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时安夏笑着打断,“我是觉得魏姑娘兰心蕙质,为人良善,值得一交。” 魏采菱受宠若惊,一时耳根子都红起来,重新坐回位置上。 “我有些话想问问魏姑娘。” “采菱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魏采菱这几日出门,总是听到外面有人议论魏家姑娘大义救人,她都脸红极了。 如今时姑娘有用得上自己的地方,哪怕上刀山下火海,不也得尽个力? 第35章 时安夏问,“如今魏府可是魏姑娘掌着中馈?” 魏采菱十分谦虚,“不瞒时姑娘,我家里人丁稀少,族人不在京城,产业也不多,谈不上掌中馈,就是胡乱安排安排而已。那日随我出行的丫环们,除了老管家和门房,已是我家全部的下人了。” “想来魏姑娘是懂看账本的。”时安夏将一本册子推到对方面前,“请魏姑娘帮忙瞧瞧这账目可对?” 魏采菱应了声,沉稳地将册子翻开,眉目舒展又自信,就这般看了起来。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魏采菱抬头的时候,发现对面的时安夏也在低头看账本。 莫名生出一种不可思议的新鲜和喜悦,觉得好似真的和时姑娘是相交多年的挚友。 她想了想措辞才娓娓道,“时姑娘,表面上看这账目是没有问题的。” “那不从表面看呢?”时安夏殷殷笑问。 魏采菱一看时安夏那神情,就知对方是在考自己,而不是真的请她帮忙。 她不由自主坐直了身体,正色道,“看这铺子是卖瓷器的,并且主营的是安州瓷器。进货价虽正常,但近半年的售价却不妥。” 时安夏应道,“我问过了,伙计说薄利多销,所以低价售卖,打个名气。” 魏采菱却道,“安州瓷器还需要打名气吗?哪个权贵大户人家不知道安州瓷器最好?这做法完全是多少钱买来就多少钱卖,相当于白忙活不赚钱。除非……只是铺子不赚钱,但有人赚了钱,卖的根本就不是安州瓷器。” 时安夏点头,“我也如是想。”说着,她朝北茴看去。 北茴忙将准备好的两个看上去一模一样的菜碟呈上来,摆到了魏采菱面前。 时安夏道,“不知魏姑娘可分辨得出,哪一个是安州瓷器,哪一个又不是?” 魏采菱诧异地抬起头,“时姑娘可是知道我母亲是安州人?我母亲的娘家就是在安州做瓷窑的。” 时安夏心道你家我可太熟了,熟得都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不过这一世,咱们互相帮扶着过吧,不然斗得太累,平白便宜了别人。 最好是郎有情妾有意,把这魏姑娘拐来做嫂嫂,那就完完全全是自家人。 时安夏心里美滋滋,面上也没有掩饰,“我想跟你家联手做生意,自然得知己知彼。” 魏采菱倒是没有什么不悦,只是实诚而又不卑不亢,“我外家的瓷窑在当地并不出名,规模也不大,只怕当不起时姑娘的厚爱。” 说完,她便仔细观察起面前的两个菜碟来,用手摸质感,透光看色泽,轻敲盘身听声辨析。 须臾,她拿起左边的菜碟道,“这个是假的。”又拿起右边的菜碟,“这个也是假的。但两个假的还不是出自同一个地方。” 时安夏笑道,“我果然没找错人。那我再考考魏姑娘,这两个菜碟分别出自哪里?” 魏采菱刚才就想说全的,又怕时姑娘觉得自己卖弄,所以就说了一半藏拙,“左边来自甘州,右边来自束州。” 时安夏抚掌笑,“妙啊,魏姑娘,这都能看出来。” 魏采菱便说了一些识别真假货,辨别出产地的小诀窍。 时安夏满意极了,“那就请魏姑娘回去与魏大人魏夫人商量商量,可愿与侯府一起做这安州瓷器的营生?” 魏采菱点头应下,“无论成与不成,采菱都谢时姑娘厚爱。” 其实他们魏家哪有不愿意的?她外家的瓷窑明明是当地手艺最好的,却因没有背景,常被人盘剥压价。 外祖父是手艺人,对瓷器要求极高,所出的瓷器自然是精品。若能跟时姑娘合作,实在是他们家的运气。 魏采菱回家把这事儿一说,万万没想到,最先赞成的是她哥哥魏屿直。 