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通道,可以互传消息。为了怕消息泄露,她叫他青羽。 从这以后,她私下一直唤他青羽。 也是从这以后,他的死士,他的军营,所有为他明里暗里卖命的人,都称为青羽军。 他爱时安夏,只是他一个人的事。 边关风沙漫天,战鼓不息。 发配边关一半是荣光帝的逼迫手段,一半是他自己愿意。他因心里忽然埋了个时安夏而甘之如饴。 不然凭岑鸢的本事,上哪儿不能过得有滋有味儿? 他们真正把这层纸捅破,确定彼此的心意,是在荣光帝死后。 那时瑜庆帝上位,时安夏已成了惠正皇太后。 她在最危急的时刻召他入京。 岑鸢在京城一共待了七天。 在那七天中,他们互许心意。 离别在即,他要为她出征,便为她写下: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他知,这一去,生死难料。 可为她付出一切,哪怕生命,他都愿意。 他们私下结为夫妻那日,正是出征前夜。 上跪天,下跪地,日月为证。 他满目通红,朝她作揖,“生当复来归。” 她深深回他一礼,泪流满面,“死当长相思。” 第635章 此去凶险,不能用言语形容其万一。但好在,岑鸢实现了对时安夏的承诺。 他道,“我去了梁国以后,也很忙,有很多事要办。最初,我满心欢喜等她来梁国。到底是我太天真了,她哪里走得开?其实我也理解,那么大个北翼,她不在,会乱。” 是的,她不在,北翼会乱。 自岑鸢登上梁国皇位后,便知肩上责任重大,也更理解时安夏作为一国太后的难处。 可理解是一回事,她不在,他的心也会乱。 “那种心情你明白吗?她分明是我的妻,可我们必须瞒着所有人。她一天不在我身边,我就一天不踏实。” “朕明白。”明德帝亲自为岑鸢倒了一杯安神茶,“所以你不甘心,便派了使臣出使北翼,求娶惠正皇太后。” 岑鸢将茶一饮而尽,心口仍旧酸涩难当。无论隔了多久,提起这一段经历,他依然记得当时患得患失的心情。 因为他们从未像真正夫妻那样同出同进,同住同食,他一直就感受不到安稳。 岑鸢点点头,“是,我当时是在逼迫她,尽早下决心来我身边。”他悠长一声叹息,“说到底,我怕她反悔。” 在爱情中,他那么卑微。怕她反悔,怕她爱得不深,怕她为了北翼放弃他们之间的诺言。 当初时安夏就曾说,悠悠众口,天下人的口水会把我俩淹没。 岑鸢便回她,“那!我便与天下为敌。” 他爱得太用力了。 就像沙子握在手中,越是想紧紧抓住,就越是从指缝间快速流失。 明德帝拍拍他的手,“夏儿心里有你,她从没想过背弃你。她这个人,只是责任心太重了。她……” 岑鸢一下子明白过来。 他以恒帝的名义求娶惠正皇太后,北翼的臣子不乐意了。 因为谁也想不到,恒帝就是卫北大将军。即使知道他是卫北大将军,恐怕更不愿意惠正皇太后嫁给恒帝。 因为惠正皇太后是北翼臣子的主心骨,是北翼人的精气神。 谁要把惠正皇太后带走,谁就是北翼的敌人。且,梁国早先也曾参战,将北翼逼得走投无路。 岑鸢忽然抬起头,双目炯炯,“是北翼的臣子下毒害我。” 且,是北翼的忠臣良将!是他曾经的袍泽战友! 一股寒意,悄悄从脚心窜上身来。 明德帝向后靠去,双手捂着脸,无颜面对眼前的男子。 他张了张嘴,最终只能顾左右而言它,“是我北翼对不起你……” 他说不出口。 室内,长时间的安静,连心跳都震耳欲聋。 对于明德帝来说,这是无法言说的羞耻。 岑鸢对北翼有着天大的恩情。可以说,没有岑鸢,就没有了北翼。 鹿北之战和梁国退兵,这两者缺一不可。 然而北翼重臣竟然对恩人下了毒手。这让他这个做皇帝的,要怎么开口? 更何况,这里面还有一个人……是时安夏肯定难以接受的。 岑鸢忽然笑了一下,“父皇,我感激你。” 感激明德帝告诉他,不是时安夏对他下的毒手。 尽管他已经越来越坚信他的小姑娘不是那样的人,但当真相和答案真真切切摆在面前时,他心里那座隐藏的冰山轰然倒塌。 