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西越帝也不是全然信任容瑄的。 “是,陛下。臣妾遵旨。”德妃连忙道。 看着西越帝不善的眼神,皇后也只得咽下心中的怨恨,幽幽道:“臣妾遵旨。” 西越帝轻哼一声,拂袖而去。 出了德妃的宫中,西越帝漫步走在宫中金碧辉煌的宫廷殿阁之间,好一会儿方才叹了口气皱眉道:“质王今年四十八岁了吧?” 跟在他身后的太监总管蒋斌吓了一跳,回过神来才连忙恭敬地答道:“回陛下...质王殿下是腊月生的,还有一个多月便整四十八岁了。” “你说...这是跟庄王有没有关系?” 蒋斌的头埋得更低了,战战兢兢的道:“这...奴才不知。” 西越帝轻哼一声,跟在自己身边即使您的人他自然知道蒋斌的行事。难得的一个聪明人,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蒋斌心中却是暗潮汹涌。陛下竟真的疑心起了庄王,不管庄王跟质王的事情有没有关系,只要陛下心中有了这个想法,以后庄王的日子只怕是不好过。做皇帝的最厌恶的莫过于皇子们自相残杀。今天皇子们能杀兄杀弟,明天就有可能会杀君弑父。 “瑾儿去了什么地方?”西越帝问道。 蒋斌心中一惊,没想到陛下连九殿下都疑心上了。小心翼翼的道:“启禀陛下,侍卫们没跟上九殿下,不过...九殿下似乎是从北边儿回来的。” 西越帝点点头,瑾儿好些天前就回来了,方向也不对。他回京来的时候彭城那边还什么事儿都没有呢。其实西越帝也不是怀疑容瑾,只是身为帝王他习惯了将所有的疑点都要考虑进去罢了。 “罢了,明儿一早你去质王府传旨,追封质王为悼恭太子。 蒋斌怔住,望着西越帝漫步而去的身影连忙摇了摇头快步跟了上去。质王薨了,这质王府就算是完了。但是...陛下却追封了质王为太子,如此一来...皇长孙......陛下这当真是为了抚慰质王妃和质王世子,还是想要逼死质王府啊。 豫王府书房里,容瑾正坐在书案后面低眉思索着什么。下方的椅子里天璇和冯止水一左一右坐在底下看着低眉苦思的容瑾。 “城...王爷,你这是在想什么?”天璇有些不解的道。 容瑾皱了皱眉,看向冯止水道:“凤章先生可能猜到本王在想什么?”冯止水在心中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原本他是不想趟这趟浑水的,但是小姐已经掺和进来了他又岂能置身事外?特别是这位九殿下,平日里看起来漫不经心,但是使唤起人来却是毫不手软。 沉吟了片刻,冯止水道:“王爷可是在猜测陛下对质王府的态度?” 容瑾微微的点了下头,没有说话。冯止水笑道:“其实王爷不必考虑的太多。陛下对质王府无外乎两种态度,一是置之不理,二是安抚加封。无论是哪一个对殿下来说都没有坏处不是么?” 容瑾扬眉淡笑道:“不错,质王府的势力并不下于端王,甚至不弱于庄王。父皇若是置之不理,必成大乱。所以...本王才父皇是要加恩了。” 冯止水道:“质王殿下乃是当今的嫡长子,又高居亲王之位,本已经封无可封。若是陛下加恩...就只能追封为太子了。”如此也不算过分,质王的生母是皇后,他是西越唯一的嫡长子。早年朝中叫着封太子的呼声也是不小的,只是这些年被西越帝的铁血手段镇压下去了。现在一个追封的太子倒是不关大局。 “如果是如此的话,皇长孙的身份就有些麻烦了。”冯止水凝眉道。太子的儿子...按说当是皇太孙。以这个名义若是质王世子有野心一争储位的话,也还是能吸引不少人的。不过从未参与过朝政的质王世子能不能斗得过庄王和端王这两个叔叔就不太好说了。 容瑾轻哼一声道:“确实是有些麻烦。”这就是先杀容璜的坏处。若不是实在不想招惹南宫绝,容瑾也不会先对容璜下手。 冯止水想了想,道:“以在下拙见,质王世子只怕不是端王和庄王的对手。若是殿下在适当的时候出手相助,未必不能收复质王一脉的势力为己用。” 容瑾想了想,还是摇头道:“质王的势力就先不用考虑了,容淮那小子野心也不比他父王小,只怕不拼个头破血流是不会轻易退却的。” 冯止水不知道质王的死正是容瑾和沐清漪的手笔,所以才会提出这样的提议。但是容瑾却知道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他敢杀容璜就已经做好了有一天会被人揭穿的准备,所以他跟容淮也从来都不可能是一路人。至少皇后一族,质王妃一族的势力,就算送给他他也不会用的。找个机会清楚干净才是正理。 冯止水虽然不知道容瑾为什么拒绝,却也不在意。他现在还不是豫王府的人,不过是看在小姐的面子上提出自己觉得合适的建议罢了,九皇子不愿意采用他也不以为意。 “王爷,顾总管回来了。”门外,下人恭敬的禀告道。 “清清回来了!”容瑾大喜,虽然清清的许多事情冯止水也能做,但是没有清清在身边他总是觉得格外的不舒服。若不是极力忍耐,只怕是无时无刻都想要处在发火的情绪中。 容瑾才刚刚站起身来,沐清漪却已经出现在门口了。一身白色衣衫,俊美出尘,这些日子一直在外奔波也丝毫不见风霜,唇边带着淡淡的笑意倒是更添了几分清俊。 “清清!” 于是,天璇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家英明神武的城主对着刚刚走进大门的白衣少年飞扑过去。然后心情愉悦的拉着人家走回上首的椅子里坐下。再联系到城主刚刚叫的清清,天璇睁大了眼睛,才终于看出来这白衣少年居然与他们未来的城主夫人沐姑娘有几分相似。 “沐...沐姑娘?” 沐清漪回头看着目瞪口呆的天璇淡淡一笑,道:“天璇堂主,幸会。我是顾流云,豫王府大总管。” 天璇眨了眨眼睛,觉得自己更加头晕了。他也拿不定眼前这少年到底是不是沐姑娘,虽然有几分相似看似看起来确实是一个俊美出尘的清俊少年啊,而且也没有像到会让人觉得是同一个人的地步。但是如果不是,城主怎么可以...还有他又是怎么知道自己的身份的? 容瑾笑眯眯的看着天璇眼睛里转着圈儿的晕乎模样笑道:“清清,你别戏弄天璇了,他生的笨,别弄傻了。” ☆、133.美人如花隔云端 容九公子此话一出,天璇虽然是一脸黑线,但是也立刻明白了眼前这白衣少年果然便是天阙城里的白衣少女,他们未来的城主夫人沐姑娘。 天阙城虽然避世几百年,但是城中的许多规矩与外面却相差并不大,霍姝那样能文能武的女子已经算是凤毛麟角了,何曾见过沐清漪这样的。