魏忠实夫妇相视一眼,均不表态。 魏屿直急了,“这还有什么可想的?爹娘你们若是怕麻烦,以后我出面就是。” 魏夫人笑,“你出面?你看得懂账吗?你分得清哪些是咱们安州瓷器吗?你看得出一个瓷器上用的是什么工艺吗?” 魏屿直傻眼了,“还要懂这些啊?” “那不然让你去做甚?喝闲茶还是吃闲饭?”魏忠实毫不留情拆台。 闺女要娇养着,儿子嘛,皮糙肉厚得打骂成材。 魏忠实对着女儿的态度就是这般温和,“采菱,依你之见呢?” 魏采菱道,“女儿见时姑娘是真心想做这门营生,今日还给女儿看了账本,想来是手下伙计以次充好,昧了侯府的银钱。她定是要整顿家业,又知我母亲娘家在安州,所以刻意考了女儿好些问题。女儿觉得时姑娘很有诚意,不是随便说说。” 魏夫人那日看过姜佑深递来的信,再结合前后事态的发展,便知建安侯府这位姑娘是真正维护她女儿采菱。 在她眼里,这世上除了自家两个女儿,就属时姑娘最美最善最好。别说是合伙儿做买卖,就是要她不赚钱帮时姑娘的忙,她也是千愿万愿的。 这便利落表态,“此事不必请示你外祖,我应下了。你外祖在安州举步维艰,上月来信,还说瓷窑里遣散了大半伙计,想必是开不下去了。但你外祖又是个倔强人,不肯把这手艺扔了。尤其他还有手独门绝技,是外面的人做不了的……” 魏忠实十分内疚,“都怪我护不了岳家。” 魏夫人摇摇头,“别这么想,我爹爹说,只要咱们一家人过得好就行,其他的不强求。” 魏采菱生出一种奇怪的错觉,就觉得自己在梦中死得太早太惨,而现实中一切都顺顺利利,没准往后真能让外公的瓷窑发扬光大。 忽然就全身充满力量,心里涌出一股暖意,“时姑娘真是我们家的贵人。” 魏娉婷眨着大眼睛问,“姐姐,下次能带我一起去找时姐姐玩吗?” 魏采菱捏捏她的小鼻子,“好呀,你喜欢时姐姐吗?” “喜欢!” “有多喜欢?” “很喜欢,像喜欢姐姐一样喜欢!” “那如果姐姐和时姐姐一起受欺负了,你保护谁呀?” “当然是保护姐姐呀,时姐姐很厉害的,她会保护我们俩……” 一家人哈哈大笑,围炉喝酒谈心。 人间烟火气将凛冬寒意驱散,只余世间温暖如春,这才该是人生最好的模样。 那边时安夏却忙活开了,把逃跑的杨掌柜全家老小都抓了回来,绑在铺子门口引来了不少围观者。 第36章 这间名为“明玉安瓷”的店是唐楚君嫁妆中位置最好的铺子。 店面在东市三堂街口,这里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此铺历年来都是营收最好的,直到今年出现个怪事。账面营收数目居高不下,却不见银子。 正如魏采菱所说,多少钱买进的东西,就多少钱卖出,相当于白忙活不赚钱。 京城的铺子都是唐楚君手下的秦妈妈在管。 杨掌柜交上来的账目主要是季报,对于账面好看其实没银子上交,他是有套说辞的,“如今瓷器业萧条,京城的大户家里该有的都有了,需求量变少,安瓷不好卖了。还好我们调低了价格,才堪堪保住了销售额。” 秦妈妈只管看账,觉得账目没问题,便将这套说辞报给了唐楚君。 唐楚君往日是个糊涂的,心思也不在这些上,便没多想,随便叮嘱了两句,就此揭过。 以至于杨掌柜胃口越来越大,竟停了所有安州货,一心一意卖起了仿冒品。 仿冒品进价低,但账本上的进价却造得跟正品价一样。这中间的差价就被人吞掉了。 店面已关闭了几日,今日店门大开。 门口柱子上,绑着杨掌柜一家老小。 围观的此时已经里三层,外三层挤满了人。 杨掌柜吓得双腿发软,痛哭流涕,“求主家饶了小人!小人再也不敢了!” 时安夏戴着幂蓠驻立在一侧,安静看着店中伙计将“明玉安瓷”的牌匾取下来。 众人议论纷纷,“掌柜犯事了?” “不至于连生意都不做了吧?取牌匾做什么?” 要知道,生意人最忌无端取牌匾。要么换东家,要么破产,不然谁也不会没事去动牌匾玩。 就在大伙儿胡乱猜测之时,北茴朗声道,“各位,我们‘明玉安瓷’是家老店。承蒙厚爱,京城千家万户,家里少有不用安瓷碗碟。这本来是我们的荣幸,但本店近日查出一件令人羞耻之事。杨掌柜私自以次充好,用甘瓷换了安瓷。” 