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之乱_第8章

帝王小说> 帝国之乱 > 第8章

第8章

调查结果。苏骁一直抱着胳膊沉默地立在一边，见宁伟汇报告一段落，便问：“知道陈老和苍殊会面的缘由和内容吗？” “之前两人独处了一段时间，谈话内容还不得而知。而后陈老将顾老他们介绍给苍少，应该是帮助苍少建立人脉。” “好了，你先出去吧。” 被打发的宁伟关好门退出了病房，苏骁转头看向坐在病床边像一尊雕塑一样的北亦瑄，一时不知道从何说起是好。他想要相信苍殊，可是接连发生这种事，没有确凿的证据为苍殊洗清罪名，他也不好一味地为苍殊开脱。北亦瑄白玉一般精致得仿佛艺术品一样的手，托着老人保养良好也布满皱纹的手掌。床上戴着氧气罩昏睡的老人，和床边静坐的青年，像是定格成了一副画，哀伤寂静，充满了死寂枯败的味道。不过青年看来也是把宁伟的话都听进去了，而且听得十分清楚认真，并随之思虑。 “撞了外公的是他吧。”疑问句式，陈述句意。苏骁无法反驳，从现场的情况看来，这是显而易见的。他想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但表面来看，一些可疑的地方却更加深了苍殊的嫌疑，比如说，为什么提前半小时离开的苍殊，会等在山道上，还是在连续弯道视线遮蔽的地方？简直就像故意埋伏在那里的一样。但是，也有个巨大的矛盾点—— “假如他真要对付陈老，有必要选择这样自杀式的方法吗？” 北亦瑄淡淡地道：“或许正是利用这种逻辑呢。” “我轻易就能查到他，还有必要这样掩饰么？当时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北亦瑄低着头喃喃着。“那骁，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他会从现场消失，连求救电话都没有一个？”他的眼神如此冰凉，“如果外公再早一点得到救治，就不会这样昏迷不醒。” 黎万寻找过苍殊的消息还没有传过来，苏骁一时没有辩据。 “为什么你们就是不愿意相信他呢？”苏骁叹息。北亦瑄的淡漠下，其实也有着他的挣扎，期望越高就越是无法忍受一丝丝的瑕疵，为什么苍殊什么都不说呢，为什么不解释给自己听呢？是根本不在乎呢，还是真的不无辜呢？我看到的什么才是真的呢？一个缥缈的、真假难辨的、抓不住的苍殊，一份可能根本不曾将自己放在心上的温柔，他大概，不想要，也要不起了。在被真正地伤害之前，就应该舍弃掉的。因为软弱的不干脆，他终于得到了惩罚。北亦瑄抬眼，注视苏骁。“那骁，你为什么还想要相信他呢？” “我相信，他不是那样的人。” 真稀奇啊，狐狸一样狡诈的骁还有这么一厢情愿天真的时候。北亦瑄默默想着。其实他有些嫉妒。一定是被那个人更多更好地欺骗着，所以才能这么信任着。像是黑色的水缓慢地侵蚀着血管里的体液，北亦瑄对苏骁开口说到：“那你可小心，不要成为下一个。” “忠告谢了，不过我不担心。”他相信苍殊说过的他没有过伤害他们的打算。摆摆手，苏骁告别北亦瑄，离开了这间莫名叫人不快的病房。苍殊的电话还是打不通，苏骁越发担心。两车相撞，苍殊的情况应该也不容乐观的，而且，苍殊从案发现场消失的谜题他也没有解出来。车辆炸毁，现场又遭到了消防队的二次破坏，很难推断出当时的情况，不然，苏骁若是看到了苍殊的车是用右侧去做阻体的，他大概也就能猜出来了。然而他一开始是收到了陈老出事的消息陪北亦瑄来的，而后才又牵扯出了苍殊的事，贻误了太多的先机。 …… 从晚间新闻开始，陈老遭遇车祸的新闻就开始出现了，陈老不仅是北极的股东，背后也有个大企业，自然值得关注，不过到底不是明星八卦，除了商圈政圈的人，民众并没有知悉。只是第二天就有新闻把火引到了苍殊的身上。这下新闻就开始迅速发酵了。苍殊的传奇经历可是近一年来脍炙人口的话题，加上外形又年轻英俊，一般明星都不一定比得过他的关注度。不过这股势头很快就得到了压制，不用想也知道是苍殊的意思了，作为网络媒体的大鳄，一般的媒体都要卖Read的面子。但也不可能一手遮天，面对众议，Read还是要站出来陈情一下的。 Read给出的声明里，这件事变成了山路弯道常见的交通事故。当天见过陈老和苍殊的人不少，老狐狸们当然也会有和苏骁北亦瑄那样的猜测，只是真相谁也不确定，风向也还不明，没有人会贸然站出来指正什么。 “真相”便就姑且这么定下来了。要说苍殊会这样对外界说，并非因为那什么反派设定，仅是从事实的角度出发这样处理最合理。试问，“Read创始人驾车逼停陈氏董事长失控轿车”和“两位股东山道相撞，北极股市是否将受影响”，哪个更易取信于人？前者固然戏剧化、充满爆点，但惊呼过后大概就会有人感觉受到愚弄了，这种舍己救人的精神太难得，况乎苍殊这样身价的骄子？信任缺失后，那漫天的猜测才更加可怕。只是，一些半知情者在理解苍殊此举的同时，也似乎能从中看出窜端匿迹的用意啊。欲盖弥彰。 Read出面发表声明的是华国分公司的区域总裁，苍殊没有出面，给出的解释是合情合理的住院治疗，至于哪家医院当然不会公布。要说苍殊一个不在娱乐圈混的商业人士，居然还有不少狂热的粉丝，大家带着鲜花和慰问品守在不少医院外面，哪家医院传出疑似苍殊入住的消息，就会有一波粉丝堵过去。但实际上，一些更有能量的人想要查苍殊的所在也无果，不禁叫人怀疑住院根本就是弄虚作假，其实好得很。然而，苍殊还真的去了医院。他对宵风堂的势力并不了解，为了避开可能被苏家掌控的医院，苍殊还专门跑到了外省一家私人医院做检查，要不是现在的局势复杂，他更想去国外来着。可能有人觉得苍殊这样太小题大做，但在得到诊断结果的时候，苍殊感叹自己的明智。淤血压迫视神经。可能等淤血自然散去后一切恢复正常，但最坏的结果却是永久失明。说完全不慌是假的，好在苍殊还有底牌，就是任务完成后的“洗礼”奖励。小到擦伤划痕，大到半死不活，所有debuff都能消除。不过失明绝对不会是什么好的体验，苍殊还是想尽可能快地解决这颗不定时炸弹。