在打量了一番坐在城主身边,神态自然,举止洒脱气度天成的沐清漪,不由得在心中感叹,难怪城主看不上梅映雪呢。 容瑾神色淡然的看着天璇道:“以后称呼子清顾总管便是,天璇,你可明白?” 蓦地,天璇只觉得眉心一凉,心中也是微微一震。他本也是个聪明人,自然明白容瑾的意思。沐姑娘现在这个身份对外界来说是个秘密,除了自己知道,就算是天权天枢等人也不可以提起。至于霍姝…跟着沐姑娘、顾总管回来的想必已经知道了吧。 “属下明白!”天璇立刻起身,恭敬地道。 沐清漪微微挑眉,含笑看着容瑾道:“王爷别吓天璇了,刚刚一进城就发现城里的气氛似乎很是不寻常,有什么事么?” 容瑾挥挥手示意天璇坐下,笑眯眯道:“出了什么事,子清猜不到么?”沐清漪不用猜也知道,“质王?” 容瑾点头,“子清真聪明,想必我那二哥也快要回来了吧?”沐清漪摇头道:“应该没那么快,据说庄王殿下伤的不轻。” “不,在外面拖得时间越长,对他就越不利。何况…等上都好了再回来,那他受伤的意义可就不打了。”容瑾笑道。容瑄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可不仅仅是为了洗脱自己的嫌疑。这种嫌疑其实是很难完全洗刷掉的,何况容瑄也真心不算冤枉。若是他带着重伤回来,父皇看了就算原本有十成的怒火,至少也还是要消下去个五六成的。 “这段时间辛苦冯先生了,城中可还有别的什么事?”沐清漪看向坐在一边正微微蹙眉看着他们的冯止水道,同时还淡淡的扫了容瑾一眼。她记得她可没有让冯止水进王府来帮忙。不过,竟然她已经进了豫王府,身为顾家目前的大总管的冯止水只怕早晚也要被牵扯进来的。而冯止水的才华,只是用来做一个小小的顾家总管,确实是大材小用了。 冯止水恭敬地道:“公子客气了,府中也没有什么大事。不过…南宫将军府上的二公子来找过公子一回。”沐清漪点头表示明了,“天璇在过些日子当可独当一面了吧?” 冯止水扶着胡须含笑道:“天璇公子天资卓越,再过不久必然可以独当一面。”虽然之前天璇也早就已经独当一面,但是作为一个成功商人,在冯止水的眼中天璇还是远远地不合格的。冯止水能以一介儒生的身份掌握着顾家内外这么多的产业这么多年丝毫不见衰败甚至还有更甚之势,若不是顾家不愿出风头,自从顾家出事之后也没有在扩张,只怕如今天下首富到底是谁还未可知。如此才能,自然是看不上天璇这样还有些手生的青年。 天璇这些日子也见识过冯止水的能力,连忙拱手道:“多亏了冯先生教导。”说起来,若论人才,容九公子手下真正能够拿得出手独当一面的人才还当真不如顾家。顾家毕竟是数百年的大家族,即使是如今已经衰败,但是又冯止水这样的人便胜过了许多人了。 而容九公子虽然贵为皇子又继承了天阙城,但是身在京城处处被人盯着,天阙城几百年避世不出,城中的人早已经闲散老朽不堪,年老的人不能用,年轻的人不堪用。这几年容瑾好不容易从一堆人中拣出了那么几个可看造就的着实不易。 也就难怪了容九公子趁着沐清漪不在将冯止水怪到王府里来帮自己干活了,实在是羡慕嫉妒恨啊。 容瑾看着沐清漪,犹豫了一下,还是道:“等到天璇能够独当一面,子清手下,凤章先生若是只做一个管事,是有些屈才了吧?” 早在看到冯止水出现在书房里,沐清漪就明白了容瑾的打算。不过冯止水应该也是愿意的吧,若是不愿,冯止水自然有的是办法避开。何况,冯止水虽然做了几十年的顾家大总管,到底是一介文人,理想抱负必然是在家国天下而不是算盘和金银中间。 “冯先生?” 冯止水道:“单凭公子吩咐。” 沐清漪轻叹了口气,看向容瑾道:“王爷有什么打算?请凤章先生留在王府么?” 容瑾笑眯眯道:“凤章先生大才,王府有子清在就足够了,至于凤章先生…本王猜测不日彭城太守之职将会空缺出来,先生若是有兴趣的话……” 冯止水一惊,太守之职并不低,以冯止水的能力虽然绝对能够胜任,但是他成为彭城抬手的条件确是不足。一来,他并非西越人,二来,他也并非朝堂上人。西越帝怎么可能会任命一个来历不明的人作为一方太守?“ 容瑾挥手笑道:”一开始便是太守肯定不行。所以,还要先生在彭城委屈一段时间。如今一个皇子死在了彭城,接下来彭城太守之位绝对是一个烫手的山芋,先生不如先到彭城做一段时间的幕僚如何?“ 冯止水顿时明了容瑾的打算,西越的官员并不全部都是通过科举上位的。如果他在彭城期间能够有大的作为,趁着彭城之后这段时间必然的混乱状态,再加上豫王府和顾家的财力在母后推动,彭城太守之位未必不能落入囊中。 ”有把握么?“沐清漪蹙眉道。 容瑾笑道:”彭州并非什么战略要地,步玉堂在那里原本做的也不错,只是如今……虽然本王没什么势力,不过区区一个太守之位还是不妨事的。“如果不是不想要冯止水被人忌惮从此贴上了豫王府的标签,以容瑾的身份直接向西越帝要了彭城太守这个位置西越帝多半也不会拒绝。只是到时候冯止水大概也就别想要清清静静的做官了。 沐清漪想了想,对冯止水道:”那以后就辛苦冯先生了。“ 冯止水连忙起身一拜道:”王爷和公子对属下信任有加,属下必不敢辜负公子的信任。“ 看着天璇和冯止水退下,容瑾方才欢喜的凑到沐清漪跟前,如同小狗儿一般的在她乌黑的青丝上蹭了蹭,眼巴巴的望着她,”清清……“ 沐清漪无奈的抽了抽嘴角,她男装的扮相连天璇都看不出来破绽,证明现在外表看起来确实是个少年,九公子你就不觉得别扭么? 抬手拍拍某人的脑袋,沐清漪问道:”九公子怎么想起来让冯先生做彭城抬手的。“ 说起正事的时候容九公子多半是不怎么抽的。在自己的位置上坐端正了看着沐清漪笑道:”凤章先生那样的人才,区区一个太守算什么。不过…彭城么,是个好地方。“ 沐清漪明了,彭城就在天阙城附近,而且看容瑾对孙泽陵的态度显然也是有拉拢之心的。只要能够拉拢了镇守三州的平戎将军孙泽陵,彭城太守又是自己人,不需要几年时间,彭、渝、青三州实际上就等于已经在容瑾的控制之下了。只不过…孙泽陵只怕不是那么容易收服的就是了。 ”步玉堂怎么样了?“在彭城的时候,沐清漪对步玉堂这个太守很有几分好感。不拘于小节,灵活机变,而且确实是实实在在的为一方百姓着想的。为一方父母官,能够做得比步玉堂更好的并不多。这一次步玉堂算是被他们连累了,糟了池鱼之殃。 容瑾挑眉,淡淡道:”父皇已经下令,连着质王的尸体一起被押解进京。太守之位暂时由郡丞暂代,稍后在派合适的官员前往。太守是正五品的官员,而郡丞却是八品,除非有天大的功劳能够连跳数级,否则也只能是个暂代。 沐清漪点点头道:“那么就让冯先生尽快赶去彭城吧,最少是在正式的太守上任前在彭城立住脚跟。