此言一出,一片哗然,众人议论纷纷。 让人更为惊讶的是,北茴拿出一叠售卖凭证扬了扬,“请大家相互转告,凡是今年在本店采买过安瓷的,拿出凭据都能得到双倍赔偿。尤其一些采买大户,若是您没空,我们会遣人登门道歉。” 围观群众里立刻就有人脸色铁青。当初在这里花低价采买瓷器,给主家报的都是安瓷市价,多余部分自然进了自己腰包。 万万没想到,这“明玉安瓷”的东家做得这么绝! 呔!还报了官府! 众人让开一条路,官爷到了! 北茴上前行了一礼,将事情原委说了一遍,“官爷,这就是那杨掌柜。他刚带着全家老小想跑,被我们抓回来了。现在交给官爷处置。” 杨掌柜哭天抢地。 杨嫂见主家动了真格,不干了,号哭,“东家苛待伙计!我们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说送官就送官,这是没把我们当人!” 围观者同情弱者,纷纷点头。 “辞了就算了,何苦送官呢?这不是把人家往死路上逼吗?” “这年头赚点钱也不容易!” “就是!有钱人是不知道干活儿人的苦。” 北茴半点不露怯,只扬声道,“这一年来,杨掌柜贪墨了五百多两银子!” 众人倒抽一口凉气,“这么多!” “那是得送官府!” “这么大的数目怎么吞得下!嘻嘻,搁我,我也跑!” 杨掌柜声泪俱下,“没有,我根本没有贪这么多银子!我只拿了一成!别的不是我!” 这是承认了!板上钉钉! 北茴声音清朗,“杨掌柜,主家待你不薄。头几日我问你三回,给了你足够的时间坦白错误,但你选择逃跑!我们只能报官了,希望你跟官爷回去,主动交代同伙以及假货来源。否则主家就算告到大理寺,也是定要把这个案子告到底!” 官爷听明白了,一会儿得回去提醒主审老爷,定要公正审理,不能徇私。否则这家人会一直往上告! 杨掌柜一家被带走后,事情还没完。 北茴道,“本店甘瓷件件一文钱!每人限购一件!请大家排好队,不要乱!” 全场沸腾起来! 一文钱!甘瓷就值一文钱!甘瓷只值一文钱! 整个京城都在传,“明玉安瓷”的东家疯了,因为自家货品被掌柜以次充好,拿着只值一文钱的甘瓷替换名贵安瓷,便真的把甘瓷一文钱全卖了! 那些一文钱抢到甘瓷的人,笑得合不拢嘴,都说那东家做生意实在,值多少就卖多少。 其实甘瓷再不如安瓷,也不至于只值一文钱。它只是不如安瓷名贵,但普通百姓家里用起来也算得上体面。 甘瓷来自甘州,不出名,既没有人去仿它,又没有人愿意从老远的甘州进货来卖。 所以京城卖甘瓷的寥寥无几,几乎是独家生意。只要老实本分做买卖,算是个不错的营生。 就是万万不该把主意打到他们“明玉安瓷”上来,惹到了时安夏,她能把这甘瓷彻底搞臭,把卖甘瓷的赶出京城,一口汤都不让喝。 时安夏津津有味看完全程,也不觉得累。 铺子里的假货售卖一空,百姓们喜笑颜开散去,天色彻底暗下来。 时安夏想吃南锣巷的梅花糕,便绕道过去买了。回府的时候,经过南鼓巷竟被一只大黑狗挡了道。 那大黑狗耳朵竖立,瘦骨嶙峋,眼睛发出悠悠蓝光。 马车放缓,车夫试图从边上绕过去。 谁知大黑狗又缓缓移到了边上,仍旧挡住马车的去路。 不知什么原因,大黑狗双腿一软,跪倒在地,模样十分可怜。 时安夏撩起帷幔观察了半晌,吩咐车夫,“它应该是饿了,你拿些梅花糕过去扔给它吃。” 车夫应了声,接了北茴递过去的梅花糕,站得远远的,“你别动啊,我给你吃东西。” 但大黑狗看到有人下来,立刻又站起来,竟是威风凛凛的样子。 第37章 车夫自己家也养了只看家狗,倒是不怕,还继续往前走,将一块梅花糕扔在大黑狗面前,“吃吧吃吧。吃了赶紧让路成不成?” 谁知那大黑狗连闻都不闻梅花糕,反倒艰难地摇着尾巴上前咬住车夫的裤脚,然后使劲往旁边巷子里拖。 车夫诧异,忙回头朝自家小姐望去。 时安夏向他挥挥手,“它没恶意,你就跟它去看看。” 车夫答应一声,用手摸摸大黑狗的头,然后跟着它走进了巷子。 片刻后车夫从巷子里匆匆出来禀报,“姑娘,里面有个人晕倒在雪地里了。” 那大黑狗也跟着出来,急得团团转了一圈。