公主府。 随行的,除了两人的贴身嬷嬷,还有两名临时派过来的年轻女子。 两人均作丫环打扮,保护唐楚君和于素君的安全。 时安夏稍后会跟岑鸢同去。 在去之前,她画了一张图塞给岑鸢…… 两人一前一后到了公主府门前,由丫环递上公主府派发的邀帖。 那老奴见是建安侯府的姑娘,便是多看了几眼。 但觉此女面如美玉,水漾平静的眸色,超乎年纪的端方,一派从容之姿。 倒是显得他们这公主府小气了些。 其中一个知晓内情的老奴惊诧之余,也是为自家郡主暗暗捏了一把汗。 这怎么比?郡主除了身份,要怎么跟这姑娘抢夫婿?怕是有点难啊! 不过,好在男人嘛,倒不都只看脸。这世道,能攀上郡主的高枝,又有几个男子能拒绝得了? 这么想着的时候,便是又有人递上了帖子。 递帖子的男子是一个人来的,身边连个随侍都没带。 老奴接过一看,富国男爵陈府。 忙仰头望去。 哎哟,我的个乖乖! 首先是,好高! 其次才看到那张脸…… 众人仰头,视线齐刷刷只一触,又齐刷刷移开了眼。 只那一眼! 只那一眼! 心头便是齐齐一震。 男子五官那般凌厉,眼神那般冷沉。冷白的皮肤上,眼角处有一道淡淡的刀痕。 让人无端生出一种嗜血夺命的恐惧。 站得近的,已被对方的气势压得直不起腰。 尤其男子开口淡漠发问,“怎的,不让进?” 婆子们连笑容都忘了挤在脸上,惊愕地齐齐退开,完全乱了方寸。 岑鸢便是大踏步进了公主府,几个跨步追在了时安夏身后。 他一走远,迎客的婆子和小厮们心头方觉一松。 其实不止他们感觉到了岑鸢的气场,就连时安夏都发现了岑鸢此时的不同。 那是踏过尸山血海的人才有的气势,是经历过无数场你死我活的战斗才自然而然培养出的威压。 显然,平日里岑鸢都收敛得很好。 到了公主府,岑鸢便是显露出了真正本色。 时安夏不由自主顿了脚步朝他看过去,看到他棱角分明的侧颜。 她需要仰望着他。 他身板仍正,目视前方,嘴角却是轻轻噙着一抹笑,悄然低声道,“回家再好好看。” 时安夏:“……”这人! 东蓠和北茴装作没看到,极力忍着笑。 在引路婆子的带领下,几人在公主府中穿行,经过花厅游廊,便到了赏花正院。 正院里男女分区,男入左,女入右。 如此,时安夏便去了右边,岑鸢去了左边。 她进入女客区时,有许多夫人小姐朝她看过来。 唐楚君还没来得及招手,于素君就起身去欢喜迎了时安夏,“夏儿,这边。” 今日是赏花宴,不讲那么些规矩。 但瞧着一个当家主母比人家亲生母亲还积极,也是引来了不少争议。 于素君可不管那么多,谁爱说什么就让他们说什么好了。 建安侯府分家闹得沸沸扬扬,都说几家关系破裂,过不下去了。她偏要让人看看,这关系到底破没破裂,日子过不过得下去。 刚才她和唐楚君挽着手进来时,已经让人议论过一番。 如今时安夏的到来,又掀起了新一轮热议。 时安夏便是在这些人中,看到了一个二十二三岁的夫人。 她上穿湖蓝复襦,下着百褶罗裙,恬静而孤单地坐在角落里。 看得出来,她其实并不想来的。估计是碍于婵玉公主的面子,不得已才来。 时安夏的目光落在那夫人脸上,那夫人也正好朝时安夏看过来。 两人视线一撞。 那夫人淡淡弯唇朝她礼貌地笑了笑。 时安夏也回了浅笑,隔空打了个招呼。 她知道这夫人是谁。 镇武大将军的小娇妻赵若澜。 镇武大将军谢巍四十二岁才成亲,娶的便是富贾赵家长女赵若澜。 且赵若澜嫁给谢将军已是二嫁,那看似温温软软的性子,却是把谢巍拿捏得死死的。 谢家上无老下无小,后宅无妾室。七大姑八大姨拐弯抹角的亲戚也都因早年的一些原因闹崩,就算想来往,也来不了往。 