步玉堂…有法子救他么?” “清清怎么对步玉堂这般关心?”容九公子不悦的道。 沐清漪赞道:“是个人才,就这么死了可惜。”步玉堂这一次被押解进京,绝对是凶多吉少。死了一个皇子,总要有人来担起责任,步玉堂这个当时离得最近的官员自然就是最好的替死羔羊了。不说别的,就一个保护皇子不力,也足够步玉堂翻不了身了。 现在皇后一族和质王府一党的人肯定饶不了他,庄王和南宫家只怕也巴不得步玉堂快些死了好将这件事抹过去。 容瑾点点头,清清说的没错,步玉堂确实是个人才。在彭城的时候他也不是没有动过心思,不过没时间而且身份也不合适。正好容九公子现在最缺的就是人才,救一救步玉堂倒也无妨。 “我知道了,回头想想看。”容瑾道。 沐清漪淡笑道:“不要勉强。”若是为了救步玉堂,而将自己搭进去了,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容瑾笑道:“清清放心便是,本公子什么时候出过这样的漏子?”容九公子这么多年来在皇子和云隐公子两个身份之间自由转换,都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谨慎自然是必不可少的。 沐清漪弟妹一想,也是莞尔一笑,“九公子这些天不是已经上朝听证了么?可有什么收获?” 容瑾懒洋洋的趴在椅子扶手上翻了个白眼,“无聊死了。” 皇子虽说参政,却并不想普通官员那样有着具体的职务,平时上朝也多事旁听而已。有时候西越帝会随机的分配下来一下事情由皇子们去办,若是没有事情做,还当真是有些无聊。 只不过,这样的无聊也总算还有一些好处的。至少朝中官员的接触开始多了起来。从前朝中的官员几乎人人都对九皇子避之不及。如今容瑾开始上朝了,渐渐地也开始有一些大小官员上门拜见了。虽然比起之前的质王府庄王府和端王府的络绎不绝还有些凄凉,但是也算是一个好的开始不是么? 很快沐清漪便拿到了一张这些日子所有上门来拜访的官员的名单。一眼看去人数果然还不少。上至丞相下到五品小官都有,丞相自然是不用考虑了,当朝左相是质王的舅舅,右相是端王妃的亲爹,这两个过来纯属试探而已。 从这方面来说,西越帝确实是比华皇要大方的多。看看华皇底下那些皇子妃们的家世,再看看西越帝这些皇子妃的家世,当真是不可同日而语。 “清清把天阙城的人安置在哪儿了?”容瑾趴在椅子里看着沐清漪认真的看着名单思索的模样,慢悠悠的问道。 沐清漪抬眼看了他一眼,道:“城外的几个别庄里,过些日子就能够放一些进城来。就算王爷想要将他们调到豫王府来也无不可。”这个别庄自然是指顾家的别庄而不是容九皇子手下的皇庄。豫王府手下的产业沐清漪虽然整顿了一番,不过还是难免有些抓不出来的小虫小虾,想要完全放心还要过些日子。 “不用,豫王府的人够用。”容瑾挥挥手道。豫王府的侍卫不少,自从出宫建府之后九皇子脾气暴戾的名声不减反增。这些日子一来被容瑾弄死弄伤弄残的侍卫丫头没有上百也有几十。虽然名声不好,但是王府里确实是干净了不少。现在豫王府一切都已经基本上路了,别人再想要往里面安插人手就没那么容易了。 至于收买府里的人,看看王爷腰上那条精致的长鞭,只要不是活得不耐烦了的,都得要掂量一下。于是,在不知不觉间,人们恍然发现,豫王府的消息原来没那么好探听。虽然他们原本就探听不出什么有意义的消息,因为九爷从来不做有意义的事情。 京城里,虽然因为质王的薨逝而显得有些沉郁,但是到底还是皇室和朝中大臣的事情,一个皇子薨逝还用不着全天下的百姓为他服丧。所以京城的百姓们日子还是照样过。 清风阁是京城一家还算不错的茶楼。此时清风阁的二楼上,穿着一身月白色衣衫的南宫家二公子南宫羽正住在窗前发呆。 “南宫。”一个含笑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南宫羽一怔猛的回头便看到沐清漪披着一件淡青色的薄披风站在自己身后。 “流云!”南宫羽站起身来笑道:“我还以为你没空出来呢。”沐清漪挑眉,抬手解下身上的披风放到一边,露出里面一身白色的锦衣,白衣裳袖中银色的云纹暗绣,不细看仿佛只是一件普通的白衣一般,但是仔细一看便会发现着竟是京城里便是权贵之家也少见的暗绣云锦。 沐清漪笑道:“南宫在这个时候约我我才比较奇怪呢。”这几天容璜的尸体快要运回来了,皇子们更是必须每天到质王府祭奠一次。而支持庄王的南宫家和支持质王的左相府周家更是隐隐有水火不容之势,这个时候南宫羽还有空闲在外面跑才是管事。 南宫羽有些无奈的苦笑道:“这些事情都是父亲和大哥在忙,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可不是闲着么。倒是流云,你现在可是豫王府的大总管,应该不轻松才对。” 在南宫羽对面坐下来,沐清漪不以为意的笑道:“豫王府能有什么事儿?只怕整个京城就没有比豫王府更闲的地方了。” 南宫羽掏出一叠银票放在沐清漪面前道:“上次的事情,多谢流云。” 沐清漪一愣,不管怎么说,这件事还是容瑾坑了南宫羽的。虽然后来容瑾将银票还了回去,现在看到南宫羽一脸郑重的将银票还给自己,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南宫羽笑道:“流云不必如此,豫王在京城里行事素来如此,何况上次的事情也跟流云无关。” 沐清漪也不推脱,也不看银票的数目直接收了起来,笑道:“南宫急着找我,就是为了这事儿么?” 南宫羽摇摇头,有些无奈的笑道:“你我也算是朋友,难道没事还不能出来聊聊么?” “豫王府大总管和南宫家二公子?”沐清漪挑眉笑道。 南宫羽轻声叹了口气,很是无奈的望着沐清漪。如果只是南宫羽和顾流云,自然是可以成为无话不谈的朋友。但是如果是南宫家的二公子和豫王府的大总管,谁会相信他们之间的交情当真没有别的什么?就连他的大哥也…… 摇了摇头,南宫羽道:“我想要跟陛下请求,驻守边关。” 沐清漪没有接话,她能够看出南宫羽本身确实不是一个适合权谋算计的人。但是身在南宫家却注定了他不能逃脱这些。驻守边关,也算是一种变相的逃避吧?只是,不知道西越帝会不会答应? “南宫不想要待在京城里?”沐清漪轻声问道。 南宫羽苦笑道:“说我懦弱也好,说我愚笨也罢。但是比起京城里的这些勾心斗角…我当真是宁愿在战场上一刀一枪的搏杀。如今质王死了,京城的局势只怕是…要乱了。”