许是知道做主的应是马车里的人,便朝着马车嘶哑又短促地叫了几声。 时安夏见大黑狗分外有灵性,心中升起一片柔软。她想着,能养出这样狗的人,想必也不会是坏人。 又抬头一瞧天空,还在下雪。若是没人管,那人恐怕要不了几个时辰就得冻硬。 她想了想,令车夫和跟在车旁的小厮去把人抬了放进马车里。 她的马车很宽敞,且是双榻对坐,中间隔了个可以收起来的小几。 车夫有些为难,自家小姐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要是马车里放进去一个外男,会有损姑娘的名声。 时安夏却是飒爽,笑着打趣儿,“救人要紧,佛祖能护佑本姑娘。再说谭妈妈和北茴都在这,你担心什么?” 车夫只觉姑娘那一笑,将这冬日的严寒都驱散了,忙带着小厮进了小巷子。 那只大黑狗又拖着疲惫的身子跟了过去。 时安夏这才发现,那大黑狗的腿在流血,雪地上殷殷滴着鲜血。 待小厮们几人合力把巷子中晕倒的人拖上马车,让他自己一个人蜷在榻上,时安夏才看清那是个面容苍白的男子。 他闭着眼睛,长长的睫羽覆在眼睑。嘴唇干裂,浸出丝丝血痕,手背上有好几处渗血的刀伤。 谭妈妈担忧道,“这……恐怕是个练家子,被人追杀呢。姑娘,咱们送他去医馆就别管闲事了,省得引祸上身。” 时安夏原本也是这么想的,便娓娓应了声好。 她现在的注意力全在那只大黑狗身上。 大黑狗十分懂事地缩在主人榻边,似乎是怕自己占太多空间,便努力将自己盘缩得更小。 饶是如此,这只大黑狗还是占了中间那块搁脚的一大块地。 时安夏吩咐车夫去同安医馆,马车便摇摇晃晃行进在黑夜之中。 时安夏伸手摸了摸大黑狗的头,眼中一片温柔。 这让她想起前世那只叫“墨宝儿”的狗,扑到她面前,为她挡住致命的毒箭。 它死在她的怀里,落下最后一口气时,它还缓缓摇了一下尾巴,舔了她的手。 前世今生,她时时都有些恍惚。 同安医馆到了,小厮将男子抬进去,大黑狗亦步亦趋跟着。 时安夏跟同安医馆的掌柜是老熟人,聊了一下申大夫在侯府的近况后,才交代道,“尽量给他用好药吧,我先付十两银子,不够再上侯府找我拿。对了,还有那只大黑狗,也尽量把伤给它治一治可好?” 掌柜问,“伤好了,可要让他去侯府找您?” 时安夏果断摇摇头,“不必,也不要跟他提起侯府。” 掌柜应下了,知姑娘不愿惹闲话。 次日,时安夏醒来梳洗完毕,婆子丫环们进来汇报这几日的经手事宜。 刚说到一半,荷安院的陈妈妈又来请人了。 这一次恭敬了许多,只敢在帘外报,“姑娘,老夫人叫您过去一趟。” 北茴便掀了帘儿出来应,“知道了,我们姑娘这就过去。” 陈妈妈幽怨地透过半开的帘儿朝里望去,见里面乌央央坐着好些人,不由得在心里翻个白眼。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掌着中馈呢,这就练习上了!哼! 北茴皱着眉头,“陈妈妈,我觉得你在骂我们姑娘!” 陈妈妈一惊,“老奴可什么都没说!” 北茴十分笃定,“你心里在骂我们姑娘!” 陈妈妈:“……”已经气得不想说话了,我心里想什么你也管! 北茴挑了挑眉,“不想跪雪地就赶紧走!上次我们姑娘心善,还帮你求情。你若是不知道感恩,在心里骂我们姑娘,那可别怪我们夏时院下手狠。” 话音一落,东蓠出来了,一握拳头,关节发出卡卡响声。 陈妈妈落荒而逃,跑出好远,才啐了一口,“呸!狗仗人势!你家主子还没说什么,你俩就蹦老高!” 时安夏慢慢悠悠磨磨蹭蹭来到荷安院时,已是半个时辰后了。 刚到门口,就听见飞扬跋扈的声音传出来,“嫂嫂!我今日叫你一声嫂嫂,是敬你重你!你今天必须……” 然后是唐楚君不咸不淡的声音,“你可以不叫,也可以不敬不重。没什么事是我必须做的。” “母亲!你看!你看她!”那人叫嚣得更甚,“这是什么态度!” 李嬷嬷适时禀报道,“老夫人,安夏姑娘来了。” 随着这一声尾音落下,时安夏抬脚踏进了屋。 她昨晚睡得好,双目灼灼,眉妆淡染,眸色黑亮,是真正少女才有的神采。 