在重生后,谁又能说岑鸢不是带着满腹委屈,满心怨气来到时安夏身边呢? 他一边延着旧习替她救阿娘,帮她在明德帝身边安插人手,做好多好多事情,也只不过是希望重来一世,能早一步把她抢到手。 说白了,他认了。 上一世的恩恩怨怨,真真假假,他都认了。 可终究,那是他胸口不能碰触的伤痛。 明德帝只说了一句,岑鸢就会想起那刻骨铭心的折磨。 其实明德帝完全可以不提这茬,难以启齿之下,却也依然提了。 他分明是担心岑鸢误会时安夏。 他分明是想告诉岑鸢,那毒,不是时安夏的手笔。 到底是谁的手笔,明德帝说不出口。 他放下双手,双眼通红地看着眼前英俊又深沉的少年,“你还活着,真好。” 御书房里烛影绰绰。 刹那间,岑鸢忽然不想知道答案了。 只要不是时安夏,是谁又有什么区别? 既然明德帝说不出口,他又何必为难? 岑鸢站起身,向他深深作了个揖,那样庄重,“父皇,下婿告退。” 他走到门边,又回过头来说了一句,“夏儿还在家等我。” 夏儿还在家等我……这句话脱口而出后,他便流着眼泪,笑了。 是那样迫不及待的心情想回家,想见他的小姑娘,如同成亲那夜一样,生怕又有什么变故。 他谢绝了齐公公安排的马车,只要了一匹可以畅通无阻在京城街市上骑行的,有御林军标志的马。 “驾!”岑鸢跃然马上,身姿挺拔。他急促又坚定的声音,在宫门前回荡。 前世历尽千难险阻,他们没能在一起。 这一世,他的小姑娘总在檐下笑着看他,然后问,“夫君,你今日又去哪里?” “用完早膳再去吧,不许饿着肚子出门。” “夫君什么时候回来?能早点么?我等你一起用膳好不好?” “夫君,外面冷,你把这件带绒的披风换上。” “夫君,我又给你买了件红色袍子。你肤白,穿红色最好看。” “夫君,我给你买了双鹿皮靴,轻巧,暖脚,你记得穿。” “夫君,你今儿不回来,我会让红鹊给你送膳去。要记得趁热吃,不能饿着。” “夫君……” “夫君……” 夜色迷离,岑鸢骑在马上,泪如雨下。却,又忍不住笑起来。 仿佛黑夜中,照进一缕温暖的阳光。 仿佛悬崖峭壁中,开出一朵艳丽的花朵。 他心灵深处,冰山融化。 他的小姑娘,前世今生,都从未背叛他。 几乎是踉跄着,往听蓝院奔去。 还没到呢,就听到夜宝儿汪汪叫。 和往常一样,夜宝儿看到他掉头就跑,跑着给小姑娘报信去了。 然后人声杂乱起来。 “好像少主回来了。” “快,去准备燕窝。” “准备热水。” 在那一堆杂乱的人声中,岑鸢能准确分辨出小姑娘依然稚嫩的声音。 她问,“是不是夫君回来了?” 第636章 夫君!她唤他夫君呢。 已经听了无数遍的称呼,已经听习惯的称呼,竟又重新让人热泪盈眶。 如第一次听时那样,心里像揣着只小鹿,砰砰跳得紧张。 方知自己决定重新来到小姑娘身边,是一件多么正确的事。 那时带着满腔无法言说的委屈和伤痛,未语先红了眼眶,也不过是因着恨着她,也爱着她,终究不舍放下她。 甚至曾想过,便是恨着,也要绑着她一辈子。 嗨,哪里又舍得恨着? 此季已入秋,天凉如水。 岑鸢几乎是奔跑着进了听蓝院,老远就扬声回应,“夏夏,我回来了。” 时安夏便是从屋里跨出门槛,走到檐下,笑着等他,“两个时辰,刚好。你要再不回来,我就准备进宫去抓人了。” 岑鸢清越的笑声传开,“跟父皇多聊了几句。” 她迎上来,仰头看他,观察着他的脸色,却不提宫里一字半句,只问,“饿了吗?灶上煨了鸡汤……” 另一头,明德帝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没动过。 从岑鸢走后,他就这么呆呆地坐着。 齐公公小心翼翼进屋,用剪子剪了一下烛芯,自言自语道,“这芯子又短一截儿……” 说着话,朝明德帝望去。 明德帝显然没听到他说话。 最后,齐公公实在没忍住,走过去低了腰问,“主子,夜了,该歇了。别把身子骨儿熬坏了。” 明德帝木讷地“哦”了一声,站起来准备回朝阳殿。却是在踏出门的瞬间,忽然沉沉道,“宣户部侍郎王承佑觐见。” 