那谢将军是个狗脾气,唯独对着这小娇妻千依百顺。 夫妻俩感情蜜里调油。 上一世的三年后,谢将军战死。 赵若澜丧夫,痛苦不已。 那年宫宴上,她作为谢将军的遗孀被邀请进宫。 当时,时安夏的父亲时成轩已成功袭爵,成了容安伯。 结果时成轩飘了,竟喝醉了酒,对赵若澜做出了猥亵之举。 尽管时成轩一再说明,自己是喝醉了,误闯了女衣室,且根本没对赵若澜做什么。 但赵若澜名声尽毁,又加之对夫君之死本就耿耿于怀,这一刺激下,直接就上吊死了。 时安夏虽然明知时成轩是被人设计陷害了,却也是百口莫辩。 当时皇太后对她特别关照,还帮她为侯府求情。 时安夏对皇太后感激不尽,也是那时候,她求了明德帝换人,让大伯父做了容安伯。 而时成轩自从丢了爵位,更是放浪形骸,谁也管不住。 时安夏只得让人把时成轩和他那堆妾室孩子悄悄送回了甘州,令他无事不得回京。温姨娘也是那时候跟着回的甘州。 眼前的夫人赵若澜,就是时成轩闯下的那个大祸。 多年以后,时安夏才查到,那根本就是皇太后让人故意做下的局。 一是笼络住她; 二则是报复谢将军。 实在是谢将军是个直肠子,不受收买,早前得罪了皇太后。 他的遗孀便成了皇太后手中的棋子。 时安夏查到真相的时候,皇太后那老婆子早已经死透了。 而这一世,又是为什么,提前了这么多年,就非要用上这一出? 要知道,谢巍这会子还在世啊!如此对他视若珍宝的女子,那谢巍不从边关回来杀人才怪! 时安夏这一想,一身冷汗都出来了。到时谢巍要杀的可是她侯府的人! 她蠢爹死不足惜,但今日来赏花宴的侯府中人怕是一个也跑不掉。 时安夏站起身,朝赵若澜走去…… 第243章 时安夏对身边的母亲和大伯母交代了一句,就向着赵若澜走去。 她行了个晚辈礼,“见过谢夫人。” 虽说她们年纪相差不算多,可谢将军的岁数和身份在那摆着呢。 赵若澜出生富贾之家,不缺吃穿不假,但在京城这种勋贵圈里常受歧视。 她自来不喜参加这些聚会,今日实因接到了公主府点名道姓的邀帖不好推托,才勉强过来。 她是打算坐一坐就走的,没想过留多久。 嫁给谢巍两年,赵若澜一直与丈夫生活在边关。这次是回京给姨祖母祝寿,三日后便要启程去边关与丈夫汇合。 赵若澜忙站起身来迎时安夏,表情有些腼腆,“时姑娘怎认得我?” 时安夏笑道,“谢夫人不也认得我吗?” 赵若澜不由莞尔,“如今在京城,可以认不得我们家谢将军,但认不得名动京城的时姑娘,那就是眼瞎了。” 时安夏正色且由衷道,“没有谢将军在边疆保家卫国,又岂有京城的繁华,北翼的安宁,我等又如何能在这盛世吟诗赏花?” 原本这话从一个小姑娘嘴里说出来,未免有浮夸空谈之嫌。可不知为何,她语气虽平淡,却是字字有力量,能深深砸进人的心灵深处去。 当然,若听者不是赵若澜,只是一个如婵玉公主之类只知享乐,不知战争残酷,不知边疆艰苦的人,那也是白搭。 没准人家还会给你个白眼,觉得你唱高调口头花花。 可听者是赵若澜就不同了。 她的丈夫是将军,她和丈夫一起在边疆生活了整整两年。那里有多苦有多寒有多悲惨有多壮烈,她比谁都清楚。 如此赵若澜便是对时安夏起了好感。 两人款款落座。 赵若澜身边的丫环如临大敌,立刻挨紧了自家夫人。 时安夏弯着眼睛笑了笑,“谢夫人,您家的丫环可真护主子呢,生怕我把你给吃了。” 赵若澜这才扭过头去,发现丫环香梨紧贴在自己身后,不由笑笑,“香梨,别紧张,时姑娘没有恶意。” 时安夏心头冷笑。我是没恶意,可你这丫环不是个好的啊。这货吃里扒外得很呢。 她面上不显,温温道,“谢夫人,不瞒您说,我有一批安瓷想销去万州,不知能不能搭上您家的路子?” 