淡粉色华裘披风裹身,一圈粉色绒毛围脖将她粉红的小脸映衬如春日桃花。 腰际隐隐露出水头极好的翠色玉佩,使她整个人看起来无比鲜活灵动。头上的绾发也是时下最流行却又最简单的花苞头,钗环珠翠俏皮点缀其中,既华贵又不失少女的清丽。 她是精心打扮了才过来的。不然怎么显示出心情好呢? “见过祖母,见过母亲,见过小姑母。”时安夏微笑着一一行过礼,才任由南雁将身上的披风褪下。 里头是纯白色织金云锦裙袄,边子也是镶了同色绒毛,让人看直了眼。 唐楚君笑起来,拉她手坐在自己身侧,“我女儿长得真好。” 那个被唤作“小姑母”的女人叫时婉珍,是时成轩的妹妹,也是时老夫人最小的亲闺女。 她显然被惊到了,这是那个两年前才从外面接回来的时安夏?那明明就是个拘谨无措又上不得台面的小姑娘!怎可能是如今这个雍容华贵的少女? 第38章 屋中的气氛一时十分诡异。 时安夏朝着时老夫人问,“祖母您找我?” 提起这个,时婉珍忍不了,“你还知道祖母找你呢?磨磨蹭蹭快一个时辰才来,是要八抬大轿去请你吗?” 唐楚君一听,火冒三丈,正要顶回去,被女儿拍了拍,安抚住了。 时安夏温温道,“刚才确实耽搁了。阳玄先生替孙女儿去看了侯府旁边的荒院,说那里做族学风水极好,只需要改几道门,就能把运道聚起来。所以孙女儿亲自去看了,确定了改门方案,已经派人开始做了。” 时老夫人方想起来,“你是想用旁边的荒院做族学?” 时安夏点点头,“那荒院原就是咱们侯府的,一直空着不用,阳玄先生说反倒坏了风水。” “好!好好!”时老夫人听了很高兴,同时又有些忧愁,“修葺那个破院子,得花不少银两吧。” 时安夏道,“母亲说,这银子她可以出。对吧,母亲?” 唐楚君事前是一点都不知道这事。虽然她现在不乐意给侯府花银子,但女儿说她出,她自然就会出,“嗯,银子我出。” 时老夫人的脸顿时笑成了一朵菊花,对自家女儿道,“你嫂嫂就是大方。” 唐楚君既出了银子,当然要把好处占了,“以后族学的事儿都归我夏儿管,谁也别指手划脚。” 时老夫人想也不想就答应下来,“那是当然!这本就是夏姐儿的主意!” 时安夏不紧不慢地说,“孙女儿已经托人去府衙申办族学手续,要不了几日,应该就能拿到官文。” 时老夫人笑弯了眉眼,“好,好好,夏姐儿越来越能干了。” 时婉珍气死了,现在是讨论族学的时候吗?分明是她的事才重要! 她咄咄逼人,“夏姐儿,我还是不是你小姑母?” 时安夏看了看唐楚君,又看了看时婉珍,“这……你要不想当我小姑母,也可以不是!” 时婉珍:“……”气了个倒仰,这是人话吗? 时安夏玩着自己的垂发,漫不经心的,“早前我丢失了十年,两年前才被接回府。当时我听到小姑母跟表弟表妹们说,‘我可不认这野丫头是侄女儿,你们也离她远点,以后在街上碰到都当不认识,省得丢人。’” 时婉珍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万万没想到这种私下的话还能这么搬上台面,“那个……你听错了……” “我一个人有可能听错,但我几个丫头全都是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时安夏可不惯着她。 不能跟祖母撕破脸,还不能跟你一个外嫁女闹掰嘛? 她微微歪着头,继续玩着那缕垂发,“况且姑母并没压低声量,想来是故意让我听到,令我知难而退。所以后来我无论在街上还是任何一个地方,从来不会主动往您身边凑。” 时婉珍恨不得把这姑娘的嘴给撕了! 又听那可恨的姑娘说,“今日唤你一声‘小姑母’,是看在祖母的面子上,也是因为我还念着点礼数。但你非要这么问我,我就得把话说开,以后这声‘小姑母’,你可也听不到了。” “好个牙尖嘴利的野丫头!”时婉珍已经被气得完全忘记今日过来的目的。 一听野丫头,唐楚君不干了! “时!婉!珍!你很好!”唐楚君坐直了身体,凌厉的视线落在小姑子的脸上,“既然你看不上我女儿,以后就不用叫我‘嫂嫂’。往后出门在外,咱们权当不认识。你也不用打着我护国公府姻亲的名头四处招摇,毕竟我护国公府和你那常山伯府隔得老远。” 