齐公公一惊,“现在?” 这大晚上的! “还有吏部侍郎陆世良!礼部侍郎吴宏博!” 齐公公:“!!!” 主子这是不让人活啊。 深夜,户部王侍郎家原本已熄灯睡下了。 门房匆匆进来跟管家报:宫里来人宣老爷进宫觐见。 管家过来跟守夜的婆子交代:宫里来人宣老爷进宫觐见。 婆子好生为难。 这大半夜的,皇上不兴让人睡觉的嘛。 她不敢怠慢,去敲了门,低声道,“夫人,宫里来人,宣老爷进宫觐见。” 王夫人眠浅,被婆子轻轻一声给惊醒了。但也没听清,疑心自己听岔了。 烛光一闪,婆子进屋燃了烛。 王夫人身上披了件外衣,撩开帐幔,还没说话先捂嘴打了个哈欠,“你说什么?谁要见老爷?” 婆子忙过来回话,“是宫里来人,宣老爷进宫觐见。皇上要见老爷。” 她口中的老爷还睡得香,打着呼噜,长一声儿短一声儿的,听得王夫人直皱眉头。 王夫人推了王侍郎一把,“老爷,起床了。快,皇上宣您进宫。” 推了几下,愣没把人推醒。 王夫人无奈,只得凑到王侍郎耳朵边大声喊了两声“老爷起床”。 王侍郎可算醒了,带着起床气吼,“大半夜发什么疯!” 王夫人也带着起床气,不,她是带着被呼噜声扰得睡不着觉的气,气鼓鼓的,“你要有脾气,进宫跟皇上吼去!” 她寻思着,得给老爷纳房妾。这太影响人入眠了。 王侍郎听说皇上宣他入宫,瞌睡醒了大半,赶紧爬起来穿上官服,梳洗完毕就出发。 一路打着呵欠,来到宫门前时,便是遇到了吏部侍郎陆世良和礼部侍郎吴宏博。 几人都下了各自的马车,整装互相打过招呼,就齐齐进宫去了御书房。 谁知到了御书房门口,齐公公便道,“万岁爷还在批奏折,你们先跪着等吧。” 几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合着万岁爷大半夜把他们从被窝里挖出来罚跪? 齐公公为明德帝添了热茶,顺带问,“主子,几位大人在外头已经跪了一个时辰了,您要见吗?” 明德帝头也不抬,“让他们先跪着,朕不是还没歇着嘛。” 几乎到了天亮,明德帝解决了案台上的一堆奏折,才让几个鼻塌嘴歪的臣子进了御书房。 这是跪了一宿啊! 这几位如今三十几岁的年纪,也算是朝廷中仕途最顺的人了。 他们算得上明德帝信任的臣子,早前“清尘计划”中,他们也参与了一部分。 皇太后一党曾拉拢过他们,但其都经受住了考验。 这几人能在前世的浮沉中走到最后重臣的位置,也算是各方面很出色的人物。 当然,其圆滑程度也不容小觑。否则坐不到高位,就被荣光帝给打压了。 而事实上,他们不止没有随波逐流,反而在众多忠臣良将纷纷落马的情况下,还在一路往上爬。 这三位,后来便是荣光帝时期的户部尚书、吏部尚书、礼部尚书。 朝廷重臣啊! 亡国时,他们也多方奔走,为国效力。 可! 明德帝抬起一双沉沉的眼,从他们身上一个一个掠过。 三人齐齐一震,忙跪下,“微臣叩见皇上。” 平常这个时候,明德帝都不会让人跪太久,直接就喊了“平身”。 唯今日,跪着吧! 三人只感觉明德帝的目光,如灼热的烙铁,悬在他们头顶。 好生忐忑! 好生彷徨! 额头渐渐起了细密的汗,却不敢擦拭。 不禁都在想,难道是最近做了什么出格的事让皇上不高兴了? 明德帝问,“知大半夜为何宣你们入宫吗?” 三人也想问,大半夜为何宣我们入宫? 三人的背心竟都汗湿了,膝盖也跪麻了。 明德帝瞧了一眼天色,意兴阑珊,“去准备一下,该上朝了。” 三人:“!!!” 让我们来跪一宿就上朝了? 三人灰溜溜去上朝,像三个老头子,歪在一边就能睡着。 连着三夜,几个倒霉鬼白天上朝忙政事,晚上去御书房门外跪前半夜,门内跪后半夜。 岑鸢却知,明德帝是在以这种方式跟他说,暗害他的人就是这几个人。 王承佑! 陆世良! 吴宏博! 这是岑鸢没想到的。这几个人算起来也是正直的人,在荣光帝在位的那种腐败大环境下,他们能保有一丝清明,着实不容易。 其实他们跟赵立仁是同一类型,办实事,办正事,但不会一根筋走到底。 