赵若澜闻言颇有些受宠若惊。 京城勋贵有多瞧不起商人,她是领教够了。 她早前嫁的那家人,还不是京城的,就是万州当地望族世家,祖上出过几个大官。 但因后代不争气,没了爵位,在京城混不下去,就全都迁回万州老家了。 那家人才可笑呢,因着早年帮了她祖父一个小忙,就挟恩图报,非要让她小姑姑嫁过去给他家的病痨鬼冲喜。 她小姑姑是个倔强的,连夜就跑了,如今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祖父唉声叹气,被逼得苦不堪言。 最后是她这个嫡长孙女主动站出来替姑姑出嫁,那时候她才十四岁,都还没及笄。 嫁过去的当晚,喜酒还没散,那短命鬼就短命了。 那家人又说她克夫。 她这克夫的名声,直接影响了赵家所有女儿家的议嫁。 有那性子刻薄的,自是怪责唾骂她;可大多数赵家姑娘都理解她的处境,知她的艰难。 他们赵家姑娘如今是有一大半要么招赘婿上门,要么干脆不嫁人,甩开袖子跟着爷们行商。 而她之所以能逃出那家吸血鬼的门,再嫁给谢将军,除了有谢将军的强势,也少不得赵家人的帮衬。 那家人以前用着她的嫁妆,用着她赵家的银子,却口口声声看不起经商的。 一口一个“你们赵家就是贱户”! 是以她自来知道这些个所谓勋贵一面喜欢荣华富贵金银物什,一面又看不起经商,觉得有股子铜臭味儿。 赵若澜还是第一次听到贵女这般坦荡说要搭个路子往万州销瓷器,也是第一次从一个贵女身上看到了真正的尊重。 她柔声回应,“时姑娘有多少安瓷,可是需要走水路运输?我们赵家有水路的货船,在万州也有瓷器店。不止万州,连肃州,晖州都有,只要品质上能保证,别的,应该都不是问题。” 时安夏听出来赵若澜的真诚之意,这可不是普通应酬的敷衍之辞,是实打实可以安排下去,要与她联手做生意的意思。 她眸中带笑,“得谢夫人这话,我就放心了。我们经营的安瓷都是上等好货,甚至还有市面上难以一见的稀有品种。改日有空,请谢夫人去替我掌掌眼?” “好啊。”赵若澜答应得爽快,“不过,我三日后就要启程去南疆。时姑娘尽可能早些安排,也好留足时间给我,好知会一声我们赵家负责这条线的堂哥堂姐们。” 时安夏暗叹,谢夫人真是很实诚的人啊! 她本是以生意起个话题,套个近乎,想着有些共同语言,能方便聊下去。却没想到这三言两语就谈了笔生意。 还是笔大生意! 这生意都要做到万州肃州晖州去了,何愁他们侯府没有银子花? 若说刚才时安夏还只因想解决今日之祸而接近赵若澜,可现在是从心底里想和她交个朋友。 果然聊天交往没有技巧,真诚才是必杀技。她真心诚意道,“谢夫人别叫我时姑娘,叫我安夏可好?” 赵若澜心中掀起一阵涟漪。 她虽性子弱,不爱争强好胜,嘴也笨,被骂了也不知道还嘴。但她心里跟明镜儿似的。 哪些人是笑里藏刀,哪些人是绵里藏针,哪些人又是清澈天真说话无心,她都是能分辨出来的。 比如她今儿带来的这个丫环香梨,是姨祖母院里姜妈妈的孙女儿。 这丫环……她觉得回去得跟姨祖母说说,心思太活泛,不能用。 相反的,眼前贵女跟她认识的所有人都不同。 天真单纯吗?不,这分明是个心有成算的姑娘。 可这姑娘眼睛里有最真诚的善意,令人无端信任。 并且赵若澜明显感觉这姑娘过来找她搭话,绝不单单只是为了谈安瓷的生意。 还有些像是……保护她?这点她不能确定。只是直觉对方绝没有恶意。 赵若澜便是略一沉思,就微微笑开了,“安夏,那你也别叫我谢夫人,叫我若澜可好?” 第244章 时安夏有些为难。 