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 苏妙漪心里一咯噔,追问道,“那你今日试过了?可想起些什么?” 青年不动声色地看了她片刻,摇头。 苏妙漪暗自松了口气,可下一瞬,又觉得自己的如释重负有些令人不耻。 三个月前,她外出采买纸料时,在山崖下捡到了身受重伤的男人。当时他肋骨和腿骨都折了,可最要紧的,还是记忆残缺,连自己姓甚名谁都忘得干干净净。 身上唯一的物件,是一枚童子戏荷的青玉坠。可在大胤,未婚男儿几乎都佩着这种玉坠,只是这一枚的用料和细节上有些特殊。 苏妙漪也曾拿着这青玉坠四处打听过,但都无果。 最后还是她为此人重新起了名字,叫卫玠。 ……史书里因美貌被人看杀的卫玠。 “玠郎,你别着急,记忆迟早会找回来的。” 苏妙漪原本是来找人算账,此刻却反而说起了劝慰的话。 卫玠听了这话,唇角吝啬地扯出一抹弧度。可比起笑意,那弧度里的嘲意似乎更多。 苏妙漪移开视线,“所以你是在医馆待到现在,才没能来绣坊试婚服?” 卫玠放下巾布,将指尖残留的水珠抖落,随后才道,“从医馆出来时,溅了一身脏东西,只能先回来擦洗。” 他说的云淡风轻,可苏妙漪却隐约觉得他今夜与往常不大一样,不论是说话的语气,还是眉目间的神态,都更冰冷、更低沉。 如此状况,彻底让苏妙漪打消了继续追究的念头。 “婚服我已经带回来了,你记得试穿。还有……” 她忽地想起什么,从袖中拿出匣盒,掀开盒盖,像献宝一样,笑着递给卫玠,叫他看里头的琉璃笔架,“这个送给你。” 卫玠眼眸微垂,目光落在那晶莹剔透的琉璃笔架上,却迟迟没有伸手来接。 “东侧间原先的笔架坏了,你誊抄书稿时一直没地方搁笔,明日就用这个新的吧……很适合你。” 其实苏妙漪早就想给卫玠换个新笔架了,只是在县里挑了一圈,都觉得那些玉石陶瓷做的太过粗糙。直到听说沿海一带出现了琉璃做的笔架,才想着托人买一架回来。 见卫玠没有动作,苏妙漪便主动将那琉璃笔架从匣盒中取了出来,小心翼翼递了过去,“你看,是不是很漂亮?” “……” 卫玠终于伸出手,接过了那琉璃笔架。 修长白皙的手指,拈着那如冰似玉、温润清雅的笔架…… 简直比苏妙漪预想的还要更适合卫玠。 可就在她欣喜自得时,那拈着笔架的手指却是忽而一松。 “啪。” 清脆的碎裂声响起。 苏妙漪的笑意僵在唇畔。她后知后觉地低头,就见那座琉璃笔架已经砸落在水井边,碎得四分五裂,再无光泽。 下一刻,卫玠冷淡而漠然的声音便传至耳畔。 “我不用如此廉价的东西。”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宜言和 丢下这句话后,卫玠便回了东侧间写稿,院子里只剩下苏妙漪孤零零一人,还有碎裂在她身前、一地狼藉的琉璃笔架。 月光投落在那些琉璃碎片上,被反照进苏妙漪的眼里,刺得她眼睛有些生疼。 尽管白日里并未往心里去,可在方才从卫玠口中听到“廉价”二字时,苏妙漪竟又不自觉地回想起了穆兰的那句话。 「苏妙漪,你在那个男人眼里,不会就跟那支金簪一样廉价吧?」 苏妙漪咬咬牙,缓缓蹲下身,将地上那些琉璃碎片一一拾了起来。 所以在卫玠眼里,廉价的究竟是这座琉璃笔架,还是她苏妙漪? *** “姑姑!姑姑你还没醒么?” 翌日天亮,卫玠从屋子里出来时,就看见苏安安正在拍打苏妙漪的房门。 见卫玠走过来,苏安安悻悻地收回手,眨眨眼,“平常这个时辰,姑姑都已经起来了……” 卫玠眉心微动,抬起手,刚要叩门,房门却是应声而开,苏妙漪就衣冠整齐地站在门口。 二人四目相对,皆是一愣。 卫玠动了动唇,可还未来得及出声,苏妙漪却已经飞快地移开了视线,直接低着头从他身边走过。 “大清早的,嚷嚷什么……怎么,你们平日里可以偷闲躲懒,我就连一刻都不能多睡么?” 苏妙漪语调寻常地冲苏安安抱怨。 苏安安挠挠头,嘀咕道,“那姑姑你得早点告诉我,我也是担心你嘛……” “行了,走吧。” 姑侄二人的交谈声渐行渐远。 待卫玠转过身来时,苏妙漪已经带着苏安安离开了苏宅。 “……” 卫玠立在原地,眉心缓缓拧紧。 这还是第一次,苏妙漪将他视作空气。还有…… 如果他没记错,她身上穿着的分明还是昨晚的裙裳。 去书铺的路上,苏妙漪带着苏安安在街边的粥面摊子用了早饭。 苏安安一碗热粥下肚后,忽然像是被开启了什么开关,喋喋不休地追问道,“姑姑,你的嫁衣已经试过了么?好看么?姑父呢?他昨日没去绣坊,那他的婚服怎么办,你打算什么时候给他试……唔。” 苏妙漪将一个蒸饼塞进了苏安安嘴里,“你何时操心起我的事了,吃你的吧。” “……” “对了。” 苏妙漪收回视线,舀着碗里的粥,声音略微低了些,“我如今还未成婚,别成天到晚一口一个姑父。” 苏安安呆住,望向苏妙漪。 苏妙漪却自顾自喝着粥,没有再多说一句。 用完饭去了书铺后,苏妙漪一反常态,竟是去了西侧间盯着刻工们刻印新书。 要知道这三个月,她是日日都与卫玠待在东侧间,还不喜旁人去打扰。今日忽然坐在西侧间不走,倒是闹得那些老刻工们都有些惶惶不安,生怕是他们哪里做得不好,才叫少东家亲自监工。 刻工们如临大敌,可苏妙漪的心思却并不在他们身上。 她捧着账簿坐在窗边,半个时辰也没有翻动一页。她心里有些乱,不知该如何厘清。俗语说快刀斩乱麻,可她又狠不下心、似乎还是舍不得…… 这一日,苏妙漪没有去东侧间,卫玠也没有来西侧间。 快要成婚的二人就一东一西地这么僵持了一日。 直到夜色落幕时,卫玠才从西侧间走出来,揉着发酸的手腕透气。 恰好,苏安安从东侧间高高兴兴地小跑出来,迎面就撞上了卫玠。 “姑……” 姑父二字才说了一半,又被苏安安咽了回去,她改口道,“卫,卫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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