他们懂得蜿蜒,懂得明哲保身,更懂为官之道的世故人情。否则何以年纪轻轻就爬到了正四品高官的位置? 只是光这几个人,能让明德帝那么难以开口?岑鸢觉得有点奇怪,里头定有蹊跷。 第637章 很快,王承佑,陆世良和吴宏博分别被派往漠州,曲州和凌州任当地知府。 跪了几日后外派出京,还降职了。几人正因在“清尘计划”中没被排除在外而沾沾自喜,谁知天降一盆冷水,淋得人透心凉。 王家一派愁云惨淡。 王夫人听说丈夫被调往漠州当知府,不由得纳闷,“老爷,您是做了什么对不起皇上的事儿吧?” “胡说!”王承佑正自郁闷,难免对夫人说话大声些,“我王承佑对皇上的忠心可昭日月!” “你对我吼什么呀?我这不是在帮您分析外派离京的原因吗?”王夫人面露委屈,“您要是没惹皇上不高兴,皇上怎么会降您的职?您好好想想呀!” 王承佑闻言,还真好好想了一会,得出个结论,“皇上是在重用我。我不能辜负了皇上对我的期望。” 王夫人:“……” 能把降职理解得这般清新脱俗,您也是有本事的! 王承佑振振有词,“这几个地方,都是如今北翼最难管的地方。乱!不派重臣出击,根本管不下来。” 忽然恍然大悟,一拍桌子,“怪不得这几日皇上让我们几个一宿一宿跪着,不准睡觉,原来是在试探我们的体力啊。到这些地方去做官,除了忠心,没有一个好体格也是不行的。” 他说完,便是到院子里去打了一套没什么杀伤力的拳。 他虽是文官,但拳脚功夫也会一点。小时候身子弱,父亲就给他请了师傅教习。 有一阵他还准备考武举呢。这吃过的苦啊,真就是没有一点是白吃的。这体魄不就派上用场了? 王夫人见丈夫没有丝毫怨言,倒也释然了。 丈夫这些年仕途走得顺,她这个做夫人的脸上也有光。 以前在娘家不得脸,嫁人以后倒是水涨船高。如今娘家那些人哪个不是捧着她? 看来丈夫降降职,她也能闲闲耳朵。那些个求上门来办事的亲戚们,估计能消停一阵子了。 王夫人想了想,躲着王承佑的拳,凑近了说,“老爷,看来走马上任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妾身这就去收拾行李,搬家可是个大事。麻烦着呢。” “回来!”王承佑皱着眉头,拳头一收,站直,拿起条凳上的帕子擦了擦额上不存在的汗,“搬什么家?你们都留在京城里,哪儿也别去。我一个人去漠州就行了。” “啊?”王夫人大吃一惊,“那怎么行?老,老爷,您不让我们跟着?” 王承佑信心满满,将帕子往条凳上一扔,“跟什么跟?我去漠州干几年就回来了。那地儿太苦,你一个女人家,跟着去受不了。再说,京城离不了我,放心吧。没准要不了三五个月,皇上就召我回来了。” 王夫人想起漠州那个鬼地方,犯错的,穷凶极恶的,可全在那啊。 “老爷……呜呜呜呜……”王夫人打心眼里不想去,感动老爷能理解她,顿时又喜又悲,悲为明,喜为暗,“您这一去……” 王承佑听不得,“死不了,别嚎丧。想换夫婿还早了点。” 王夫人:“!!!” 那口悲吞下去,没了。 暗喜便显在了脸面上,嗔道,“说什么呢!谁想换夫婿了!真是的!” 王承佑认真交代,“把家里打理好,等我回来。想必那时候,就该轮到儿子考科举入仕,女儿也要嫁人了。家里,就辛苦你了。” 王夫人点点头,“那,您把孙姨娘带着一起去吧,好歹有个暖被窝的。” 总要让个人听呼噜去! 王承佑想了想,“行。” 王夫人:“!!!” 怎的都不推辞一下,合着就等着这句呢。 王承佑没看出夫人的不快,想到了个重要问题,“还有,经纶已经十六了。我倒没指望他能像人家时云起那样艳惊四座……” 王夫人暗暗翻个白眼,说话也没客气,“百年能出一个时云起就不错了!你以为那时云起是萝卜呢,一挖一个,一挖又一个!” 王承佑习惯被夫人怼,倒也不生气,只叮嘱着,“总之你上点心,让他好生学习,少跟着他那不着调的舅舅捣鼓什么草药。尽搞些害人的玩意,迟早闯祸……呀!”他猛拍了一下大腿,“我想起来了,没准是你儿子和你弟弟闯祸,才害我外调离京!” 