但国内的开颅手术风险比较大，真死在手术上系统可是不会管他的，所以要么去国外找专家，要么就赶紧完成任务得到“洗礼”。找医院检查的事耽误了几天的时间，短短几天，车祸一事带来的影响已经得到充分发酵，朝着不好的方向发展。股东大会，股东要行使表决权，是要到场或授权给代理人的，而在苍殊消失的这几天，北亦瑄就趁苍殊不在，相当迅速地开始了釜底抽薪。北极集团就这么无视他这个大股东的意见，联合一些势力开始对苍氏和Read出手了。尹式是北极最有力的帮手，尹董事长不满苍殊也不是秘密了。 …… 各方一得到苍殊出现在Read的消息，大量慰问和试探的约见就来了。苍殊当然都推了，那之后又发生了一次短暂失明的经历，他这种状态怎么好走到人前呢。正好Read和苍氏都到了多事之秋，他忙得不见人影也不奇怪。不少人觉得他心里有鬼。但也有人怀疑苍殊可能真的也受伤不轻，不便见人。等众人回过味来的时候，之前从隐藏BOSS自爆身份走到台前而显得有些招摇的苍殊，一下又低调了起来，似乎又退回了幕后，别说公开露面了，一些十分重量级的社交场合也不出席，连与苍殊有合作的公司想要跟他私会商谈都不给面子…… 这下，对苍殊本人的猜测甚嚣尘上。艾筱雪和斐序更是时常问候他，担心不已。这样，苍殊也不好再因为心里的焦躁而任性下去，于是渐渐地，也开始偶尔答应一些约见了，谣言似乎立即不攻自破。这天，城西建设的二次开工仪式，需要苍殊去坐镇。原本的施工队迫于尹式的压力，赔偿违约金不干了，审批那边也因为尹式压了许久。这一波三折的，国人又很看重修房子的大事，难免对城西建设不看好起来，甚至多了点迷信的色彩。故此，才需要苍殊这个大BOSS去打一剂强心针。新的施工队和设计团队都是从国外请来的，耗资巨大，这个企划无论如何也要顺利才行。这算是车祸后苍殊的第一次公开露面，媒体很是激动，对着苍殊不停地拍，苍殊脸上淡去的伤痕说明着他的经历，够一些比较八卦的媒体撰写出民众喜欢的新闻了。而另一边的一场酒会上，一群青年，大多是各家的二代们，以尹承傲三人为中心聚集在一起。四少中唯有苏骁不在。商场上到处都有竞争，当然有跟苍殊不太对付的。某二代家里面对苍殊跟北家的恩怨有研究，这时他就本着讨好北亦瑄的心思，一边刷着城西开工仪式的新闻，一边阴阳怪气地说到：“这苍殊看来还挺好的啊，那么大的车祸就脸上破了点相，弹幕还一堆花痴心疼，嗤，他是卖屁股的小白脸么。” 这话，可不就是在强调北亦瑄的外公还昏迷不醒着，谁知道苍殊经历了什么就受了这么点伤呢是吧。那二代说完就殷勤地看向北亦瑄，结果却得到了一道冰冷的视线，吓得他直咽口水，不明白自己哪句话没说对，北少好像不大高兴。他是个没什么脑子的，但别人心里就有想法了。猜测北少是不高兴陈老被拿来说事，还是对苍少仍然存了恻隐之心，毕竟四少以前和那位关系是真的好。 “这话是你能说的吗！”尹承傲却比北亦瑄更激动，瞪着那二代。同样，为了苍殊还是陈老，不明。二代更傻眼了，只能干笑着不断赔不是。南宫易淡淡地看过这些人，笑意不入眼地提醒到：“大家是来参加酒会的，还是不要提这些为好。” 自然又是一阵应承。 …… 开工仪式也不是烧个香说段演讲就完事了，还要戴着安全帽领着建筑师们绕着工地走一圈，装模作样地指指点点大谈未来宏图，让媒体采够镜头。而且苍殊难得一次露面，想来跟苍殊打个招呼的人源源不断，总之还挺费时间的。完了还要跟一群人吃吃喝喝，苍殊想大牌地走人，但又怕这急不可耐的作态让人生疑，既然做戏还是要做全套嘛，叫人彻底打消疑虑。于是搞完已经是下午了，苍殊累得不轻，想想就推掉了剩下的工作，最近公司的大麻烦解决得差不多了，其他事情自有人能处理，工资可不是白领的。想要休息一下，最近可以休息的地方就是西郊他的别墅，于是就让黎万送他过去了。现在他已经完全不能开车了，万一什么时候突然失明，才是害人害己。所以自然的，现在黎万几乎需要二十四小时在他身边待命，这晚，自是也要跟他一起宿在别墅。本来那四个在他这里霸占了房间，在苍殊看来都是客房，给谁睡都一样。但四人房间里私人的东西太多，再给别人住便不合适了，好在还有一间卧室。 …… 尹承傲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这里，只是酒会之后就心中烦闷异常，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已经到楼下了。他坐在车里，做什么都提不起劲，手机就放在那里，打开就能看到苍殊的新闻，可是这时候他却一点也不想看到。木然地透过车窗看着别墅。其实他有钥匙的，但是也不想进去了。一直发呆到天色渐暗，周围的别墅亮起零星或者成片的灯光，比起七年前，这里的住民多了不少。突然，面前的别墅也点亮了灯光。映着尹承傲陡然睁大的眼睛，熠熠生辉。不不不，也可能是骁。尹承傲对自己这样说。不过，他也想见见骁，谈一谈。最近见面的时间少了，连四人聚会也不来。他知道骁和苍殊的关系最好，一定受不了事情变成了这样。刚好从厨房出来的黎万听到开锁的声音，疑惑谁会来，往玄关刚走了几步，就跟开门进来的尹承傲对上了视线。 “呃……” 两人当然是认识的，七年前尹承傲还跟艾筱雪去大学看过黎万打球呢，不过那时候他眼里只看得到苍殊而已。会记住黎万，则是后来他追求艾筱雪，免不了和这位青梅竹马有了些说大不小的交集。艾筱雪回国后，黎万更是负责起了全程接送，可以说是在尹承傲这里刷够了脸。比起黎万的懵比，尹承傲就要激动多了：“是你？你怎么会在这儿？”难道艾筱雪在这里？而还不等黎万解释什么，尹承傲又自顾自地说到：“不对，你现在是苍殊的司机——他在这里是不是？！” 话落，他根本不需要黎万的回答，便横冲直撞地要往楼道跑。苍殊如果不在一楼的沙发坐着，他的卧室和书房可都在二楼，而苍殊一般不会这么早睡觉，所以一定在书房！烂熟于心的事，都不需要尹大少动什么脑子了。 “诶！尹少爷！你别——”黎万体育生出身，人高马大的，但尹承傲也是练过的，他这会儿情绪又激动，便硬是蛮横地冲开了黎万的阻拦，箭一般地溜了。