赵若澜知她碍着自己丈夫的年纪,不由得温柔抿嘴,“其实将军就是年纪大点,他性子比孩子都单纯。” 时安夏心说,那是对你单纯。他一个将军要是真单纯,是要命的啊。 以她所知,谢巍镇守南疆几十年,与宛国敌军互相刺探,从未吃过亏。 当然,一吃就吃的是大亏。唉…… 时安夏有些走神,赶紧把思绪拉回来,“是么?那安夏就不客气了。你比我长几岁,我叫你若澜姐姐吧。” 关系不止搭上,还亲近了。 两人交谈都感觉如沐春风。 她俩是如沐春风了,可赵若澜身后的丫环香梨就如坠冰雪。 香梨急啊!急得很啊! 你俩要这么聊下去,我手镯里的药粉何时才能撒得下去啊啊啊啊! 这贵女也真是的!误了吉时,你担待得起么? 对面贵女笑里藏刀正盯着她,好像在说,来呀,你下手啊!我担待得起啊! 香梨看着贵女那双深瞳,分明是带着笑意,却无端让人打个冷颤。 再一看,定是眼花了。那分明只是个未及笄的小姑娘,装成个大人来谈生意,怕她做甚? 香梨眼睁睁看着那两人有说有笑,聊不完的话题,攀不完的交情。从生意聊到诗书,从诗书聊到琴音,又从琴音聊到棋艺,从棋艺聊到画作。 你俩刚认识,有什么可聊的?这琴棋书画都被你俩糟蹋个遍了,显得你俩很能是不是? 香梨心里已经来回问候了好几遍时安夏十八代祖宗,又问候了赵若澜十八代祖宗,却还是没找到机会下手。 就听时安夏道,“若澜姐姐,我观你气色不匀,不如我给你诊诊脉?” “哦?你还会诊脉?”赵若澜又惊了,“你这小小年纪,还有什么不会的?” 时安夏狡黠地笑笑,“那若澜姐姐可要试试?” “好呀。”赵若澜伸出玉白的手,放到时安夏面前,“安夏你诊诊看?” 时安夏装模作样,学着申大夫的样子,将指头按在对方的腕脉上,沉思片刻才道,“若澜姐姐不知道自己已身怀六甲了?” 赵若澜怔了怔,当即坐正了身子,颤声问,“安夏你说真的?可准确?” 送子娘娘可算眷顾她了!她嫁给谢将军两年,家里养的狗子都生了好几窝,她愣是怀不上。没想到啊没想到,她这回京才一个月,就有了喜讯。 感谢送子娘娘,感谢谢家的列祖列宗保佑,感谢万事皆通,无所不能的安夏妹妹。 她此时看时安夏的目光里,又多了几分热切和亲近。 时安夏也为她高兴,“我是半桶水,时准时不准的,若澜姐姐还是回去请个大夫诊个清楚。不过我一向是福星,你多摸摸我的手,估计能沾点喜气。” 赵若澜没听出她话里戏谑之意,真就是认认真真拉着人家的手摸了摸,跟拜送子观音一样的虔诚心情,“喜气,喜气!我沾沾妹妹的喜气,一定就有了身孕。” 安夏直接变妹妹了,关系又近了一层。 时安夏眸色温润地瞧着眼前美好的女子,心里有些酸疼。 上一世赵若澜可没保住肚子里的孩子呢。因着体质好,没及早查出有孕,就启程上路去边关了。路上舟车劳顿不说,还遇上了流民。 流民抢了她们东西,倒是没害人命。可这一折腾,在惊吓和逃跑中,她肚里的孩子就流掉了。 所以谢巍死的时候,都没有后代留下。而唯一挚爱的女子,还被人当成棋子设计了。 这些都是时安夏后来查到的零星线索,按时间推断,这会子赵若澜就应该是有孕在身的。 什么仇什么怨!要拖着个身怀六甲的女子入深渊! 时安夏第一次对皇太后起了浓烈杀心。 若她没猜错,今日之局应该是皇太后断她后路来的。 先是收买香梨把让人过敏的药粉撒在赵若澜身上,再打翻茶水加速药粉的效果。 赵若澜一时半会可能察觉不到药粉的存在,只会因衣裙湿了去擦拭一下。但因着药效加速,她发现自己起了疹子,就必须找个地方掀衣查看,便会走进别人安排好的女客更衣室里。 那女衣室会有专人把守,只要不是赵若澜来,都会被带去别处。 