王夫人护崽还护弟,“胡说!他们能闯什么祸,还能影响你仕途?” 王承佑越想越是这么回事,“这几天除了我们三个要外调的大事外,朝廷拟定了一项新的法令。北翼境内,严禁出现任何毒药,一经发现,制造毒药者处凌迟之刑,贩卖毒药者处绞刑。” 王夫人听得冷汗淋漓,“那,那,那……” 她兄弟从小就爱制造毒药,净养些蝎子蜘蛛那些吓人的玩意儿。还养蛊! 也不知道怎么有这爱好!关键挣了不少银子,所以她也就没管。 夫妻二人正说着话呢,就听见长子王经纶兴高采烈跑进来问,“父亲,听说您要调去漠州!儿子早就想去漠州了,听说那里虽然鸟不拉屎,但也出了几味制毒的稀罕草药。父亲,我这就去通知舅舅,让他也准备准备,咱们举家同行。” 王承佑:“!!!” 王夫人:“!!!” 两人齐齐吼一声,“不准喊你舅舅!” 王经纶惊了一瞬,“怎么了?难道是我消息不够准确,父亲不去漠州?” 王承佑越看儿子,越觉得是这么回事,“从今日起,你要再敢碰那些草药,搞这毒那毒,看我揍不死你!” 王夫人此时见儿子有丈夫管教,便是准备去找自家弟弟。走了两步,又倒回来问,“老爷,那新法令啥时候颁布?” 王承佑答道,“很快,朝廷颁布后,《翼京周报》上就会刊登,到时你注意看。多了解时事,否则你弟弟你儿子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王夫人此时也不敢跟丈夫顶嘴,匆匆出门去了。 王经纶听父亲说了新法令,有些不以为然,“毒药这种东西,是看握在谁手里,怎么用。它就跟兵器一样,拿在好人手里砍坏人,大家就夸它是好东西。拿在坏人手里砍好人,你就觉得它十恶不赦……” 第638章 毒药是无辜的,却被禁了;人性是罪恶的,却根本没法禁。王经纶文采翩翩,口舌灿灿,长篇大论跟老爹论述人性。 “少跟我扯闲!”王承佑只要一想到自己被儿子和小舅子连累,心里就冒火,“你好生学习,向时云起看齐。” 王经纶笑,“父亲,您要不要听听您在说什么?这世间,有几个时云起?那是文曲星下凡,你儿子我可能就是个给老神仙专门熬药的药材童子下凡。你非得让一个药材童子跟文曲星去抢饭吃,这叫什么?叫白日做梦。” 王承佑气得眼皮子突突跳,不想讲话了,讲不赢。 结果他儿子话多,一语道出了真谛,“毒到用时方恨少,等你哪天丧心病狂起来,估计只嫌不够毒,非得让人一碰毒药就死透。这都是好的了,就怕有些人想干坏事,要那种无色无味无声无息的毒药来害人,还最好把下毒的事嫁祸给别人,自己才能置身事外。这些,我都见多了。” 王承佑听得火气直冲天灵盖,“王经纶,我跟你说!我们老王家堂堂正正,你可不能碰这些丧良心的东西。否则小命不保,到时我这个做父亲的也救不了你。” “知道了。”王经纶正色道,“其实有句话叫以毒攻毒,毒药不是什么坏……” “打住!你不用跟我说这些,如今是朝廷要杜绝毒药。且说不定已经盯上你舅舅和你了,不然我为什么会被贬谪,咳,不是,外调到漠州去?” 王经纶不再跟父亲废话,讲不通。他很是遗憾,觉得新法令下来以后,他和舅舅会少许多乐趣。 王经纶没能说服父亲,但申院使却说服了明德帝。 申思远向来不上朝,这日一大早就来上朝了。 未等众臣开口,申思远就上前一步,高声道,“臣有事启奏!” 明德帝道,“申卿但说无妨。” 申思远朗声道,“臣以为…… 草药配制毒药,毒性相生相克,自古以来便是医者与毒师探究的奥秘所在。 万物皆有其性,草药之中既有能救人于水火的灵丹妙药,也不乏令人闻风丧胆的剧毒之物。 古籍记载,有医者深谙草木之性,能以寻常草药调和剧毒,使之毒性减弱,转而成为治病救人之良药。 如以甘草解百毒,用黄连克制蛇毒,皆是利用草药之间的相生相克之理,达到以毒攻毒、以药解毒的目的。 更有高手,能根据病人病情,巧妙搭配草药与毒草,制定出独特的药方。既能精准打击病灶,又不伤及无辜。 世间万物皆有其存在的价值啊皇上!