等黎万追上的时候，书房的门刚好嘭地关上，还反锁上了！叫他一阵无语，趴在门上想听里面的动静，不过膈音太好，只能听到一点点尹承傲大叫的声音。苍殊是挺意外这位不速之客的，而一看尹承傲的样子，他就马上发现：“你喝酒了？” 对了，他记得今天有场酒会的，不过应该没人敢灌尹大少酒吧？怎么看这样子还没少喝？真的见到了苍殊，尹承傲却不知道说什么了。保持着三四米的距离，他却觉得好远，觉得好久不见，比苍殊消失六年后再出现好像还要久远那样。听到苍殊的问话，他才回过神来，一股怒火夹杂着委屈瞬间爆发出来，他没有回答苍殊的问题，而是朝书桌后面的人吼到：“你为什么让外人住进来！” 苍殊觉得莫名其妙。“这是我的房子，我让自己的司机住进来怎么了吗？”而且，你们四个按说也是外人吧，怎么就只准州官放火了？尹承傲一愣，然后怒火更甚！噔噔噔冲到苍殊跟前，一拍桌子，“苍殊你太过分了！” “……”我觉得你私闯民宅进来发酒疯更过分来着。苍殊觉得无奈，心想这人是醉了，主角们喝醉了可真都挺麻烦的啊，苏骁是粘人，尹承傲是发火，另两个呢？甩开这无聊的想法，苍殊站起来，道：“你喝醉了，别闹，去……”他差点就要说去房间睡一觉了，而后突然想起自己现在是反派了，这么友好是闹哪样？于是再出口就成了：“快回家吧，别在我这里闹事。” “你赶我走？！”尹承傲惊怒异常！ “是。”苍殊一脸淡漠。 “你，你！苍殊你就是个混蛋！当我稀罕来吗！”尹承傲是个脾气大的，现在更是酒精上头，暴虐得只想破坏一切，手一挥就把桌上的东西扫了一地，红着眼对苍殊放狠话：“你等着，你以后求我我也不要见到你了！” “求……”求之不得还没说出口，尹大少就跑了。苍殊发现，尹大少这只纸老虎这么多年还是没一点长进，每次一对他发完脾气就落跑，真是什么气势都没了。摇了摇头，苍殊看到了站在门外的黎万，想了想，还是有些担心醉酒的尹承傲，便道：“你偷偷跟着他吧，确认他安全到家了再回来。” “好。” 黎万走了，苍殊便从书桌后面走了出来，弯腰准备把尹承傲扫到地上的东西捡起来。突然，眼前一黑。苍殊已经渐渐习惯了，没有最初几次的慌乱焦虑，直起腰来准备等失明的症状过去。不过他还是忍不住皱眉，最近失明的情况越来越频繁了，而且持续时间也越来越长，或许联系国外专家的事要再抓紧了。最开始面对失明时，苍殊的心态很不好，甚至想过赶紧申请任务通关，在他看来男女主已经没有可能了。跟尹式彻底闹掰，自己阵营的艾筱雪怕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被尹董事长接受了吧？但是，越是这样反而越该谨慎了。以前他还可以接受任务失败，能回到原来的世界当然最好，可如果不行被留在了这个异世界，苍殊其实也不是那么强求。他一直都觉得在哪生活不是生活呢，父母只要知道孩子在外面撒欢，过得还行，大概就满足了吧，何况老妈那样心宽的女人。可是现在，失败就约等于失明啊，苍殊表示拒绝。所以在原来力求保险的态度上，他更加坚定地打算一直等到故事走完了。如此，如果眼睛的问题再一步恶化，苍殊首要考虑的解决方法，就是手术了。 … 黑暗的世界里，听觉越发敏锐。他听到了脚步声。苍殊心微微一紧。是黎万又返回了，还是其他人？谁在那里？ ------------ 失明者，一语双关。苍殊失去了视力，南北被蒙蔽了心眼。第二十章身边人黎万可没接受过什么反侦察训练，不多时就被尹承傲发现了。尹承傲当下便是窃喜，面上却仍是愤愤，把车速一下提高了。心里叨叨着，哼，臭苍殊，求原谅来了么，想得美，本少爷说到做到，我可是绝对不会轻易原谅你的！但没过多久，他的车就悄然慢了下来。尹大少不断从后视镜偷瞄后面的车，夜晚视线差，又隔了几十米，车内的情况当然看不清。他暗暗嘀咕到，如果现在那混蛋追过来，求自己回去，把那什么黎万的赶走，那自己也不是不可以勉为其难地原谅苍殊一回的，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自己也是很有涵量的。又龟速地行驶了一里地，都有几辆车超车到尹承傲和黎万之间了，在他后面不停按喇叭。尹承傲烦躁的不行，干脆转了个弯到路边停下了，然后下车跑到弯道的地方等着，等待苍殊的车一出现便窜过去将人逼停。真是莽撞，好在弯道车速低。好孩子千万不要模仿。 … 被拦住后，黎万没想自己被发现了，吃了一惊，心里快速地转过一两个腹稿，将车窗放了下来。看见了里面坐着的人，尹承傲顿时一脸嫌弃。“怎么是你？” 他觉得苍殊来求原谅真没诚意，还带着这个讨厌鬼。小眼神还不断往后座瞟，等发现里面再没有第二个人后，尹承傲整个人都不好了！“苍殊这是什么意思？” “尹少爷，你在说什么啊，你拦着我的车，又关我老板什么事了，麻烦你没事就让一下吧，我还要去公司给老板取文件呢。”从西郊到城里的路线虽然有几条，但这条路线却是主道，同路说得过去。黎万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三十二个赞，临危不乱啊这是！尹承傲觉得脸上火辣辣，气得胃疼。 “苍殊就，就……”对上黎万迷茫的表情，尹承傲终是说不下去了，“没事了，滚吧。” 他撂下话，转身大步朝自己停车的地方走去，皮鞋踏得噔噔响。黎万朝天翻了个白眼。大少爷脾气真大，真不知道老板还管这种人的死活干什么，就这佛挡杀佛的气势，不担心无辜被迁怒的路人就不错了！ …… 哒。哒。走过了原木地板之后，皮鞋的声音便被羊毛地毯吸收掉了。苍殊垂着眼眸，借身体的遮挡，用手探索到书桌的边缘，以此来确定方位。然后转身背对着门口，不能让失焦的双眼被人看到。 “殊。” 是苏骁的声音。苍殊提起了一点紧张，这可不是位好糊弄的。苏骁一顿，稍微有点被苍殊转身无视他的举动刺到。看样子，苍殊原本是要拾起地上的东西，但因为自己的到来而改变了行动，这种不愿在自己面前从容继续的样子，像是提防。苍殊：“恩。什么时候来的？” 苏骁笑了一下，“刚来，就碰上傲跑出去，差点撞上，还好我动作快，没让他发现。几天没见他们了，暂时不想被傲缠上啊……你怎么他了，他气成那样？” 