直到赵若澜进了女衣室,再安排喝得半醉的时成轩进去。 要知,男客那边可不止席上有酒,这会子吟诗作画,附庸风雅也是一样要配酒的。 到时再让人适时闯进去……这桩计就成了。上一世就是这样安排的。 而同样撒药的,就是这个香梨。人还是那几个人,只是时间提前了而已。 赵若澜羞愤之下,觉得对不住顶天立地的丈夫,定会以死证清白。 谢将军一怒之下赶来京城,杀她侯府满门,当然她会幸免于难。再然后皇太后就可以救人的姿态出面,施恩于她,甚至还会为她主持公道,治谢将军一个残害勋贵之罪。 而她一定是感激涕零以为得了皇太后庇佑和关照,如上一世一样入了晋王府,为晋王筹谋。 不,兴许他们根本不指望她筹谋什么,仅因为她是凤女命格,拿她当个吉祥物而已。 只是前世的自己蠢,以为一切机会都是靠自己争取来的……时安夏想着想着,心头巨震。 有一些更深层次,一直困惑的疑问,忽然豁然开朗。 原来,是这样……从这一刻起,她要重新部署,正式向皇太后宣战。 既然这老太婆不想寿终正寝,那就死! 此刻,时安夏认识了赵若澜,不止要助她成功逃出今日赏花宴的陷阱,还要帮她留住孩子,替在边关抛头颅洒热血的谢将军保住他的血脉。 且,那场仗原本就不该败,谢巍也不该死……就觉得日子平淡不了啊,还有很多人很多事都等着她呢。 就在这时,消失了片刻的北茴重新回到时安夏身边,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时安夏听了点点头。 赵若澜道,“安夏,你要有事就去忙你的,不必陪着我。” 这话一落,时安夏掀眸便看见香梨眼睛一亮。 真是迫不及待呢!我偏不如你愿。 她笑得又坏又温软,“不打紧,没什么大事。不过是我父亲在那边还没开席就喝醉了酒,正发酒疯呢。” 这还不打紧!你倒是去看看啊!香梨恨不得给她两脚,“贵女应重孝道,还是去看看吧。” 时安夏眸色冷沉下来,平静的声音带着清冷肃杀,“你在教我做事?” 第245章 赵若澜原就觉得这丫头心思于过活泛,今儿逾矩已经不止一次。 此时也是眸色冷沉下来,斥道,“没规矩的东西!主子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吗?” “这种丫头发卖了吧。”时安夏冷漠凉薄地勾起唇角,“留在身边丢人不说,还不知道要使什么坏呢!” 香梨慌得眼珠子乱转,忙跪下求饶。 这膝盖刚屈了下去,不知怎的就不听使唤,整个人往地上扑去。 她这一扑,那手镯就喀一声弹开了。 又因着那手镯对她来说很是贵重,里面的药粉更是重要,便是本能用手去接。 正在这时,时安夏忽然伸手将桌上赵若澜面前的茶杯利落拂下去,一杯茶尽数倒在香梨手上。 茶杯掉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香梨将药粉接在掌心,手指还没来得及并拢,被茶水一泼,药粉见水就融化不见,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但茶杯落地的声响太大,使得周围人已经发现了这边的异样。 时安夏这才从容望向对面的女子,低声叮嘱,“若澜姐姐,你跟着我的丫环过去,不要回头,装作衣裳被茶水浸湿的样子。我的丫环会护着你,不会害你。” 赵若澜此时再笨,也是发现了端倪。 她就知道,时安夏是来保护她的。 若是刚接触那会,她自是不会听从时安夏的安排。但现在,她已经完全信任。 