时婉珍委屈地哭出声,拉着母亲的手摇了摇,“母亲!你看你的好儿媳,好孙女!她们是要赶我出侯府吗!” 若是往常,时老夫人定会安慰自己的小女儿,斥责唐氏母女不懂事。 但现在情况不同了,唐氏对儿子上心肯谋划了;孙女能干,办事利落,对侯府前景有规划。 她对这个小女儿的包容度就没那么高了,“你也是!都是当娘的人,当着自己亲亲的侄女儿说出那种话,你想过会伤她的心吗?你的儿女是宝,夏姐儿也是你嫂嫂的宝!” 唐楚君第一次附和时老夫人,“母亲说得极是,夏儿就是我手心里的宝。谁要是欺负了我女儿,那就是和咱们侯府为敌,和整个护国公府为敌。” 时婉珍:“……” 已经不知道用什么话来形容此时愤怒又沮丧的心情!她到底说什么了?就扯得上跟侯府为敌,跟护国公府为敌! 委屈得很啊! 往日疼她的母亲也变了,变得不护着她了!变得站到了唐氏母女那边去了! 其实时老夫人比谁都清醒,并没有忘记帮女儿,“夏姐儿,我找你来,是想问问昨日你怎么就报了官府?” 时安夏像是十分迷茫,“这点小事也传到祖母这里了?” 时婉珍气得差点跳脚,心道,小事!你管这叫小事!你都快让我常山伯府吵翻天了!我家老爷都指着我的鼻子骂娘了! 鉴于刚才她说一句被呛十句的先例,这次她没出声。忍!先忍着! 时老夫人不动声色道,“做生意嘛,和气生财。别动不动就告上官府,影响不好。” 时安夏摇摇头,“祖母,您是不知道那杨掌柜有多过分。”她朝外喊了一声,“北茴!” 北茴应声而入,得了姑娘的令,便把杨掌柜所做的事儿清清楚楚讲述了一遍。 末了,她补充道,“刚查过了,秦妈妈确实收了杨掌柜的好处,但也只是少许银两的往来之情。” 言下之意,这些银两是在唐氏默许的范围内,并没有跟杨掌柜一起瞒骗主家。 唐楚君却淡淡开口,“做事不严谨,收拿好处,这样的人打发去庄子下地干活吧。” 一句话便定了秦妈妈的去处。轻省的活儿干不好,就干重活儿好了。 唐楚君确实默许过这种往来人情,毕竟也就是点吃茶的银两。但领着月例拿着好处还不办事,这就不可原谅了。 但凡秦妈妈认真一点,就不至于长达一年没发现纰漏,还非得让她女儿亲自操心。 按唐楚君的逻辑,她自己可以不上心,但不允许拿着银子办事的人出错。不然她花那银子有啥用?还不如自己来。 时老夫人脸色不太好,时婉珍的脸色更不好。 若是一个犯了小错的人,唐氏都不讲情面,还指望能对这事网开一面? 时老夫人勉强挤了个笑容在脸上,“这杨掌柜竟然还拖家带口逃跑,着实让人失望。不过话说回来,只要让他把银子吐出来,打发了便是,何苦闹到官府去?” 时安夏摇了摇头,正色道,“祖母可不知,这里面短缺了至少五百多两!他根本还不了这么多银子!” 时老夫人惊了,“这么多?” “是啊!但凡只有几十两,看在多年主雇关系,我也不会难为他。但五百多两,这里面猫腻大着呢。” 第39章 说到猫腻,时老夫人将眼神投向了自家小女儿。 时婉珍如坐针毡,正想说点什么,西月就风风火火进来报,说官府来人了,在正宴厅等着。 时安夏忙站起身准备去见官爷,却一下被时婉珍给拉住了手腕。 “夏姐儿!”时婉珍极力忍着愤恨低声道,“听小姑母的话,去官府息诉吧,别追究了,好不好?” 时安夏不解,眉头皱起,“为什么?” 时婉珍咬了咬牙,“这,这会牵扯到你小姑父身上!” 时安夏更不解了,还是那句,“为什么?” 时婉珍气得心窝子疼,“你先去息诉,我再告诉你。” 时安夏摇了摇头,眼神清澈无害,“我不。” “你是真想害死我吗?”时婉珍全身发抖。 时安夏轻轻歪着头,仍是不解的迷茫,“我母亲的铺子被人动了手脚,关你什么事?何来害死你一说?你别拉着我,我还要去见官爷呢。” 说着抽回自己的手腕,款款向着门外而去。 时婉珍心慌意乱,再也没忍住,朝着她背影喊道,“售卖甘瓷的老板当初找到你小姑父……” 时安夏顿住脚步,缓缓转过身来。幽深的双眸,不起丝毫波澜。 其实不用时婉珍自己交待,她早就查得清清楚楚了。 差不多去年这个时候,有一个售卖甘瓷的生意人经朋友介绍,认识了常山伯府的世子宋世光。 