他边说，边靠近过来。苏骁不知道，他每靠近的一步，就会让苍殊紧绷些许。其实，苍殊竭力想要隐瞒自己失明的事，不仅因为不对人暴露自己的弱点是最基本的生存法则，还因为，男人幼稚的自尊心作祟。苍殊对苏骁的话不答反问：“‘几天没见’？” “嗯……”苏骁一个转身靠在了书桌上。他带动的一点点气流，让苍殊机敏地闭上了眼，抬手揉着眉心。苏骁抻着脖子瞅。“很累吗？我给你揉一下吧。” 苍殊反射性地挥手想要打掉苏骁伸过来的手，只是却挥空了。苍殊这会儿本来闭着眼，准头不好不奇怪，苏骁没发现什么，他从书桌上起来，绕到了苍殊的身后，抬起两手按住了苍殊的太阳穴。 “力道还可以吧？” 本来想拒绝，但这样能背对着苏骁倒正好，苍殊便接受了。“正合适。” 危急暂时解除，苍殊开始觉得苏骁一个男的给另一个大男人做马杀鸡有点怪，黑道太子爷画风这么贤良淑德可还行？哦，想来是泡女孩子时惯用的小手段吧。为了打破略显诡异的氛围，苍殊继续了刚才话题：“能回答我的问题了吗，你跟他们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最近忙着查一些东西。” 其实还是有些什么的，四人之间有什么变了，虽不至于分崩离析，但也有那么点离心的感觉。总之再聚在一起气氛不那么叫人轻松愉快，反正他苏骁是不怎么喜欢。 “诶，小殊殊我手有些酸啊，要不你坐着？”苍殊比他高，这姿势很累。 “不用，已经够了。”要绕过一个书桌还不被发现异常，可不是那么容易的。苍殊抬手抓住了苏骁为自己按摩左边太阳穴的手，他发现视觉正在恢复，终于松了一口气下来。在等待恢复的这几秒钟，他就这么一无所觉地抓着苏骁的手。苏骁看着两人相握的地方，杏眼儿亮晶晶的。有些不敢置信地想要确认一下，呐呐地动了两下嘴巴，最终没舍得出声打破这得来不易的亲密。不过几秒后，就被放开了，叫他好生遗憾。苍殊转过身来就看到了苏骁近在咫尺的大脸，猝不及防下吓得他倒退半步，正想说靠这么近干嘛，才想起两人本来就这么近的。现在放松下来，苍殊便对苏骁笑了一下。“多谢服务，苏少手艺不错。” 这个距离，这个氛围，真不错。苏骁心感。于是他就这么打蛇上棍地逼近半步，不动声色地两臂成圈觊觎着苍殊的腰杆。笑得魅然，“那爷有打赏吗？” 可惜直男殊并不能感觉到暧昧，他直接绕过苏骁，往书桌后面的皮椅走。“就不计较你私闯民宅了。”他一屁股坐下，挑眉看向一脸遗憾的苏骁，终于能控场地直奔主题：“你来找我做什么？” 苏骁耸了耸肩。“刚才不是说我最近忙着查一些东西吗？一个是你车祸后好像并没有离开现场，你那个司机找过你。” 苍殊饶有兴致，“不怀疑是做戏吗？” 苏骁没有正面回答。 “还有一个是监狱里那个女明星，她承认是陷害你了，易的事与你无关，你为什么不澄清呢？” 被养大的毒瘾犯了，再嘴硬的人也扛不住，那女星可是什么都交代了，苏骁甚至能顺着供词找到证据，要说服南宫易也不是问题，只是他更想先来弄明白苍殊甘愿背锅的用意。苍殊先是愣了下，突然冒出来个女明星让他没反应过来，那又是哪号人物，跟自己什么关系？然后才想起来前因后果，而且有了些猜想……原来南宫易的怀疑是这么来的。但口头无凭，份量不够吧？所以南宫易应该还在哪弄到了物证，就是不知道是什么了。不过自家事自家知道，真相就揣在他的手里，这些他都不怎么在乎。倒是苏骁…… 苏骁没有得到回答，却看到苍殊脸色有些怪异，疑惑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不……只是觉得有些……”苍殊看着苏骁，不禁失笑，“本来以为你们之中你应该是最聪明，防备心最重的，所以，有点没想到，你好像很信任我。不过你这么尽心挖掘证据，你有查出来我为什么会那么巧合地一次次出现在你们遭遇危机的时候吗？” 苏骁咬唇。如果他知道，那所有问题都解决了。此刻他却只能故作轻松地调笑到：“缘分，命运。” 苍殊一笑，不置可否。而后叹息地呼出一息，看着苏骁的目光带着感喟。“其实你这样信任我，我还挺高兴的。不过，我还是希望你不要管我的事了，否则，我可能会将你视为阻碍。” 他说这话的神情并不森冷敌对，可淡然的态度却更加叫人心头发寒，因为听者可以切实感觉到，苍殊是说到做到的。 “执着真相对你没有任何好处，真相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现在确实和你们在对立方，商场如战场，没有永远的敌友，只有永恒的利益，这个市场的蛋糕就这么大，大家都是饿虎，互相夺食注定要兵戎相见，过去如何并不能改变什么，还是说你想要我虚与委蛇地跟你们扮演好朋友，再私下里捅刀子？” “……” 对望着，苏骁沉默良久。 “好吧，我知道了。”既然你不想说，那我就不问了。“天很晚了，我今晚能借宿吗？” “随意。” …… 翌日苍殊醒来的时候，苏骁已经离开了。让苍殊轻松了些，要是对方再缠着他，遇到失明，他可还得费神掩饰。只是这种事，果然还是瞒不长。会议上，该他对着演示文稿发言的时候，却沉默或者改口让别人阐述；正在干什么，动作却突然僵硬，有时候是拿一杯水，收回去的手看上去是如此突兀；原本很绅士的人，艾筱雪不小心撒乱在地的文件，就在跟前却完全没有搭把手的意思；坐在车里发现路上什么有趣的事，黎万分享给他，却只得到含糊的回应……很多细节，积少成多，最后破绽百出。 “苍殊，你最近发呆的时间越来越多了，作为你的朋友和员工，我都希望能得到一个解释。”斐序目光灼灼，一副不撞南墙不罢休的架势，眼底却盛满担忧。对面坐着的艾筱雪同样这般看着他。苍殊垂着眼睛看杯中的茶叶浮沉，然后抬起头来，“好吧，我估摸着也瞒不下去了。” 最近不仅是间歇性失明的问题了，连平时能看到的时候，视线也有些发暗、雾蒙蒙的感觉，他想，就算再不愿意，自己也需要点信得过的帮手了，不然大概，连生活都成问题。见苍殊终于准备松口，两人都是一喜，心底却更加紧张起来，会让苍殊这样讳莫如深的问题，肯定沉重得让人难以想象。 “我快失明了。” …… 前台小妹等苍殊一行人过去后，才激动地跟同事八卦起来：“哇，老板怎么突然戴上墨镜了，感觉好不一样！” “好酷！