新法令一旦颁布,北翼的医术将会停滞不前,不,将会倒退数年不止。皇上三思,皇上三思啊!” 申思远一向不爱说话,这次一上来就这么长篇大论,实属少见,显然是急了。 明德帝没表态。 岑鸢却上前一步,站在申思远身旁,行了一礼,道,“臣以为,申院使言之有理。 草木生于天地之间,本为自然之精华,滋养万物,无私无欲。然人心贪婪,私欲横流,将草木之性扭曲,使之变为害人之物。此,实乃人心之疾。 草木本无罪,有罪的是人。草木本无毒,有毒的是人心。皇上,一刀切的作法,于北翼实无裨益。” 明德帝沉吟片刻问,“毒之泛滥,令人人自危。两位爱卿可有更好的法子?” 申思远气鼓鼓,“回皇上,没有。” 明德帝:“……” 岑鸢看了一眼申思远,默了一瞬,沉声道,“臣以为,研药制毒者,都应考取资质牌证,方可持证研药。且,朝廷应出台毒药的具体管理办法与相关制度,不能让人随便买卖和使用毒药,以免危害无辜性命。 同时,臣建议设立专门的毒药监管机构,负责毒药的生产、流通、使用等全链条监管,确保每一步都记录在案,可追溯、可控制。 此机构应由精通医药、律法及刑侦的官员组成,具备高度专业性和权威性……” 申思远听得眼睛一亮,“对对对,皇上,臣附议!附议!驸马实乃奇才啊!” 我怎么没想到! 明德帝看着岑鸢,一时心头更加愧疚。 女婿心胸何等宽广啊! 他道,“岑卿所言极是,此事关乎国计民生,不可等闲视之。朕即刻下令,着礼部、户部、刑部及太医院等相关部门协同办理,务必在最短时间内拿出一套切实可行的方案来,确保毒药管理严格公正,既保护百姓安全,又不妨碍正当用途。” 新法令就这么更改且推迟颁布。同时,王承佑、陆世良和吴宏博也纷纷上任去了。 岑鸢待王承佑等人离京以后,便主动进宫找明德帝聊天去。 去的时候,手里拿了一张纸,摆在明德帝的御案台上,单刀直入,“来,圈一个。我好心里有个数。” 明德帝一瞧那张纸上,写了一堆人的名字:唐楚煜,时成逸,唐星河,陆桑榆,朱羽贤,吴长林,赵立仁…… 他心虚地抬头问,“这什么意思?” “就这个意思。”岑鸢用手指敲了敲桌子,“你圈一个名字,我心里有数。放心,上辈子的恩怨我不追究了。你也不必拿王承佑他们几个来搪塞我。” “这话说得!”明德帝只觉和女婿说话压力好大,一点都马虎不得,“朕用得着做那些没用的?” “王承佑,陆世良,吴宏博,这三个人都参与了下毒害我。”岑鸢站着,一只手撑在桌上,弯腰俯身冷睨着明德帝,“你要给我个交代,就给彻底些。把他们调离京城,表面上是惩罚,实则是保护他们防着我。你以为我会还以同样手段?” 明德帝长叹一声,“岑鸢,朕不是为了防着你,也不是为了保护他们。是,朕是为了替你出气不假,但……” “但保护他们也是真。”岑鸢没好气冷呛他。 明德帝十分难堪,“他们都是朝中重臣,这辈子也还没做错事。朕……” “父皇,我说过不追究了。”岑鸢拉过椅子坐在明德帝对面,淡淡道,“我现在娶了夏夏,就觉得万事足矣,也愿意多积德,少作孽。我不会对他们怎样的,所以……那被你隐藏着的那个人,是谁?” 第639章 明德帝捏了一下拳头,沉默好半晌,才默默拿起笔,在一个名字上画了个圈。 岑鸢看着打了圈的名字,并没有过多的惊异。他安静坐着,默了好一瞬,才将纸拿起来撕成碎片,淡淡道,“父皇,下婿告退。” 明德帝其实还想和岑鸢说点什么,可一想起此子上一世受的苦痛,就觉得所有言语都显得苍白无力。 千言万语化成一句,“陪朕下盘棋吧?”是那样陪着小心,“朕保证不毁棋局,不生气,朕也不逼着你让棋了。” 岑鸢冷哼一声,“你这人当皇帝还行,棋品,呵,跟三岁稚儿无异。” 明德帝被说了果然不生气,“朕改,改改改!陪朕下一盘?” “不陪,夏儿……和她母亲还等着我回家吃饭呢。”岑鸢恢复了一贯喜欢呛他的样子,见他气结,便是挑眉笑起来,“你要跟我一起回家吗?” 明德帝有些扭捏,“这,不好吧?” “那就算了。”岑鸢转身就出了御书房的门。 明德帝:“……” 就,好气啊。