即使皇后的娘家已经渐渐没落,但是到底还有一个左相在朝中,南宫家的势力却一直偏向军中。而南宫翼虽然已经高居尚书之位,但是跟一直都是文官的周家比起来只怕还要略逊一筹。若是周家执意反扑,到时候只怕南宫家损失也不会小。虽然南宫羽也不放心自家父兄,但是留在京城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倒不如眼不见为净。 “南宫喜欢驰骋沙场的话,不妨去陛下跟前试一试也好。说不定陛下会同意呢。”不管西越帝如何防备南宫家,却也改变不了南宫家在西越军中的影响。何况,如今西越跟华国的情况也相差不多,文官当道武将凋落。朝中除了南宫绝这个名将还能拿得出手的将领其实并不多。如今北汉国力渐强,而北汉国主同样是正当盛年,西越帝却已经年迈老朽,西越离不开南宫家。 闻言,南宫羽不由得脸色一亮。他想要驻守边关的事情就连自己的父兄都不同意,倒不是说南宫家要摈弃兵权转作文官,而是如今朝中局势复杂,大哥想要他留在京城帮忙。而父亲则认为这个时候就算他想要驻守边关陛下也根本不会赋予他太多的兵权,到时候只怕也是受人节制的份儿。 “多谢流云。”南宫羽真诚的道。 沐清漪淡淡微笑,也不再多言。南宫羽的事情毕竟还是由他自己决定的好。或许他是为了逃避眼前让人烦乱的争斗,但是南宫羽这样的性子和志向,本身就不适合这些事情,被拘在京城就了,只怕原本就算是一员名将的胚子也要被毁了。 “不谈这些,我请流云喝一杯如何?”南宫羽笑道,“上次便说请流云喝酒,不想流云却一直忙的不见人影。今天我正好带来了父亲珍藏的好久。” 沐清漪无奈的道:“我虽然不甚酒力,不过喝上一两杯还是可以的。” 南宫羽笑道:“爽快!”立刻叫人上来换上了就被。南宫羽果然带了一坛好酒来,一打开封泥淡淡的酒香四溢。 沐清漪闭眼闻了闻空中弥漫的酒香,赞道:“华国产的香雪酒号称华国名酒第一,果然是醇香四溢。” 南宫羽笑道:“没见到流云年纪轻轻,看来也是会饮酒的。说起来,若论酒的话还是咱们西越的酒味道更好,不过华国这香雪酒倒也味道独特,我知流云是华国人,所以特意带来的。” 沐清漪笑道:“早知道南宫嗜酒,我府上倒是藏着几坛三十多年的西越青竹酒和碧玺梅花,回头让人给你送过去?” “咦?”南宫羽眼睛一亮,青竹酒是西越西南的名酒,素来以清冽著称,但是因为只产自一个叫做青竹的小镇,每年所产的也不过三百坛而已,三十年的陈酿就更是少见了。至于碧玺梅花更是可遇而不可求。 沐清漪苦笑道:“家中长辈兄长原本也好品酒,这些酒原本是要送回华国去的。如今…也只好拿来送人了。” 南宫羽也知道顾家几年前几乎被灭门的事情,也不知怎么安慰沐清漪只得捧着酒杯发呆,沐清漪扑哧一笑,端起酒杯朝他微微一举道:“我当真是不胜酒力,只饮这一杯,其他的南宫随意。” 南宫羽与他一碰杯,笑道:“你放心,我从不劝人喝酒,劝别人喝了自己岂不是喝的越少了。那我就先谢过流云了。虽然咱们才认识没几天,不过我却觉得流云比京城里的这些人更像是朋友。”京城里的世家子弟,每个人身后都有着自己的背影和势力,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抱负和想法,哪儿那么容易将谁真心当成是朋友?说是朋友也不过是随手便可卖罢了。 沐清漪淡淡一笑,心中也有些愧疚。南宫羽这人在京城里是永远不会活的快乐的,因为他心中太过干净,容不得一丝的尘垢。虽然她也不是因为什么才与他相交的,但是将来若是有什么时候可以利用到他,很难说她会不会利用。这样的人,若是生在寻常百姓家想必要幸福的多。 楼外传来一阵得得的马蹄声,沐清漪好奇的抬眼从窗口望去。南宫羽倒是不怎么好奇,道:“今天是质王的遗体还有庄王回京的日子。得,看来想要好好喝酒也不行了,我还的去一趟质王府。” 质王追封的旨意虽然还没有下来,但是皇城里的人知道的却也差不多了。想必等到质王收敛了追封的旨意也就该下来了。这个时候他若是还躲着不去质王府上柱香,回头大哥说不准就要打断他的腿了。 沐清漪也不在意,笑道:“酒可以以后再喝,别耽误了正事。”南宫羽点点头,起身道:“流云答应送我的酒,可别忘了。”沐清漪无奈的笑道:“忘不了。” 除了清风阁沐清漪正准备转身回府,便看到容九公子晃晃悠悠的朝这边走了过来。南宫羽有些好奇的看了一眼容瑾,原本应该上前打个招呼,但是想起上回九皇子眉眼都不动一下就坑了他几万两银子,还是忍不住觉得心头发憷,想了想,还是决定先遁了。 等到容瑾走近,南宫羽早消失在人潮中了。容瑾不悦的道:“那个南宫羽是怎么回事?看到本王跑什么,真是没礼貌。” 沐清漪没好气的道:“九公子自己还不知道别人为什么一看到你就跑么?” 容瑾理直气壮的道:“欠收拾,回头便让南宫翼好好的调教调教他弟弟。” “你消停一点吧,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在质王府么,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沐清漪无奈的道。质王遗体运回来,按理说所有的皇子王爷都要在质王府等着迎接的。 容瑾翻翻白眼道:“不是来找我的大总管么?现在可以走了,还来得及。运送灵柩的队伍没那么快。”说罢,拉着沐清漪就往质王府的方向而去。 “我…也要去么?”沐清漪不解的道。 一边走,容瑾一边道:“干什么不去?本公子堂堂皇子中不能走到哪儿都孤家寡人的一个人。” 沐清漪挑眉笑道:“明白了,九爷需要排场嘛,回头我便给九爷弄个华丽有气派的排场。” “本公子有清清就已经最气派了,还需要什么别的排场?”容瑾挑眉道。却是,一黑一白两个俊美青年和少年站在一起,当真是十分的赏心悦目。一瞬间几乎就可以吸引所有人的视线,谁还在意九殿下有没有排场? 到了质王府,果然灵柩还没有到。但是京城里的众皇子权贵朝臣却几乎一个不落的都到了。因为这几天九殿下前来祭奠的时候一直很规矩很安分,众人看到他的时候表情也没那么惊悚了。但是看到他身边带着的一个白衣如雪的俊美少年却还是忍不住眼神恍惚了一下。 容瑾亲自上前上了香,便拉着沐清漪做到一边的偏厅里喝茶去了。虽然有不少琐事需要各位王爷帮忙,但是大多数脑子正常的人也不会想到要九爷帮忙,所以容瑾还是在场的最闲散的一位。 “九哥,这位就是你府上新任的大总管?”一个穿着褐色锦衣的少年跑过来,趴着桌边好奇的望着沐清漪打量。 