我今天一定要偷拍到再传到ins上嘿嘿嘿……” 今天是摊牌后的第一天，在斐序的建议下，苍殊尝试了佩戴墨镜，这样，遇到完全失明的时候，眼神上也不会被人看出破绽。之前苍殊并非没想到，只是他大多时候在室内，要戴着墨镜就比较奇怪了，现在最难打发的两个人都知道了他的情况，其他人再奇怪也不会追着问，苍殊轻松很多。苍殊已经很久没和人一起进餐了，今天斐序就拉着艾筱雪钻进了苍殊的单人餐厅。艾筱雪是比较会照顾人的女性，也不愧是在原着中喜欢上男主这种大龄儿童的母性人物，明明苍殊看得见，也不时用公筷为苍殊添菜。斐序看着，并没有说什么。只是事后单独拉着艾筱雪说了些话，艾筱雪就再没有那么做了。 “你觉得殊为什么一开始不告诉我们？信不信任是一回事，我相信，他不会想要被我们当做残废一样对待。” …… 马上，全球经济峰会就要召开，作为国际企业代表的苍殊和北亦瑄当然都在邀请之列，而尹式和南宇的代表人，还没轮到下一代小辈的身上。会议开始之前，陆续到场的各企业代表、组织代表和经济体领导人都在等候厅里互相寒暄。这样的场合，也容不得北亦瑄清高，容不得苍殊顾及自己的病情，所以两人都没闲着，压根没什么接触的机会。不过就是有，他们还有什么好谈的呢。但，苍殊没怎么在意北亦瑄，北亦瑄却时不时无意识地在人群中寻找熟悉的身影。他看到，Read的CFO斐序竟在这里兼任起了苍殊的秘书，简直寸步不离，肢体接触也多到……让他不快。当然会变成这样了，这种场合，苍殊总不可能戴着墨镜装比吧，所以一旦有半点不对了，都要靠斐序来配合圆场。 “等我啊，我很快的！”斐序说完就捂着肚子钻进了厕所隔间，他好像吃坏肚子了。苍殊想要踹他的一脚还是慢了一拍，扯着嘴角笑了一下。男人不论多少岁都是个大男孩，这种打闹实属正常，只是有人喜欢端着身份而已。他这一转身，就看到了一个爱端着的、约莫老早就失了童真的人。北亦瑄刚过来就听到了斐序那句话，心想这两人是穿连体裤的小学生吗，上个厕所都要一起，完了还得等着手拉手同进同出？心里不屑，面上还是冷漠脸。他无视苍殊进了厕所，而苍殊也很默契地无视他走了出去。擦肩而过的瞬间，北亦瑄攥紧的手指，微疼。北亦瑄上完厕所出去的时候还看到苍殊立在走廊上，戴着墨镜的眼睛应该在俯视一楼大堂的风景。反正，自己不在那风景里。 … 安排位置的人不知道是哪来的二百五，简直看热闹不嫌事大，居然把北亦瑄和苍殊放在了一起。一些同来与会的人看过来的视线都颇为意味深长。冗长的陈词可没办法让人全程高度集中，与会者私下的小动作不少。本来苍殊是和另一边的人装作认真听会的样子聊别的，没想到右侧的同桌会对他说话。 “你知道我为什么能从车祸中幸存下来吗？” 实在意外北亦瑄会突然主动找他说话，苍殊愣了一会儿才确认这是对自己说的。然后略一思考，想起北彦文曾制造过一起车祸坑害北亦瑄。不过，这问自己做什么？是想暗示什么吗？如果想聊陈老的事，麻烦直接来好吗。当然了，说不说就在自己了。 “想必是北少吉人自有天相了。”苍殊敷衍到。这样无意义的恭维北亦瑄根本没有过耳。“还记得你曾告诉我，要有自己的亲信吗？” 这是哪年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啊！苍殊一阵头大，不过想了想还真叫他想起来了，好像是他对北亦瑄说如果北亦瑄的司机信得过，他不介意让那人进自己的别墅来。起因还是他顶替女主捡到北亦瑄的那次，北亦瑄那么不喜欢自己的家人，却还是会第一个联系北彦文，连先让人确认一下家里人是否有鬼祟都没有人选，可见他在北家是何其孤立无援。盖因为那次他自以为是地干预了北亦瑄的生活，北亦瑄还因此疏远了他，苍殊才因而有了点印象。现在听北亦瑄这话的意思，原来他还是听进去了是吗？苍殊：“哦……” 所以北亦瑄到底想表达个什么？费解。其实，详细的情况是，本来当年那次北亦瑄是听进去了，却没打算做什么的。还是那之后，苍殊出国前那段时间，苏骁、南宫易都对苍殊有所帮助，而北亦瑄深感自己的无用，在不甘的驱使下，竟真的愿意有所改变了。北亦瑄做起事来，很有他自己的风格，和他这个人给别人的感觉很像，不声不响的。至少北彦文他们，是半点没发现什么。北亦瑄也没有更换北彦文拨给他的司机，与其引起北彦文的怀疑，再跟不知底细的新人斗智斗勇，他不如将计就计，策反北彦文以为忠心他的司机，就此敌明我暗。也是因此，在已经暗中改换阵营的司机的帮助下，北亦瑄那次车祸才能死里逃生。说来，苍殊还是他的生机根因？有点讽刺了。北亦瑄好像不在乎苍殊的冷淡，继续：“你后悔吗，曾提醒我？不然，或许现在这个跟你作对的人就不在了。” 苍殊终于起了点情绪，他蹙了下眉头。“哦。” 其实苍殊想说，至于把我想得这么坏吗？但最后还是算了，他有种三观不同懒得沟通的感觉。冷淡如斯。北亦瑄另一侧的手又攥紧了一下。 “外公的事，北彦文不承认。” 但北亦瑄怎么会偏信北彦文的一面之词呢，所以必然，也是有证据证明陈老的车祸确实是与北彦文无关的。苍殊心想，这是第二波试探又来了？ “所以现在我就更可疑了是吗？”苍殊的声音带着无所谓的笑意，“债多不压身，你要怎么怀疑随你高兴好了，不用都告诉我。” 此话过后，又是沉默。一直沉默到该苍殊做会议发言。沉稳从容、指点江山的苍殊是很迷人的，当的是年轻有为，让人无限看好。要说在座的老外，有不少都是和苍殊有过合作的朋友，只是彼时他们并不知道站在艾德?沃斯身后的是这个黑发黄皮肤的年轻人。苍殊坐下来后，左手边之前跟他聊得起劲的人便更加不吝溢美之词了，苍殊适当地应承和谦虚着。奇怪的是，北亦瑄并不觉得这样的苍殊虚伪，明明他见惯了苍殊直言不讳、情商跌破表的样子。同样的，他也觉得之前那个懒散无谓的苍殊并非演戏。只是那个时候还真没有人看出来，原来这个人终有一天能展示出这样大的能耐。赞美，苍殊从小就不缺，当然现在更甚。不过他并不觉得多骄傲，说来自己也不过是窃取另一个世界的众人之长而已，他对自己的定位认知清晰。当然，到底少年得志，说他完全没得意过也不可能，只是一想到当自己完成任务到了下一个世界，一切荣光繁华都只成身后云烟，他便瞬间淡了。