宋世光正是时婉珍的丈夫。 常山伯府跟建安侯府有些相似,都是落魄世家。总结起来就一个字,穷。 那宋世光与时成轩也有几分相似,能力不行还好高骛远,大事做不来,小事不想做,最喜流连后宅。 妾室纳了一房又一房,越穷越纳,越纳越穷。 宋世光琢磨着在外面搞点银子,这不就巧了吗,遇上了做甘瓷生意的赵重阳。 宋世光这人好面子,在外吹牛一把好手,就把“明玉安瓷”这铺子吹出去了。 那时候他还没想过要在这铺子上动手脚,只是单纯觉得安瓷高贵,能压甘瓷一头。 那赵重阳知道后立时肃然起敬,连连自喝罚酒。 说有眼不识泰山,安瓷可是有钱人才用得起的瓷器。宋兄有一个专卖安瓷的店,那不是他赵重阳遇到了贵人嘛? 再往深里聊,竟知宋世子的夫人娘家是甘州人。 那不是更巧了么,赵重阳也是甘州人啊! 一来二往,两人聊得十分火热投契。 那赵重阳又是个大方的,每每吃酒找乐子,都是他抢着付账。 宋世光觉得此人仗义,是个值得交好的朋友。久了,就吐了实话,说那“明玉安瓷”是他夫人二嫂的铺子。 还说二嫂其实是护国公府嫡长女,家里有的是钱。 有一回,赵重阳问,“说起来,你那二嫂的铺子也算侯府的铺子了,是吧?” 宋世光对侯府的事知道得不多,但他经常听夫人埋怨,说那二嫂就是个木头美人,在家啥事不管,整天关在她那“海棠院”里伤春悲秋。 于是他便含糊应了声。 没想到赵重阳又道,“侯府的银子毕竟只是侯府的银子,世子爷您是侯府的姑爷,要沾点光,银子就能不知不觉流入你的荷包。” 这事宋世光感兴趣,问怎么个流法? 但见赵重阳拿了两只碗出来,“你分辨得出这哪个是甘瓷,哪个是安瓷吗?” 宋世光酒意朦胧一瞅,“这俩不是一样?” 赵重阳得意极了,“我们甘瓷并不比安瓷差,最重要的是便宜。”于是便将以甘瓷冒充安瓷的方法说出来,“只要你有办法说动掌柜从我手里进货,咱们这事十拿九稳,万无一失。” 宋世光回家就撺掇夫人回娘家办事,找谁呢?自然不能找正主唐氏,最好人选就是手握掌家权的温姨娘了。 谁曾想,温姨娘竟然不同意。这么好的事,温姨娘凭什么不同意? 时婉珍眼珠子一转,便想明白了。 因为温姨娘认为那是她亲儿子的产业啊!她帮着祸祸“明玉安瓷”,不就跟祸祸自家的东西一样么? 以为这样时婉珍就没办法了? 其实她一直就知道时云兴跟时云起被互换了。唐氏和温氏生产那会,她才十三岁多。 那天她亲耳听到刘妈妈跟温姨娘说,“换了换了,一切顺利。” 她人不蠢,稍微观察一下,就推断出是换了孩子。毕竟时云起的眉眼跟唐氏有些像,有心人只要认真观察就能发现这一点。 她那时因为嫉妒唐氏的身份和美貌,还幸灾乐祸了一阵,觉得唐氏蠢死了。 时婉珍再次找上温姨娘,威胁她要是不帮忙,就把换子的事捅到唐氏跟前去,让她一分好处都捞不着。 温姨娘怕事情败露,想着就祸祸一个铺子,损失也不大。况且等到儿子继承唐氏的嫁妆时,再把时婉珍踢出局便好。 于是温姨娘答应下来,提出要分三成。 温姨娘又去找了杨掌柜,一通威胁下来,加之杨掌柜没抵御住诱惑,便也答应下来。 如此,这件事里,宋世光占六成,温姨娘占三成,杨掌柜占一成。 而占得最少的杨掌柜,被时安夏送进了官府。普通老百姓进官府本就吓没了魂,哪能撑得住,定然有的没的全吐了。 时安夏今早就收到消息,说官府连夜查封了赵重阳的甘瓷店铺和仓库,并带走了赵重阳。 如今赵重阳的夫人正在常山伯府闹得鸡飞狗跳呢,也难怪时婉珍火急火燎跑回侯府求救。 但她自来看不上唐氏母女,求人没个求人样,一来就把人得罪个精光。还指望母亲替她兜底,命令唐氏母女去息诉。 她哭道,“母亲,世子也不是故意要坑嫂嫂。是那赵重阳撺掇世子,世子昏了头才干出这种事。母亲,你就帮帮女儿?嫂嫂,您息诉吧。您这次放过我们伯府,我记您的好。夏姐儿,我可是你的亲姑母啊!你不能这么逼死我!这要传出去,以后你也找不上好婆家的……” 啧!都到了这时候,时婉珍还不忘威胁人! 时安夏眸色淡淡,“息诉也不是不行,那就把这一年来我母亲损失的银子翻倍赔偿!