尽管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是从善如流站起身,跟着北茴等人往外走去。 她的目光落在香梨身上,眸色沉得无底。 香梨被夫人这一眼瞅得心里头更慌,莫名其妙就被东蓠和北茴两人簇拥着往外走。 一手的药粉尽数浸入皮肤,痒得心窝窝都在颤抖。 此药从衣物渗透对肌肤的伤害性都很大,更遑论直接浸入肌肤。 此时香梨知道事情败露,刚想呼叫,却发现刚才扑地过猛,下巴已不知何时错位,说不出话来。 她的嘴合不拢,微微一动就疼得要了老命。 不一会几人就消失在女客区,去到了后院客舍。 时安夏这才款款回到母亲唐楚君这边的位置上来,声音提高了些,随意做着模棱两可的解释,“刚才那丫环把茶杯打翻,茶水溅湿了谢夫人的衣裳。” 刚才那一幕发生得太快,加之东蓠和北茴刻意挡在香梨身旁,隔绝了周围视线。 没人知道刚才事情的真相,听了时安夏这一解释,就都以为只是丫环打翻茶杯的小事。 有人悄悄退出去报告,“成了!”人都已经领后院去了,那还能不成? 虽说多了两个丫头跟着,那又有什么打紧?不用在乎细节,就这么报上去了。 那头得了准话,即有人扶着歪歪倒倒的时成轩也朝着后院客舍而去,“时二爷,您慢点走,摔了小的可赔不起!” 时成轩摆了摆手,“没,没醉!本爷酒,酒量好,好着呢!” “是是是,时二爷您酒量最好不过。” “那当,当然。”时成轩被眼前粉嫩的桃花晃花了眼,便是要朝桃花林中而去。 那小厮赶紧一扯,“二爷,这边,这边才是客舍。” 时成轩被拉进了左边女子客舍,刚进入女衣间就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小厮踢了他一脚,没踢醒,赶紧整理了衣裳鬼鬼祟祟出去了。 一抬头,远远瞧见那个相熟的丫环领着谢夫人过来。怎的旁边还多了两个丫头? 不打紧,细节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小厮大喜,肉眼可见的马到功成。 他赶紧跑去报告主子,准备晚上领赏。今儿这大手笔,怎么也得打赏十两银子吧? 时安夏也在准备听好消息,见到北茴回来,便知一切安排妥当。 北茴附在时安夏耳边道,“二爷今日还算机灵,没露出什么破绽。” 时安夏温温道,“他啊,再出点岔子,就要被扫地出门了。” 唐楚君问,“夏儿你在说谁?” 时安夏低声回话,“在说我那蠢爹呢。” 自退亲事件发生后,母女俩已经步调一致地把时成轩换算成“蠢爹”了,“你那蠢爹不提也罢,明儿我就搬离侯府,懒得跟他过了。” 于素君:“……”怎么感觉受伤的是我? 几人正低声说着话,就听外面脚步匆匆,人声喧闹,说是后院客舍女衣间里出事了。 时安夏便是款款起身,“走,看热闹去。”她这话一说完,就发现母亲的眼睛亮了。 再一看,她大伯母的眼睛也亮了。 两人如出一辙的……兴奋。 唐楚君一把拉住于素君的手,“快走,晚了热闹看不全。” 于素君加快了脚步,扭头喊,“夏儿你快点,要看不全了。” 时安夏:“……”怎么说呢,就觉得这两个女子混在一起还挺可爱,挺鲜活。 那俩确实是挺鲜活的,随着人潮已挤在最前头看热闹去了。 北茴低头笑,“早知大夫人和夫人这么高兴,该早些知会她们。” 时安夏也没想到母亲和大伯母就跟关在笼中的鸟,一出笼,看什么都新鲜。 她倒是仍不紧不慢跟着人群走着,“干活儿哪有吃瓜香?” 话说这个瓜是挺香的啊! 也不知道皇太后发现又有一个侄儿折进去,是个什么感受呢? 人群前面已经爆发出阵阵惊呼声,一个个脸色都变得赤红。有的干脆捂着眼睛,从指缝里看热闹。 