啊，看破红尘，咸鱼翻身。还是咸鱼。后边又轮到北亦瑄发言，结束时苍殊真诚地鼓了鼓掌。没想到在自己看来不通情理又不食人间烟火的北亦瑄，当起满身铜臭的商人来，还挺有模有样的。峰会结束后，大家还得一起去吃大餐。吃个饭还要一边欣赏下华国文化，杂技耍得老外一愣一愣的，哪里还吃得下去。 …… “你看看这些八卦新闻，居然说我们两搞基。”斐序好笑地把平板指给苍殊看，不过一回头就看到苍殊失焦的眼睛，便算了。苍殊还在用蓝牙耳机听文字阅读器读出的文件内容。随口回应斐序：“撤了就是。” “撤不了啦，贴吧论坛都是。哦哟，这张看上去还真像是亲上了——嗤，你个要胸没屁股的，你说他们觉得我看上你哪点了？” “我的钱。” 斐序嗤之以鼻，“是比我有钱，不过我也不是个缺钱的好不。” 苍殊抬头，面朝斐序声音所在的方向。“我的工资就是开给你在我办公室看八卦新闻的吗？滚起来去干活。” 斐序嘟囔了一句苍扒皮，但人却端正地坐了起来，也不论苍殊看不看得见，态度郑重地说到：“不说这些八卦新闻，但我真的建议你同意小雪之前的提议，你现在失明的时间比看得见的时间都长了，只让我在你身边咬耳朵、做小动作，已经不够了。” “……专家已经联系到了。” “这之前呢？” 苍殊感到头痛地揉了揉眉心，又想到了之前艾筱雪对他提出的建议。 “你知道这样会给你带去什么影响吗？”苍殊并不赞同，严肃地让她理智思考。 “我知道。”艾筱雪却十分坚定。顿了一下，她又说到：“学长，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是心甘情愿这样做的，而且我也不是那么伟大无私，我是有私心的，万一呢，万一学长以后会喜欢上我也不一定呢？我也是在争取，得之我幸，不得我命，我看得很开的，学长不要有负担。” 她的笑，故作轻松，但也确实温婉坚韧。 “若不然，除了我和序大哥，学长你还信任谁吗？短时间内学长还能找到一个比我更合适的女性吗？”除了动之以情，她还知道晓之以理，聪明的女孩。苍殊对她说再考虑，便一直考虑到现在。苍殊向后靠，把自己陷进座椅里，想，这样的日子不会太长了吧。 …… 华国最大的慈善晚宴。诸多成功人士挽着美丽的女伴从红毯上接连登场。忽而，一双大长腿出现，身高体长年轻英俊的青年比大多数大腹便便、老态龙钟的企业家们可赏心悦目多了，瞬间引人注目，谋杀了记者们的大量菲林。 “苍少可算是来了。”有人笑道。 “嗯？苍少身边竟然有女伴了？”立刻有人惊奇。苍少七年前洗心革面后完全走向相反的洁身自好，这还是第一次在公开场合见他带女伴出席呢，两人挽在一起，看上去很是亲密。有人评价起了苍殊女伴的姿色：“清粥小菜，有些失色啊。” 不说一些闺秀贵妇，这里更多的女伴还是女星小花，争奇斗艳的，只算清秀明妍的艾筱雪当然在容貌上有些不及。 “眼拙了啊张董，那可是苍氏的COO艾总，好像还是苍少一手培养出来推上位的，果然关系不简单啊，看来过不了多久苍氏和Read又要有大新闻了哈哈……” “承傲……”闵语馨有些担忧和吃味地呼唤身边的人，对方从那一对熟人出现后就再没有移开过眼睛，压抑的愤怒显而易见，浑然不觉旁边有多少窥视嘲弄的视线。第二十一章风雨前正儿八经的新闻报导里，重点当然还是慈善晚宴上谁谁谁捐赠了多少，八卦性质浓的，才会对苍殊和艾筱雪的事津津乐道，有些还会捎带上一个尹承傲，豪门爱恨情仇，狗血十足。不过媒体朋友们的措辞都还比较友好，这三人毕竟都不是义务范围内包含公众曝光的明星，个个身份不凡，得罪不起。但不管怎么说，艾筱雪被推上了风口浪尖。苍殊早就说过，这样做会给她带来什么。即便什么实锤都没有，两人只是走的近而已，纯纯的盲人和导盲犬的关系。报道里都写着呢，全程形影不离。艾筱雪的经历也被挖了出来任人谈论，麻雀变凤凰的故事有人羡慕有人酸，故事中苍殊起到的作用毋庸置疑，所以觉得艾筱雪只是运气好攀上了好男人的言论更多，踩了狗屎能得苍殊为她开一路绿灯。也有好事者乐呵呵地来跟艾筱雪打听是否好事将近，搞得她几乎逢人就要否认一圈。她否认得毫无转圜余地，没有任何模棱两可的措辞，也不会借女性优势摆出欲盖弥彰的小意姿态。这副明显不想让任何人怀疑的态度，让一些猜测的人都不禁反思是否真是他们一头热想多了。相比外人的刺探，反倒是苍父苍母更让两人头疼。不论他们怎么解释清白，两老都和稀泥一样说，恩，没什么，没什么。但看他们那样子，分明觉得就算真的现在没什么，以后也是能有什么的。苍家也是豪门，但比起尹家那种门庭高不可攀的，他们对平民出身的艾筱雪并没有太大意见，只要是如今疑似性冷淡的儿子喜欢，三代贫农都没关系。何况艾筱雪如今也是身价不菲的人了，还就在他们苍氏工作，给他们苍氏挣钱，四舍五入这早就是他们老苍家的人了呀！就是想到艾筱雪和尹家那个以前的一些纠葛，两老稍微有些担忧。 “小殊，你来看看，这件适合筱雪吗？”苍母挑了件米色的大衣，叫游离在外的苍殊过来掌掌眼。其实怎么都好，她只是想让两个年轻人多一点互动。本来两人在工作上多有接触，但苍母去看过了，那公事公办的架势两人要能擦出点爱情火花，八百年后吧！所以她少有的使用了作为母亲的特权，将劳模儿子拉出来遛遛，又怕太专横让苍殊反感，又怕没她跟着两人就划水，所以她也跟来了，还带了个小灯泡苍旸。培养两人感情，增进婆媳关系，试探尹家的态度，一箭三雕。苍母为自己的小算盘点赞。苍殊看过去，本来就看不清楚，还隔着一层墨镜，他根本不知道苍母手里拿着的是个什么东西，连苍母都模糊成了一团。但敷衍还是会的：“挺好的。” 苍母很是无奈自己儿子的不知趣，想了想，准备把苍旸丢给哥哥，然后带艾筱雪去试穿一下。艾筱雪平时穿的都是职业装，这一身一定能让儿子惊艳一把的吧？她美滋滋的，不成想一直乖巧顺从的艾筱雪先拒绝了。 “谢谢伯母，我很喜欢这件衣服，我买下就好，不用试穿了，男士总是不大喜欢逛街的，伯母还是不要让学长等我们了。”艾筱雪微笑着，又走向了苍殊，对苍殊怀里的苍旸伸出双手，“小旸，哥哥累了，能让姐姐抱吗？” 