以往我们‘明玉安瓷’年盈利六百两银子,你就赔我们一千二百两。算了,给你把零头抹掉,一千两银子,少一文也不行!” 第40章 时婉珍尖叫得面目狰狞,“一千两!你怎么不去抢!我可是你亲姑母!你敢叫我赔一千两!” 唐楚君先笑了,笑容不达眼底,“一谈赔钱,你就是亲姑母!平日里嫌弃我女儿的时候,怎么没想起你是亲姑母?” “好啊!我道夏姐儿怎么说得出如此尖酸刻薄的话来,合着是从嫂嫂这里学来的!真是好教养,好规矩!” 唐楚君满眼温柔地望着自家女儿,“我倒是很满意我女儿的做派,至少她从没想过坑自己家里人!” “你!”时婉珍双眼猩红。 时安夏追问,“宋夫人给句话吧,赔还是不赔?赔,拿银子来,我这就去息诉。不赔,我现在要去见官爷了,不好让官爷多等。” 时婉珍哇的一声哭出声来,哪还有什么贵妇形象,“你们不能这么对我!我根本没有银子!我没有银子!” 时安夏抬脚就往外走,再不理她。 “夏姐儿!”时老夫人喊住她,双目沉郁,“一定要做到这一步吗?她是你父亲的妹妹,是你祖父祖母的亲女儿!你不认她,却也改变不了她是你亲姑母的事实。” 时安夏再次缓缓转过身来,“祖母,侯府的衰败从来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您今天的纵容,便是明日的祸端。我索赔这一千两,并非贪钱,而是要让她记住,坑自己家人同样要付出代价。” 时老夫人一下子仿佛苍老了好几岁,手颤颤地想要拿起茶杯,却终究无力。 这一刻,她清楚看到了时安夏眼里的冷静和说一不二的坚决。 她竟然有些害怕了。 时安夏又道,“祖母,如今我还愿意敬着您,不是因为您是我的祖母,更不是因为您如今还是侯府的当家主母。而是我从始至终,都知道您内心是希望侯府好的,希望侯府前程似锦。” 时老夫人两耳轰鸣,心房有一处地方忽然塌了软了碎了。 仿佛是第一次有人懂得,她虽然只是续弦,却比任何人都希望侯府能好。 时婉珍也惊恐地发现自己的母亲被侄女说服了。 她真的慌了,眼泪不受控制往下流,“夏姐儿,商量!咱们好商量!你知道我如果今天办不好这事,回去会面临什么吗?” 时安夏不为所动,“你当初做下这件事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今日的结果。你坑害娘家人所得的银两,全进了你丈夫的腰包。他拿着这些银子在外饮酒作乐,在内圈养小妾。最后出了事,就把你推出来面对娘家人!如果有一天,你被他扫地出门,你能去的是哪里?你能仰仗的又是谁?” 言尽于此,她头也不回地去了正宴厅。 两个官爷其实是想来问问,如果案子涉及到侯府姻亲,这人到底抓还是不抓? 五百两的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若是主诉人有意放过牵涉在内的部分人,主审官也是可以酌情考虑。 时安夏却答,“抓!” 得了准信儿,两位官爷也就不舍近求远了,“涉事人其中之一温慧仪就在侯府,在下不方便入内宅,还请姑娘将人带出来。” 时安夏爽快应下,给北茴等人使了眼色,后者立刻带人去办。 那边温姨娘丝毫不知已大祸临头,要被抓去官府。 被打了板子伤在臀部,她只能趴在床上哼哼唧唧。 时安柔坐在床边,喂她吃银耳汤。 这是温姨娘第一百零八次骂人了,“你不是会做梦吗?怎么没梦到我会挨板子?” 时安柔,“……”心很累。 她已经一再叮嘱,不要去惹时安夏,那不是她们母女惹得起的人。 可她娘就是不听啊,非要老虎嘴里拔牙,这会子来怪她做不好梦? 温姨娘见自己女儿跟个木头桩子似的杵在这,看着就来气,不由心烦意乱一挥手,“不吃了!” 时安柔碗没端稳,被这么一挥,一碗银耳汤顿时就洒在上好的锦被上。 “啪!”温姨娘火气大得很,一巴掌打在女儿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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