这女婿不厚道得很。 须臾,齐公公喜滋滋跑进来,“主子,驸马爷在外头等您呢。您要跟他一起去少主府用膳吗?” 明德帝清咳一声,“让他等着!朕换了常服就来。” 不能再扭捏了,再扭捏就去不成了。他回朝阳殿换衣裳回来时,九皇子正在跟岑鸢玩。 “卖炭翁卖炭翁,你教我射箭吧?好不好?”九皇子看着岑鸢,眼睛闪烁着小星星。 岑鸢怀里抱着只白色小狗,软软的爪子,毛茸茸的脑袋,还呲牙咧嘴朝人汪汪叫。 他揉捏着小狗的小耳朵,瞧着九皇子,摇摇头,“你不行,吃不了苦,且太胖。” 九皇子低头看自己圆滚滚的身子,“胖……吗?” 岑鸢认真点头,“胖。” “那我瘦下来,你教我吗?”九皇子眨着眼睛问。 “还要能吃苦。” “我能吃。” 他老爹拆台,“猪头九,你能吃,朕是知道的,但吃的不是苦。” 九皇子见老爹来了,赶紧站直了身子,恭恭敬敬行个礼,“儿臣见过父皇。儿臣以为,儿臣能吃别的,也能吃苦。” “那可未必!”明德帝道,“你先把先生教的功课学好,成绩拿得出手了,再来打扰你姐夫。他那么忙的人,现在哪有空教你?” 九皇子不敢忤逆父皇,乖乖应下。 就听岑鸢道,“你要是减了肥,能吃苦,我可以找几个厉害的人来教你。” 九皇子眼睛一亮,“也行,也行啊!魏屿直唐星河马楚阳我都要,还有邢明月赵椎吴起程我也要……” 明德帝皱着眉头,“那你直接滚去云起书院上课。” 九皇子大喜,“儿臣遵旨。” 明德帝:“……” 朕就顺口那么一说,还当真了。 九皇子见明德帝换了常服,像是要出门,便问,“父皇,您要跟姐夫出宫啊,能不能带着儿臣和三毛?” 明德帝原本想带着儿子一起出去玩会,但一想到猪头九知道的事儿,估计全天下都知道了。他不能让儿子毁了自己的秘密,便是虎着脸道,“回去认真念书,回来朕要查你功课。” 九皇子听得撇嘴,依依不舍从岑鸢手中接过毛茸茸的三毛,行过礼告别,走了。 走几步,还回过头来跟岑鸢表白,“卖炭翁,我很喜欢你的。” 岑鸢没掩住嘴角那抹笑意。 见卖炭翁没表示,九皇子很不甘心,“卖炭翁,你喜欢我吗?” 岑鸢无奈,“还行。” “还行就是喜欢!”九皇子轻轻把小狗抛起来,又接住,抱了个满怀,“卖炭翁喜欢我!哈哈,卖炭翁喜欢我!” 岑鸢望着九皇子的背影,对明德帝道,“上一世这孩子死得早,你现在对他好点。” 明德帝闷闷的,“嗯,知道了。” 回少主府的路上,岑鸢在马车里叮嘱明德帝,“那件事到此为止,不要跟我家小姑娘提起,省得她多想。尤其那个人……” 明德帝也知事关重大,点点头,“朕也是这个意思。” 可两人并不知,时安夏此时已在查找蛛丝马迹。 从北茴收集来的消息,这几日变动最大的,是三个官员莫名被外调。 早前没有一点预兆,甚至还参与了“清尘计划”的一部分。 王承佑,陆世良,吴宏博……这三个人,她记得。 朝中重臣!几朝元老!无论是明德帝时期,荣光帝时期,甚至在瑜庆帝时期,都举足轻重。 明德帝时期,他们年纪轻轻就以其做事稳妥踏实的行事风格得到了重用,一路顺利爬到如今各部侍郎的位置。 明德帝向来对几人委以重任,有所期待。 几人踏实肯干,懂得明哲保身,却也处事圆滑,留有底线。 在荣光帝时期参与过贪腐敛财,也深谙拍马溜须之道,如那奸臣般,把荣光帝哄得高高兴兴。 可他们真是奸臣吗? 他们保下了多少刚正不弯腰的良将,救下了多少直言怒骂荣光帝是昏君的忠臣。 远的不说,朱羽贤和吴长林都先后受过王承佑的恩惠。 其中吴长林做御史的时候,惹了荣光帝不快。 荣光帝欲杀之以泄愤。 王承佑几方奔走无果,最后发现荣光帝看上了自己的女儿王玉致。 遂忍痛将女儿送进宫,在荣光帝高兴的时候,他开口谏言救下了吴长林。 荣光帝便把吴长林贬谪去了漠州做知府。 王承佑等人在荣光帝时期就爬到了各部尚书的位置,实属忠奸难辨之人。 待荣光帝一死,几人纷纷找上景德皇后,把这些年贪腐敛的财,全数上交了国库。 如此,这几人在瑜庆帝时,也就依然稳稳当着各部的尚书。 时安夏得承认,北翼能苦苦支撑着不灭国,和这些人的付出息息相关。 