小包子不过刚被苍母塞进哥哥怀里，根本没有待够呀，不断往苍殊怀里钻，埋着头不愿看艾筱雪，拒绝的意思十分明显。苍母越发觉得这个未来儿媳贤惠体贴，开玩笑地埋汰起自己儿子：“他就走几步路，哪能累着，筱雪你就是太心疼他！” 苍殊笑了笑，苍母是个很温柔的人，也只有偶尔的数落，能让他看到点岚姐的影子。不过还是天差地别，苍母再如何都是柔言软语的，不像那个女暴龙，好话都能说出挑衅的味道。想到岚姐，苍殊竟有些怀念。再随遇而安的游子，到底也有念家的时候，遇挫的时候尤其。而比起苍母，苍殊还是觉得那个女暴龙更可亲可爱。艾筱雪的一切行动都是在为自己考虑，现在好像有些为难了，苍殊当然不能坐视不理。他抱着弟弟朝苍母走过去：“母亲，弟弟你带着吧，我有点事去处理一下，就在刚才路过的咖啡吧等你们，你们好好玩。” “什么事……哎呀。”包子被退货了，苍母连忙小心接住，眼睛扫过苍殊蓝牙耳机闪烁的指示灯，心想又是公事了，真是，唉…… “哥哥…”苍旸委屈巴巴地朝苍殊伸着手，可惜他哥哥是个铁石心肠的。苍母安慰着小儿子，艾筱雪凑近了苍殊，担忧到：“可以吗？” “没问题。”并不远，而且现在眼睛的状态不错。苍殊走了，苍母对艾筱雪笑得促狭，对两人刚才的互动老怀宽慰。可真正的苦涩只有艾筱雪自己知道。 …… 苍殊今天没有穿西装，他个子高，穿西装气势太强，过于引人注目。所以今天穿的是一身非常不起眼的休闲服，配着墨镜，像个有点酷的小哥，还是比较惹眼，坐在商场精巧的咖啡座，一双大长腿有点无处安放，路过的小姑娘频频侧目。跟Read的区域总裁结束通话后，苍殊感到庆幸先行一步告别了苍母他们，因为这会儿眼前又是一片漆黑。突然，有人抓住了胳膊。苍殊暗惊，正要甩开，就听到了尹承傲的声音：“跟我来，我有话要跟你说。” 苍殊连忙稳住底盘，“有什么在这里说就好。” “这里人太多了。” “以后再约个时间，今天没空。” “什么没空，你现在不就很清闲吗，有空陪艾筱雪逛街，就没时间跟我聊两句？”尹承傲老大不爽。 “跟踪我？” “谁跟踪你了，凑巧碰见而已。你走不走，不走我就来硬的了！” 苍殊皱眉。他觉得自己就够横了，现在碰到尹承傲怎么有点秀才遇到兵的糟心无奈？不过自己现在是真没办法陪他闹。“你先松手，我明天……” “你怎么这么婆妈！”尹承傲的力气也不是盖的，拉扯着就弄得苍殊有点狼狈，也搞出了不小的动静，就算看不到，听声音苍殊也猜测他们现在挺被注目的。苍殊头一次真感到挺烦尹承傲的少爷脾气了。但看不见的状态他不可能跟这人硬刚，惹人注目也是他不希望的，憋着股火气，苍殊妥协地站了起来，然后立马就被尹承傲拉了个趔趄，生拉硬拽地几乎变成小跑，这条不知道通往哪里的黑暗之路真是苍殊走过的最可怕的一段路程了，随时都要担心会不会撞到什么，会不会踩空…… 等恢复了，他一定得把这蠢狗整回来！苍殊给尹大少记下一笔。嘈杂声在退去，尹承傲好像是推开了哪里的铁门，脚步带着轻微的回声，这里的空间应该比较狭窄……苍殊努力分析着听觉反馈给他的情报。突然，苍殊被推到了身后的墙上，还没等他发表不满，一具身体就贴近过来，投进了他的怀里，紧紧地拥抱住他。苍殊：？？？ “抱我。”尹承傲低声说着，还在不断加深这个怀抱，脑袋埋进苍殊的颈窝，呼吸里都是对方干燥的味道，衣料摩擦的声音在寂静里有点暧昧。他把一条腿挤进苍殊的两腿之间，这个动作对于尹承傲而言没有任何色情或者性暗示的意味，他仅仅是想要增大两人肢体接触的面积，想要更加亲密无间。 “喂，你怎么了？”苍殊不堪其扰又莫名其妙。双手摸索到尹承傲的两肩，想要把人推开。 “抱我……”尹承傲还在重申他的要求。“像，像摩天轮的那次一样……” 自认为终于把目的说清楚了，尹大少耳朵红通通。哦，这样。苍殊总算有了一点眉目，今天好像是十月二十八？尹承傲父母的忌日。还说不是跟踪他来的？等等，为什么自己会认为这一天尹承傲就一定会来找自己？就算那次之后尹承傲好像在恐高方面对自己产生了某种依赖，但对敌人这个样子像话吗？苍殊郁闷。说来，自己还真是把这个日子忘了个干净，太忙了啊……另一个巨婴倒好像长大了，爸爸真欣慰。至于这一只，根本就是没断奶的小奶狗，打一棒子，还能屁颠屁颠地回来朝饲主撒娇。苍殊拿这种挺没辙，有点想扒了尹承傲裤子打屁股，不知道为什么。他最终没有拥抱尹承傲，也没有推开。气氛在这一刻，有点温存。突然有人声从上方传来：“这个你帮我拿一下，待会儿一楼……”伴随着节奏规律的脚步声，让苍殊猜测这里应该是楼道。尹承傲迅速放开苍殊，跳出那个让他沉迷的怀抱，朝后退了一步。而从楼上下来的两人也没想到这里有人，闭上了嘴。就这么两相沉默地一直等那两个扛着东西的商场工作人员去到楼下。 “没什么事我就走了。”苍殊催促着。实际上他要走也要等到尹承傲离开了才行。 “等等！”尹承傲果然叫住了他，踌躇了几秒，支吾到：“你和艾筱雪……” 前几天的慈善酒宴，那么多镜头对着，他到底没能真做什么，从头到尾和苍殊他们没有交流。他一直想找苍殊谈谈，只是现在想约苍殊可不容易，更别说是他们几个了。作为一个合格的反派，苍殊此刻应该怎么说？他应该矢口承认，让男主清楚他和女主已经没可能了。但就算做反派，苍殊也有自己的原则。多年前初到这个任务世界的时候他就拒绝了安梓的建议——攻略女主来掐断男女主的爱情线，只是没想到绕了一圈回来，他还是利用到了女主身上。这已经叫他觉得惭愧和打脸了，此时更不可能再抹黑艾筱雪的名誉。 “我和她不是那种关系，不过，她也与你无关了。” 尹承傲暗自松了口气，又有些黯然。“我知道，我和她没可能……我快和闵语馨结婚了。” 苍殊怔了下，随即高兴起来。这下，只要不出意外，男女主的感情线应该是彻底断了吧？“是吗，那先提前恭喜你们了。” 尹承傲没好气地嘟囔：“有什么好恭喜的！” “郎才女貌，门当户对，天作之合。” “你在背成语吗？”尹承傲很不是滋味，郁闷地碾了碾鞋底。知道了要和闵语馨成婚的事后他便无比烦躁，娶一个不爱的人一开始就非他所愿，可他曾经想要的艾筱雪也和他走上陌路，与闵家结合就能顺了奶奶的意得到尹式，如此应该是最好的结局了，他不明白自己还在执着什么来消解这焦虑…… 等三千烦恼揉成团，他反而诡异地冷静下来，发现原来自己想见苍殊。