容瑾眯了眯凤眼,抬手将少年直接从桌子掀了下去,还不忘拿扇子往下拍了一下,才看向好奇的沐清漪道:“靖远侯的儿子东方旭。” 叫东方旭的少年自己爬起来,也不生气。拍拍身上的灰尘,风度翩翩的对沐清漪拱手笑道:“在下东方旭,是九哥的表弟。” 沐清漪淡淡一笑,拱手道:“原来是襄城公主的爱子,在下顾流云,见过小侯爷。”襄城公主是西越帝的长女,十八岁下嫁靖远侯东方飞,生下一子今年年方十七。只是沐清漪倒是没想到,东方旭看起来跟容瑾的关系竟然像是不错。 “倒是没想到王爷和小侯爷关系不错。”沐清漪笑道。东方旭也是被大公主娇养长大的,只看神情就知道也是个脾气娇纵的主儿,这样的人能跟容瑾合得来,真是十分的不容易。 容瑾不屑的道:“谁跟他关系不错,是他死皮赖脸的非要贴上来。”东方旭看看容瑾,有看看沐清漪,眼睛一转笑道:“以后本公子可不用跟你玩儿,本公子以后要跟流云玩儿。真是没想到,这世上竟然还有能够跟九哥相提并论的绝色啊。真是美人如花……” 碰!东方旭的诗还没吟完,就被容瑾一脚踹飞了出去,直接五体投地的趴在了地上。 沐清漪忍不住眼角抽搐,美人…如果东方旭是因为这个原因贴上了容瑾,还没有被容瑾给抽死,果然是本事不小了。 趴在地上的东方旭抬起头来,晃了晃脑袋,有些幽怨的望着居高临下的两人,叹息道:“果然是…美人如花…隔云端啊。” ☆、134.接二连三的圣谕 “美人如花…嗯?”容瑾公子俊美非凡的容颜上染上了一丝冷冽的杀气,危险的盯着趴在地上不知死活的某人。 幸好东方旭公子能够在九皇子跟前晃悠这么多年还活着,至少证明他对于危险的感应能力是一等一的。所以他立刻就地一个打滚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以令人叹为观止的速度跃到了沐清漪的身后。 “九哥…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么?”东方旭一边躲在沐清漪身后,一边求饶。 “错了?你哪儿错了?”容瑾眯眼,淡淡的问道。 哎?哪儿错了?他怎么知道他哪儿错了?但是九爷不高兴,肯定就是他错了啊。一直不都是这样的么?现在他为什么要问哪儿错了?有些委屈的望了容瑾一眼,东方旭可怜巴巴的道:“我哪儿都错了,从来就没对过。” “扑哧。”沐清漪忍不住低头闷笑, 容瑾收回盯着东方旭的眼神,望向沐清漪,“子清你笑什么?”沐清漪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有些好奇的转身看看东方旭,问道:“小侯爷不是大公主的公子么?怎么会……”怎么会叫容瑾九哥?按理说应该称一声舅舅才对。 东方旭养扬着下巴,理所当然的道:“这有什么奇怪的,按辈分九哥应该叫本公子的祖母一声姑姥姥,不叫九哥叫什么?” 话说怎么说没错,寻常人家也是按照父系这边来论辈分的,但是请问…皇家是寻常人家么?怎么算也不可能按照靖远侯那边论辈分吧? “更何况,九哥今年十九岁,本公子十七岁。舅舅什么的…还有,虽然本公子是公主的儿子,但是陛下也不可能封本公子做郡王,封我姐姐做郡主啊。”所以…为什么要按照母亲那边算?东方公子的道理也是很充足的。 沐清漪了然的点了点头,皇家的辈分无论在哪国都是乱的令人发指的。不过,“这样称呼总是不太好的。”如果是一般情况下大概也没什么,毕竟也说得过去只当小孩子胡闹了。但是容瑾这个可不是一般情况,在西越帝做贼心虚的情况下,任何事情都很可能被无限放大。 东方旭挥挥手不在意的道:“这个本公子当然知道,本公子懂规矩的。”当着外人的面他当然知道要叫什么了。不过,这不是没有外人么…平生没有什么嗜好,独爱美人的东方公子是在不能想象美人哥哥变成没人救救是什么样的情形。 容瑾毫不客气的道:“子清不用管他,本王跟他不熟。” “九哥好狠心。”东方旭伤心的道,不过在看到坐在自己跟前比自家美人舅舅更加赏心悦目,更加粉嫩青葱的偏偏白衣少年之后,原本伤心的大眼睛立刻开出了朵朵花儿,“这位…嗯,公子叫子清么,真是好名字。呃…不是叫顾流云么?怎么又叫子清了,子清这个年纪应该还没有取字才对啊?”看着眼前的白衣若雪的翩翩少年,东方公子万分嫉妒,上天为什么这么不公平,九哥自己就长得不错了,居然还有这么多美人在他身边,他想要看美人不会自己照镜子么? “子清,你要不要来咱们靖远侯府?我也请你做大总管怎么样?”东方公子殷切的道。 沐清漪淡然微笑,颔首道:“承蒙东方公子看得起,在下顾流云,字子清。” “原来子清是你的字啊,那我也叫你子清好不好?”东方公子趴在沐清漪跟前的桌子上,偏着头眼巴巴的望着沐清漪。沐清漪正想要回答,却见对面的容瑾公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站起身来,然后抄起桌上的茶水直接倒在了东方公子的脸上。 幸好三人在这里说了半天话,天气也有些冷,茶水早就变得温凉了。不然东方公子那张俊脸只怕要遭殃了。 “容瑾,你欺人太甚!”东方公子一跃而起,怒吼道。 “你想怎样?”容瑾冷笑。 东方公子脸色变了几变,终于跺了跺脚泪奔而去,“长得好看了不起啊,容瑾你这个妖孽!本公子一定会把子清抢回家的!子清,你等着…本公子一定会来救你的!” 偏厅里,剩下的两个人面面相觑。半晌沐清漪才道:“我觉得…他刚刚其实是想要揍你来着?”她确定自己没看错,东方旭明明是想要扑过去暴揍猛人一顿的,但是下一瞬却变成了楚楚可怜的泪奔,这情绪变化也太大了一点。 容九公子傲然冷笑,“那也要他敢。” 沐清漪顿时悟了,“他知道你…”会武功? 容瑾轻哼一声,虽然没说话脸上的神色却说明了答案。沐清漪理解的点头,知道容九公子武力值还想要扑过来打架的除了真正的绝顶高手,就是脑子有问题的。这位东方公子看起来倒是个很识时务的人才。 “启禀豫王殿下,王爷的灵柩回来了,世子请豫王殿下一起出门迎接王爷的灵柩。”门外,质王府的下人恭敬的禀告道。 容瑾淡淡的应了一声起身出门去了。 一群平日里玉带紫蟒,富丽堂皇的皇子权贵们换上素净的衣服,带着哀戚的神色跟着质王妃和质王世子一起将容璜的灵柩从府门外面迎回来安放好,然后再一次一一上过香,蒋斌便在这个时候带着华皇的旨意到了。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皇长子容璜,为中宫嫡子。肃敬诚敏,忠孝勤慎,而今蒙难,朕甚哀之。追封为皇太子,谥号悼恭,钦此!” 