可奇怪的是,这几个人分明劳苦功高,却没能上《北翼山河记》。 关于这个,惠正皇太后还专门问过晏星辰,“为什么书里没有王尚书,陆尚书,吴尚书?” 晏星辰的表情当时就很让人回味,应她,“臣忘了,臣有空就补上。” 惠正皇太后信以为真,还叮嘱,“那你赶紧补上,这几人可是朝中举足轻重的重臣。只可惜一生忙碌,还没享福就死了……” 第640章 惠正皇太后当时的理解是,这几人忠奸难辨不好写,所以晏星辰迟迟下不了笔。 她还跟晏星辰推心置腹道,“人的一生啊,哪能不犯错?人有功,也有过,很正常。功就是功,过就是过,功过相加才是完整真实的人。” 晏星辰却不知为何,抿着嘴唇,眼眶红了。 其实不光是这几个人没入《北翼山河记》,还有两个人值得入册,却也没入。 那便是王承佑的小舅子卓祺然,以及他儿子王经纶。 卓祺然可不得了,那真是天姿卓绝的奇人。在战场上,不止能解毒,还能以毒攻毒。 王经纶从小跟着舅舅混,也是玩得一手好毒。 两人当时都进了太医院,跟随将士出征,以出其不意的方式立下汗马功劳。 鹿北一战,他俩都在。可以说,他俩与岑鸢是袍泽战友。 时安夏之所以这辈子回来没找他们研究苍鱼墨鸠毒,一是此时二人还显稚嫩;二是王家复杂,王承佑此人又过于圆滑。 且,她对申思远更熟悉些。申思远又有小青梅需要她帮着找,让人更好拿捏。 当时惠正皇太后也曾问过晏星辰,为何卓祺然和王经纶都没写进册? 晏星辰答她,“毒能救人,也能杀人。臣以为,不宜过多着墨此二人功绩。” 惠正皇太后闻言点头,“晏卿思虑得十分周到,但也不能抹灭他们的功劳。可不刻意着墨其用毒出神入化,把功劳写上即可。” 晏星辰答应下来,却迟迟未动笔。 直到惠正皇太后死时,也没看到增添这几人在册。 关于这几个人,时安夏倒想起一件事来。 王承佑等人竟是一起死的,死因是中毒。 据说是几人相约在王家喝酒,结果那日王经纶不小心把新研制的毒物放在桌上,被仆人当成作料给放菜里了。 在场之人,无一幸免。桌上当场死了五人,三个尚书加太医院左右院判。 左院判为卓祺然,右院判为王经纶。 几家的夫人都很伤心,丧仪是一起办的,且办得十分仓促。 办完以后,这几家人就全部消失在了京城。 当时惠正皇太后以为他们怕触景生情,才远走他乡。 此刻时安夏细细想来,却觉得大不简单。 联想起岑鸢在宫里忽然大受刺激晕倒的状况,又想起自己身上的祝由术,把岑鸢忘得一干二净……她几乎已经在草图上画了个大概。 在报国寺里,明德帝跟寂元大师说过,他在梦里看到了死后的一些事。 这里头,明德帝才是知全貌的人。他急匆匆在这时候颁布关于对毒药制作的禁令,想必正是因为岑鸢。 所以是北翼重臣过河拆桥,下毒害了梁国恒帝? 而下毒方式,能让岑鸢不起疑的,必是通过她的信物。想来,唯有在信上下毒一途。 那么,岑鸢当时便是以为,过河拆桥,背信弃义的是惠正皇太后。 怪不得岑鸢说,“如果能和她在一起,大概就能抵消,我在世上受过的所有委屈。” 怪不得岑鸢每每看到她,都是那种幽怨的目光,难以启齿,又爱又恨。 他恨着她,又爱着她。 他带着无尽委屈接近她,生气又别扭,还怕她会因宿命再次投入晋王怀抱。 发现她不记得他了,气得不行又觉得很好,至少她不会知道北翼过河拆桥之事。 无论是时安夏本人下毒,还是北翼旁的人下毒,其实对于岑鸢来说,在身心上都是巨大伤害。 因为岑鸢为北翼付出太多太多了。 时安夏在纸上勾勾写写,眼泪流满脸颊。 到底是因为什么,王承佑他们要这么对待岑鸢啊? 想必以明德帝的正直,看到这样的结果会十分煎熬。又担心岑鸢误会是她下毒,心有芥蒂,便鼓起勇气想要告诉岑鸢。 谁知岑鸢反应过大,前世被下毒后经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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