于是他便来了。 “奶奶身体不大好了，她打算等我结婚后就把公司完全交给我……”他抬头看了苍殊一眼，只是隔着墨镜，看不清神色，“等到那时候，就是我和你做对手了，记得我跟你的赌约，输了就要答应我的一个要求。” 等到那个时候，我想知道全部的真相。 ——尹承傲或许看得没有苏骁清，想的没有南宫易多，感觉的没有北亦瑄那么复杂，但他野生的本能还在靠近苍殊，直觉里，苍殊对他是无害的。 “还没交手呢，就想着赢了。”苍殊笑笑。“好，我等着你。” 就这么一句话，尹承傲竟感到振奋。 “说完了吗，说完了你先走吧。”苍殊再次逐客，“拜你的热情所赐，我得下形象。” “谁热情了！”就被抱了一下而已，当是台风过境吗？尹承傲很不满，他知道苍殊只是不想两人再待在一起，按说他们现在的关系是这么回事，但，但他就是不爽！可最后也只能是无可奈何，憋着火气走了。苍殊终于松了口气下来，拿出了他的威图总裁系列手机，失明后他就换掉了触屏，纯手工的按键正适合他这个瞎子。摸索着按下了快捷键拨号，那边的艾筱雪很快接通电话。挂了电话，苍殊开始等待。这个楼道距离咖啡吧的距离应该不是特别远，艾筱雪大概很快就能找来了。 “唉。”苍殊其实已经糟心得有些麻木了，自己一个大男人还要麻烦女人什么的。不过……想到尹承傲刚才提到尹董事长身体的问题，虽然他不赞同尹承傲把这种事随便告诉他这个竞争对手，但也让他猛然意识到，原来世界进度已经到这里了—— 在原来的剧情里，男主奶奶在一场高烧后，本来硬朗的身体像是一夕之间所有积累的问题都爆发了出来，每况愈下，然后在一次发病的时候被女主撞见，及时送往医院得到救治。毕竟是救命之恩，即使再看不惯女主，老太太态度也有了一点缓和，当然距离同意两人在一起还远。不过后面又接连遇到了很多事，改观就那么一点点堆起来了…… 正想着，楼上又传来了人声，苍殊本没在意，只想到对方可能会多看自己两眼。然而等他感觉到一点气流朝自己脸上扫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墨镜被打掉，眉骨还被擦伤了，最糟糕的是他听到了一声脆响，那应该是他的墨镜阵亡前的悲鸣。 “对，对不起！”那人的声音听上去是个憨厚的汉子，他乒铃乓啷把东西放到地上，过来询问苍殊有没有受伤。苍殊只能低着头，心里暗道倒霉，对方应该是扛着什么长条形的东西，在楼道拐角时不注意扫到了自己。不想和人纠缠，苍殊好不容易才把人打发走，正想打个电话让艾筱雪顺便买一个墨镜来，结果就听到了铁门被推开的声音，然后是艾筱雪惊喜和松一口气的呼唤。只是很快她就注意到苍殊脸上少了东西，明白了原因后，她自然要再离开去给苍殊买副新的。不过她想了想告诉苍殊一楼好像在准备什么活动会场，楼道上走动的工作人员可能会多起来，要不要去外面等。苍殊同意了，便被艾筱雪引着出了楼道，外面是少有人经过的死角，苍殊便安静地等待在这里。然而，大概真是苍殊今天出门没看黄历，艾筱雪刚离开没多久，一群人就冒了出来，哼哧呼哧地，像在一齐搬动什么重物。 “先生不好意思，能麻烦您出来一下吗，东西太大走不开。” “好……”苍殊觉得这个字说得他发苦。听音辨位，苍殊只能垂着眼睛，硬着头皮往说话的人在的方位走，在撞到一个人后，说了声抱歉再往旁边错开一步，竟摸到了墙壁，便尽量自然地顺着墙走出了这个死角。身后那些人立刻开始继续哼哧哼哧，似乎没有发现他的异样。只是出了死角，商场的喧嚣嘈杂便立刻扑面而来，让人没有安全感。有人撞了他，“对不起”一声就擦肩而过。他趔趄了一下才将将站稳。有人来做活动拉客，缠着他好半天才离开，走了还小声嘀咕了句这人看着挺帅但不拿正眼看人。 “嘿，你看那帅哥站在路中间好一会儿了，他想干嘛？” “谁知道呢，不过你有没有觉得那帅哥有点眼熟？” 两位导购员的交谈只有只言片语传到苍殊耳里，他生了一点警惕，担心被认出来，想离开，被混沌的方位感弄得焦灼。平时一步80cm不成问题的成年男性，这时却像只脚戴镣铐的囚徒，每一步都充满试探和憋屈，还要伪装成懒散漫步的样子……他大概走成了斜线，估摸着走了十几米才摸到了栏杆。 “呼——”松出口气，苍殊笑了笑，苦中作乐地感到了一点成就感。然后感受了下，这一片挺安静的。又觉得扶着栏杆也不错，下面应该就是举办活动的会场，自己在这里俯视风景，一点也不奇怪。唯一担心的是，自己磕磕绊绊不知道偏离原来的地方多远，又要给艾筱雪添麻烦了。拿出手机，打算跟艾筱雪说一下自己的情况。他不知道，在他身后有一双恶毒的眼睛正在不断逼近他。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这个姓苍的啊……推下去，把他推下去，这里没什么人经过，不会有人看到……如果不是他，我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那人的心声在不断蚕食他的理智，让他忘了还有监控，忘了这里不过三楼，若不是头着地，致死几率不大。他拉低帽檐，随着靠近，垂在身侧的双手已经蠢蠢欲动。突然，他的目标物折过头，吓得他立刻转身改变方向，以为是被发现了。苍殊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掐断了电话。 “学长！” 他笑了笑，“来的真快。” “已经很慢了。” 苍殊听到艾筱雪尚未平息的急促呼吸声，有些感念。他觉得如果自己会留在这个世界，可能真的会慢慢喜欢上这个好女孩儿也不一定。只是他看不到艾筱雪欲言又止的眼神，不知道她之前在寻找他时有多么担心害怕，见到他时又有多么想询问他离开咖啡吧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只是最后，倾述和疑惑都没有出口。苍殊也看不到，在中庭对面的楼下，尹承傲抬头看着他们这边，说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