随着蒋斌有些尖锐的声音,容璜终于等到了他盼了一辈子的属于中宫嫡子的尊荣,可惜…确是在他已经死了之后。 灵堂前的人们同样也是心思各异,面上却丝毫也没有表露。起身称道:“陛下圣明。” 质王妃含泪谢恩,“多谢父皇隆恩。” 蒋斌亲手扶起质王妃,道:“太子妃,世子,还请节哀。” 质王妃连连点头,道:“多谢蒋公公。”节哀二字说得容易,但是做起来何其困难?她终于成了太子妃,但是太子却已经薨了。这样的太子妃有什么意义?一个没有太子的太子妃,还不如质王妃来的风光。 质王世子也跟着上前谢恩,“多谢公公,还请公公代质王府向皇祖父谢恩。多谢皇祖父垂爱,也请皇祖父…保重龙体。” 蒋斌点了点头,看着没多少日子不见却明显沉稳了许多的质王世子。若是质王…悼恭太子还在,说不准这位将来也是个人物,但是现在看起来…难了。 蒋斌只是来传旨的,传过西越帝的旨意也不敢多留便起身告辞了。一时间灵堂前的气氛有些古怪起来,许多人也不知道是该恭喜质王妃还是劝质王妃节哀。做了太子妃固然是只得恭喜的,可是太子已经躺棺材里了,想必哪个女人也高兴不起来吧? 皇子们的心情就更复杂了,他们为了个太子之位争了半辈子,如今却还是老大先一步抢到了。虽然已经是个死人,但是…他的儿子却还是说着的。太子的儿子…怎么听着也不像是什么让人愉快的称呼啊。 “大嫂,臣弟对不起大嫂和侄子,还请大嫂降罪。”在众人众目睽睽之下,容瑄带着一身的伤推开了身边的人的扶持,有些蹒跚的走到质王妃和质王世子跟前,往地上一跪沉声道。 质王妃怔怔的望着跪在跟前的容瑄,如果可以,她当真想要那把刀将眼前的人碎尸万段,但是当着这么多的人她却什么都不能做。痛苦的闭了闭眼睛,将严重的怨毒和痛恨全部收了起来,质王妃声音有些干涩的道:“二弟言重了,是我们王爷…命苦。怨不得二弟,二弟还请起来吧。” 容瑄跪地不起,咬牙道:“兄弟同去,臣弟却没能保护好大哥,便是臣弟的不是。请大嫂责罚。” 质王世子放开了扶着质王妃的手,亲手扶起容瑄,道:“二叔言重了,二叔能平安回来想必父王在天之灵也是十分欣慰的。怪罪的话也请二叔不要再说了,此时怎么怪得了二叔。” “淮儿……”容瑄眼睛通红,仿佛十分感动。 质王世子垂首而立仿佛当真无怨无尤,好一副宽厚和睦的皇室亲情图。 “二哥,你伤的重着呢,还是快些回去歇着吧。免得…一不小心当真跟着大哥一起了…”旁边,十皇子看不过眼,有些阴阳怪气的道。当谁是傻子呢,在整个时候来演出这么一场骨肉情深的戏码。 容瑄也不生气,抬头看了一眼十皇子,淡淡道:“多谢十弟,二哥的伤不碍事。” “庄王殿下,十殿下说的不错,你还是回去歇着吧。毕竟,你伤的也不轻。”另一边朝臣中南宫翼走了出来,恭敬地道。 容瑄叹了口气,“多谢表弟关心。罢了…大嫂,淮儿,节哀。有什么用的着我的直接派人到庄王府找我便是。” 质王世子恭敬的道:“是,二叔慢走。” 目送容瑄被南宫翼扶着离去,质王世子刚刚转过身面对灵堂,门外就传来了下人的惊呼,“庄王殿下晕倒了!” 质王世子闭了闭眼,深深地吸了口气掩去了眼中的戾气,侧身对质王妃道:“母妃,儿臣出去看看。” 质王府里,庄王灵堂前下跪赔罪,刚出门便晕倒在了院子里,不出半日便传遍了整个京城。那些老谋深算的朝臣们似乎怎么想的不得而知,但是寻常百姓对庄王的怀疑倒是去了大半。原本几乎是一面倒的说着庄王谋害亲兄的说法渐渐也有了别的说辞,甚至各家激烈的辩论起来。 皇宫里 西越帝看着回来复旨的蒋斌,问了质王府的情形。蒋斌自然不敢隐瞒,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西越帝听完之后沉默了片刻,淡淡道:“淮儿倒是个好的,蒋斌,再去传旨,册封悼恭太子世子容淮为秦王。” “奴才遵旨。” 蒋斌没有任何迟疑,立刻领旨退下。 质王府后院里,众皇子依然没有离去。皇帝追封了容璜为太子,现在论尊卑太子是君,他们是臣。即使是太子死了,他们这些做兄弟做弟弟的也必须在质王府里料理丧事守着灵堂。 只是因为太子还不是皇帝,他们也不是侄子辈,所以不必跪在灵堂前守灵罢了。但是几个年长的皇子如容瑄容璜五皇子都派了自己的嫡长子陪着质王世子在灵堂里一起守灵,而这些皇子王爷们也在王府里带着随时等着接待前来悼念祭拜的朝臣。 只是看皇子们落座的位置也能看出其中的差别了。容琰跟五皇子七皇子十皇子坐在一起,八皇子和十一皇子坐在一起,六皇子却是独自一个人明显的有些尴尬。六皇子跟容瑄的关系一向很好,如今容瑄的处境有些微妙,自然六皇子也隐隐的被众皇子排斥了。 另一边,容瑾同样也是一个人坐,但是却比六皇子要自在得多。因为他身边还坐着一位白衣翩然的顾大总管。也没有人去计较总管和王爷同桌而坐到底合不合规矩,跟九皇子讲规矩素来都是对牛弹琴。 沐清漪抬手娴熟而优雅的烹茶,如今已经是初冬,烹煮的茶远比热水沏的茶更具风味。 容瑾悠然的靠在身后的大树,欣赏着清清的动作。即使是穿着男装清清看上去依然是如此的优美夺目。烹茶的时候比少女的装扮少了几分婉约柔美,却更多了几分文人的风骨和儒雅,当真是赏心悦目。美人如花…东方旭说的也不算错。 “没想到顾总管烹茶的手艺也非同一般,不知本王可否讨一杯茶喝?”容琰走过来含笑道。 对于容瑾这个弟弟,容琰从未有过轻视之心。因为他自己就是从一个手中没有一丝助力的普通皇子爬到现在这个位置的,所以他不会轻视任何一个兄弟的能力和野心。何况容瑾还有着别人没有的优势,父皇的宠爱。 另一方面,容琰对这个顾流云也有一些疑惑。他现在几乎可以肯定,这个顾流云,就是他在华国曾经见过的张清。如果张清是跟顾家的人,那么他出现在西越成为容瑾府中的总管,到底是巧合还是容瑾刻意安排的? 容琰不会小看自己的弟弟,也不会小看一个出了多位丞相的顾家,即使顾家现在已经名存实亡了。 沐清漪含笑看了一眼俨然有些不悦的容瑾,淡淡笑道:“端王客气,请坐便是。” 容琰在沐清漪对面坐了下来,赞赏的看着沐清漪修长如玉的双手轻巧的添水烹茶。笑道:“如此细致的技艺,果然是华国的才子。”如今三大强国之中,衣食住行当属华国最为精细,就连品茶也分了许多的讲究和门道。相比之下,西越和北汉就没有那么复杂了,特别是北汉,比起在他们何来苦涩无味的茶水,他们更喜欢将茶加在奶里面煮了来喝。 沐清漪浅笑道:“附庸风雅,让端王见笑了。” 不一会儿,淡淡的茶香便飘了出来。倒了三杯茶,一杯送到容瑾跟前,一杯放到容琰跟前,一杯留给自己,“端王,请。” 