婵玉公主铁青着脸,怒斥着,“荒唐!荒唐!荒唐!都走,回去!回去!别看了!” 可她越是这么说,有几个跟婵玉公主一向交好的夫人却忽然不听她话,还非要带着人往里挤,进去看个究竟。 没办法啊,当时说好的就是看婵玉公主脸色行事。 婵玉公主越生气喝斥,她们就越是要带着人往里去看热闹的。 唐楚君和于素君是被推着走在最前面那一拨,刚到屋门口就惊呆了。 天哪,这是她们能看的!吗? “哎哟,丑死他个先人呀!”一个夫人激动又兴奋地喊起来,站在门口看得不想挪步。 啧啧!这活春宫! 但见一地狼藉的亵衣亵裤……女子衩环落地,散开一头长发;男子簪冠掉了,也是散开一头长发。 乌发相互纠缠,将裸露在外的肌肤衬托得更加白! 白是真的白!黑也是真的黑! 真就是瓜之大,俩眼眶装不下啊! 有人喊起来,“那那那……那不是李大人吗?” 第246章 唐楚君和于素君到底脸皮薄,羞红了脸赶紧退出来,还喝斥小姑娘,“夏儿不许进去看,你还小!退远些!” 时安夏乖乖巧巧站在母亲身边,眼睛清凌凌眨着,“是,夏儿听母亲的话,听大伯母的话,不看。” 不看,但听得到啊! 里面有一个夫人夸张地喊出了声,“那那那!那不是李大人吗?” 咱就说,你喊就喊,声音那么兴奋是做什么?还带颤音儿的呢。 “对对对,李大人!”另一个夫人羞红着脸,花枝乱颤地往外走,边走边给后头挤不进去没亲眼目睹的人介绍,“里面那男的是李长影,女的……嘿!那不是给事中郑大人的嫡妻吗?” 这花枝乱颤的夫人是礼部尚书彭大人的嫡妻钟氏,向来说话大大咧咧,左右逢源,平时就很吃得开。 换句话说,那是有一定人脉的高官夫人。只要彭夫人知道的事,那就相当于整个京城勋贵圈都知道了。 彭夫人跟婵玉公主不熟。但婵玉公主前后派了好几张帖子过去请她,对彭夫人的到来很是看重。 其实就是要借她嘴,将时成轩和赵若澜在公主府苟且的丑事宣扬得人尽皆知。 但有时候,像彭夫人这样的大嘴巴其实是把双刃剑。她可不管谁是谁,仗着夫君是尚书大人,在她那个圈子里早就已经到了有什么说什么的地步。 收不住,根本收不住。 且,彭夫人和郑大人的嫡妻金氏自小就不对付。今儿看到这么激动人心的画面,那还不使劲嚷嚷! 现在她是真想不起皇太后会秋后算账。先顾好眼前,至于以后,现场这么多的夫人小姐们,皇太后捂都来不及,还算账? 瞧,激动的又不是她一个人!怕什么! “啧!偷情偷到公主府来了!”知情者互相一对视,都满满的戏谑和一言难尽。 皇太后的亲侄儿太常李长影,与给事中郑大人的嫡妻金氏苟且,也不是今天才有的事。 圈子里好些好事者都知道,要说不知道的,估计也就是郑大人本人。 但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李长影和金氏上演活春宫,那还是头一遭。 郑大人今日是想不知道都难! 这会子,郑大人就被人硬拉过来现场捉奸了。 可郑大人是真不知道内情吗?那倒未必。 毕竟郑大人就是皇太后阵营的,和李长影算得上并肩前行的好同僚。 好着好着,也就睁只眼闭只眼,毕竟得罪不起。 郑大人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站到了门前,具体是谁把他拉过来看戏的,他已经记不得了。 他赤红着脸,陡喝一声,“贱人!受死!” 众目睽睽下,但凡有点血性的男子,都应该吼这么一声。 可他吼完,发现另一人是李长影,登时就乱了。 他也算是机灵,冲进去拿起香台上的盘香喊出声,“香,这香有问题!