容琰端起茶杯浅浅的浅酌了一口,赞道:“好茶。竟然带着淡淡的竹叶清香。” 容瑾闷闷不乐,“自然是好茶,这煮茶的水可是子清亲自收集的清晨的竹露。”最重要的是,其中大半还是本公子收集的。容琰喝一口就足够本公子辛苦大半天了。 看着容瑾牙疼的模样,沐清漪心中暗笑:谁让某人要显摆风雅的,来人家府上料理丧事还要带着自己的好茶好水。若是别的皇子敢这么干,早被御史一本折子告到御前去了。 “想不到顾总管还有如此雅兴。”容琰看向沐清漪的目光倒是更平和了一些。收集露水这样附庸风雅的事情,果然还是华国那些吃撑了没事干所谓才子佳人能干出来的事情。这样的人…能有多大的心计本事? 沐清漪淡淡淡然一笑,也不反驳这是某位皇子王爷吃撑了没事干的杰作。 其他几位皇子虽然没有过来,却还是大多分神关注着这边的情形的。身为西越帝最宠爱的皇子,容瑾进入朝堂这件事可是触动了不止一位皇子的神经。幸好这些日子一来西越帝也没有表现出想要赋予容瑾大权的意思,不然只怕此时这些皇子也无法如此淡定了。 容琰一边喝着茶,一边叹息道:“这次大哥出门的时候,当真没想到竟是永别…九弟这次出门,没遇到什么危险吧?” 容瑾心中冷笑一声,扬眉道:“危险?谁不长眼敢来得罪本公子?何况,本公子也不是那么好凑热闹的人,哪儿热闹往哪儿钻。” 容琰也不觉得被容瑾刺了有什么不悦的,含笑道:“九弟说的是,不过以后出门还是小心一些的好。这外面终究是不如京城里安全。” 虽然容璜的事情可能跟容瑾没什么关系,但是对于容瑾一出京就不见人了人影,容琰心里还是有些疙瘩的。皇室中人总是喜欢将所有的事情都控制在自己的手中,偶尔有什么超出控制的事情便会觉得格外的不对劲。 容瑾冷笑道:“多谢四哥关心,本公子也不是吃饱饭没事震天往外跑的?” 众皇子脸色不由得有些古怪了,不约而同的想起了容瑾离京的时候西越帝责骂他们的话。父皇言里言外的意思竟都是因为他们这些做兄弟的挤兑容瑾,才让他一怒之下跑出去的。众皇子顿时觉得格外的冤枉,就算他们有心挤兑容瑾,但是当天容瑾还没来得及让他们挤兑就跑了吧?等到他们收到消息的时候京城里各种流言已经议论纷纷,而九皇子却已经挥挥手走的不见人影。倒是他们这些做兄弟的枉做小人。 “启禀各位王爷,宫中的使者来了,王妃请各位王爷出去接旨。”质王府一个管事急匆匆的前来禀告。众人一怔,不由对视一眼心思各异。蒋斌刚刚穿过旨意回宫去了,怎么这会儿又来了?还是父皇又有什么想法? 顾不得多想,众人连忙整了衣冠出门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悼恭太子嫡长子容淮,朕之嫡长孙,人品贵重,慧敏诚孝,今太子薨逝,朕心怜之,晋为亲王,号秦……钦此!”蒋斌念完了圣旨,将明黄的卷轴一合,恭敬的送到质王世子和质王妃跟前,笑道:“秦王殿下,恭喜。” 质王世子捧着旨意泪流满脸,“孙儿多谢皇祖父垂怜。谢陛下隆恩。” 蒋斌连忙扶起他道:“陛下说了,太子虽然薨逝了,但是秦王殿下却还有祖父和叔父们在。殿下当好好孝顺太子妃,为陛下和西越分忧才是。” “孙儿谨遵皇祖父教诲。”质王世子,这一刻起便该称为秦王,恭敬的答道。 蒋斌也不敢久留,说了几句恭贺的话便转身告辞了。 质王府里,一时间一片寂静。众皇子脸上的神色都有些难看。一个已故的太子的儿子,而且还是众皇孙中名正言顺的嫡长孙。孙辈中的第一个亲王,这样的身份已经足够容淮与任何一个叔叔相提并论了。要知道,别说是皇孙,就是皇子里,十皇子和十一皇子还没封王呢。 离了质王府,容瑾和沐清漪并肩而行走在已经有些空荡荡的大街上。沐清漪侧首看了容瑾一眼,含笑道:“怎么了?心里不高兴?” 容瑾轻哼一声。沐清漪笑道:“你有什么好不高兴的?你十九岁就封了亲王,容淮三十多了才封亲王。他爹是太子,你爹还是皇帝呢。”这些皇子,就是想要的太多了,别人比他们多一点儿就觉得不乐意,其实他们明明得到的比别人多得多啊。 容瑾轻哼,不悦的斜睨着沐清漪道:“清清以为本公子是在为这件事不高兴?”沐清漪耸肩笑道:“难道不是?你不是从质王府出来了才不高兴的么?” 容瑾不悦道:“本王才不管他封容淮什么呢,本王是在想…果然不该抱有什么幻想!”沐清漪沉吟片刻,微微叹了口气。难怪容瑾自个儿暗中养着兵马想造反呢,从一开始西越帝就没有见容瑾算到可能继位的人选中去,连个机会都没有想要给他。所以即使容瑾已经进入了朝堂,即使容璜死了西越帝需要人出来平衡局势,却也没有想过容瑾,而是选择了扶持本来应该要倒下去的容淮。 容淮,容瑄,容琰,依然是三足鼎立的局面。从一开始,西越帝就将容瑾排斥在了权利之外。 “权利真的这么重要么?”沐清漪忍不住轻声问道。 容瑾毫不避讳的拉着她的手,淡笑道:“当然重要,如果权利不重要的话…清清,顾家怎么会没了?你我怎么会如此的步步小心不得自由?”如果有权利的话,当初母妃怎么会入宫?怎么会芳年早逝?如果有权利的话,他不会七八岁之前连话都说不清楚,他不是八岁以后一次一次的挣扎在生死边缘,而此时,他也不会委屈清清只能改名换姓易装为男子留在自己身边。 容瑾不是虚怀若谷,视权势如粪土的人。他是天家皇子,权利二字早在他懂事的时候就已经深深地扎进了他的心里。没有权利,他什么都不是,他做不了自己想做的事,护不住自己自己想护的人。终有一日,他会站在这个天下的最顶端,将所有的人都踩在脚下。 沐清漪眼神微闪,轻声叹了口气。容瑾说的不错,即使没有容瑾,她也不会跟大哥一样放开仇恨之后便从此云游天下不染俗世。从来,顾云歌都是一个俗人,所以她才会跟容瑾走到一起。想起自己在彭城对那些江湖中人对容璜的狠戾,沐清漪霎间也觉得自己突然而起的怜悯有些可笑。 “清清后悔了么?”容瑾问道。 沐清漪摇头,低声道:“不,你助我复仇之恩,我佐你盖世功勋,成全你不世野心。”容瑾不是甘于平淡的人,他若是甘于平淡的人就不会有现在的豫王,天阙城主和云隐公子。这世上也出了父母兄长,也没有比容瑾待她更好的人,她愿意成全他的雄心壮志。 大街上本就没有什么人,沐清漪说话的声音极低,若不是容瑾站得近也未必能够听得清楚。但是沐清漪所说出的内容却让他无比的愉悦,就连刚刚因为西越帝突然册封容淮打乱了布局的郁闷也荡然无存了。 “清清说什么恩,本公子听不懂呢。”容瑾笑眯眯的道:“本公子是清清的,清清也是本公子的,自然是要跟本公子一起的了。” 沐清漪也不反驳,只是淡淡一笑。有些暗淡的夜色下,黑衣青年俊美的笑颜和白衣少年精致出尘的容颜让有些萧瑟的街头更添了几分清雅景致。 “豫王殿下请留步。”身后,有人急匆匆的追了上来。两人回头,却是宫中的太监和侍卫。领头的人恭敬的道:“豫王殿下,陛下召殿下进宫。” 容瑾皱眉,不悦的道:“天都要黑了,还进什么宫?不进!” 来人有些为难的道:“这…这是陛下的旨意,还请殿下体谅。”容九公子冷哼一声道:“爷累了,身体不适!”说完,也不理会身后的人是什么表情,直接拉着沐清漪快步往豫王府的方向而去。留下身后一众人一脸无语:身体不适九殿下你还能跑这么快,真的身体好了岂不是能飞了? 但是对于这位九皇子他们却也不敢用强的,只得转身会宫里复命去了。 御书房里,西越帝正坐御案后面看着奏折,听着侍卫回来禀告的话,淡淡道:“朕知道了,你们退下吧。” 众人连忙恭敬地退下,同时也在心中暗暗感叹陛下对九殿下的宠爱。像这种陛下召见居然敢推脱的事情可算是抗旨不尊的大不敬罪名了,但是陛下居然连半点怒意也没有,就这么算了。 看着众人退下,西越帝怔怔的望着金碧辉煌的宫殿也有些出神。好半晌才回过神来,轻声叹了口气道:“蒋斌,瑾儿这是在跟朕赌气?” 蒋斌看了看西越帝的脸色,小心翼翼的答道:“陛下多虑了,九殿下自小身体便不好,想必是当真身体不适了。想必明天九殿下必定会进宫来向陛下请安的。” 西越帝轻哼一声道:“你也不必替他说好话,瑾儿的脾气朕还会不知道?想必是朕封了秦王他不高兴了。”蒋斌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默默腹诽着:您若是担心九殿下不高兴,有何必封秦王?您若是打定了主意要封秦王,又何必理会九殿下高不高兴的问题? 西越帝搁下笔,叹息道:“不管怎么说,朕还是希望瑾儿能够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不要搀和到这些纷争中来啊。”只是做儿子的却很难理解老父的想法,年纪到了自然免不了惦记权势了。 摇了摇头,西越帝将此事抛到脑后,问道:“庄王怎么样了?不是听说在质王府昏过去了,醒了么?” 听着西越帝不以为然的语气,蒋斌便知道陛下只怕是对庄王有些不满了。虽然是为了打消外面的传言,但是在质王府里又是下跪又是晕倒的,戏演得太过了,也难怪陛下不高兴。 蒋斌恭敬的道:“启禀陛下,庄王府的人来禀告过了,庄王殿下已经醒过来了。伤势也没有什么大碍。” 西越帝点点头道:“朕猜他也该没什么大事。对了,南宫家那个小子…叫南宫羽的,之前听说是想要驻守边关来着?” 南宫家南宫绝膝下又儿子,长子南宫翼今年已经三十二岁,却并不随父亲南宫绝反而进入靠了科举进了官场做了一名文官。次子南宫羽才二十多岁,倒是从小跟着南宫绝习武,只是性格倒是跟南宫家的人有些不太像,应该说是,比较像南宫绝年轻的时候。 想了想,西越帝道:“回头着吏部拟旨:封南宫羽为三品参将,驻守…青州吧。”青州的守将是孙泽陵,却不是南宫绝的部下,将南宫羽扔到那里去磨练正好合适。若是成了将来西越也多一员名将。 “是,奴才遵旨。” ☆、135.难以消受的帝王爱 悼恭太子的葬礼,在整个皇城的权贵们各异的心思中便过去了。但是以皇后娘家周家为代表的质王一党,现在应该说是秦王一党,和以南宫家为首的庄王一党却没有这么容易就将事情给摸了过去。太子的葬礼之后,才是真正开始掐架的时候。 因为西越帝补救的快,又是追封太子又是封秦王的,质王府的势力基本上没有收到太大的打击,而新任的秦王也在西越帝跟前领了差事,足见西越帝对秦王的看重。相比起来,之前闹的众人有些人心惶惶的九皇子豫王反而没有那么惹眼了。虽然也上朝听政但是却一直没有什么具体的差事,就连上朝都是隔三差五的请假。西越帝也不在意,该赏九皇子的时候依然毫不手软,有人以为九皇子要失宠了,试探着弹劾了一下,没两天功夫弹劾的御史就回家吃自己了。 另一方面,皇后失去了唯一的儿子,皇宫里也开始不平静起来。皇后更是无所不用其极的刁难德妃南宫娴,但是南宫娴出身将门,也不是吃素的,一时间无论朝堂还是后宫都是一片暗流汹涌。 对此,容瑾自然是了的看戏顺便浑水摸鱼。 皇宫御书房里,西越帝看着站在底下的儿子和孙子们,眼神冷淡疏远的仿佛那不是自己的儿子一般。只是那样的眼神被掩藏在金色的旒紞下,让人根本看不清楚他真正的表情。 “彭城太守歩玉堂的事情,你们说该当如何处置?”原本歩玉堂区区一个五品的太守,也用不着专门拿到朝堂上来讨论。但是歩玉堂年纪轻轻在彭州为官数年却是颇得民心,这次被押解进京之后便有不少彭城的百姓名流亲自赶到京城为歩玉堂喊冤请愿。皇室虽然富有天下,却还是不能不顾及百姓的民心的。所以本该被立即处斩的歩玉堂倒是一直活到了容璜的葬礼结束。 站在最前方的容瑄闭口不言,他现在立场尴尬,无论怎么说都是错。为歩玉堂求情,外人只会当他跟歩玉堂是一党的,合伙害死了容璜。要求严惩,别人只怕也要当他是想要杀人灭口。 秦王容淮先一步站出来,朗声道:“歩玉堂保护皇子不利,害得父王在外薨逝,本就是失职。孙儿请求皇祖父立斩歩玉堂,以慰父王在天之灵!” 秦王刚刚失了父亲,对于歩玉堂的事情,就算他说要将歩玉堂千刀万剐,也不会有人说什么的。 西越帝并不作答,扫了一眼底下的皇子们,问道:“端王,你说。” 容琰想了想,恭敬地道:“启禀父皇,儿臣认为歩玉堂失职固然有错,但是这几年治理彭城也确实是有功。虽然功不能抵过,但是还请父皇看在彭城百姓的份上,饶他一命。” 秦王顿时不悦,咬牙道:“三叔,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父王就这么白死了?”这也是秦王最气不平的地方,他的父王,皇祖父的嫡长子堂堂质王,陛下追封的太子殿下,死在了彭城却没有任何一个人为此负责。仿佛他父皇当真就是意外而死的一般。虽然质王府也得到了不少好处,但是这些好处跟父王的死比起来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容琰看了看秦王,又抬头看向西越帝正色禀告道:“父皇,儿臣并无此意。但是歩玉堂本就是文官,治理地方素来也是有功的。这次的事情若是非要扣到他头上,未免有些不公,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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