公主府的盘香是迷情香!” 郑大人的原意是想把李长影和自己嫡妻先给摘出来,但没想到这没过脑子的话脱口而出后,又把婵玉公主给装进去了。 门外看热闹的所有人脸色顿时都有些不好了。 快!捂住口鼻! 如果公主府的香有问题,那就不是偷情了。细想想也是,谁脑子不好会在公主府里偷情呢? 那就只能是香在作怪。一时间,众人看向婵玉公主的脸色就变了。 都说婵玉公主淫靡,那也只是传言。 如果公主府四处都是这种东西,还请了她们这些夫人小姐们过来赏花……万一! 后果不堪设想,一时间人心惶惶。 整个公主府乱糟糟的,这哪里是赏花,分明是……这一想,所有夫人们都觉得好险。 这要落在自己头上,那不是只有个死的下场?这么一想,瞬间瓜都不香了。 还得回去跟夫君说一下,上朝的时候没事参婵玉公主一本。否则北翼京城的歪风邪气盛行,谁还敢参加别人家的宴会? 最重要的,明德帝是很重私德之人。今日之事作实,恐怕婵玉公主要倒大霉了。 许是一向慵懒优雅的婵玉公主也想到了这一点,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散!都散了!” 给本公主滚!全都滚! 可她到处派帖子费尽心力请来的人还没滚呢,又有人说话了,“不对,隔壁还有人!” “听,真的有人!那声音……我的天!” 今日滚出公主府之前,肯定是要把这口瓜吃完的!众人也不知道是谁带的头,一窝蜂往里涌。 大家如今已经是成熟的吃瓜群众了,都熟练地捂着鼻口,不让那些脏香侵蚀自己一分一毫。 说得难听点,这是冒着生命危险在吃瓜第一线,收集第一手信息啊! 敢不敢更精彩一点? 敢不敢更炸裂一点? 时安夏在喧嚣中,越过人群,望向远远站着的男子,微微一笑。 他隔空回以她微笑。 时安夏想,她和他果然是心灵相通的。 她刚想着要向皇太后宣战,他就来了大手笔。 如果没猜错,旁边屋里的男女,应该有一个是凤阳郡主,另一个会是谁呢? 很快,就有了答案。 众人用力推开了隔壁房门。 里面是凤阳郡主和李长德……屋中之景不堪入目。 案上,盘香袅袅。 男女皆已痴迷,连有人推门进来都浑然未觉。 砰!门又关上了。 看戏的人脸色凝重,早没了最初看戏的兴奋劲儿。但觉这公主府里,肮脏得无一处落脚的干净地儿。 众人齐齐背脊一凉,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胸口。 就算是再愚钝的人,也闻到了风雨欲来之势。这是摆明了跟婵玉公主为敌啊! 再看看今日两位中招的男子,那都是皇太后的亲侄儿。 聪明的便知,这是一场博弈。 众所周知,皇太后最在意的四个侄儿包括李长景,李长影,李长德,还有一个李长风。 李长景贩卖私盐,侵占盐矿,证据确凿,没得救了。能得明德帝网开一面,废除株连制,已经是对李家最大的恩典。这人是彻底折了,捞不出来了。 就这么一会儿,又要折两个……消息传回皇宫,明德帝陷入了沉思,皇太后陷入了疯狂。 然而公主府的赏花宴还没完,以上只是开胃菜。时安夏送给婵玉公主的大礼才是今日重头戏。 第247章 就在众人纷纷对公主府的污秽之事失去兴趣,嗤

相关推荐: 军师威武   虫族之先婚后爱   穿成炮灰后和灰姑娘he了   缠绵星洲(1v1虐爱)   寡妇门前桃花多   修仙有劫   大唐绿帽王   从全员BE走向合家欢(NP、黑帮)   我的师兄怎么可能是反派   角色扮演家(高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